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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阳光愈发酷热,晒得行人肌肤一阵阵发痛。冀南的一条大道上,路人稀落,大部分挑挑背背的,均是些赶集的百姓,间或一两位武人,骑着快马,风风火火奔驰而过。其中一辆四驹马车较为引人注目,那四匹大黄骠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车前一位老者戴着斗笠,仍遮挡不住炎日的热气,脸上蒸得满是大汗,他旁边的一位青年公子却仿佛无视这毒辣的天气,此时正喜笑颜开,不时向身后车厢探望。这位青年公子正是苏吟颂。由于车厢内里闷热,门帘已拉开了半边,宋映雪便坐在车门口,刚才苏吟颂说了一个笑话,惹得她一手执着团扇拍着胸口,一手掩嘴轻笑。苏吟颂望之,但见佳人身姿绰约,玲珑起伏,婀娜多姿,不由得痴了。小经骑着马儿,车左车右地跑着,时时瞟着车内,公子讲故事,他便大声附和,公子说笑话,他便大声哈笑,一心想引起宋家二小姐的注意,却似乎总不凑效。
宋飞雪此时浑不似平常般活泼好事,端坐在车里炕上,失神的目光望着车侧小轩窗外的青天白云,那一朵白云随着轻风飘飘忽忽,变幻莫定,正如心中的思绪:三天了!傻小子三天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倘若在平时,自己一定会为此沾沾自喜,有一种胜利感,还有……还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现如今……感觉为何不同了?为何是一阵阵的失落?为何?为何?……是了,以前他是不敢,如今却是回避。他在回避我!可是,他为何回避我呢?是我骂了他么?是我对他很凶么?还是……还是我长得不够好看?……不是的!不是的!他并非如此之人!他傻乎乎的,决不会计较这些!他为人憨厚、朴实、善良、勤快,却又不失机智、豪迈,那日他毅然说出“一言真君子,九鼎大丈夫”时,豪壮之情决不逊于江陵英气逼人的“南霸天”。他的武功很高,仿佛深不可测,却从不外炫,不似这眼前夸夸其谈的自负公子。宋飞雪厌恶地看了一眼正在说笑的苏吟颂,心中忽然涌出一丝甜意:他也不似车外那个因老爷恩宠,便目中无人、自涨身价的小小书童。他书法也好,家里的私塾欧阳老先生哪能及得上他的皮毛。他……他没有亲人,两年前刚懂事时,便一个人孤单地过着。他从不依靠人,尽管他的族人对他好,他却选择了自食其力。他一个人打猎、砍柴、烧炭、种地……,他的厨艺很好,姐姐那么挑剔的人,也能吃下他的菜,并且赞口不绝。他……宋飞雪想着想着,忽地又感到格外惆怅,他……他便象那断了线的风筝,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明明看到他便在眼前,自己却是无能为力,摸不着,抓不着。宋飞雪幽怨地抬眼看着车前方,傻小子便在车前十丈开外处,倘若要何伯快赶马车,不消片刻便追上了,但那样便又如何?难道这便是书本上所说的“咫尺天涯”么?……
何伯朝马屁股挥了一鞭,对苏吟颂叹道:“苏公子,还是年轻好啊!这么毒辣的太阳,你象没事人儿似的,我一大把年纪,便受不了啰!”
苏吟颂道:“何伯错了!与年纪无关的。俗话说:心静自然凉。更何况……”苏吟颂看了车内一眼,笑吟吟道:“我身边即有大雪纷飞,又是白雪映衬,哪会觉得炎热?”宋映雪禁不住满脸绯红。宋飞雪猛地抬头,恼道:“你吟颂吟颂,是否即能吟,又能颂呢?”小经忙道:“二小姐说对了,我家老爷替公子取此名字,正有此意。公子也不负众望,不但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是件件皆能。”宋飞雪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便请苏公子即时赋诗一首,让大家开开眼。”
苏吟颂闻宋飞雪语气不善,颇为尴尬,却见宋映雪正望着自己,满脸期盼,心中一振,当下决定便是沤血也要沤出一首诗来,口中说道:“不要听小经瞎吹,在下才疏学浅,哪有他说得那般好?在下那几下子,实难登大雅之堂……”说到“大雅”,苏吟颂突地想到诗经里一首诗歌,叫做《有女同车》,倒是颇合此情此景,朝车内揖手道:“我既叫吟颂,便吟颂一首古诗,以娱二位小姐。”宋飞雪头一偏,哼了一声。宋映雪道:“公子请。”苏吟颂清清喉咙,吟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映雪,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映雪,德音不忘。”此诗本是赞美同车姑娘孟姜,苏吟颂将“孟姜”处改成“映雪”。宋映雪听后,羞得连玉颈都红了。
韩十七木然坐在马上,独自一骑远远跑在前面,任由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滴滴下落,一滴汗水不意滑到眼中。韩十七闭上眼睛,用力甩头,欲甩去脸上的汗水,同时也想借此甩去脑中时时出现的那一个影子。这三日来,韩十七一路之上不停问自己:喜欢是何物?为何它令人愉悦,也令人如此痛苦?愉悦时,感觉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自己好像有了无穷的气力,不知疲累。她的一颦一笑,似乎都跟自己息息相关;痛苦时,犹如针刺,犹如刀割,仿佛心在滴血,自己对任何事物,都没了兴致!喜欢为何还要具备身份?喜欢跟钱财有关么?钱财乃身外之物,难道喜欢了,这都还不够么?如果能找个人问问便好了!以前遇事可问爷爷,之后可问重爷爷和猊叔,如今……如今身在异乡,却去问谁呢?韩十七心中袭上一阵孤独感,忽地想起:猊叔说,一个人烦恼忧愁时,最好去喝酒,一喝酒,便什么都消失无踪了!韩十七环目四顾,这大道之上,除了山水草木,行人车马,哪里能找到酒家?
