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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蔷薇》第十一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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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百毒美人

夏天翔未到巫山朝云宫前,心中大半以鹿玉如、霍秀芸及“万梅老农”秦乐圃的安危为念,但自到朝云宫,苦候仲孙飞琼不至以后,却满心中都是对于仲孙姊姊的相思情愁。

如今又代仲孙飞琼与“身毒双怪”、“东瀛三矮”订下约会,就在四月初一,自然益发苦念仲孙飞琼,神思惆怅。

夏天翔心神惘然地飞驰了不知多久以后,忽被几滴冷露惊醒过来,发现满天星月,时已二更有余,距离也超过了太白峰的东南百里。

自己在太白峰顶曾有“今夜三更于东南百里候教”之语,不管对方有无人来,也应如言略候,不能贻笑群邪,留下话柄。

夏天翔想到此事,立即驻足回身,赶回约莫距离太白峰东南百里之处。到了地头,夜色恰好三更,当地右面是片高峻峭壁,左面是片茂密森林,中间有块不太大也不太小的较为平坦的石地,倒正是一个约会打斗的良好所在。

夏天翔暗想自己自服千年芝液,并在朝云宫朝夕苦练以后,各种功力显然大增,但却无机缘一试,最好群邪之内能有人来,才不致空等扫兴,并可以借以测量自己的几桩绝学到底精进到什么地步。

念犹未了,峭壁顶端厉啸忽起。

两条人影也如殒电飞星般的在峭壁间几个起落,便自卓立在夏天翔身前的七八尺外。

夏天翔目光微注,见来人一个是曾在大雪山玄冰原广寒洞府之前,挨了自己一记“乾天指”的“虬须神龙”龙在渊。一位是年约二十四五岁,美艳异常,但眉目之间满含荡意的彩衣女子。

夏天翔剑眉微蹙,冷笑一声说道:“想不到竟是龙朋友赶来,‘身毒双怪’以及‘东瀛三矮’中的人物为何不到?”

龙在渊道:“‘身毒双怪’及‘东瀛三矮’等人业已与你订下了四月初一的六诏山飞魔壁之约,此时何必再来?龙在渊则因在大雪山玄冰原曾受夏朋友一指之赐……”

夏天翔不等对方说完,便即哦了一声说道:“原来龙朋友此来是存心找场!”

龙在渊道:“找场倒谈不上,只是龙在渊有件兵刃,想在夏朋友台前领教!”

夏天翔含笑点头答道:“好说,好说,夏天翔一定奉陪,但这位姑娘素昧平生,龙朋友还未替我引见引见。”

“虬须神龙”龙在渊浓眉一挑,满面得意神色,指着那位颇为美艳的彩衣女子,狂笑道:“这位班碧玉姑娘是‘轩辕法王’、‘金花圣母’座下最红的人物,外号人称‘百毒美人奴’,法王所养的一切珍奇禽兽、罕世虫蛇,均由班姑娘饲养调教!”

夏天翔何等聪明,一听便知道这位号称“百毒美人奴”的班碧玉姑娘,定然是极为扎手的难缠人物。

遂微一抱拳,含笑问道:“班姑娘与夏天翔素昧平生,远道赶来,莫非也要赐教?”

夏天翔那副宛如玉树临风般的英挺风姿,委实令任何女子均为之心折爱好,“百毒美人奴”班碧玉也不例外,媚笑几声,嫣然答道:“我因事羁延,赶到太白峰头,夏朋友业已离去,只听得‘轩辕法王’向一班贺客大赞你的根骨胆识,才引起兴趣,追随‘虬须神龙’龙二哥同来瞻仰瞻仰!

夏天翔闻言失笑说道:“夏天翔胆识平庸,根骨拙劣,班姑娘误听轩辕前辈的谬赞之言,跑了冤枉路了。”

班碧玉妙目流波,摇头笑道:“我这趟来回两百里的路儿,跑得一点都不冤枉,‘轩辕法王’法眼无差,你果然是位胆识超群、根骨灵秀、武林罕见的美男子,俏英雄!”

夏天翔被捧得有点禁受不住,讶然问道:“班姑娘怎能一见便知夏天翔胆识超群,根骨灵秀?”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又抛过一瞥美媚的眼风,“咯咯”笑道:”凭你这副长相,谁都看得出你根骨灵秀,是武林中罕世难见的上上之材,至于赞你胆识超群方面,则是因为你听了我‘百毒美人奴’班碧玉之名,仍然这样不慌不惧,谈笑自若。”

夏天翔闻言讶然笑说道:“你长得风神艳绝,是极好的美人胎子,有何可怕?至于外号‘百毒美人奴’中的‘百毒’二字,虽然略微难听,似也不会令人一闻便惧啊!”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娇声笑道:“这是你对我们南荒人物陌生之故,须知朱波、身毒以及康藏滇桂这一带的武林豪雄,一闻‘百毒美人奴’五字,无不心惊胆战,他们有两句话儿编得颇为有趣,叫做‘宁遇美人蟒,莫见美人奴’!”

夏天翔哦了一声,说道:“美人蟒是蟒中之妖,绝世罕见,厉害无比,你居然比美人蟒更能使南荒豪雄慑惧,厉害之处,却在哪里?”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银牙微咬下唇,目注夏天翔,嫣然笑道:“我的厉害之处,委实不大忍心向你谈,但若有机缘,也许可以让你略尝滋味!”

夏天翔哪里知道这位“百毒美人奴”不仅一身武艺奇诡绝伦,已入化境,更精内视采补,凡属曾与她肌肤相亲之人,无不欲仙欲死,尽泄元阳,化作风流冤鬼,竟然含笑说道:“班姑娘,他们怕你厉害,我却不怕,何必另等机缘,你如今便让我尝尝滋味好了。”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目光微瞥龙在渊,玉颊微红,摇头笑道:“你想尝尝我的滋味,必须秘密进行,不能有外人在场,如今当着我龙二哥,怎么可以?何况今天也不太凑巧……”

夏天翔直到如今方听出了几分端倪,俊脸上不由一阵发烧,知道双方会错了意,正待轩眉发话之际,“虬须神龙”龙在渊已微含不悦神色,向“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叫道:“班姑娘何必再与对方多话,法王夫妇等日出之后便将回转八莫,时间已然不多,你若不肯下手,我要先下手了。”

原来“龙氏三凶”俱是色中饿鬼,对“百毒美人奴”久已垂涎,但班碧玉天生艳质,虽性情淫荡,却也不肯对他兄弟轻假辞色,谁知如今初见夏天翔之下,竟然脉脉传情起来,怎不使龙在渊妒火仇火一齐焚烧起来,发出了微含醋意的催促之语。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何等精灵,一听便知龙在渊的心意,眼珠微转,含笑说道:“龙二哥,我早就说过,我此来只为瞻仰瞻仰夏朋友的风采,何况今日身体不适,意兴阑珊,委实懒得动作,你既想报仇,便请单独下手便了。”

“虬须神龙”龙在渊见班碧玉不肯帮助自己动手,显然已对夏天翔有情,不禁越发妒恨,冷哼一声,轩眉说道:“想不到杀人不眨眼的‘百毒美人奴’,今日也会大发慈悲……”

话犹未了,“百毒美人奴”的一双妙目业已炯炯生威,射出冷电似的精光,凝注在龙在渊的脸上。

龙在渊深知“百毒美人奴”班碧玉极得“八莫妖王”轩辕烈及“金花圣母”宠爱,性情高傲无比,翻脸不肯认人,武功又非自己能敌,不禁被她看得心中一悚,赶紧改口含笑说道:“班姑娘既然身体不适,便在旁为我助威,看看热闹也好,反正我料对方逃不出我这根‘七煞追魂杖’下!’话完,伸手腰间,撤出一节黝黑短棍,但经“虬须神龙”龙在渊双手微分,一阵“铮铮”

脆响起处,却变成了长约四尺五六的一根铁杖。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业已先行目光微注夏天翔,然后向龙在渊“咯咯”娇笑道:“龙二哥,你这才说得对了,凭你‘七煞追魂杖’中所藏的七种厉害暗器,哪一种也能使对方难于防范,见血封喉,何况又向圣母求借了一朵‘夺命金花”作为最后煞手,确已稳操必胜之券,哪里还会用得着我呢?”

“虬须神龙”龙在渊听班碧玉竟借这番话儿,把自己“七煞追魂杖”中的奥妙,及身有“金花圣母”的“夺命金花”之事,完全向夏天翔泄漏,不由气得周身微颤,一双豹眼中厉芒闪烁,怒声说道:“班姑娘,不是龙在渊夸句海口,夏天翔纵然由你这几句话儿得悉内情,他也逃不出我‘七煞追魂杖’下,圣母的那朵‘夺命金花’,可能根本用它不着!”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哟了一声,秀眉微挑,目注龙在渊,以一种奇异神情缓缓说道:“龙二哥,想不到我随意几句话儿,竟使你以为我吃里扒外起来……”

“虬须神龙”龙在渊因深知班碧玉的功力厉害,性情又复喜怒无常,生怕她就此翻脸相向,只得赶紧接口赔笑说道:“班姑娘不要误会,龙在渊哪会对你疑心,我只是……”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不等龙在渊话毕,便即把脸往下一沉,做:“你方才重视你的‘七煞追魂杖’,藐视圣母的‘夺命金花’,已经犯了对圣母不敬之罪,我如今代表圣母,向你追回那朵你认为用它不着的金花!”

龙在渊不禁忍无可忍,扬眉问道:“班姑娘,你凭什么代表圣母向我追回此物?”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见龙在渊向自己沉声责问,脸上反倒严霜尽退,笑靥微开,应声说道:“龙二哥问得对,我叫“百毒美人奴”,既是奴婢身份,又怎么能够代表领袖群伦的‘金花圣母’,向你发号施令的呢?”

一面发话,一面笑吟吟地伸手入怀,不知摸索何物。

班碧玉不一会便自怀中取出一面上镌双龙的小巧金牌,先向夏天翔微送秋波,然后目注”

虬须神龙”龙在渊,笑吟吟地问道:“龙二哥,你认不认得我手中这面小小的金牌?”

“虬须神龙”龙在渊大吃一惊,恭身答道:“这是‘轩辕法王’与‘金花圣母’的最高信物,双龙敕令!”

班碧玉这才又把脸色—沉,冷然叱道:“狂妄自傲,不敬圣母,先缴‘夺命金花’!”

“虬须神龙”龙在渊闻言浓眉微蹙,但又不敢违拗,取出一朵大如碗口的奇形金花,向“百毒美人奴”恭恭敬敬递去。

班碧玉接过“夺命金花”,揣入怀内,又向龙在渊沉声叱道:“对方既与‘东瀛三矮’、‘身毒双怪’订定四月初一的六诏山飞魔壁之约,则有何仇恨,尽可到时一并了结,如今不必多事,龙在渊速回太白峰伺候法王圣母夫妇,返驾八莫!”

“虬须神龙”龙在渊钢牙暗挫,怒视神态悠然、倚树而立的夏天翔几眼,收回“七煞追魂杖”,向班碧玉抱拳施礼,微一恭身,便自脸带余忿,往西北来路,电疾驰去。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目送尤在渊远去之后,莲步姗姗地走到夏天翔身前,嫣然笑道:“小兄弟,我今天这个忙儿,对你帮得不算小吧?”

夏天翔剑眉一挑,傲然笑道:“你以为我会惧怕龙在渊,或是他那根‘七煞追魂杖’吗?”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瞟了夏天翔一眼,微笑说道:“小兄弟,我从你的超凡神采上,就可看出你功力不群,定然斗得过龙在渊,或许也不怕他极为歹毒的‘七煞追魂杖’,但你却不能不怕被我设法收回的‘夺命金花’……”

夏天翔扬眉问道:“那朵小小金花又有什么厉害?”

班碧玉微笑道:“我不敢泄露这‘夺命金花’的厉害之处,但你分明是位聪明绝顶的人物,可以试从‘金花圣母’不仅以此成名,并仗以震慑‘身毒双怪’、‘东瀛三矮’及‘西域四天尊’之上推测,就能知道它的威力无边,‘夺命’二字,决非虚语!”

夏天翔闻言,也知晓那朵看来并不惊人的“夺命金花”,定然出奇厉害,威力绝伦!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又笑道:“小兄弟,你既知道‘夺命金花’厉害,更应知道我设法自‘虬须神龙’龙在渊手中收回此物之举,是否对你关心,帮的忙儿,不算小吧?”

夏天翔虽已看出班碧玉极为厉害,但因她对自己神色友善,暗想在“八莫妖王”、“金花圣母”这等大敌身边留一略有交情之人,他日或有大用,遂就着对方称呼自己小兄弟的口气,微笑说道:“多谢碧姊帮忙,但天快亮了,你要随同‘轩辕法王’、‘金花圣母’夫妇返回八莫,似乎不应再在此处耽延,我们江湖有缘,再行相见吧!”

这一声“碧姊”,果然魔力无边,叫得这位“百毒美人奴”班碧玉益发媚眼如丝,情思如火。

但她略一仰望天光以后,不禁废然叹道:“天已不早,我真要走了,今夜我一来身体不适,二来又须侍奉法王夫妇返驾八莫,只得就此告别,小兄弟好自珍重,我们这未了之缘,留到四月初一的六诏山飞魔壁下再行畅叙便了!”

话音了处,向夏天翔媚笑挥手,未见如何作势,便彩衣一飘,腾身四丈,半空中双足互踹,借劲再升,一连几式“海鹤钻云”,即告登上绝壁,倏然而逝。

夏天翔正待转身之间,蓦然觉得有股沉雄绝伦的破空拳风,自身后电疾袭到。

夏天翔如今何等功力,拳风才一入耳,便即一式“旋转乾坤”,闪开数尺,并以目光扫视身后,看是何人偷袭自己。

身后一片林木,黑黝黝的悄无人声,但那股破空拳风却太以强烈,把夏天翔身前的一块巨石击得四散分飞,碎成无数小块。

夏天翔这一惊岂同小可,因为看出这股拳风的来历,正是武当绝艺“百步神拳”。

夏天翔因自己与武当素无仇恨,怎会突受袭击,遂惊疑万分地闪动身形,向那处黑黝黝的林中扑去。

身形刚到林口,一缕劲气,又自凌空袭到,但这次不是拳风,却是指力。夏天翔因不愿硬接,一式“巧踩七星”,轻轻错步闪身,避出三尺之外。

“夺”的一声,一珠合抱的臣树突然剧烈晃动。落下无数树叶,树干上并现出一个被指力点陷的深达寸许的小洞。

夏天翔根据所知,又看出这种指力竟是少林派的不传之秘“一指掸”,但从指力的厉害程度看来,来人决不是少林派掌教方丈以下的寻常人物。

夏天翔候了片刻,正欲发问,林中忽又有一片掌风急袭而出。夏天翔身形略偏,背后石壁上立即现出一只清晰纤美的掌印。

太奇!太奇!太令人不可思议,这是罗浮派镇派绝学“般禅掌”,而且掌力高明得不在罗浮掌门冰心神尼之下。

武当、少林、罗浮三派绝顶好手,各以本派不传秘学向夏天翔加以袭击,着实令人过分惊异。

但夏天翔目光微注石壁上的纤美掌印,却从过分惊异之中,钻出来一个恍然大悟,高兴得满面笑容地立即一转身叫道:“仲孙姊姊,小别以来,你把武当百步神拳、少林一指禅及罗浮般禅掌确已练到相当火候,但不知峨媚天玄剑谱与雪山九转天寒神功如何,至于老伯秘授心传的太乙天玄神功,更是精妙绝伦了吧?”

林中一阵寂静以后,果然缓缓走出了夏天翔朝思暮想的那位天人颜色、绝代风华的仲孙飞琼。她右手牵着灵猿小白,左侧跟着异兽大黄,但却未见那匹罕世龙驹青风骥。

夏天翔见所料不差,喜心翻倒,一面纵身扑向仲孙飞琼,一面高叫道:“姊姊……”

“姊姊”二字方出,夏天翔不禁微感惶惑地倏然住口,因为仲孙飞琼不似往日般笑靥生春,竟是一副满面严霜的不悦神色。

夏天翔不清楚仲孙飞琼为何如此神情,方自惊疑交迷之间,仲孙飞琼业已冷冷看他一眼,晒然说道:“姊姊,姊姊,你真叫得好听,你已经有了两位妹妹,一位姊姊,难道还不够吗?”

