6、红尘俗事也沾身

“大胆王允文，这也叫病死？”吴御史真恨不得可以手刃这个老废物。

“大人……饶命！”王允文也知道自己是不能抵赖了，这种死法任是一个随随便便懂得一点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分明是给活活闷死在棺材中的。

可是没有人想得到，为什么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此女非但没有腐烂，甚至连棺木也保存完好？

“还不快快招来！”吴御史亲手将一块白布盖在莫愁女的身上，那凄惨的模样他也不忍心再睹一眼。

“我，我招……”王允文低下头去，再看莫愁也想起了当年那般宠爱，心里也是过意不去。俗话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再想起莫愁未死前的种种，不由得也是满眼老泪。

一年半前——

卢莫愁抚着手里的荆钗，仅仅是一根荆钗却让她如此上心，这钗是她一直带着的，就算是被迫嫁来这里做妾还是带着它！

“三夫人，夜深露重，还是早些安歇了吧。”丫鬟倒也是尽心，只不过她不会知道她心里的痛——那撕心裂肺的痛！

点点头，她也觉得自己该休息了，明天还要给弟弟准备点首饰什么的，好凑够他来年的私塾银子以及吃穿用度的开销。

刚刚躺下，见身边的小丫鬟也休息去了，卢莫愁急忙起身穿好衣物走出房门。

一出房门，就见一个男子向她招手，她也急忙跟了过去。

两个人到了幽暗处，兴奋的相拥到了一起，半晌才分开。

“三哥，这些你先拿去，等我找了出路带着弟弟我们一同离开！”卢莫愁拿出身上的一个小包交给来人，来人是个憨实的汉子，大约有二十几岁。

“大妹，我一定等你出来！”阿三信誓旦旦。

这句话换来了莫愁的感动，于是两个人又拥在了一起。

送走了阿三，莫愁心里无尽感慨，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人间地狱！

然而她能吗？

她可以吗？

天刚刚放出亮色，卢莫愁就起身梳洗，她还要做些刺绣活计来满足王府上下夫人小姐们的需求——同是王老爷的妾，她既没有手段也没有靠山，只能仁忍着度日，所幸的是这府里上上下下的小姐公子们并没有因为老爷宠她而找她麻烦——大约是她的静感染了他们吧。

不过这些对她而言都不重要，她要的是让自己的弟弟和三哥过上好日子，别的她不奢求……也不敢奢求。

春意渐暖，虽然还有些料峭春寒却不妨碍人们踏春的心情，就是那年踏春的时候，她遇见了三哥，本想长相厮守到白头，谁知道东风一朝破桃花。

手中的荆钗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颜色，可是，却是她最珍爱的首饰。

三哥知道她被迫嫁来王家之后，跟着也跑来做了长工……是她辜负了他啊！

不，只要她把那王允文的老底掌握在手中，还有谁能阻挡住她离开的脚步呢？她要把一切都算计好，以后的出路，养家糊口的银子，这些都是不可缺的。最最重要的是，那个人手上的罪证……那一笔一笔的都是王允文行贿的证明，更是她日后跟他谈判的砝码。

想得出神，她并没有发现王允文已经站在她面前，直到他轻轻咳了一声。

“老爷。”当她发现之后，马上起身盈盈福了一福。

“免礼了。莫愁啊莫愁，你说你来我家三年，我们王家待你如何？”王老爷突然来这么一句，让莫愁心下胆寒，难道是她的计划出了问题？

“如今莫愁已然是王家人了，何来待我如何之说。”咬紧牙关，莫愁暗下决心，最少还要保护好她的三哥。

“那为了王家，你可是什么都作得的了。”王允文笑呵呵的说，语气中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老爷所说何事？”

“这样啊，县衙张老爷的岳父马大人到了洛阳，我要你去陪陪他。”慢悠悠的，王允文说出了自己的卑劣计划。

“县衙张老爷的岳父马大人到了洛阳，我要你去陪陪他”这句话仿佛一座大山，压在她心头！

纵然她恨王允文，可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也没有想到他会把她送给一个耄耋老翁！

不，她不要！

当初是她为了爹爹性命不得已而委身给王允文作妾，可是，今天他为了荣华富贵把她送了一个耄耋老翁，那么以后呢？以后她还会如何？她已经对不起三哥了，不能一次又一次的对不起他！