马前不远处走着一老一小,穿着褴褛,那老头戴着柴枝现扎的草帽,佝偻着身子挑着一担柴,后面的小孩大概五、六岁,戴着一个又大又烂的斗笠,赤着瘦足,步履磨蹭,似想赖着不走。老头道:“狗儿,不远了!不远了!再过一会儿便到了。”小孩扁着嘴道:“爷爷,你骗人!这句话都说很多遍了。狗儿好累,没有力气,脚都抬不起来了。爷爷,坐下来歇歇吧?!”老头道:“狗儿,再歇错过了集市,柴便卖不出去了,明日还等着米下锅哩。爷爷没骗你,前面就是威县了。爷爷卖了柴,给你买香喷喷的肉包子吃。……”
“前面就是危险了?!”韩十七抑郁的心中忽地一动,“难道果真有个‘危险’的地名?”那日听那两辽人说什么“河古庙”“危险”,韩十七一直猜测该是河古庙会发生什么危险,如此看来,“危险”也是一个地方了。那么,那些辽人要干什么呢?定是于我大宋不利!韩十七想起那日山坡下红衣少女的一番说辞,不禁脸上一红,心道:“我一个男子汉,反不如一位少女,整日价思来想去的,都是些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去为国为民尽点力,那配得上‘真君子’、‘大丈夫’!?”脑中思定,忽觉心里少了一股闷气,全身为之一松,韩十七驱马来到老小身边。那位爷爷陡见一匹高大骏马停在身前,不知犯了何事,惊得急退一步,一手抓紧柴担,一手护住孙儿,与孙儿望着来者,一大一小两张瘦黄的脸上满是惶恐之色。韩十七见吓了二人,心中大生歉意,慌忙跳下马来,扶住老头肩上柴担道:“爷爷莫怕,我是旅客,打听路程来着。”那老头诺诺点头,见韩十七生得厚道,衣着朴素,神色稍安。韩十七道:“爷爷,此去有一个叫做‘危险’的地名么?”老头疑惑看着他,点头以应。韩十七知这位爷爷怕与生人说话,从背后包袱里拿出两个馒头,递向小孩。小孩眼睛一亮,却犹豫看了看爷爷,并不敢接。韩十七忽地想起自己与爷爷十几年相依为命的日子,心中一酸,将馒头塞在小孩手中,又自怀里掏出一吊钱,挂在柴捆上,对老头道:“天气太热,爷爷不要去卖柴了,这位小弟弟年幼,吃不消。”怕这位爷爷不敢接受,说罢纵身上马,便要扬长而去。身后那老头忽然高声喊道:“这位少……相公,前去十里便是威县,威武的威,县城的县。相公好生之德,我老头子与孙儿永不相忘!……”
韩十七到了威县,便说要在此处打尖。众人一者因他一路上首次发话,自要给些面子;二者几日来他神情恍惚,均不敢得罪;三者威县距真定只有五、六百里,若走的快时,一两日便到,时日充裕。那小经有心要反对,忽见宋飞雪目光含凶,吓得缩了回去。找了一家酒店,韩十七趁大家休息档儿,在威县四处悠转,他有一种感觉,这威县或河古庙会有一件大事发生。转了一个时辰,但见这小小威县,武林人士拿刀握剑的,随处可见,想是那“演武会”时日已近,英雄豪杰均往真定汇聚,辽人踪迹却无任何发现,韩十七颓然返回,又跟大家提出在此住店。宋飞雪默默认可,他人自然提不出或不敢提出异议,只好由得他了。
韩十七向苏大哥借了马匹,又打听了路途,一人望平乡河古庙奔去。河古庙是一个小镇,仅有两家酒店。韩十七才到镇东那家酒店门口,便见两个辽人出来,不禁心中大喜。进入店内,又见到十余位辽人,当晚便在该店住下。
第二日清晨,韩十七与各住客都在店内吃早点,看见一人背着一个偌大的包袱走进店来,那人虽是汉人装束,容貌形态却似辽人,不免留意。那人上楼进了一间辽人客房,即便空手出店而去。过了片刻功夫,那十余位辽人陆陆续续出了各自的客房,俱都换上了汉人服饰,三三两两结账退房走了。韩十七远远跟着最后三人,察觉他们竟是望威县方向进发。