夏天翔这才知道仲孙飞琼早就隐身林中,是因自己适才对“百毒美人奴”班碧玉称呼“碧姊”之事有所不满。

遂哦了一声,失笑说道:“姊姊不要怪我,我是忽动灵机,想在‘八莫妖王’轩辕烈及‘金花圣母’身旁保留一名可以暗通讯息之人,才与那‘百毒美人奴’班碧玉虚与委蛇……”

仲孙飞琼原是故意逗弄夏天翔,也自失笑接口说道:“去年二月十六,到今年正月十五,整整十一个月小别,翔弟居然变得滑头起来,会预先在‘八莫妖王’夫妇身旁下上一着闲棋,倒颇出我意料之外。”

夏天翔见仲孙姊姊脸上的冰霜一散,心中忐忑方消,笑道:“姊姊这段时间在何处修道,老伯可好?”

仲孙飞琼笑道:“翔弟大概猜想不到,我与爹爹就在商山天心坪,与赛韩康老前辈一同修道。”

夏天翔因未见青风骥,不禁讶然问道:“姊姊,你的青风骥呢?”

仲孙飞琼点头笑道:“花如雪姊姊要到处漫游,寻找一钵神僧,我把青风骥借给她了。”

夏天翔含笑问道:“姊姊怎么知道我在此地?”

仲孙飞琼笑道:“我赶到太白峰前,听说你已走,并曾发豪语要在东南百里外候敌,遂随后赶来此处。”

夏天翔笑道:“姊姊来得正好,不然我真不知道对那四月初一的六诏山飞魔壁之约应如何处理?”

仲孙飞琼问道:“翔弟,‘冰魄神妃’茅玉清所写那封战书,不是与‘八莫妖王’轩辕烈等约定明年八月中秋于终南绝顶太白峰头一会,怎的又有什么四月初一的六诏山飞魔壁之约?”

夏天翔指着小白笑道:“这场约会,全是为了小白。”

灵猿小白在一旁说道:“怎么为我?”

夏天翔闻言一惊,但立即想起灵猿小白在震天大会之上因祸得福,化去横骨,能发人言之事,遂向仲孙飞琼含笑问道:“姊姊,小白随你及老伯潜修,大概除了在本领上定有进步以外,连一般人言,也必说得娴熟了吧?”

仲孙飞琼点头笑道:“不太复杂的话儿,它都会说!”

说到此处,语音略顿,又向夏天翔问道:“翔弟既称为了小白定约,是不是关于那件‘护穴龙鳞软甲’之事?”

夏天翔笑道:“‘八莫妖王’轩辕烈倒还光明,在我说出‘护穴龙鳞软甲’是小白之物后,本想立将软甲还我,但被‘东瀛三矮’中名叫猪本英机的发话拦阻,定要姊姊与小白亲自取回,我才和他们定下了四月初一的六诏山飞魔壁之约!”

仲孙飞琼含笑问道:“你知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物与会?”

夏天翔道:“对方在主要人物方面,大概只是‘身毒双怪’与‘东瀛三矮’,‘八莫妖王’轩辕烈、‘金花圣母’业已声明不来参与,震天派的‘白骨双魔’可能也不会去多事……”

仲孙飞琼摇头笑道:“翔弟,你怎的遗忘了一位厉害人物?”

夏天翔愕然问道:“姊姊所说的厉害人物是谁?”

仲孙飞琼看他一眼,含笑说道:“就是你新认的碧姊姊班碧玉呀!”

夏天翔被仲孙飞琼调侃得脸上一红,点头说道:“我倒把她忘了,班碧玉一定会来,因为‘八莫妖王’轩辕烈曾说要派遣几只异兽与会,以见识见识大黄、小白的厉害。”

仲孙飞琼闻言,笑向大黄说道;“你寂寞已久,如今有了打架的机会,总该高兴了吧?”

大黄咧开巨口,“嘻嘻”笑了一笑,仍在仲孙飞琼身畔恭恭敬敬地垂爪肃立。

夏天翔深知异兽大黄与灵猿小白不同,生性凶猛无比,如今它居然颇为温顺,不禁讶然说道:“姊姊的本领真高,商山天心坪不到一年的潜修之下,连大黄也修变了气质呢!”

仲孙飞琼笑说道:“翔弟不要捧我,我虽能伏兽,但我如此神通,怎能令大黄在这短短期间变化气质?它只是作了一次小偷而已!”

大黄闻言,立即低头,好似颇有羞愧之色。

夏天翔越发惊奇,加以追问,仲孙飞琼笑道:“赛韩康老前辈为我爹爹成道所需特炼的一炉灵丹,被大黄足足偷吃了半炉,因药力太强,承受不了,几乎当时血管尽爆而死。亏得小白发现大黄闯下大祸,躺在药炉旁边,满地乱滚地苦苦挣命,遂到丹房之内飞报我爹爹及赛韩康老前辈知晓,才费尽苦心,替它诊治,谁知病好以后,不仅真力激增,本领更大,竟连天生凶恶之性也减轻多了!”

夏天翔本就知道异兽大黄生具神力,闻言之下,颇为高兴地笑道:“大黄本就厉害,如今神力再加,定能使得轩辕烈所豢的恶兽吃足苦头,帮助小白夺回那件‘护穴龙鳞软甲’!”

仲孙飞琼笑道:“六诏山飞魔壁之约,我们要不要另约帮手,抑或就是我们两人带着大黄、小白赴约?”

夏天翔微一沉吟说道:“若论人数,自然是敌众我寡,但四月初一之期并不在远,适当帮手恐怕不易找寻……”

仲孙飞琼接口笑道:“翔弟不必烦忧,我们且往西南一带随意游行,能遇上适当帮手赴约,也无不可!”

夏天翔笑道:“姊姊说得对,我近来亦有寸进,姊姊更是一日千里,再加上小白、大黄也未见得不足与那些‘身毒双怪’、‘东瀛三矮’等域外凶邪一搏。”

仲孙飞琼回手怀中,取出雪山、武当、峨嵋、罗浮四派掌门及少林护法净觉禅师所书的九转天寒神功、百步神拳、天玄剑谱、般禅掌、一指禅等五种绝学秘诀交与夏天翔,含笑说道:“翔弟,我对这五种武林绝学参研已熟悉,这是几位前辈所赐的秘诀,如今该交给你了。”

夏天翔接过秘诀谨慎藏好,向仲孙飞琼笑道:“姊姊,我们在去六诏山飞魔壁赴约之前,最好走趟怒山问天峰及终南死谷。”

仲孙飞琼笑道:“去怒山问天峰之故,我已听花如雪姊姊说过。知道你是要拯救‘万梅老农’秦乐圃及你那位‘寂寞公主’。但不知要去终南死谷作甚?”

夏天翔苦笑说道:“我把师门重宝‘乾天霹雳’遗失在终南死谷之内了。”

说完,遂将自己与秦乐圃在终南死谷中巧遇“毒佛”空空和尚,“矮脚驼龙”鲍一飞、“七手夜又”等终南三煞,失去“乾天霹雳”之事,对仲孙飞琼细说一遍。

仲孙飞琼听完经过,摇头笑道:“据我所料,‘终南三煞’得到那枚足以威慑武林的‘乾天霹雳’之后,定已迁居,不过终南死谷离此不远,不妨前去一探。”

夏天翔闻言。遂与仲孙飞琼带着灵猿小白、异兽大黄,再探终南死谷,结果除了成堆白骨之外,哪里还有“终南三煞”的丝毫踪迹?夏天翔怅然之下,只得与仲孙飞琼相偕南行,准备由陕经川,进入滇境。

谁知尚未走出终南山脉,便遇上从来罕见的倾盆大雨。

仲孙飞琼选了一座比较洁净的山洞避雨,但大雨居然连日不停,好不容易等到雨住以后,山洪又发,仍是无法行走。

夏天翔闷得无聊,走到洞口,指着那奔腾怒卷、一泻千里的湍急山洪,向仲孙飞琼笑道:“姊姊,我初入终南死谷。遇见一钵神僧以后,也曾看到山洪暴发,那种场面,比现在还大,山洪未至之前,先有万兽奔腾,小白、大黄也双双骑在那匹青风骥上。”

仲孙飞琼对夏天翔所说之话仿佛未闻,目光却凝注在对涧高峰的峰腰之处。笑道:“我看见对涧峰腰那株大树右侧的山洞之中,仿佛有人影晃动。”

夏天翔失笑说道:“这有什么希罕,也许是与我们同样的避雨之人?”

仲孙飞琼摇头说道:“那人影闪动,身法极快,分明身负上乘武功,我有点怀疑会不会是‘终南三煞’迁来此处?”

夏天翔就是想找“终南三煞”,闻言剑眉一挑,含笑说道:“管他是不是‘终南三煞’,且等山洪略退以后,我们过去看看!”

山洪来得虽猛,但退得也快,约莫个把时辰过后,云开天霁,丽日当空,树润草鲜,山容欲活。

夏天翔比较心急,首先飞身过涧,向那峰腰山洞扑去。

剐到洞口,便见洞外竖着一方青石,石上镌有“内蕴奇险,切勿擅入”八字。

区区八个字儿,哪里吓得住胆大包天的夏天翔,依然暗暗凝足“乾天气功”。缓步入洞。

这山洞不仅甚深,并有转折,夏天翔前行丈许以后,便见洞势转折处,有方数千斤重的巨石阻路,若想通过,只有施展“缩骨神功”,自巨石上端一条高不逾尺的石隙之中慢慢钻过。

洞多透明石孔,故虽钻入,仍有光亮,使夏天翔看见那方阻路巨石之上,又复镌有“大胆游客,务须止步”八字。

这时仲孙飞琼与灵猿小白、异兽大黄亦已随后赶到,夏天翔指着石上字迹,微笑说道:“琼姊看得不错,根据这石上字迹判断,洞中显有人居,我且纵上大石,看看石后是何光景?”

仲孙飞琼秀眉微蹙,正待说话,夏天翔业已飘身纵上大石。

在他尚未看清石后一片墨黑之中是何景象之际,一阵强烈的掌风,便自照着夏天翔狂卷而至。

夏天翔感觉这阵掌风功力极高,又因未知对方身份,遂不愿硬接,飘身落地。身形刚刚飘落,洞顶钟乳被掌风震得纷纷碎折,洒下一片石雨。

仲孙飞琼轻挥翠袖,拂散石雨,笑着说道:“洞内是哪位武林朋友?我们游山好奇,毫无恶意,何必向人遽使辣手?常言道得好: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阁下难道要强充主人,霸占这终南古洞吗?”

洞中人听完仲孙飞琼的话后,沉默片刻,忽然发出一阵苍亮的歌喉,纵声唱道:“劝君一盏君莫辞,劝君两盏君莫疑,劝君三盏君始知,面上今日才缆日,心中醉时胜醒时!……”随着歌声,更有一阵浓郁芳香无比的美酒之味,自洞内传出。

夏天翔也颇爱酒,如今被那阵奇异的酒香勾得馋涎欲滴,向洞内大声笑道:“你这位作主人的,空自高唱劝君一盏,劝君两盏,劝君三盏,却怎的吝啬得不舍以点滴奉客?”

话音方了,石缝上钻出一颗虬须猥结、乱发如蓬的人头,闪着一对精光炯炯的豹眼,向夏天翔、仲孙飞琼略加注视,怪笑道:“你们真想喝我的酒吗?”

夏天翔笑道:“万事不如杯在手,主人何必惜金貂!”

披发怪人笑道:“妙,妙,你们两人不是江湖俗士,请到洞外巨石稍待,我略整杯盘即出奉客。”

夏天翔含笑点头,一面与仲孙飞琼缓步走向洞外,一面颇为高兴地说道:“琼姊,想不到在这等荒山野地之中,还有罕世美酒可以享受。”

仲孙飞琼笑道:“主人目光虽厉,但正而不邪,大概是位酒中隐侠。”

夏天翔笑道:“管他是侠是魔,我们且先吃喝一顿再说,倘若是侠,喝完便倾心结友,倘若是魔,喝完便拔剑诛邪!”

话音刚了,背后响起一阵狂笑之声,洞中那位披发怪人说道:“这位老弟虽说得好,但我既不是侠,也不是魔,你们叫我‘终南醉客’焦三逸便了!”

随着笑声,人影一闪,那位“终南醉客”焦三逸身穿一件黑布长衫,左手托着一只巨盘,盘中是些熏獐鹿甫及酒杯之属,右手则托着一坛美酒,走出洞外。

仲孙飞琼因对方业已自行通名,遂也为夏天翔及自己报了名姓,并看出焦三逸年岁至少已在六十以外。理应自居后辈,遂一面坐在那巨石之上,一面含笑说道:“焦老前辈何必自谦,你分明是位身负绝艺的江湖隐侠!”

“终南醉客”焦三逸摇头笑道:“侠会救人,魔会害人,我焦三逸则既不救人,也不害人,不涉武林意气,不沾江湖血腥,只在这终南山中酿制几坛美酒,日处醉乡,与烟霞泉石等无机之物为伍,故而我既不是魔,也不是侠!”

夏天翔闻言笑道:“宋人黄庭坚说得好:断送一生惟有,破除万事无过。远山微影蘸横波,不饮旁人笑我!焦老前辈如此爱酒,所制必系绝世佳酿……”

焦三逸见夏天翔目注酒坛,业已馋涎欲滴,遂倾了一杯递过,含笑说道:“夏老弟,你且尝尝我这自酿之酒的风味如何?”

夏天翔见酒色淡绿,极为悦目,入口一尝,更是香留齿颊,凉透心脾,风味之佳,竟属自己生平仅见,不禁失声说道:“焦老前辈,这酒味之佳,堪称绝世,不知叫甚名儿?”

“终南醉客”焦三逸手指石洞,得意笑道:“这洞中有道灵泉,虽然尚非‘灵石仙乳万载空青’之类,但其质之佳,已远超俗世所称的一般泉水,故而以之酿酒,风味殊绝!至于酒名一事,因我慌懒成性,并未命定,就烦夏老弟或仲孙姑娘代我一想也好!”

夏天翔笑道:“为酒题名之事,非我仲孙姊姊不可,因为她是仙才,我是庸才,必须仙才题名,方能为这美酒生色!”

焦三逸闻言,遂向仲孙飞琼笑道:“夏老弟如此推重,便请仲孙姑娘一费清神!”

仲孙飞琼举杯微饮,略一品尝,含笑说道:“这酒真好,凉如玉液,美若琼酥,何必另起它名,就叫‘玉液琼酥’,不也颇为恰当吗?”

焦三逸附掌大笑赞道:“妙,妙,妙!‘玉液琼酥’四字,竟比我的酒味还美!”

话完,高兴已极地干了一杯,并抓了一块鹿脯,入口大嚼。

夏天翔向仲孙飞琼笑道:“琼姊,空山新雨,景色空灵,再加上主人豪迈,酒美肴香……”

仲孙飞琼看出“终南醉客”焦三逸在洞外立石,不欢迎游人进内之事,定然另有隐情,闻言灵机一动,接口笑道:“翔弟说得不错,但我们饮酒之间,若能行上几条酒令,岂不更添趣味?”

夏天翔尚未答言,焦三逸已自点头笑道:“仲孙姑娘请作令官,焦三逸虽然久疏此道,倒也愿意凑凑热闹!”

仲孙飞琼笑道:“我们由一人发问,一人作答,问有何物,无何物,要何物,不要何物,答者须以古诗成句为令,兼须押韵,不成及不切者,罚依金谷酒数!”

焦三逸笑道:“这种酒令倒颇风雅有趣I我先请教仲孙姑娘,有何物?”

仲孙飞琼指着焦三逸含笑答道:“娴雅风流一座倾!”

“终南醉客”焦三逸失笑说道:“娴雅风流’四字,我承受不起,应是仲孙姑娘自道,我再请教无何物?”

仲孙飞琼笑道:“夜深前殿按歌声!”

焦三逸点头笑道:“这江湖之远及山林之内,自然无法闻得庙堂之声,仲孙姑娘请往下行令,你要何物?”

仲孙飞琼举杯笑道:“万事不如酒在手!”

焦三逸大笑说道:“眼前事物,贴切之至,更合于焦三逸生平,我贺仲孙姑娘一杯!”

话完,饮了一杯,又复问道:“仲孙姑娘,你不要何物?”

仲孙飞琼擎杯微笑,看着天际浮云,缓缓答道:“何须身后千载名?”

焦三逸叹道:“太白所语,豁达已极,仲孙姑娘借来作结,真是再好不过,夏老弟该你接令,有何物呢?”

夏天翔含笑说道:“细草春香小洞幽!”

仲孙飞琼点头笑道:“翔弟起得不错,既合时令,又是目前景色!无何物?”

夏天翔向北方云雾之外伸手一指,说道:“长安不见使人愁!”

焦三逸笑道:“在终南望长安,也是即景之思。夏老弟,你要何物?”

夏天翔起身把焦三逸的杯中倾满,含笑答道:“劝君更尽一杯酒!”

焦三逸“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我就尽一杯,夏老弟不要何物?”