是夜，她收拾了细软，准备好了逃亡。

约定的地点，约定的人，她如今怀着抱柱的誓言，苦苦的等待着。

三月初三桃花红，

春雁南归水向东。

“三哥！三哥！”

夜黑风高。

呼喊了千万遍也不见意中人。

“莫愁，我在这！”忽然有人应承，莫愁自然心喜。

当火把亮起来的时候，她方知道——自己中计了！

“莫愁啊莫愁，你不会真以为我会跟你私奔吧？”阿三哈哈大笑，“就是我告诉老爷你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老也才会千方百计地把你弄到手的！”拿起火把靠近莫愁秀美的脸庞，他的笑在火光下显得狰狞。

“不——”莫愁不肯相信，可是又不得不信。

“来人，给我绑了送到县衙去！”王允文一声令下，人们七手八脚的将她绑了起来。

“老爷，不如给这娘们吃点那个……”阿三谄媚的在王老爷耳边小声耳语道，获得了老爷的首肯。

那个，那个是什么？

莫愁心乱如麻。

不多时，就见到阿三手里拿了一丸药出来，硬生生的塞给她吃了。

那药本是一种催情的猛药，但是莫愁受到了这么大的刺激，又给她吃这种药，一时间根本不能发挥药效不说，还顶得她背过气去，连呼吸都没有了！

这下子王家可是乱了套了。

就算是个贱人可怎么说也是条人命，于是乎又连同张老爷将莫愁的“尸体”转到马大人房中，将马大人也拉下了水，三个人便是拴在一条绳上了。

老泪纵横，王允文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诉了一遍。

这下子真相大白了！

御史吴大人可是冷汗直流，根据他的判断，那就是莫愁女根本没有死却被他们草草下葬，结果当她悠悠转醒之后便免不了被活埋的命运了。

“姐！”卢铭嚎叫着扑在莫愁的身上，他此刻恨不得将那个阿三和王老爷挫骨扬灰！不，就是挫骨扬灰也不解恨！

“天网恢恢！”吴御史示意惜古。

惜古自然领会，拿过供词走到王允文面前，看着他拿起笔在供词尾哆嗦着画了一个圈。

“秉大人，犯人王允文已经画押招供。”

“带下去，秋后处决。”摆了摆手，吴御史心里惨然，“一干涉嫌人等，均收押在监，明日再审！”这样也就算是替莫愁报了仇了吧……

回过头去，他再想起莫愁的惨状，更是不能自己。眼角处的泪也就那么明显的挂在脸上，甚至都忘记了如何去擦。

“大人，太子太傅的八百里加急。”惜古悄悄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交给吴御史。

吴御史急忙拭了拭眼角，将密信夺了过去——

办完了卢铭的案子，吴御史却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根本不再提及他的“莫愁仙子”，更没有再去找卢铭。而涉案一干人等除了王家张府之外，也在没有过多提及。

而此时，卢铭也正是认小红作义姐，卢家依旧是两姐弟相依为命。

张府被抄家的时候，卢铭和小红都很担心小喜，可是他们却没有看到被带出来的下人中有小喜的影子，这点不免叫人疑惑。

时光荏苒，又是一季秋风寒。

“红姐姐，卢家哥哥！”熟悉的声音响起，二人急忙跑出来，小喜正站在门外。

“小喜！”二人喜道，急忙把小喜拉进门。

“我是来告辞的。”小喜腼腆的抓了抓头，从怀里拿出那幅美人图，“这幅画送给你们好了。”

“告辞？！”小红怎么说也当了他一年多快两年的姐姐，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你一个小孩子，要单独跑哪里去？”

“这个……我要回去了。”小喜笑笑，“那御史大人的记忆已经被我给消了，你们以后也不用担心他会再来管你们要什么美人图，还有……对不起，我瞒了你们那么久，我不叫小喜，我叫独孤寒。”

“独孤寒？”卢铭有点恍惚了。

“告辞了，红姐姐、卢家哥哥。”他说着，身影越来越淡。

远处，传来了缥缈的歌声。

红尘俗事总关情，

宿醉瑶池卧寒星。

挂碍前缘无限事，

谁家老燕识旧庭。

独孤寒，他笑了。

果然他不是仙，没有那么无情。

“喂，小兄弟，前面危险，快回去吧！”

危险？独孤寒回头，眼前居然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