走了近十里,来到一个三叉路口。前面那三人择了右首一条小道。韩十七暗想:“我昨日从威县过来时,走得是中间大路,他们莫非不是去威县?”又跟了四、五里,到了一段荒凉之处,忽然发现那三人中不知何时少了一人,心中猛吃一惊,不妙之感油然而生。正犹豫间,前面那两人停了下来,贼笑嘻嘻地掉转马头,望将过来。韩十七慌忙低下头,紧张得一颗心儿扑通扑通剧跳,耳闻身后“得得”马蹄声,不看也知跟丢的那人夹上来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慢慢前行。走到那两人面前,其中稍壮的那个辽人圈马横道,挡住了去路,仍是一副贼笑嘻嘻样。韩十七紧紧抓着马缰,抬头低声道:“大……大哥,请借个道。”
那两辽人哈哈大笑,相互叽哩咕噜说了几句,稍瘦的辽人忽然冷冷地看着韩十七,张了张嘴,竟会说汉话:“坏朋友,尔鬼鬼怪怪地跟着吾们,有何教训也?!”他神情语气严肃,然而话语生硬,且大抵学了几天四书五经,便胡乱使用,切词大是不妥,不免不伦不类,倘若宋飞雪闻之,定有一番说教了。韩十七哪有心思计较这许多,小心道:“我……我并非跟着你们。我家亲戚在这前边,恰好走此道路。”瘦辽人怒道:“南人狐狸狡猾,在客店里便偷看吾们。吾们堂堂三大男子辽,岂容尔蒙罩,想找不活乎!”他依葫芦画瓢,擅自将男子汉说成男子辽,既见好笑,又见辽人对汉人的敌意。韩十七正欲再辨,瘦辽人喝道:“看打!”此二字说得字正腔圆,可见说得多了。瘦壮两辽人从行囊里抽出鬼头刀,夹脑朝韩十七砍来。
辽人如此不由分说,蛮不讲理,韩十七不禁心中气愤,自己倒也罢了,如若真有一人正好与他们同住一店,又正好与他们同行一道,今日岂不被冤杀了。勒转马头,身子一躬,躲过两刀,韩十七便往回奔。身后那辽人见这小子朝自己这方逃逸,双脚紧夹马腹,跨马急冲,一边抽出鬼头刀,上来拦截,瘦壮两辽人也催马追赶,合围韩十七。韩十七骑术修习未久,大不娴熟,被两边一夹,骑着白马在中间转来转去。那白马忽地仰首长嘶,险些将韩十七掀了下去。三个辽人哈哈大笑,瘦辽人疾冲,身子一探,抓住韩十七的白马马缰,往前带去,另两人大刀一挥,一左一右又是夹脑砍向韩十七。
韩十七见辽人既要杀人,还要抢马,心中愤怒,这马可是苏大哥的,失去如何回去交差,自己怕是一辈子也买不起,握缰左手一松,身子趴下,顺着马背后滑,避过了这两刀,随手抓住马尾,双足地上一点,借势甩起,一脚踢去,正中壮辽人下巴。只听咔嚓一声,壮辽人下巴脱落,惨叫声中,跌落马下。韩十七借着踢脚回力,双手按在了马背上,身子一旋,双腿并拢,越过马首,蹬向另一侧辽人。那辽人反应不及,只觉胸口一记闷痛,一口气提不上来,居然昏下马去。
瘦辽人正扯着白马前奔,白马未及前跨一步,忽闻壮辽人惨叫,忙反脸观看,只转眼间,又见韩十七兔起鹘落,踢倒另一人,只惊得口瞪木呆,抓着白马马缰,不知如何是好。韩十七又借回力,双手抱紧马脖子,两脚跨到马鞍上,一夹马腹,那白马吃痛,不顾一切往前冲,正朝瘦辽人撞去。瘦辽人仍在马上发呆,倒是坐骑惧白马神骏,嘶鸣着往一侧回避,但哪里来得及,又是“扑通”一声,瘦辽人被白马马首撞下坐骑。
韩十七瞬间放倒三人,动作一气呵成,乃是一时愤怒,并身具十几年苦练所致,及到撞倒瘦辽人,心情一松,才发觉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不敢看地上一眼,唯恐如此便招来辽人跃起反击,重陷囹圄,急忙坐稳身子,催马往来路回去,到了三叉路口,心下又定了许多。韩十七寻思:刚才这三个辽人走此右边小道,必是发现自己跟踪,特意引去。其他辽人,肯定是去了威县。倒是自觉跟踪隐蔽,却如何被那三人发现,一定要好好反思了。