夏天翔应声答道:“昨日少年今白头!”

焦三逸笑道:“仲孙姑娘与夏老弟锦心绣口,娴熟词章,把这酒令行得贴切已极,我则荒疏太久,恐怕收不了令呢!”

夏天翔道:“焦老前辈不必过谦,有何物?”

焦三逸笑道:“一身无累似虚丹!”

仲孙飞琼赞道:“超然象外,起得高浑无比,我贺老前辈一杯,无何物?”

焦三逸应声答道:“安得元龙百尺楼?”

夏天翔也自赞道:“一起一承,豪迈绝顶,我再请教老前辈要何物?”

焦三逸一捋虬须,朗声笑道:“直挂云帆济沧海!”

夏天翔由衷赞道:“气势一贯,始终不衰,行令如此,委实难得!老前辈请收令,你不要何物?”

焦三逸放眼四外,举杯笑道:“五更风雨四山秋。焦三逸对于此道久疏,侥幸免罚,我们且同进一杯!”

仲孙飞琼因想借行令劝酒,使“终南醉客”焦三逸酒兴酣后,自吐胸中块垒,遂饮了一杯,含笑说道:“焦老前辈,此令既收,我们是否另行一令?”

“终南醉客”焦三逸点头笑道:“今日难得与仲孙姑娘及夏老弟相遇,彼此性情又颇相投,必须尽醉方休,好在这‘玉液琼酥’我洞中藏得甚多,仲孙姑娘尽管发令便了!”

仲孙飞琼笑道:“如今我们各说一句古诗,须故意读错其中一字,并再用另一句古诗证之,不工者罚一杯,不成者罚双杯!”

夏天翔拍手笑道:“这个酒令更为有趣,琼姊既是令官,仍应该由你起令,以身作则!”

仲孙飞琼含笑吟道:“菜花依旧笑春风!”

夏天翔讶然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是崔护名句,琼姊把桃花改成菜花,不知有何根据?”

仲孙飞琼笑道:“我是根据唐人刘禹锡‘桃花净尽菜花开’之句而改!”

夏天翔叹道:“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这是刘禹锡再过玄都观诗,姊姊虽然改得好,但却叫我有点触绪伤怀!”

仲孙飞琼问道:“刘禹锡这首再过玄都观诗与你有何关系,怎会因而伤感?”

夏天翔剑眉微锁,长叹一声说道:“我由玄都观联想到三元观,不禁为了武当浩劫,发生武当掌教归何处之叹!”

“终南醉客”焦三逸闻言,环眼一睁,脸上现出了异样神情,但旋即乎息。似乎欲言又止!

仲孙飞琼笑道:“武当掌教弘法真人老前辈,目前虽然不知下落,但邪不胜正,吉人自有天相,翔弟不必忧怀,赶快接令!”

夏天翔应声说道:“请看欲尽花经眼!”

焦三逸笑道:“这是杜工部的曲江对酒诗,‘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夏老弟把且字改成请字,却是为了什么?”

夏天翔笑道:“因为我想起了杜工部的另一句诗‘诗句哀时且未还’。且既未还,只好让个请字暂时代表的了!”

仲孙飞琼失笑道:“算你侥幸,请焦老前辈接令!”

焦三逸笑道:“少小离家老二回!”

夏天翔笑道:”有趣,有趣,老大到哪里去了?”

焦三逸答道:“因为‘老大嫁作商人妇’,故而少小离家老二回了!”

仲孙飞琼举杯笑道:“焦老前辈说得工切风趣,我这作令官的应该贺你一杯!”

焦三逸饮了一杯,含笑说道:“这种换字酒令颇有趣味,范围也不太窄,我们似乎还可继续一圈,如今请仲孙姑娘接令!”

仲孙飞琼笑道:“冷露无声湿菊花!”

焦三逸道:“原句好像是‘冷露无声湿桂花’,仲孙姑娘把桂花改为菊花,是不是根据‘人间桂花落’?”

仲孙飞琼点头笑道:“桂花落后,只有菊花,我遂改成‘冷露无声湿菊花’,才不至于节令不合!”

焦三逸赞道:“仲孙姑娘改得好。该夏老弟了!”

夏天翔接口说道:“白鹤楼中吹玉笛!”

焦三逸问道:“黄鹤怎会变成白鹤?”

夏天翔笑道:“因为黄鹤一去不复返!”

仲孙飞琼伸手斟了一杯“玉液琼酥”,向夏天翔笑道:“翔弟,我要罚你一杯!”

夏天翔不服问道:“琼姊,我何处说错,你要罚我?”

仲孙飞琼笑遭:“虽然黄鹤一去不复返,但你改为白鹤楼中吹玉苗,却不甚工,因为青鹤、灰鹤何尝不可用得?”

夏天翔无言可辨,只得认罪倾杯,但喝完以后,忽又目注仲孙飞琼笑道:“琼姊,我已认罚,但我也要罚你一杯!”

仲孙飞琼听得讶然问道:“你要罚我作甚?”

夏天翔笑道:“琼姊罚我行令不工,我罚琼姊掌令不公!”

仲孙飞琼咦了一声问道:“我不公平之处何在”

夏天翔看了焦三逸一眼,含笑说道:“照姊姊这等说法,焦老前辈适才的‘少小回家老二回’,岂不也有语病?老三、老四照样可以!”

仲孙飞琼被夏天翔问住,嫣然一笑,正待发话,“终南醉客”焦三逸业已举杯说道:“仲孙姑娘罚得也对,夏老弟辩得也对,我奉陪一杯,并以根据‘红燕自归花自开’,把‘旧时王谢堂前花’作为终令!”

仲孙飞琼心细如发。适才在夏天翔怀念武当掌教弘法真人之时,便看出“终南醉客”焦三逸神情曾有激动,如今趁机长叹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刘禹锡此诗虽系乌衣巷感旧之作,但今日武林魑魅猖狂,正派人物反倒凋零不少,恰与此诗情景相合。就拿武当遭劫一事来说,要想中兴三元观,惩治恶徒,便属艰难透顶。”

说到此处,故意把语音一顿,转面目注焦三逸问道:“焦老前辈啸傲山林,日处醉乡,恐怕还不知道震天派掌门人‘九首飞鹏’戚大招倚仗‘白骨羽士’为助,于震天大会之后,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众暗袭武当,血洗三元观,一尘子与弘光道长当场战死,武当掌教弘法真人也身受重伤,为门下拼命救出,不知所终……”

“终南醉客”焦三逸听至此处,接口说道:“我虽多年未出终南,但对于这桩武林大事倒也有所耳闻,夏老弟与仲孙姑娘一再提及弘法真人,莫非与武当派有何关系?”

夏天翔微笑说道:“我琼姊的爹爹是名满乾坤的仲孙大侠,家师则系北溟皇甫神婆,与武当一派并无深厚渊源,但震天大会之上彼此同仇敌忾,蒙弘法真人老前辈见爱,传以武当秘学‘百步神拳’……”

“终南醉客”焦三逸失声问道:“弘法真人肯把‘百步神拳’传授给武当派以外之人?”

夏天翔含笑一看仲孙飞琼,仲孙飞琼遂暗凝“百步神拳”功力,向六七尺外崖壁上一块突石扬拳一击。

拳风过处,不仅碎石纷飞,连那崖壁都似为之内陷少许。

夏天翔“哈哈”笑道:“焦老前辈请看,我仲孙姊姊所练的是不是武当绝艺?”

“终南醉客”焦三逸惊喜并进,目注仲孙飞琼笑道:“仲孙姑娘,你能把武当‘百步神拳’练到这等地步,委实令焦三逸佩服万分!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说完,一取酒坛,却见坛中已空,遂失笑说道:“夏老弟与仲孙姑娘请少待,等我把这‘玉液琼酥’再去取一坛来,彼此方足尽兴!”

夏天翔见“终南醉客”焦三逸进洞以后,向仲孙飞琼笑道:“琼姊,我看这位焦老前辈好似与武当派关系颇深,每当我们提到弘法真人之时,神情辄有激动。”

仲孙飞琼点头笑道:“翔弟说得不错,我与你有同样的看法,所以才想借着行令,多多罚他几杯,使其酒兴酣后。容易把真情泄露。谁知这位老前辈居然腹笥甚博,毫末被我难倒!”

夏天翔失笑说道:“琼姊未曾难倒这位终南醉客,倒差点把我难倒,适才所行酒令颇为风雅有趣,以后不妨……”

话犹未了,“终南醉客”焦三逸已自洞中走出,这回却携来一只巨坛,并添了一份杯筷及风鸡腊肉之类。

夏天翔笑道:“佳酿难得,原想再叨扰焦老前辈几杯,但杯筷已有三份,何须……”

焦三逸不等夏天翔话完,便即笑道:“我想增加一位陪客,并为夏老弟及仲孙姑娘引见一位我的多年老友!”

仲孙飞琼哦了一声笑道:“原来焦老前辈前非独居,洞中尚有道侣,常言道:物以类聚。

能与焦老前辈气味交投者,定然也是绝代奇客,赶快请出相见同饮!”

焦三逸闻言,转身向洞内含笑叫道:“老友怎的还不请出?仲孙姑娘与夏老弟均非外人,他们对你关怀颇甚呢!”

仲孙飞琼与夏天翔听出焦三逸的语意,方自暗吃一惊,洞中人影微闪,业已走出一位全真道长。

这位道长身着青袍,貌相清癯,但眉宇间深笼忧郁之色,正是三元观遭劫以后不知下落的武当掌教弘法真人!

第三十六回寂灭生变

仲孙飞琼早已看出“终南醉客”焦三逸神色有异,却想不到弘法真人就在洞内,遂与夏天翔双双起立拜倒。

弘法真人侧身避礼,伸手相拦,惨然一笑说道:“仲孙姑娘与夏老弟,令尊令师可好?

震天大会一别以后,我虽知武林重劫无法避免,却未料到“九首飞鹏”戚大招如此狠毒……”

仲孙飞琼见弘法真人说话时神情颇为激动,遂含笑安慰道:“家父托庇安泰,北溟皇甫神婆则业已道成,至于武当遭劫一事,至迟明年八月中秋,必有公道!老前辈大概还不知道除了武当派首撄凶锋以外,峨嵋及雪山两派,亦遭震天群邪袭击。”

弘法真人叹道:“我自天柱峰突围以后,除了密令残余门下弟子,各自潜踪匿迹,勤练武功,待命重整武当派,再建三元观外,便在此苦修‘紫阳神功大还真力’,根本寸步未离终南,怎会知晓外事?但愿峨嵋、雪山两派遭劫的情形,不如武当严重才好!”

夏天翔笑道:“峨嵋派事先知机,玄玄仙姥率领门下扫数离开,‘白骨仙子’等魔头赶到之际,只不过放火烧掉一座寂然无人的坤灵道院。”

弘法真人闻言,脸上现出安慰的神色说道:“这样还好,雪山派呢?”

夏天翔答道:“‘九首飞鹏’戚大招进攻雪山派的声势浩大,除了他自己与‘白骨羽士’率领震天群邪之外,井有‘西域四天尊’中的‘七宝天尊多手佛’元通和尚及‘八莫妖王’轩辕烈手下的‘龙氏三凶’为助……”

弘法真人听到此处,不禁“哎呀”一声说道:“这种情形之下,强弱异势,众寡悬殊,只怕雪山派的损失比我武当更重!”

夏天翔见弘法真人对雪山派关怀之隋溢于言表,遂含笑先饮了一杯“玉液琼酥”,略微润喉,然后把玄冰原恶战的一切经过,向弘法真人详细叙述。

弘法真人静静听完,这才明白其中经过,遂斟了一杯“玉液琼酥”递向夏天翔,含笑说道:“夏老弟,玄冰原一战,不仅保全了雪山派令誉及人物安危,更令震天群邪大杀锐气。

而太白峰顶投书约会之举,更可使正派群侠从容准备。委实功德无量,我且敬你一杯!”

夏天翔恭身称谢,饮完美酒以后,含笑说道:“今日能在此处巧遇老前辈,真是再好不过。如今距离明年的八月中秋会期还早,老前辈大可埋首潜修,到时一举歼仇,重振武当盛誉!”

弘法真人苦笑说道:“夏老弟与仲孙姑娘不是外人,不瞒你们说,我在武当脱险之后,业已把向不轻传的各种绝技,全部分传门下弟子,命他们各精一功,苦心研练,非到自认必可雪耻复仇之时,决不出世!”

说到此处,语音略顿,目光凝注夏天翔,继续又道:“夏老弟,我适才听我老友焦三逸兄相告,你仲孙姊姊已把我所传武当‘百步神拳’练到了相当火候,不知你的进度怎样?”

夏天翔脸上一红,愧然笑道:“我因侍奉我师傅成道,与我仲孙姊姊分别迄今,刚刚重逢,故对各位前辈见爱相传的五种神功,均尚未曾练习!”

弘法真人闻言笑道:“老弟既然尚未练过‘百步神拳’,便不必练了,我另外传你一种武当秘学。”

夏天翔大喜称谢,扬眉问道:“老前辈要传我什么秘学,是不是武当剑术?”

弘法真人摇头笑道:“老夫并非用剑,我传你剑术作甚?何况武当剑术虽然尚称精妙。

但若以之对付绝顶强敌,仍不合用。”

仲孙飞琼旁观者清,嫣然一笑道:“翔弟造化不小,弘法真人老前辈大概要把他在这终南古洞苦心参研、准备复兴武当的‘大还真力’传授给你。”

弘法真人点头说道:“仲孙姑娘猜得不错,我适才听完夏老弟的叙述,默计他如今已会‘蔷薇三式’、‘度世三招’、‘乾天一指’、‘天禽七巧秘籍’等等,此次又在巫山朝云宫服食了一叶千年芝液,所以确实已足与绝顶高手颉颃,惟一可虑之处即在耐战方面,故而我想传你‘大还真诀’,学会以后,朝夕莫懈,参研到明年八月中秋,定有相当成就!”

夏天翔喜出望外。连连称谢,当下便由弘法真人传以“大还真妙诀”。

“终南醉客”焦三逸于他们叙述之际,只在一旁饮酒静听,如今见弘法真人传完夏天翔口诀,遂“哈哈”笑道:“真人,你朝夕苦参之下,‘紫阳神功’及‘大还真力’已成就极高,如今是打算随同夏老弟、仲孙姑娘去往六诏山飞魔壁看看热闹,还是仍在此处与我厮守,静待明年中秋大会?”

弘法真人想了一想,向“终南醉客”焦三逸笑道:“我暂时尚不宜露面,反正多作准备,有益无害,还是留在这终南古洞,喝喝你的‘玉液琼酥’酒吧!”

夏天翔笑道:“老前辈暂时隐匿行踪也好,以便在明年中秋会上突然现身,一击成功,大寒贼胆。”

弘法真人笑道:“我想奉托夏老弟两件事儿。第一件事儿是奉托夏老弟与‘九首飞鹏’戚大招狭路相逢之时,不要杀死戚大招,留他活到明岁中秋,好让我为师兄弘光道长及一尘子报仇雪恨!”

仲孙飞琼问道:“弘光道长与一尘道长全是被戚大招所害吗?”

弘法真人神色惨然地点头说道:“震天群邪突如其来,业已闯上天柱峰,我们才得到警讯,知道大劫临头,为了保存武当派元气,我遂在仓促之间下了决心,遣散一干门下弟子,且命他们各自隐匿,待机复仇,只留下了一尘子、弘光师兄弟与我三人在三元观中卫道御敌。”

仲孙飞琼赞道:“老前辈这种措置高瞻远瞩,极为贤明!”

弘法真人叹息道:“少时震天群邪一到,众寡太以悬珠,我被‘白骨羽士’缠住,无法分身,眼看他们惨遭劫数,一尘子中了戚大招的‘九幽磷火’,身化劫灰,弘光师兄则在与铁冠道人恶斗之时,也被戚大招以‘天荆毒刺’暗算陨命。”

夏天翔听得钢牙一挫,恨恨说道:“‘九首飞鹏’戚大招心狠手辣,所作所为,神人共愤,眼前虽然由他侥幸,但明年中秋会上,必然天理昭彰,将以一身血肉偿还孽债,这第一件事儿,夏天翔遵命,老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弘法真人自怀中取出一柄长才三寸的金色小剑递与夏天翔,含笑说道:“第二件事儿是希望夏老弟今后游侠江湖之际,把这柄金色小剑挂在衣襟上的显明易见之处。”

夏天翔接过金色小剑,见制作极精,剑柄并有别针,便当时别好,悬在胸前,向弘法真人含笑问道:“请问老前辈,这柄金色小剑有何妙处?”

弘法真人笑道:“这柄金色小剑既不能斩金切玉,又不能卫道降魔,但却是件传宗信物,佩剑之人便是武当掌教身份!”

夏天翔呀了一声,满面通红说道:“这样说来,夏天翔怎敢佩戴此剑?”说完便欲伸手把这柄金色小剑取下。

弘法真人摇手止住夏天翔,并含笑说道:“老弟不要取下,我就是因为暂时不便露面,才想奉托老弟作我的代表,在行侠江湖,遇上武当门下之时,传告一桩命令!”

夏天翔问道:“传告什么命令?他们见了这柄金色小剑,虽然知道我是老前辈所差,但我却又怎样认得出他们是武当门下?”

弘法真人笑道:“老弟问得细心,凡属武当门下,见了此剑,必均恭身肃立,口称‘通灵玄朗,道妙弘明’,故而老弟只要遇见对剑有此动作之人,即命其于明年八月中秋的正午时分,至终南太白峰脚候命,并疾速转告同门人物!”

夏天翔闻言,这才敢于应承,并把“通灵玄朗,道妙弘明”八字,牢牢记住。

“终南醉客”焦三逸“哈哈”笑道:“夏老弟这个差使不错,可以过一过武当掌教之瘾。”

四人谈笑一番,又复略微饮谈,夏天翔与仲孙飞琼遂起身告辞,弘法真人及焦三逸也未坚留,彼此互道珍重而别。

夏天翔一面前行,一面把玩着襟上所佩的金色小剑,向仲孙飞琼含笑说道:“琼姊,我们此次来古洞探险,不但尝了‘终南醉客’焦三逸所酿的‘玉液琼酥’,并还巧遇弘法真人……”

仲孙飞琼不等夏天翔话完,便看他一眼,接口说道:“翔弟,这种巧遇无足为奇,倒是弘法真人所传的‘大还真力’极关重要,务期朝夕精研,丝毫懈怠不得!”

夏天翔点头说道:“这种‘大还真力’委实神妙,练成之后,若遇与强敌硬拼,双方均已精疲力竭之际,只要有三招缓手便可调气还生极强真力,我和‘白骨羽士’三掌之约尚有一掌未曾履行,中秋会上,倒不妨把这剩下一掌改为百掌,活活将那白骨老魔累死!”

仲孙飞琼笑道:”翔弟不要一厢情愿,在‘白骨羽士’手下,想得三招缓手,谈何容易?”

夏天翔得意笑道:“不难,不难,我把‘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普渡众生’等度世三招及‘文君濯锦’、‘蔷薇飞’配合施为,何愁得不了仅仅三招的缓手谳气之机?”

仲孙飞琼听他这样说法,也就含笑不浯,两人带着灵猿小白、异兽大黄,同向云南赶去。

夏天翔因系念鹿玉如下落及秦乐圃安危,意欲再探“寂灭之宫”,加上距离四月初一的时日还早,遂在到了云南以后,不赴六诏,先往滇西怒山行去。

到达问天峰下,仲孙飞琼听夏天翔说过上次经历,略一寻思,含笑说道:“翔弟,你说‘万梅老农’秦老前辈就是在这问天峰顶秘密失踪的吗?”

夏天翔点头说道:“这问天峰顶上委实宛如鬼域,神秘难测,琼姊怎样打算?我们是先上问天峰,还是先进埋忧谷?”

仲孙飞琼说道:“我从你所说经过之内加以判断,认为那‘埋忧居士’必是‘寂灭之宫’中极为重要的人物,我们还是先进埋忧谷去,会会这位‘埋忧居士’。”

夏天翔一面率领仲孙飞琼走往埋忧谷口,一面说道:“琼姊大概猜得不错,仅从‘埋忧居士’那身绝似‘僵尸五毒爪’的奇异狠辣功力之上,便可断定他决非寻常身份。”

仲孙飞琼笑道:“‘僵尸五毒爪’是昔年‘五毒飞尸’莫子京的成名绝兹,莫非这‘埋忧居士’就是莫子京的化身?”

夏天翔摇头说道:“‘埋忧居士’的言语之间,似乎还瞧不起‘五毒飞尸’莫子京,他自称所练功力叫‘七巧僵尸手’。”

仲孙飞琼咦了一声说道:“‘七巧僵尸手’之名,曾听我爹爹说过,但究竟是何来历,却一时想不起。”

这时已近埋忧谷,忽见有位年约四十来岁的青袍道士自谷中缓步走出。

夏天翔含笑叫道:“这位道长可曾在这埋忧谷中见过一位‘埋忧居士’?”

青袍道人方一点头。欲待答应,忽然瞥见夏天翔胸前所佩的金色小剑,不禁面色微变,赶紧肃立恭身说道:“通灵玄朗,道妙弘明!”

夏天翔也觉微出意外,含笑问道:“道长是武当门下吗?请教法号怎样称呼?”

青袍道人恭身答道:“弟子了凡,尊驾有武当掌教金剑在身,弟子不敢当如此称谓!”

夏天翔笑道:“了凡道长不必这等谦礼,我只是受了贵派掌教弘法真人之托佩带此剑,代他向武当门下传达一项命令。弘法真人要我转告武当门下各自刻苦潜修,务于明年八月中秋的正午时分,齐集终南山太白峰脚下,听候命令,歼敌雪仇,恢复武当盛誉。并望你尽量设法转达这项命令。”

了凡恭身稽首答道:“弟子恭遵法旨!”

夏天翔性情豪迈。不惯拘泥,实在被这了凡道人的恭谨态度弄得有些难过,遂伸手取下胸前所佩的金色小剑,笑道:“我代表武当掌教传令已毕,如今是以武林同源身份与道长答话,请道长莫拘谨。”

了凡道人见夏天翔取下金剑,又复这等说法,遂稽首当胸,含笑问道:“贫道尚未请教小施主与这位姑娘怎样称谓?”

夏天翔笑道:“我叫夏天翔,是北溟门下,这是我仲孙飞琼姊姊,她是名满乾坤的仲孙大侠的爱女!”

了凡道人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在震天大会之上崭露头角、威震群魔的夏小侠与仲孙姑娘,贫道多有失敬!适才夏小侠问贫道可曾见过‘埋忧居士’,难道两位竟与这怪人相识吗?”

夏天翔说道:“我数月以前在这埋忧谷内,与那‘埋忧居士’见过一面。”

了凡道人笑道:“夏小侠这次却嫌略迟,因为‘寂灭宫’已封,任何人均寻不出入宫路径,连埋忧谷的‘埋忧居士’也告离去,不知所往。”

夏天翔大为诧异问道:“道长知不知道‘寂灭之宫’为何封闭?”

了凡道人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夏小侠与仲孙姑娘请至石上落座,听我慢慢叙述。”

夏天翔、仲孙飞琼如言落座,了凡道人笑道:“震天派群邪袭击武当之时,我便在这滇西一带行道,得闻噩耗以后,颇觉悲愤,难以自遣,意懒心灰,恰好遇上一位‘寂寞道土’,劝我投入‘寂灭之宫’,消除烦恼。”

仲孙飞琼笑道:“道长当时正为武当之事伤心,大概听劝之后,便来到这埋忧谷内?”

了凡道人点头说道:“仲孙姑娘猜得不错,我听了‘寂寞道士’的劝说以后,便来到这埋忧谷内,求见‘埋忧居士’!岂知‘埋忧居士’听完我所叙述由于武当遭劫而意懒心灰、欲归寂灭的原因以后,认为尚不合格,要我慎思半载,如仍意念不变,再来见他。”

夏天翔笑道:”原来道长和我一样,也是第二次到这埋忧谷内。”

了凡道人说道:“我十日前便来此处,但那‘埋忧居士’却对我说是‘寂灭之宫’因发生变故,业已封宫,暂时不再收容甘于寂灭之士。”

仲孙飞琼含笑问道:“道长知不知道‘寂灭之宫’内发生了什么变故?”

了凡道人点头答道:“我曾经问过‘埋忧居士’,他说变故是发生在‘寂灭之宫’的‘寂寞公主’身上。说那位‘寂寞公主’进宫之时便身怀六甲,竟在‘寂灭之宫’内不甘寂寞地生了一个儿子。”

这几句话儿听得夏天翔俊脸飞红,目瞪口呆,心头上不知是甜?是酸?是羞?是喜?

仲孙飞琼也是初而失惊,继而高兴,向夏天翔嫣然笑道:“翔弟,恭喜,恭喜!”

这两声“恭喜”,听得夏天翔一张俊脸红上加红,耳根发热,而了凡道人却更觉莫名其妙。

仲孙飞琼见了凡道人满面惊愕的神情,遂含笑加以解释说道:“道长有所不知,那位‘寂寞公主’便是我翔弟的夫人,他有了亲生骨血,怎能不道喜呢?”

了凡道人愈听愈糊涂,因为据自己所闻及眼前所见,夏天翔与仲孙飞琼彼此倾心爱好,分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侠侣,怎的“寂灭之宫”的“寂寞公主”又会是他夫人,并有了亲生骨肉?

夏天翔心中惊喜交集,脸上却啼笑皆非,不知如何是好。

仲孙飞琼见他窘得可怜,不忍再加取笑,遵向了凡道人间道:“道长,其中是否还有文章?单单‘寂寞公主’产子一事,似也不至于便把‘寂灭之宫’封闭!”

了凡道人点头说道:“其中确实大有文章,在‘寂寞公主’产后满月之时,她所生之子忽然失踪不见。”

夏天翔听得心头狂震,“哎呀”一声,急急问道:“道长请说,那……那孩子怎会不见?”

了凡道人摇头说道:“不见缘因,谁也不知,但‘寂灭之宫’内又复同时失踪了一位‘寂寞老农’及一位‘寂寞掌门’!”

夏天翔咦了一声,向仲孙飞琼蹙眉说道:“琼姊,‘寂寞老农’定然就是‘万梅老农’秦老前辈,但所谓‘寂寞掌门’却又是哪个?”

仲孙飞琼笑道:“翔弟不要心急,我们先问清经过,再加研究。”话完,遂向了凡道人问道:“那位‘寂寞公主’难道对爱子失踪之事竟无丝毫动作?”

了凡道人说道:“怎会毫无动作,‘寂寞公主’随在‘寂寞老农’及‘寂寞掌门’之后,也自失踪不见。”

仲孙飞琼说道:“她定然是去追寻爱子的下落。”

了凡道人继续说道:“‘寂灭之宫’发生此种巨大变故,遂告封宫,并发动全宫力量,海角天涯搜寻‘寂寞老农’、‘寂寞掌门’及‘寂寞公主’的下落,在未把他们三人找回‘寂灭之宫’以前,暂时不再收容来此投奔的甘于寂寞之士。”

夏天翔听到此处,剑眉双剔,向仲孙飞琼叫道:“琼姊,我对这桩变故有个假想看法!”

仲孙飞琼笑道:“翔弟请讲,我恭听高论!”

夏天翔道:“我认为‘寂寞公主’之子是被‘寂寞掌门’盗走,‘寂寞老农’则可能偶然发现这项阴谋,跟踪追去,企图营救。”

仲孙飞琼点头说道:“翔弟这种假想看法可能近于事实,但我还可以替你补充一点。我认为这位‘寂寞掌门’可能是自封为昆仑派掌门人的‘昆仑逸士’向飘然。”

夏天翔默然片刻,点头说道:“琼姊猜得有理,当世武林八大门派之中,只有向飘然曾自封昆仑掌门,并为众所弃,感觉寂寞。但倘若是他,我真不知道他是怎样能够离开昆仑绝顶?”

仲孙飞琼笑道:“向飘然长居昆仑,地势极熟悉,也许他有法脱逃,或是为他心腹之人所救,均说不定。如今‘寂灭之宫’已封,又出了这等变故,我们究应先赴六诏山飞魔壁之约,还是先追寻‘寂寞公主’等人的下落?”

夏天翔万想不到自己在大巴古洞为异花所醉的一场荒唐,竟使鹿玉如怀孕产子,心中自然对她分外悬念。但微一打算之下,仍觉应该先赴六诏山飞魔壁之约,遂向仲孙飞琼说道:“追寻鹿玉如等之事虽然重要,但海角天涯,茫无定向,一时也无法找到,不如还是先赴六诏山之约再作道理。”

仲孙飞琼不仅艺业绝顶,貌若天人,连心胸性情也均高超无比,故而听得鹿玉如产子之讯,毫不妒嫉,反而颇为高兴,向夏天翔笑道:“翔弟放心,并暂把此事放开,因六诏之会,对方实力不弱,我们最近进境虽高,仍须全神应付。等会了以后,再复漫游天下,专心搜寻那位‘寂寞公主’与亲生骨肉便了。”

了凡道人听说他们与人订有六诏之约,对方实力甚强,遂含笑说道:“夏小侠及仲孙姑娘既与人订约,贫道愿效微力,为二位助威掠阵!”

夏天翔摇头笑道:“多谢道长美意,但对方是有名的域外凶邪‘身毒双怪’、‘东瀛三矮’以及‘八莫妖王’轩辕烈的手下人物,狠毒难缠已极,去得人多,反而碍手,道长还是赶紧设法把我相告的弘法真人密令转知所有武当门下为要!”

了凡道人听夏天翔这等说法,遂也不再勉强,向二人稽首为别,飘然而去。

夏天翔一面与仲孙飞琼带领灵猿小白、异兽大黄离却埋忧谷口,赶往六诏,一面说道:“可惜如今无法找到花如雪姊姊及一钵神僧,不然岂不是两位极好的帮手?”

仲孙飞琼笑道:“不仅是极好帮手,倘若有了被花如雪姊姊借去的那匹青风骥,找起鹿玉如来,更是一日千里,方便得多!”

夏天翔闻言,想起“雪山冰奴”冷白石在大雪山玄冰原对自己所许的诺言,遂向仲孙飞琼笑道:“琼姊,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有驯服一只灵鸟,乘以御风临空、上下青冥的心愿吗?”

仲孙飞琼失笑说道:“此事不过是我们的一时痴语,那么大的鸟儿,慢说驯服,就是见也不易见到。”

夏天翔笑道:“我倒忘了告诉琼姊,我们不久以后可能实现这桩愿望,因为冷大哥答应送给我们一只业已驯服的大鹏鸟。”

说完,略述这桩经过,仲孙飞琼听得也自极为高兴。

一路谈笑,夏天翔忧思渐淡,与仲孙飞琼、小白、大黄一同赶到了六诏山内。

前面是条幽探的山谷,飞魔壁便在这山谷尽头。小白、大黄才进谷口,便自双双却步低啸,全身毛发一齐竖起。

仲孙飞琼深通兽性,见状便知谷内藏有极厉害的怪兽奇禽。或是罕见的毒蛇毒虫之属。

遂与夏天翔也暂时止步,轻抚灵猿小白的头顶,含笑问道:“小白,你为什么这副样儿?是不是发现谷内藏有厉害怪物?”

灵猿小白虽然喉间横骨已化,能作人言,但仍难表达复杂事物,故向仲孙飞琼表示感觉这山谷之中仿佛藏有特殊危险而已。

夏天翔双眉一轩,傲笑道:“越有危机越好,否则平平淡淡的,有甚趣味?凭我们目前的功力……”

话犹未了,仲孙飞琼便自嗔道:“翔弟,大敌当前,你怎的这等自傲自满?常言道得好:‘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

话到半截,即告倏然收口,目光凝注左前方峰壁之上,满面失惊之色。

夏天翔也随着仲孙飞琼的目光看去,不由也是一惊,只见有条一丈四五、满身倒鳞的血红长尾,正在峰壁上迅速移动,刹那间便消失在转角之处,令人根本辨不出是蛇是兽。

夏天翔骇然之下,略一侧顾,见小白倒还神态自如,大黄的一身金毛却又根根倒竖。

仲孙飞琼目送那条血红长尾隐没以后,向夏天翔微笑说道:“翔弟,这条血红长尾不知是蛇是兽?尾巴如此长大,身躯之巨,更复可想而知,倘是“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带来的‘八莫妖王’轩辕烈所养的毒物,则我们这场约会确实不易应付!”

夏天翔灵机一动,指着小白笑道:“琼姊,刚才它们看到那条血红长尾时,大黄竖毛发威,小白却神态自若,可能小白认得此物,并制得住它!”

灵猿小白站在一旁,用人语接口说道:“对!对!我认得它,也不怕它!”

仲孙飞琼闻言,含笑问道:“小白,你既然认得它,快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小白抓耳挠腮了好大一会,想是无法用人语表达,结果仍以兽语向仲孙飞琼叫了一阵。

仲孙飞琼向夏天翔笑道:“小白说是一种会喷毒水的大壁虎,貌相虽凶,其实没有什么大了不得!”