从中间大道回到威县,韩十七急奔苏吟颂等住处,昨日一晚未归,只怕大家都急坏了。到了酒店门前街头,果见苏吟颂双手互搓,在门口来来回回,焦急之情,形于颜色。何伯站在一旁,朝店前四处观望。小经靠在门边,眼珠随着公子来回转动,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大概此时心中正想:嘿嘿,此情敌一去,宋二小姐我还不是手到擒来,唉!只是可惜了公子的一匹好马。
何伯远远看到了韩十七,喜叫道:“回来了!回来了!”苏吟颂停住脚步,顺着何伯眼光观望。宋氏姐妹也从店内走了出来。韩十七在门口勒马停住。苏吟颂抢前几步,一把抓住马缰,大声责怪道:“十七,你昨晚上哪儿去了?害得咱们担心了一夜。前几日你恍恍惚惚的,这两日你又神神秘秘的,到底出了何事?苏大哥面前,有什么不好商量的?!”苏吟颂虽出言见责,韩十七却是心中一暖,见众人一齐关切地望着自己,那宋飞雪见自己望了过去,慌忙低头,用脚在地上勾画着,耳根玉颈渐红,登时想起那日她问自己:傻小子,你耳朵怎么红了?如有所悟,却又不知悟出了什么?只觉前几日的抑郁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跳下白马,韩十七挠着后脑勺,嗫嚅不好作答。苏吟颂又道:“说罢!万事难不到你苏大哥。想当年,你苏大哥十岁时,一次独自一人走进了一座深山老林……”敢情他这一路上故事说得多了,张口便要说故事。何伯忙道:“好了好了!路上再问罢。时辰不早了,十七也回来了,大家收拾一下,我去退房,也好赶路。”
韩十七闻言,急道:“何伯,不!不!今日走不得,我……我还有事情要办。”众人奇怪地看着他,苏吟颂一脸肃穆之色,沉声道:“十七,你说,到底出了何事?”韩十七想了想,为难道:“苏大哥,事情来龙去脉我也没弄清楚,不过马上便要见分晓了。要不,等我明白后,第一个告诉你?!”说罢求助似的眼神望向何伯。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来龙去脉,什么马上见分晓,心想这平时憨厚朴实的韩十七,在此陌生之地,怎地也会有怪事了?如今这威县龙蛇混杂,莫非他惹上了甚事?何伯正要说话,只听宋飞雪哼了一声,愠道:“我倒要等着瞧瞧,你在此粘上什么事情?”言毕转身回店。大家见二小姐如此,也不好再说其他,纷纷回店。苏吟颂走前看了韩十七一眼,用手指指指自己,意道有事情找我。韩十七感激地点了点头。只觉二小姐这一次的脾气,发得真是太可爱了!
韩十七骑着马儿在威县四处溜达,细心寻找那十几位辽人。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申牌时分,在南街的一个西瓜摊前,看到六个汉子正在买西瓜。其中五人虽然装扮与汉人无异,但韩十七有心细辨,一眼便看了出来,正是自己苦苦寻觅的辽人。韩十七心中暗喜,这次小心谨慎,汲取今晨教训,不动声色,隔着他们远远的。那六人一直在南街附近活动,到了黄昏,随便找了一家客栈入住。韩十七生怕惊扰他们,不敢跟他们同住一店,偏偏四周可监视处没有其他客栈,一咬牙,干脆不住店了。二更后,街上游人渐稀,韩十七当心白马招人注目,在客栈前街转角处找到一颗古树,将白马系在树下,纵身上树,卧在树干之上,观望那客栈时,恰好整个客栈一览无遗。
三更时分,韩十七忽见客栈屋顶上人影一闪,没入店中。一盏茶功夫,店门轻轻被人打开,接着一人牵着一骑出来,再接着又是一人一骑,如此陆陆续续,总共出来十三人骑。这十三人均不坐骑,牵着马在街上轻轻走着。待他们走完一条街,转角消失不见了,韩十七方才下树牵马,跟了上去。那些人一出威县县城,迅速翻身上马,往前急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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