夏天翔笑道:“我在终南山太白峰顶投书之际,‘八莫妖王’轩辕烈曾说要派遣几样怪物参与六诏之会,试试小白和大黄究竟有多厉害,照他这等说法,谷内可能怪异还尚多,不仅仅是有一条尾巴奇长,能喷毒水的大壁虎呢!”

仲孙飞琼笑道:“翔弟猜得大概不错,但既来之,则安之,对方纵有再多怪物,我们也不能退缩,只有镇定心神,相机应付!”

夏天翔目光微瞥小白、大黄,向仲孙飞琼含笑说道:“琼姊,你平时总是严禁小白、大黄出手伤人,如今身入险境,大敌当前,应该把这禁令取消,才能让它们放开手脚,给对方尝尝厉害!”

仲孙飞琼闻言,含笑手向小白、大黄说道:“既是翔弟讲情,今日我便特开禁例,准许你们随意出手。”

灵猿小白无甚表示,但异兽大黄却在听完仲孙飞琼的话后,高兴得蹦了几蹦,口中连声低啸。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劲急风声,自身后掠空而至。

灵猿小白与异兽大黄,双双蹲身作势,欲待向空扑起,却被仲孙飞琼低声叱止,命它们静以待变。

果然这阵劲风掠过仲孙飞琼等头顶之时,便看出是只形如猫鹰的绝大怪鸟,怪鸟背上坐着那位“百毒美人奴”班碧玉。

班碧玉一面跨鸟前飞,一面螓首微偏,用“千里传音”神功向夏天翔含笑叫道:“小兄弟,你倒真是信人,‘东瀛三矮’中的金刀津二郎与猪本英机及赫尼甘鲁都在前面等你!

形似猫鹰的绝大怪鸟飞行极速,故而“百毒美人奴”班碧玉最后一句“都在前面等你”

的语音传到夏天翔耳中之时,连人带鸟早已消失在谷径转折之处。

仲孙飞琼向夏天翔笑道:“翔弟听到没有。‘东瀛三矮’与‘身毒双怪’大概是看不大起我们,五人之中仅仅到了三位。”

夏天翔剑眉双挑,应声说道:“我们找的本是赫尼甘鲁及金刀津二郎,只要他们两人在场便好!”

仲孙飞琼笑道:“域外凶邪多半险谲无德,不守信义,我们不要以为他们是狂傲自大,有人缺场,而要提防那不出面的一怪一矮藏在暗中加以算计。”

夏天翔点头说道:“琼姊说得对,就以金刀津二郎及赫尼甘鲁在震天大会上抢走‘护穴龙鳞软甲’的无耻行为而论,他们根本不晓得什么叫做江湖道义。”

说话之间,约过两重转折,已到谷底。

壁前站着四人,正是“东瀛三矮”中的金刀津二郎、猪本英机,“身毒双怪”中的赫尼甘鲁,以及适才乘怪鸟飞过的“百毒美人奴”。

但小白所说的那会喷毒水、具有长尾的大壁虎与那形若猫鹰的绝大怪鸟,却未见踪迹。

赫尼甘鲁见夏天翔、仲孙飞琼带领小白、大黄在前面止步以后,便自凶睛一瞪,“叽哩咕噜”说了几句身毒之语。

夏天翔无法听懂,“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却含笑说道:“小兄弟,他问你们是否仅有两人两兽前来赴约?”

夏天翔知道“百毒美人奴”极为难斗,手下又能驱役凶猛恶毒的禽兽蛇虫,遂暂时不愿把她得罪,微笑答道:“碧姊,请你转告这黑炭团及那两个矮鬼,要打发他们这三块废料,夏天翔一人便已足够,连我仲孙姊姊可能都不必出手!”

那“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哟了一声,媚笑道:“小兄弟好大口气,须知金刀津二郎、猪本英机的东瀛刀法威猛绝世,赫尼甘鲁的“黑眚落魂手’歹毒无伦,不是好惹的呢!”

夏天翔剑眉傲扬,傲然笑道:“碧姊尽管转告,我不怕他!”

班碧玉说道:“你叫我碧姊,不怕你仲孙飞琼姊姊要吃醋吗?”说完,目光微瞥仲孙飞琼,也不禁对她的天人颜色暗暗心折。

仲孙飞琼知道夏天翔始终想对“百毒美人奴”加以利用,遂微笑道:“不妨,不妨,他的姊姊妹妹本就不少,再加一位也好!班姑娘请问问金刀津二郎及赫尼甘鲁,他们把我小白的那件‘护穴龙鳞软甲’带来没有?”

班碧玉目注仲孙飞琼笑道:“仲孙姑娘,金刀津二郎说是‘护穴龙鳞软甲’就在飞魔壁上,但必须与他三人过手,三阵中胜了两阵,才能去!”

仲孙飞琼点头说道:“既来赴约,自应动手,但不知班姑娘是否也一并赐教?”

班碧玉笑道:“我是否出手,且等你们之间的过节交代完了再说,但‘轩辕法王’有令,要派两只虫蛇向你这两只灵兽讨教讨教!”

仲孙飞琼笑道:”我这两只蠢物最爱惹事,听说有架可打,简直高兴已极,但不知我们是先行斗人还是先行斗兽?”

班碧玉笑道:“今日之会,以人为主,自然先行斗人,再复斗兽!仲孙姑娘与夏小弟谁先出场?”

夏天翔走前两步,含笑说道:“我早就说过,仅我一人,便足以打发他们这三块废料!

碧姊请转告一声,兵刃、掌法、内力、玄功,任挑任选,夏天翔无不奉陪!”

夏天翔越是这等傲骨豪情,班碧玉便越是对他爱慕不已,妙目微扬,转身把话转告给“身毒一怪”及“东瀛二矮”。

金刀津二郎闻言,自腰间抽出一柄刀身颇窄、刀柄特长,刀尖微弯的雪亮倭刀,双手一抱,巍然卓立。

夏天翔起初确颇傲敌,但一见对方立出门户,却不禁微吃一惊!

金刀津二郎双手持刀,斜举胸前,刀尖微微翘向左上方,目注夏天翔,以生硬的汉语问道:“你怎的还不敢出兵刃?”

夏天翔微微一笑,把“天羽大师”唐一梦所赠的那根“天禽五色羽毛”取在手内。

金刀津二郎、猪本英机、赫尼甘鲁,甚至“百毒美人奴”,均因不是身居异域,便是生长边荒,谁也不知这根“天禽五色羽毛”的来历,一齐认为夏天翔持鸟羽以迎倭刀,未免自视过高,欺人太甚。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深知“东瀛三矮”手下太黑,又对夏天翔业已生情,秀眉微蹙,发话说道:“小兄弟,你不可过于骄傲,须知东瀛刀法不仅迥异中原,狠毒凌厉无比,所用倭刀更足洞石穿金,吹毛折铁!你怎的只用一根鸟羽……”

夏天翔不等班碧玉话完,便自剑眉双轩,接口笑道:“碧姊不要担心,连震天派掌门人‘九首飞鹏’戚大招那根重达百五十斤,威镇八荒的九鹏展翼钢拐都断在我这‘天禽五色羽毛’之下,何况这来自东瀛的矮鬼?”

话方至此,一声暴叱,挟着一片冷电似的刀光,业已当头劈下。原来金刀津二郎略通汉语,性情又极暴烈,听出夏天翔藐视自己,遂愤不可遏地挥刀攻出。

夏天翔早知倭人阴毒凶恶,故而虽向“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傲然发话,其实早对金刀津二郎暗暗留神防范。

胸有成竹之下,自然不慌不忙,对这当顶疾落的刀光,俨如末见,也不还手进招,直等再有数寸,刀锋即将临头的千钧一发之际,方施展师门绝学“天龙转”身法,足下微旋,飘出七尺。

金刀津二郎刀法身法堪称绝快,第一刀刚刚劈空,第二刀便又发出,是就势进步塌身探臂,刀锋横扫夏天翔的腰胁。

夏天翔猛提真气,一式“潜龙出壑”,身形好端端的平起八尺,让那一片刀光自足底掠过。

金刀津二郎是东瀛武土之中的翘楚人物,功力委实不凡,他在翻刀横扫夏天翔腰胁之前,便料定对方必然拔高避式,遂施展东瀛独有的逆斩刀法,在刀锋恰恰掠过夏天翔足底之时,猛一反腕,刀背向下刀锋向上,斜往全身悬空并已将下坠的夏天翔划去。这一刀翻得着实出人意料,眼看夏天翔身势用老,无可变式,左腰要害已将樱及刀锋,班碧玉不禁顿足一叹。

哪知叹声方出,刀光已空,夏天翔于惊险万状之中,施展“蔷薇三式”中的脱难绝学“蔷薇飞”,神奇无匹、灵妙无俦地飞出一丈一二,手持“天禽五色羽毛”,含笑傲立。

金刀津二郎满面惊容,盯了夏天翔两眼,口中并“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

夏天翔向“百毒美人奴”班碧玉问道:“碧姊,这金刀津二郎叽叽咕咕的,说些什么?”

碧玉笑道:“他问你怎的只会挨打,不会还手?”

夏天翔闻言,轩眉狂笑道:“碧姊,请告诉他,就说中原剑客遇上了东瀛武士,不得不礼让三招。”

班碧玉如言转告金刀津二郎,金刀津二郎以手内金刀指着夏天翔,口中又复咕噜几句。

班碧玉听完,向夏天翔含笑说道:“小兄弟,金刀津二郎请我叫你当心,再交手时,他要施展他威震东瀛。能够在盏茶时分以内连发七十二刀的‘旋风快斩’!”

夏天翔俊目闪光,微笑说道:“这‘旋风快斩’的名儿倒颇好听,但不知究是他快,还是我快?”

语音方落,身形业已拔起四丈来高,手中“天禽五色羽毛”凝足真力,抖出漫天五色飞星,照准金刀津二郎电旋罩落。

这招手法是“天羽大师”唐一梦所传“天禽七巧秘籍”中的绝学之一,名为“银汉飞星”,变化万方,威力极大。

金刀津二郎自然也颇慑于夏天翔这招“银汉飞星”的威势,但因对方手中兵刃只是一根五色鸟羽,自己所用的倭刀则精钢百炼,无坚不摧,遂轩眉厉吼,施展“旋风快斩”刀法,舞起一片寒芒如电的急旋刀光,往上迎去。

当日震天大会之上,金刀津二郎与赫尼甘鲁夺了“护穴龙鳞软甲”之后,便即匆匆逃走,未及等到大会收场。否则他必因曾见“九首飞鹏”戚大招的九鹏展翼钢拐断于夏天翔“天禽五色羽毛”下,而不敢采取如此硬打硬接的倔强态度。

漫天五色飞星一落。匝地冷电寒光一起,所发生的,便是互相接触以后的一片清越龙吟。

以鸟羽硬接倭刀,竟能发出龙吟之声,已使金刀津二郎大出意外,惊讶无比,何况兵刃互触之下,感觉对方真力奇强,自己双手持刀,仍旧有些虎口发酸,几乎把握不住。

金刀津二郎惊讶万分,不敢再复逞强,急忙刀光再闪,护住身形,向左侧方退出一丈以外。

夏天翔“银汉飞星”之式一收,根本未曾追击,只是笑吟吟的手横“天禽五色羽毛”,恍如玉树临风般傲然卓立。

金刀津二郎见对方未曾跟踪追击,遂目光注向手中倭刀,略加察看,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几乎使金刀津二郎惊魂欲碎,放声痛哭。

原来适才一阵清越龙吟之下,夏天翔手中的“天禽五色羽毛”片羽未伤,金刀津二郎那柄精光如电、无坚不摧的极好倭刀,却在刀锋之上现出了八九处米粒大小的缺口。

倭人爱刀,逾加性命,多半均有刀存人存、刀亡人亡之誓,故而金刀津二郎羞惭痛惜之下,怒吼一声,拔出腰间另一柄小小金刀,满面凄厉的神色。

夏天翔以为对方在这柄小小金刀之上有甚施展,遂含笑说道:“你用长刀都不是我的敌手,换用短刀,岂非更……”

话犹未了,“百毒美人奴”班碧玉便自接口说道:“小兄弟,他取出这柄小小金刀之意,不是和你动手,是要殉刀尽命,切腹自杀。”语音刚了,金刀津二郎便即凄然怒吼一声,持刀向自己的腹部戳去。

仲孙飞琼听得班碧玉的话后,早有准备,默凝少林绝学“一指禅功”,右手食指疾伸,一缕奇劲罡风,便自隔空遥向金刀津二郎用以切腹自杀的金刀撞去,并含笑发话道:“武林人物过手切磋,胜负本是常事,尊驾何必如此?”指风过处,脆响当空,金刀津二郎的那柄金刀,竟被少林禅功,一撞而折!

人之自尽,多半一时急愤所致,时机过后,勇气即无,故而金刀津二郎并末继续采取其他手段,只是怒视夏天翔及仲孙飞琼,口中喃喃咒骂。

夏天翔笑向“百毒美人奴”班碧玉说道:“碧姊,仲孙姊姊救他一条性命,他还在说些什么?”

班碧玉笑道:“他说你们虽然放得过他,异日相逢,他却决放你们不过!”

夏天翔大笑道:“我们本着上天好生之德,对于任何恶人均必略留生机,使其可以顿悟前非,回头向善,不忍立即行诛!他若怙恶不悛,下次相逢,便不会再在我手下有所侥幸的了!”

说到此处,俊目双张,神光四射地疑注猪本英机及赫尼甘鲁,朗声笑道:“金刀津二郎我已会过,三阵中第一阵侥幸承让,你们哪位再复赐教?”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把话转达以后,猪本英机人最凶狡,看出夏天翔所用的“天禽五色羽毛”极为厉害,便怂恿赫尼甘鲁先行出阵。

赫尼甘鲁自恃练有绝毒功力,遂傲然点头,缓步出阵,向夏天翔说了几句无法听懂的身毒钩磷之语。

班碧玉含笑转达道:“小兄弟,他不和你比较兵刃,要和你互相换掌。”

夏天翔哂然一笑,收起“天禽五色羽毛”说道:“我早就说过无论兵刃掌法,内力气功,件件均可奉陪!”

正在此时,灵猿小白忽然略扯仲孙飞琼的衣襟,低声连叫。

仲孙飞琼笑道:“翔弟,小白想报震天大会之上的一掌之仇,你让不让它一阵?”

夏天翔摇头笑道:“我们和对方言好,先行斗人,再复斗兽,小白何必心急,还是由我摸摸这班域外凶邪的底细为妥!”

仲孙飞琼由于小白在震天大会之上曾受重伤,深知赫尼甘鲁练有绝毒功力,遂向夏天翔笑道:“翔弟既要出阵,不可过于托大,须记得小白受伤之事。”

夏天翔点头微笑,缓步当场,对赫尼甘鲁说道:“你昔日在震天大会之上,曾打了我仲孙姊姊所豢的灵猿一掌,今天我要替它报仇!”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把话转达,赫尼甘鲁浓眉挑处,迅不及防地便向夏天翔当胸虚按一掌。

夏天翔因想试试这干域外凶邪到底有多少伎俩,遂声色不动,既不发掌抵拒,也不闪身趋避,只默凝师门“乾天真气”,在身前布起一面无形气网。

哪知气网才布,便觉有一股奇强热力压到胸前,夏天翔不禁大吃一惊,赶紧缩胸吸气,一式“风送杨花”,轻飘飘地飞退出六七尺外。

仲孙飞琼见夏天翔一开始便几乎大意失算,不由秀眉微蹙。

赫尼甘鲁则颇为得意地怪吼一声,跟踪追扑,左右手互换连发,一连攻出五六招挟有奇热劲风的劈空掌力。

夏天翔被他攻得心头火起,索性倚仗绝世轻功,接连闪躲,但在闪躲之间,却借机凝聚了十二成“乾天指力”,准备给这身毒凶人,吃点大苦。

果然夏天翔以一式“弱柳随风”闪避开赫尼甘鲁第六次攻击,足尖点地即回,一招“天台指路”,把十二成“乾天指力”凝聚为一线劲风,由右手指尖发出。这“乾天指力”是一缕稍异寻常的劲急罡风,赫尼甘鲁自然不会放在心中,遂施展自己生平得意、专门隔空伤人、蕴有奇毒的“黑眚落魂手”迎着来势,双掌齐推,想把夏天翔伤在掌下。

“黑眚落魂手”所化的奇热气流与“乾天指”所化的劲急罡风互一接触之下,强弱优劣立分,夏天翔面含冷笑,巍立不动,赫尼甘鲁则退了两步,惨哼一声,右掌立垂,满面狞厉神色。

原来他的“黑眚落魂手”难敌“乾天指”,一经接触,不仅奇热气流立被击散,连赫尼甘鲁的右掌掌骨也被击碎。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探知金刀津二郎、猪本英机等均不及赫尼甘鲁,如今赫尼甘鲁居然在夏天翔手下废了一只右掌,自己不再出手,似乎无法归向“八莫妖王”轩辕烈、“金花圣母”夫妇交代。想到此处,班碧玉不禁秀眉双挑,摇手止住正欲负伤再拼的赫尼甘鲁,口中发出一阵曼声长吟。

夏天翔俊目闪光,微注“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含笑问道:“碧姊,你也打算出手?”

班碧玉秀眉微蹙,苦笑道:“我奉‘轩辕法王’、‘金花圣母’之命,率领两只虫蛇前来,若不出手,怎样回去交代?”

夏天翔朗笑点头说道:“碧姊出手也好,不然我委实打得太不过瘾!”

班碧玉摇头笑道:“我不和你动手,除了所带的虫蛇要与两只灵猿略较长短以外,我本人却想向仲孙姑娘请教请教!”

仲孙飞琼从气宇神情之上,早就看出这“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具有奇绝功力,闻言点头笑道:“班姑娘倘若有兴,我倒极愿奉陪!”

班碧玉笑道:“我想向仲孙姑娘请教请教内力玄功,但我要等所携的虫蛇与你两只灵猿略微扑斗以后,再复动手!”

说完,又是一声长吟,犹如凤鸣般的清越悦耳已极。随着这声长吟,自飞魔壁顶,凌空飞降了一红一蓝两只罕见怪物。

红色怪物,便是灵猿小白所说的那只具有血红长尾的奇大壁虎,蓝色怪物,也是一只猿形怪兽,但比大黄似乎还要高上一头,全身毛呈暗蓝,行走之间,宛若海波起伏,看去狞恶无比。

这两只怪物飞降到谷底以后,便自双双伏在“百毒美人奴”班碧玉足旁,极为驯服。

班碧玉向仲孙飞琼笑道:“仲孙姑娘,我本来还带有几条蛇儿,但你所豢的灵猿只有两只,遂不欲以多胜少,只命这毒涎血蜴及蓝星狒出阵便了!”

仲孙飞琼笑道:“班姑娘是打算命它们来场混战,还是一只一只上阵?”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笑道:”还是一只只的比斗来得有趣,我们各自选兽出场,这就开始!”

说完,向那只蓝星狒微一挥手,蓝星狒便垂着两条长臂,走出阵来。

仲孙飞琼因灵猿小白知道克制那只看来难斗异常的毒涎血蜴之法,遂命大黄出阵,与这只蓝星狒对敌。

大黄奉命,一跃而出,满身金毛,根根猥立,与那只蓝星狒相距六七尺远,发威对峙。

两只异兽似是深知对方不太好惹,故而相持甚久,均未贸然先行发动攻击。

班碧玉见状,不禁向仲孙飞琼失笑道:“仲孙姑娘,它们这样对耗下去,不知要耗到几时,我们各自发令催战好吗?”

仲孙飞琼点头一笑,遂由“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发出一声长吟,仲孙飞琼发出一声低啸。

蓝星狒及大黄,听得主人发令催战,不再顾及本身安危,双双厉声狂吼,猛扑而出。

它们的搏斗身法,几乎比武林中一流高手还要迅疾,刹那之间便已身形难辨,化作一团电闪金光及一片飘忽蓝影。

夏天翔看出那只蓝星狒厉害异常,不禁颇代异兽大黄担忧,向灵猿小白低声问道:“小白,你比较聪明,应该知道大黄是否打得过那只蓝星狒?”

灵猿小白对于这种比较复杂的问题,无法用人言答复,遂先向夏天翔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夏天翔不问还好,这一问之下,反倒问得更加迷惑起来,向仲孙飞琼失笑说道:“琼姊,小白这种既点头又摇头的答复,究竟是什么意思?”

仲孙飞琼含笑与小白彼此用兽语对答一番以后,向夏天翔笑道:“翔弟,小白是说这种蓝星狒是人猿蓝熊的杂种,天生神力,猛恶无比。大黄本来打不过对方,但因在商山天心坪偷吃了灵丹,功力大增以后,也就不怕他了。”

说到此处,大黄及蓝星狒等两只异兽因搏斗甚久,胜负难分,不禁激动天生猛烈之性,竟改变了那种倚仗身法你来我往、攻击闪避的轻巧打法,而换成双方紧紧抱住,乱咬乱抓乱打乱撕的拼命打法。这样一来,原来的电闪金光及飘忽蓝影,便变成一团金蓝互杂的彩球,满地翻翻滚滚。

渐渐的,山石之间血迹殷然,满空中也是东几根蓝毛,西几根金毛的飘飘乱舞。

仲孙飞琼心疼爱兽,秀眉深蹙,向“百毒美人奴”班碧玉说道:“班姑娘,照我看来,它们恐怕要两败俱伤,不到最后生死关头,无法分出胜负!”

班碧玉银牙一咬,狞笑道:“总有一只先死,后死的一方,自然算是得到胜利!”

仲孙飞琼摇头说道:“我们何必要争取这种血淋淋的胜利?各自传令休战,作为平分秋色如何?”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因己方连败,太以难堪!遂在目光一转之后,断然答道:“除非仲孙姑娘承认落败,我宁可牺牲这只蓝星狒,也不传休战之令!”

仲孙飞琼见满地血迹,两只异兽也均发出精疲力竭的急喘之声,只好双眉一蹙,点头说道:“主人好胜,灵兽何辜?班姑娘既然这等说法,便算我承认落败,你我赶紧传令休战!”

班碧玉见仲孙飞琼因疼爱大黄,不忍令其舍死力拼,甘心认败,遂发出一声长吟,召唤那只蓝星狒回归本阵。

仲孙飞琼自然更是发啸召回大黄,但两只异兽因斗得凶性大发,竟未服从命令。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及仲孙飞琼见状,连声怒叱,蓝星狒与大黄才勉强分开,带着满身血迹,一面仍自发威狞视对方,一面一步步地退向主人身旁。

仲孙飞琼好生怜惜,赶紧取出两粒灵丹,喂给大黄服下,并以自用香巾,为它拂试伤处,敷药止血。

夏天翔看在眼内,不住点头,暗想无怪仲孙飞琼能够役使百兽,仅凭这等仁慈心脉,就足使略通灵性之物对她敬服。

这时大黄一面由仲孙飞琼替它敷裹伤处,一面口中仍在微作咆哮之声。

夏天翔笑道:“琼姊,大黄是不是怪你不应把它召回,使它未能克敌致胜?”

仲孙飞琼低声笑道:“那只蓝星狒业已活不太长,我何必还让大黄与它无谓拼命?”

夏天翔闻言,方在暗想对方那只蓝星狒为何活不太长之故?仲孙飞琼又以“蚁语传声”

向他说道:“大黄爪有暗钩,钩蕴剧毒,见血一周之后便会发作,并无药可救!”

夏天翔听了仲孙飞琼的话后,不禁也以“蚁语传声”笑道:“‘八莫妖王’轩辕烈上次在玄冰原损失了一只硕大的青雕,如今又要损失一只蓝星狒,得讯之后,定然气得半死。但不知这老魔头究竟豢养了多少怪物?”

仲孙飞琼微微一笑,尚未答言,对阵的“百毒美人奴”班碧玉业已发话说道:“仲孙姑娘,你若已替那只黄猴子治好伤势,我们该开始第二阵了!”

仲孙飞琼抬眼看去,只见班碧玉根本未曾理会那只蓝星狒,任凭它蹲在一旁喘息,遂不禁蹙眉问道:“班姑娘,你怎么也不替你那只蓝星狒收拾收拾?”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两道秀美中深含煞气的柳眉微微一挑,目注仲孙飞琼,“格格”

笑道:“仲孙姑娘,你不要把班碧玉当作毫无知识的化外野人,我认得你这只黄猴子,是极为难得的通灵异种五爪黄猩,爪有暗钩,内蕴奇毒,若使对方见血以后,一周时便告不治,我这蓝星狒全身是伤,它还活得了吗?”

仲孙飞琼闻言,不禁玉颊微红,但心中却也暗暗佩服这班碧玉既通晓多种语言,对于兽类知识亦复如此渊博,确实称得上是位武林奇女。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目中闪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深深看了夏天翔及仲孙飞琼两眼,又复笑道:“好在‘轩辕法王’及‘金花圣母’坐下共豢有四禽四兽及四大蛇虫,死上几只也无所谓!”话完,反手微挥,一片疾风劲气过后,那头蓝星狒惨哼一声,竟告毙命。

班碧玉击毙蓝星拂后,向身边另一只怪物毒涎血蜴,把手一挥,那毒涎血蜴便缓缓向前爬了几步。

灵猿小白则不待仲孙飞琼发令,便自化成一条银线,纵到毒涎血蜴身前三尺之处,蹲在地上。

第三十七回人争兽搏

毒涎血蜴身长五尺,尾长近丈,绝似一只全身长了鳞甲的极大的红色壁虎,神态凶毒无比,令人心悸。

灵猿小白却又瘦又小,绝不起眼,尤其与毒涎血蜴距仅三尺,两相比较之下,夏天翔不禁好生担心,向仲孙飞琼问道:“琼姊,小白真有把握斗得过这条看来极凶的毒涎血蜴吗?”

语音刚了,灵猿小白忽然回头向仲孙飞琼叫了几声。

仲孙飞琼向夏天翔笑道:“翔弟不要替它担心,小白说不仅准保得胜,还要我与班姑娘多加一些赌注!”

这几句话儿,说得颇高,“百毒美人奴”听在耳中,怎甘示弱,遂淡笑几声,向仲孙飞琼说道:“仲孙姑娘,你若认为真有把握,我们加些赌注,倒也有趣!”

仲孙飞琼笑道:“班姑娘,你想加些什么赌注?”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媚笑流波,看了夏天翔一眼说道:“倘若毒涎血蜴得胜,你让夏天翔与我单独相处三日!”

夏天翔听得俊脸一红,正要发话斥责,仲孙飞琼却已点头说道:“使得,使得,但万一是我这灵猿小白获胜,班姑娘打算付出什么代价?”

班碧玉眼珠连转,想了一想,微笑说道:“倘若毒涎血蜴落败,我不仅立率禽兽虫蛇走去,不管此间之事,并答应异日必帮夏天翔一次大忙!”

仲孙飞琼点头笑道:“我同意这种赌注……”

话方至此,灵猿小白又复回头叫了几声。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赞道:“这只白猴子确实灵慧,它在说些什么?”

仲孙飞琼笑道:“它要我与你约好,倘若毒涎血蜴不敢上前,退回本阵,也应该作为败论。”

班碧玉闻言,失笑说道:“我这只毒涎血蜴的口中毒涎,喷人立死,那条长尾更是鞭石立碎,怎会惧怕你这只小小的猴子?我答应如此判定,双方若有一方怯逃后退,立作败论!”

仲孙飞琼听完话后,向灵猿小白含笑叫道:“小白听见没有,你若能使那只毒涎血蜴胆怯后退,便算得到胜利!”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口中也自连连长吟,命令那只毒涎血蜴务须尽展所能,对灵猿小白全力攻击。

毒涎血蜴听得主人号令以后,血红长尾左右连摇,刮起大片石粉,随风四散,并蓄气发劲,两片阔腮越来越鼓,仿佛即将把那中人立死的口中毒涎,觑准灵猿小白,怒喷而出。

夏天翔看出这只毒涎血蜴分明是极毒极凶的罕见怪物,正为灵猿小白悬忧颇甚之际,小白突然以一种奇异的声音,“呜呜呜”的哭了三声,然后发出一阵难听透顶的“杰杰”大笑。

说也奇怪,那只毒涎血蜴本在蓄威待发,但灵猿小白的哭声一起,便使它委顿在地,全身颤抖,仿佛极为恐惧。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看得诧异万分,正欲发令催促毒涎血蜴发威攻敌,灵猿小自的“呜呜”哭声,业已转为“喈喈”大笑。

这种极为难听的“喈喈”笑声一起,毒涎血蜴更是亡魂皆冒,掉转头来,便自逃到班碧玉足旁,全身皮鳞,一齐急颤。

夏天翔莫名其妙,惊讶万分,向仲孙飞琼诧然问道:“琼姊……”

二字才出,仲孙飞琼便自白他一眼说道:“翔弟不要多问,少时再说!”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自视绝高,狂傲透顶,除了“八莫妖王”轩辕烈、“金花圣母”

二人以外,向不把任何武林好手看在眼里。如今遭遇这等奇异挫折,不禁窘得玉颊通红,紧咬银牙,既羞且怒,扬手一掌,又复把只毒涎血蜴活生生的震死在地。

仲孙飞琼见她如此心狠手辣,方自呀了一声,班碧玉长吟起处,那只形若猫鹰的硕大怪鸟便在飞魔壁顶出现,向谷下垂空疾降。

夏天翔以为班碧玉要倚仗这只怪鸟挽回颜面,遂暗自凝聚“乾天指力”,准备加以迎头痛击。

哪知怪鸟犹在半空,班碧玉衣袖一挥,人便平升五丈,纵向鸟背。

仲孙飞琼虽然觉得班碧玉手下太辣,却也颇钦佩她能遵守信约,说走就走,遂向空中含笑叫道:“班姑娘不要介意,胜负本是常事,何况灵猿小白所以得胜之故,只不过是知道怎样克制那只毒涎血蜴而已!”

班碧玉闻言,命鸟飞回,在空中笑道:“我对‘胜负’二字倒不太计较,但对于仲孙姑娘却有一项忠告!”

仲孙飞琼笑道:“班姑娘有话请讲!”

班碧玉指着夏天翔笑道:“你这位翔弟委实过于英俊,使我情不自禁对他起了爱慕之情!”

夏天翔听得耳根发热,俊脸通红,仲孙飞琼却毫不在意地含笑说道:“班姑娘既然喜欢他,大可加以争取!”

班碧玉一面命那只形若猫鹰的硕大怪鸟在低空盘旋,一面摇头笑道:“我在南荒一带颇以姿色自负,但今日与你见面以后,却又自叹弗如,故而只要有你在夏天翔身旁,我便决不下手,否则……”“否则”二字以下的话儿,“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却缩口不说,代之以一阵隐含神秘意味的“咯咯”娇笑。

娇笑声中,一拍鸟背,那只形似猫鹰的硕大怪鸟,立即冲天而起,飞入云层之内。

夏天翔目注“百毒美人奴”的去处,蹙眉凝视。

仲孙飞琼笑道:“翔弟想些什么,美人已乘猫鹰去,此地空留怪物尸!”

夏天翔脸上微红,失笑说道:“这位‘百毒美人奴’如此心狠手辣,谁会想她?与她交友,万一略有不称意时,被她把人也当作蓝星狒及毒涎血蜴一般的收拾起来,那还了得?”

仲孙飞琼叹道:”翔弟不要对她过于贬抑,此女虽然手下甚毒,目有淫光,但通晓那多异域语言,善降禽兽蛇虫,又复身怀上乘武学,确也是位不可多得的绝代奇材,翔弟若能利用她对你的倾慕之心,加以感化。使其弃邪归正,倒是一桩莫大功德!”

夏天翔忽然想起一事,跳将起来叫道:“琼姊,我们只顾在此讨论‘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却忘了注意‘东瀛三矮’及‘身毒双怪’,他们逃到哪里去了?”

仲孙飞琼闪目一看,这飞魔壁下除了自己与夏天翔以外,果然别无人踪。

她正在四处打量,夏天翔却手指飞魔壁上,含笑说道:“琼姊,这干觌颜无耻的域外凶邪虽已悄悄逃走,但那件‘护穴龙鳞’所织的软甲,倒还在飞魔壁上。”

仲孙飞琼抬头见“护穴龙鳞”所织的软甲果然仍在飞魔壁上,遂向灵猿小白微笑说道:“小白,大黄新受重伤,你在此陪它,由我们上壁取回软甲便了!”

说完又向夏天翔笑道:“翔弟,放制‘护穴龙鳞软甲’的那块突石离地约莫十三四丈,我们近来各有进境,不如以此一试彼此功力?”

夏天翔笑道:“琼姊是要与我比赛谁先取得那件‘护穴龙鳞软甲’吗?”

仲孙飞琼笑道:“不必说是比赛,我们借此练练轻功也好!”

夏天翔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请小白发个号令,一同纵身!”

灵猿小白颇会凑趣,闻言之下,便即发出一声怪啸。

啸声刚出,仲孙飞琼与夏天翔便自化成一青一玄两缕轻烟,平飘而起,向飞魔壁上抢去。

他们两人资质相若,功力相若,严格比较起来,虽数仲孙飞琼稍高半筹,但在这十三四丈的飞魔壁间却难分出上下。

故而他们既是同时纵身,自是同时抢到放置“护穴龙鳞软甲”的突出大石左近。

但就在两人身形均距离突石约莫尚有五尺之际,石上的“护穴龙鳞软甲”竟自动上升,向飞魔壁顶飞去。

夏天翔看见“护穴龙鳞软甲”之上还绑有一根细细的山藤,不由顿悟对方早有安排,无耻已极,遂怒声叱道:“壁上潜伏的是哪个无耻鼠辈?”

飞魔壁顶一阵纵声狂笑,现出五个人来。

三个矮身奇服之人,正是“东瀛三矮”。

其他两个黑肤怪汉,则是“身毒双怪”。

仲孙飞琼见这五名域外凶邪全在飞魔壁顶现身,知道中人算计,算境危殆,遂赶紧向夏天翔叫道:“翔弟小心,他们居高临下……”话方至此,“东瀛三矮”同声狞笑,每人洒下两把黑色细砂,合成一片隐挟奇异腥味的玄云密幕,向夏天翔及仲孙飞琼迎头盖下。

夏天翔刚想取用“红云珠丝网”护身,耳边一阵惊天动地的隆隆巨响,“身毒双怪”又在飞魔壁顶推下事先布置的无数斗大山石。

这种情势,险恶无伦,眼看夏天翔、仲孙飞琼及小白大黄等两人两兽均将同遭浩劫!情势既然险恶,便让它暂时延搁。

原来仲孙飞琼所料不差,那在“寂灭之宫”内盗走鹿玉如所生婴儿的“寂寞掌门”,果然便是“昆仑逸土”向飘然!

向飘然当日虽被夏天翔及仲孙飞琼困在昆仑绝巅,并向昆仑宫中投掷长函,说明他的恶毒作为,但这封长函恰巧是被向飘然的心腹拾得,赶上绝巅,把他救下。

遇救以后,加上机缘凑巧,遂进入“寂灭之宫”,苦心研练两种恶毒功力。

“寂灭之宫”内,人人垂着一副深厚面纱,除了那位控制全宫、别有居心的“埋忧居士”

之外,大都心如枯木死灰,彼此不大交谈,甚至谁也不知谁的姓名来历。

但向飘然是有心人,时日略久之后,向飘然竟认出鹿玉如来,并探知她腹中所怀的婴儿,便是夏天翔的骨血。遂在鹿玉如满月以后,伺机盗走婴儿,谁知向飘然下手盗婴之时,鹿玉如虽然暂时不在眼前:却被称为“寂寞老农”的“万梅老农”秦乐圃撞破。

当日在问天峰顶,秦乐圃不是无故失踪,而是好奇心切,半被诱半自动地投入“埋忧居士”依着天然形势、再加巧妙修筑、极难发现的隐秘暗洞之内。

既入“寂灭之宫”,秦乐圃反倒安心下来,准备代替夏天翔向如今身为“寂寞公主”的鹿玉如一诉相思之苦。

这日秦乐圃见“埋忧居土”因埋忧谷内又有人来,正从寂灭之宫的地道进谷,遂匆匆赶往鹿玉如所居之处,意欲借机与她一倾肺腑。

谁知未曾遇见鹿玉如,却撞见了“寂寞掌门”抱着鹿玉如所生的婴儿仓促遁走。

秦乐圃也不知道“寂寞掌门”究竟是谁?但既见鹿玉如的婴儿被劫,自然随后疾追而去。

追出百里以外,两人恶斗一场,向飘然挨了几记“般禅掌力”,秦乐圃也被向飘然用新练成的“黑煞玄阴手”打中一掌,左小腿上又中了三根“天戮神针”。

“天戳神针”太以厉害,使他不得不以毒蛇啮手、壮士断腕的决心,自行把左褪齐膝断去,眼看着“昆仑逸土”向飘然抱婴儿,狂笑遁走。

鹿玉如自进“寂灭之宫”,本已身如枯木,心若死灰,但生产婴儿之后,却又使她渐渐恢复了生存之趣。

如今突然发现爱子被劫,简直宛如万丈高崖失足一般,惊怒得神智全昏,厉啸一声,也自追出“寂灭之宫”。

但她不知爱子是谁所劫,无处追踪,只得形如疯狂地到处奔驰,并在遇见别人抱有婴儿之时,便抱过手中看上一看。

向飘然回到昆仑,立刻宣称云游归来,并派遣一班弟子四出修积外功,只把心腹之人留在昆仑宫内。

所劫的婴儿,则雇了一名乳母抚养,并把乳母婴儿一齐送上昆仑绝巅,设下几桩厉害埋伏。

正值此时,追兵也到。

第一批追兵,便是知道他本来面目的“埋忧居士”以及三名“寂灭之宫”的超绝好手。

彼此在昆仑之宫见面以后,“昆仑逸士”向飘然便即“呵呵”大笑道:“‘埋忧居士’,你知道我的本来面目,我也知道你的真实来历,你便是恶迹多端、为黑白两道均不能容的‘五毒飞尸’莫子京!”

莫子京冷笑一声,尚未答话,向飘然又复指着与他同来的三名蒙面好手说道:“慢说是你,便连他们三位的姓名来历,我也知晓!”

“五毒飞尸”意似不信地目注向飘然问道:“你说说看!”

向飘然笑道:“他们是你昔年至交,‘毒佛’空空和尚、‘矮脚驼龙’鲍一飞及‘七手夜叉’牛朗源!”

“五毒飞尸”莫子京等闻言,不禁大吃一惊,暗想这位“昆仑逸士”向飘然果富心机,居然把自己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他们正在惊奇,向飘然又自笑道:“我不但深知你们的来历,连你们利用‘寂灾之宫’之名,招聚举世怀有伤心恨事的武林好手,渐渐使其变为羽翼,再作雄图的心意,也已知晓!”

“五毒飞尸”莫子京冷然说道:“你倒真有心机,但请先答复我一句话儿,就是为何要把‘寂寞公主’鹿玉如所生的婴儿盗走?”

“昆仑逸士”向飘然双目一张,凶光四射,咬牙说道:“我要报仇!”

莫子京讶然问道:“你与鹿玉如有何仇恨?”

向飘然摇头答道:“我与鹿玉如无仇,但和夏天翔却结怨甚重,你可能尚不知道,鹿玉如所生的婴儿,便是夏天翔的骨肉!”

莫子京等均自摇头,向飘然因心中另有打算,遂毫不隐讳地把自己谋夺昆仑掌门名位的一段经过详述一遍。

“毒佛”空空和尚听完,怪笑道:“这样说来,我们还是敌忾同仇,均与夏天翔结怨不满!”

话完,也将终南死谷的经过说出,并失笑空自取得足以威震武林的“乾天霹雳”,却忘了询问用法。竟成了一颗无用废物。

“昆仑逸士”向飘然听得高兴已极,大笑说道:“你们来到昆仑,我便起了彼此合作之心,如今越听越觉非要合作不可了!”

“五毒飞尸”莫子京轩眉问道:“你不妨讲得详细一点!”

向飘然手指高矗云中的昆仑绝巅,异常得意、眉飞色舞地说道:“夏天翔之子被我藏在这昆仑绝顶作钓饵,并设下厉害埋伏,只要放出风声,夏天翔不久定会寻来,我们要挟他说出‘乾天霹雳’的用法,再把他父子一同杀死,然后乘着明年八月中秋,海内外武林高手齐聚终南绝顶太白峰头之际,暗地施放‘乾天霹雳’,来个一网打尽,则你我岂非便可傲视江湖、独霸寰宇了吗?”

莫子京瞿然动色,点头说道:“你这种打算确实有点道理!”

“昆仑逸士”向飘然继续笑道:“诸兄若肯精诚合作,则不必再回‘寂灭之宫’啃嚼寂寞,就在这昆仑留居,一面研练神功,一面等夏天翔自来送死!”

“五毒飞尸”莫子京想了一想,点头说道:“我倒同意向兄这等说法,但彼此留居昆仑,在各方都得……”

向飘然不等莫子京话完,便自接口大笑说道:“向飘然哪敢慢待诸兄,我与莫兄不分正副,同掌昆仑门户,其余三位,则聘为昆仑护法!”

“五毒飞尸”莫子京等对于“昆仑逸士”向飘然这样安排均无甚异议,遂即留居昆仑,彼此研练恶毒功力,并由向飘然派遣心腹门人,在江湖间寻觅夏天翔,诱他前来昆仑寻子。

昆仑之事交代完毕,故事又复回到在六诏山飞魔壁下,遭遇奇险的夏天翔、仲孙飞琼及灵猿小白、异兽大黄等两人两兽身上。

原来“东瀛三矮”所发的毒砂化成一片玄雾密幕罩向当头之际,夏天翔便打算以“红云蛛丝风”来防护。

仲孙飞琼比较细心,知道“红云蛛丝网”的威力虽然极为神妙,但却非用以防御这等无孔不入的毒砂之属。

何况一片玄云密雾挡住视线,看不见“东瀛三矮”、“身毒双怪”的动作,也许对方在洒落毒砂以后,继续还有其他毒手。

故而仲孙飞琼一面制止夏天翔取用“红云蛛丝网”,一面拉着他施展“横渡天河”的绝顶轻功,半空中吸气平飘,藏到置放“护穴龙鳞软甲”的那块突石之下。

二人刚把身躯贴向突石以下的峭壁之上,头顶一片隆隆巨响,已有无数斗大巨石凌空飞坠。

夏天翔见状好不惊心,暗想若非仲孙姊姊应变机警,此时必然万石当头,从空翻跌,纵不身为肉酱,也将骨断筋折。

仲孙飞琼则在暗唤侥幸之下,心悬爱兽大黄、小白的安危,闪眼往下看去。目光到处,不由一惊,因为飞魔壁底全是震耳欲聋的滚滚乱石,哪里还看得见大黄小白的丝毫踪影?

仲孙飞琼以为变起仓促,爱兽不及走避,大黄、小白业已双双惨遭劫数,不由心内一酸,泪珠簌簌落地。

夏天翔因身躯略斜,所见角度不同,遂轻轻一拉仲孙飞琼,用“蚁语传声”向她说道:“琼姊不要伤心,小白、大黄未曾遇难,它们也像我们一般,藏在右斜下方一块突石以下!”

仲孙飞琼照夏天翔所说方向,偏头看去,果然瞥见一团白影及一点黄色皮毛,知道爱兽无恙,不禁破涕为喜。

这时壁顶石雨已停,“东瀛三矮”与“身毒双怪”以为恶计得售,又个个相与纵声狂笑!

夏天翔真气一提,与仲孙飞琼飘落飞魔壁下,抬头叱道:“你们这干化外凶邪,虽然腆颜无耻,暗箭伤人,但冥冥中天道无亏……”话犹未了,壁顶群凶业已大感意外,呼啸一声,散得无踪无影。

灵猿小白、异兽大黄也安然无恙,双双自壁上飞落。

仲孙飞琼问起小白、大黄怎能及时躲避?方知“东瀛三矮”、“身毒双怪”在壁顶现身狂笑之际,小白、大黄便恐主人受伤,双双纵身赴援,飞魔壁上又有无数突石砸下,才在千钧一发的危险关头,得能及时藏入石后。

这场惊险过后,夏天翔一面与仲孙飞琼携手缓步出谷,一面问道:“琼姊,有件事儿,我要向你请教请教!”

仲孙飞琼看他一眼,失笑说道:“翔弟怎的这般客气起来?用了‘请教’二字。”

夏天翔笑道:“小白与‘百毒美人奴’班碧玉那只毒涎血蜴互相对峙之时,为何只哭了三声、怪笑一阵,便把那看来极恶极毒的毒涎血蜴吓得胆战心寒地逃回本阵,不敢对敌?”

仲孙飞琼笑道:“小白昔年在蛮荒之地,见过一只比这更大的毒涎血蜴,活生生地被哭笑金猿抓死,不敢丝毫抵抗,今天遂故意学那哭笑金猿的声音,来上一阵怪笑,三声大哭,果然竟把对方吓得骨软筋酥,掉头便跑!”

夏天翔闻言叹道:“天生一物,必有一克,造化之巧,委实奥妙无比,这班域外凶邪的克星,却不知是谁?今日眼看到手的‘护穴龙鳞软甲’又复失去,令我好不愤恨!”

仲孙飞琼含笑说道:“凶邪之辈的克星便是天理正义,一件‘护穴龙鳞软甲’的得失不算什么大事,翔弟不必系怀,我们如今应该全神贯注地设法搜索鹿玉如及她所生之子的去向,赶紧加以援救才好!”

夏天翔听仲孙飞琼提到往事,不禁又觉羞惭,又复忧急,剑眉深蹙说道:“琼姊既然猜测那盗走鹿玉如所生婴儿的‘寂寞掌门’便是‘昆仑逸士’向飘然,则我们不妨便上昆仑走走!”

仲孙飞琼笑道:“我这种判断不过仅从‘寂寞掌门’的‘掌门’二字之上胡乱猜测而已,昆仑路途甚远,倘若白跑一趟,反而耽误了其他方面!”

夏天翔也觉仲孙飞琼说得不错,不禁扼腕叹道:“可惜琼姊已把青风骥借给花如雪姊姊乘坐,眼前若有此驹,则跑趟昆仑,碰碰运气,也不会耽误什么事了!。”

仲孙飞琼见夏天翔颇为着急,遂想了一想,含笑说道:“翔弟,依我看来,我们只有分头寻找,才能比较容易获得结果。”

夏天翔皱眉同道:“琼姊打算怎样分法?”

仲孙飞琼笑道:“我料定那‘寂寞掌门’劫走鹿玉如所生的婴儿之后,定不携往东南人烟稠密之区,足迹必在云、贵、康、藏、川、陇、青、新等地!”

夏天翔点头说道:“琼姊猜得不错,但就这八个地区,若要详细搜索,已经够使我们头昏眼花的了!”

仲孙飞琼眉头微蹙说道:“不仅鹿玉如与你有了夫妻之实,她所生的婴儿更是你的骨血,既已失踪,但非找不可,既地区太大,寻找费时,只有分头进行,才能事半功倍,我打算由你搜查云、贵、康、藏,由我搜查川、陇、青、新。”

夏天翔问道:“为什么这样分法?”

仲孙飞琼笑道:“因为云、贵、康、藏的路近一点!”

夏天翔摇头苦笑说道:“追源朔始而论,这是我所闯的祸事,自然应该由我去搜远路!”

仲孙飞琼听他自承闯祸,不禁有点忍俊不禁,想了一想,含笑点头道:“翔弟,你既然想搜远路,便由你搜查川、陇、青、新四地便了!”

纵或古之圣贤,有时亦难免微有私心,仲孙飞琼如今便是想起云贵两地距离八莫甚近,夏天翔倘若在此密事搜查,不仅容易涉险,并可能与“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单独相处,生出其他事端,故而才答应让他搜查路程较远的川、陇、青、新等地!

夏天翔见仲孙飞琼赞同自己所说之后,遂又复问道:“琼姊,我们既然分头搜索,总该约定一个互相见面的时间地点!”

仲孙飞琼笑道:“如今是四月初一,我们定于今年八月中秋,在峨嵋金顶相见便了!”

夏天翔黯然说道:“这样一来,我与琼姊又要分别一百余日之久!””

仲孙飞琼看他几眼,目光中蕴含无限深情,嫣然笑道:“翔弟,男女之情,贵真贵淡,切忌过浓过痴,百余日的小别,算得了什么?何况你也有伴侣,不会过分寂寞!”

夏天翔咦了一声道:“姊姊和我分道而行,哪里还有伴侣?”

仲孙飞琼笑道:“我命小白作你的伴侣,我带大黄,你带小白,因为小白比较乖些,并多少会说几句人话!”

夏天翔也颇喜受灵猿小白,两人遂就此分袂。

仲孙飞琼在六诏山中与夏天翔、灵猿小白分别以后,心中也自微觉怅惘,携着异兽大黄,信步西行。

她西行之故,是想走趟高黎贡山凝翠谷,看看“风尘狂客”厉清狂、“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等三位武林前辈,已否被一钵神僧劝出莫愁石室,以及一钵神僧为何一去不返,但尚未走到高黎贡山,在无量山中即遇上岔事。

仲孙飞琼正行至无量山的一条幽谷之中,突然发觉“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六诏山飞魔壁下所乘的那只形若猫鹰的绝大怪鸟,突于当空出现,宛如陨电飞星般急急下扑!

仲孙飞琼秀眉微皱,凝聚罗浮派镇派绝学“般禅掌力”,准备给这凶禽来一个当头痛击。

但到距离头顶丈许之时,仲孙飞琼便看出鸟目无光,鸟头已垂,不像是自行飞降的模样。遂暂时不发“般禅掌力”,拉着异兽大黄闪出丈许。

果然不出所料,这只形如猫鹰的绝大怪鸟,”咕咚”一声,摔在山石之间,毛羽凌乱,四散分飞,显系在空中便已死去。

仲孙飞琼暗想这等凶禽厉害无比,灵活异常,究竟是碰到什么对头,才会突然遇难?疑思之下,抬头往上空一看,却见还有一条丈来长的白布,飘飘而落,布上仿佛写有字迹。

仲孙飞琼等布落下,展开一看,只见布上写着十个大字是:“轩辕无敌手,夏侯在何方”

见字之后,仲孙飞琼想起夏天翔所告与“八莫妖王”轩辕烈在太白峰顶交谈的情节,才知这只形若猫鹰的绝大怪鸟,是被派往各处找寻夏侯巽与轩辕妖王相会。

如今此鸟忽然死去,必系绝世高人所为,难道夏侯巽就住在这无量山内?念犹未了,突见一位黄衣老人,疾如星驰电掣一般,神速无伦地在衍崖峭壁之间飞降谷底。

仲孙飞琼目光略注,但知来人果是夏侯巽,遂赶紧嘱咐大黄不要乱动,千万不可触怒此老。

夏侯巽降到谷底,看见仲孙飞琼,不由一愕。

仲孙飞琼含笑施礼叫道:“夏侯老前辈一向可好?”

夏侯巽指着地下死鸟,向仲孙飞琼问道:“仲孙姑娘,这只鸟儿是你豢养的吗?”

仲孙飞琼摇头道:“我未豢养此鸟,但却知道养鸟之人的姓名来历。”

夏候巽大喜说道:“快说,快说!”

但话完似觉失态,又复微笑说道:“你告诉我养鸟之人是谁?我给你一点好处!”

仲孙飞琼笑道:“老前辈要打听此人来历,晚辈自应奉告,些许小事,好处却不敢领!”

夏侯巽摇手说道:“仲孙姑娘不必客气,请先说出这养鸟之人到底是谁?”

仲孙飞琼微笑说道:“他叫‘八莫妖王’轩辕烈!”

夏侯巽点头记住,继续问道:“这‘八莫妖王’轩辕烈的功力如何?”

仲孙飞琼应声答道:“他被域外群邪奉为魁首,连震天派中的‘白骨羽士’、‘白骨仙子’等人也均钦服,武功之高,可称绝世无双!”

夏侯巽双眼一翻,诧然问道:“绝世无双,难道这‘八莫妖王’轩辕烈的一身武学竟能在我之上?”

仲孙飞琼知道夏天翔到处想寻找这位黄衣老人夏侯巽,以便激他出来克制‘八莫妖王’轩辕烈,如今既被自己无心巧遇,千万不可放过这等绝世良机,遂故意略作沉吟,看了看夏侯巽两眼,缓缓说道:“老前辈的功力虽已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但比起‘八莫妖王’轩辕烈来,恐怕还……”

夏侯巽气极叫道:“仲孙姑娘不要说了,我去搏杀‘八莫妖王’轩辕烈给你看看!”

说完,微一提气,便自平升五丈,纵向飞壁。

仲孙飞琼暗暗好笑,高声叫道:“夏侯老前辈慢走,你知道‘八莫妖王’轩辕烈住在何处吗?”

夏侯巽耳根一热,又复降落谷底,失笑道:“我不但忘了询问‘八莫妖王’轩辕烈的居住所在,并也忘了适才答应给你的好处!”

仲孙飞琼恭身施礼,含笑说道:“晚辈有句异常率直的无礼之言,尚请老前辈不要见怪才好!”

夏侯巽笑道:“仲孙姑娘但说不妨。”

仲孙飞琼正色说道:“武林人物交手,倘若功力相当,则心静气平者胜,心浮气躁者败!

‘八莫妖王’轩辕烈武功绝世,一代霸才,老前辈与之相遇,务请释躁静矜,万勿轻敌!”

夏侯巽这次不但耳根发热,并且脸上发红,愧然点头说道:“多谢仲孙姑娘的金玉良言,我想托你一件事儿!”

仲孙飞琼笑道:“老前辈请讲,仲孙飞琼无不遵命!”

夏侯巽笑道:“上次我们在高黎贡山分别以后,我终于极为凑巧地找到一名资质绝好的年轻少女,传以绝艺。”

仲孙飞琼笑道:“老前辈得获传人,恭喜,恭喜!”

夏侯巽微笑说道:“我因生性过于好胜,传了她上乘心法之后,便把她禁制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古洞之内,使其毫无外扰,一意潜修!”

仲孙飞琼抬头四瞩,含笑问道:“这座古洞却在何处?”

夏侯巽笑道:“这洞不在无量山,是在大巴山内!”

仲孙飞琼咦了一声问道:“大巴山离此不近,老前辈所收爱徒既与世隔绝,她的饮食问题却如何解决?”

夏侯巽点头笑道:“仲孙姑娘问得不错,我想奉托你的就是此事!”

仲孙飞琼嫣然笑道:“老前辈是要我为令徒送饮食吗?”

夏侯巽点头说道:“洞中有泉,可以饮用,但食粮却最多只能维持到今年年底,故而请仲孙姑娘务于今年年底之前,到那古洞之内,把我徒儿放出!”

仲孙飞琼听出夏侯巽话意,愕然问道:“老前辈你自己……”

夏侯巽凄然一笑,接口说道:“‘八莫妖王’轩辕烈自诩无敌,我也奔驰数十年,找不到一名对手,这次互相较量,必然各出全力,极可能并骨南荒,同归大化,自然应把身后未了之事奉托一下!”

仲孙飞琼虽见夏侯巽神情悲凄,却也无法安慰,只好恭身答道:“晚辈遵命,老前辈尽管放心。”

夏侯巽伸手在崖壁间把大巴古洞的形势,向仲孙飞琼描绘一遍,然后苦笑道:“仲孙姑娘,我那徒儿姓甚名谁,连我也不知道!”

仲孙飞琼心想哪有师傅不知徒儿姓名之理,不由向夏侯巽看了几眼。

夏侯巽笑道:“仲孙姑娘不要疑诧,我这徒儿因曾遭遇绝世奇险,受惊过度,虽然被我救活,却把以前各事完全忘却,不知自己姓名,不知师门来历!”

仲孙飞琼恍然笑道:“老前辈命我把令徒放出,难道不要她潜修了吗?”

夏侯巽长叹一声说道:“当初我因苦寻‘天羽大师’唐一梦数十年不得,好容易找到之时,却又所愿成虚,故而才与夏天翔老弟订下了五年后的泰山之约,如今既有‘八莫妖王’轩辕烈作为对手,何必再把这争奇斗胜之心,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

仲孙飞琼笑道:“这样说来,老前辈是取消了五年后的泰山之约?”

夏侯巽点头笑道:“烦请仲孙姑娘转告夏天翔老弟,把高黎贡山的那场约会取消了吧!”

话完,伸手入怀,取出昔日在高黎贡山收去的三根“天禽五色短羽”,递与仲孙飞琼,微笑说道:“这三根‘天禽五色短羽’也请仲孙姑娘奉还夏天翔老弟,并请二位今后对我那徒儿多加照应!”

仲孙飞琼听这黄衣老人夏侯巽满口都是身后之语,颇为不祥,遂接过“天禽短羽”,含笑说道:“老前辈不必这等说法,我等仰仗老前辈教迪扶植之处还多得很呢!”

夏侯巽摇头一笑,目注仲孙飞琼问道:“仲孙姑娘,请你告诉我,‘八莫妖王’轩辕烈住在何处?”

仲孙飞琼笑道:“轩辕烈住在八莫万盘山的接天宫内,此人不仅本身武学绝世,其妻‘金花圣母’亦颇不弱,更豢有不少怪蛇毒虫、奇禽猛兽,老前辈单独前去,确实应该特别小心!”

夏侯巽笑道:“多谢仲孙姑娘关怀,我送你一样谈不上酬报的小小玩意儿!”

语音了后,递过一粒色呈暗绿、看来不甚起眼的龙眼大小的珠儿。

仲孙飞琼知道以夏侯巽这等身份,既然出手,决非常物,遂恭身称谢收下。

夏侯巽笑道:“此珠的用途我不深晓,但知决非寻常,仲孙姑娘若遇精于鉴赏之人,不妨请教!”

仲孙飞琼含笑点头,夏侯巽便即再度施展绝世轻功,飞身踏壁,隐入白云而去。

仲孙飞琼目送这位盖代奇人的身影,心头倒也感慨万千,暗想夏侯巽此去若能除掉“八莫妖王”轩辕烈夫妇,则明年八月中秋的终南大会,定能尽诛群邪,使茫茫武林清平个二三十年!

但若连这位武林奇客也不敌轩辕妖王夫妇,断送在接天宫内,则定然来日大难,行见武林中正气消沉,群魔乱舞!

仲孙飞琼心中感慨无穷地带着异兽大黄继续西行,注意搜查那“寂寞掌门”、“寂寞老农”及“寂寞公主”的踪迹。

一直搜查到了高黎贡山,仍未有丝毫可疑情事发生。

仲孙飞琼行到山深之处,想起这座高黎贡山对于自己,关系颇为密切。正在独立斜阳,低徊往事,蓦然间,异兽大黄在身后发出一声欢啸。

跟着便从极远极远之处,传来一声马嘶。马嘶之声太以熟悉,仲孙飞琼入耳更知正是自己那匹青风骥所发。

但细辨马行方向,似乎斜往西南,井非直奔自己,仲孙飞琼遂提足真气,施展内家“传音及远”神功道:“花如雪姊姊,小妹飞琼在此!”

片刻以后,青风骥便自折回,老远便可看出马上坐的正是“巫山仙子”花如雪!

仲孙飞琼迎上前去,含笑问道:“雪姊找到一钵神僧了吗?”

花如雪摇头笑道:“我借了你这匹青风骥,倚仗它的绝世脚程,几乎寻遍西南,也未发现他的丝毫踪影!”

仲孙飞琼听说花如雪未曾寻见一钵神僧,不由颇为惊讶,又复问道:“雪姊适才纵马奔向西南,却是为了何事?”

花如雪笑道:“我是追寻一名可疑人物!是一位面垂黑纱的黑衣少女,她每遇山民的初生婴儿,都要抢将过去看上一看。我闻讯以后,觉得此女极为神秘,遂勾起兴趣,追踪至此。”

仲孙飞琼“哎呀”一声,急急说道:“我怀疑这到处抢人婴儿观看的黑衣少女,便是替夏天翔生了一个儿子的‘寂寞公主’鹿玉如!”

这回轮到花如雪惊奇起来,哦了一声问道:“鹿玉如既替夏天翔生了一个儿子,怎不在‘寂寞之宫’内育婴,却这样形似疯狂地到处乱跑作甚?”

仲孙飞琼应声答道:“因为她所生的婴儿被人抢去了!”

花如雪听得越发惊奇,正待发问,仲孙飞琼已将别来一切经过,向她详细叙述了一遍。

仲孙飞琼说完,花如雪点头笑道:“照琼妹如此说法,这黑衣女子十有八九,准是鹿玉如了!”

仲孙飞琼说道:“既然是她,我们应该赶快把她寻着,加以保护,不能再让她这等飘零寂寞!”

话方至此,远远听得一声悲号,宛如巫猿哀啼、孤舟嫠妇哭泣般的凄侧无比!

仲孙飞琼失惊说道:“这悲号之人,大概便是鹿玉如了!”

说完,正待即行扑往悲号传来的方向,花如雪却伸手把她拉住,含笑说道:“琼妹别急,发声悲号之人就在这高峰背后,我们倘若疾行,难免略有声息,反会把她掠走,不如悄悄掩去比较妥当!”

仲孙飞琼深觉花如雪所言有理,遂吩咐大黄与青风骥在此等候,自己则施展轻功,随同花如雪,蹑足潜踪地往那峰后赶去。

峰后是山壑,壑中云蓊雾郁,仿佛深不可测。

壑边果有一个身材窈窕的黑衣女子,呆然独立。

这女子背对花如雪、仲孙飞琼,无法看清面貌,但可看出确实带有一副黑色面纱,完全是“寂寞之宫”的人物打扮。

仲孙飞琼心中怦然微跳,飘身闪出,纵落在耶黑衣女子身后六七尺处!

黑衣女子似有所觉,霍然转身,目光自面纱之后森森射出,在花如雪、仲孙飞琼身上来回一扫。

仲孙飞琼知道对方所受刺激太重,可能业已神智不清,遂特意放低声音,笑靥微开地霭然问道:“姑娘可是鹿玉如?”

黑衣女子闻言一愕,又向花如雪、仲孙飞琼打量几眼,方自点头说道:“你们是谁?怎么知道我叫鹿玉如?我儿子呢?”

这话之中,反问三句,问到最后“我儿子呢”一语时,语音幽哽,神情越发凄绝。

仲孙飞琼心中恻然生怜,含笑答道:“我叫仲孙飞琼,这位是我师姊……”

话犹未了,鹿玉如突然目注仲孙飞琼,发出一阵凄声惨笑。

这笑声极为悲凄,但又满含愤毒的意味,听得仲孙飞琼有点不寒而栗。

花如雪蹙眉问道:“鹿姑娘为何这等发笑?”

鹿玉如手指仲孙飞琼,咬牙说道:“你美得宛如瑶台玉女,月殿嫦娥,怪不得我丈夫不要我了!”

这几句话儿,听得仲孙飞琼满面飞红,简直哭笑不得。

花如雪也只有连连苦笑,想不出应该怎样解释。

就在这奇窘无比之中,鹿玉如突又厉声叫道:“抢我丈夫的是你,抢我儿子的定也是你!”

随着话音,衣袖一扬,三枚天荆毒刺,疾如电掣地照准仲孙飞琼的面门射去。

仲孙飞琼想不到自己一团好意,竟招来了这大麻烦。只得一面施展“七星幻步”身法,向右微旋,闪开三枚天荆毒刺,一面对花如雪高声叫道:“雪姊,你看我该怎么办呢?”

花如雪略一沉吟,尚未及答,鹿玉如又复厉声喝道:“你该怎样?你该活活被我抓死?”

人随声起,十指箕张,凶猛无伦地纵起半空,照准仲孙飞琼疾抓而去。

仲孙飞琼见鹿玉如好好一位红妆侠女,因受刺激过重,几已变成一个凶恶女魔,不由又觉怜惜,又觉尴尬地吸气飘身,再度避开来势。

鹿玉如十指虽然抓空,但毫不停留地立即跟踪扑来,奇招迭发,招招挟着凌厉劲风,硬把仲孙飞琼圈入漫天掌影之内。

仲孙飞琼既不便还击,又难于解释,只得倚仗绝世身法,在鹿玉如掌风指影之间,奇险万分地飘来闪去。

花如雪看出鹿玉如武功不弱,仲孙飞琼近来进境虽高,但只守不攻,自也异常惊险,遂眉头深蹙,扬言问道:“琼妹还手,先把她打败再说!”

仲孙飞琼闻言,也知只有如此,遂在闪过一招凌厉攻势以后,探身发掌,一式“渴骥奔泉”,向鹿玉如胸前拍去。

哪知鹿玉如神智已昏,宁甘拼死,竟对仲孙飞琼这招“渴骥奔泉”毫不理会,反而乘着她探身发招,距离甚近之际,一式昆仑重手“神龙翻爪”,右掌急翻,带着呼呼劲响,狂推而出。

仲孙飞琼大出意料,立蹈危机,几乎无法自保。

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施展新近才蒙爹爹传授、火候尚未十分精纯的“太乙天玄神功”,衣袖微翻,轻轻一拂。

这“太乙天玄神功”岂同小可?仲孙飞琼虽然尚欠几分火候,但已非鹿玉如所能禁受,硬被袖风拂得“嘤咛”一声,踉跄数步,险些儿裁下那郁郁云蓊的百丈深壑。

仲孙飞琼心中一阵歉然,赶紧收手,含笑说道:“鹿姑娘,不要误会,你听我解释……”

话犹未了,竟自行蹙眉住口,说不下去!

原来鹿玉如踉跄几步之间,脸上面罩已落,只见她银牙紧咬,满面怨毒神情,一双妙目之内,更是充满了熊熊仇火,分明对自己愤恨透顶,哪里还是用言语可以解释?

仲孙飞琼的语音中断,鹿玉如的语音却发,恶狠狠地狞视仲孙飞琼说道:“仲孙飞琼,我丈夫被你抢走,儿子被你偷走,打又打你不过,却要怎样才能报仇泄恨?”

仲孙飞琼—向辨才无碍,擅于言词,但如今却涨红双颊,不知对鹿玉如这种问话究竟如何作答。

鹿玉如目光如电,在仲孙飞琼及花如雪身上来回一扫,阴森森地厉声狂笑道:“我做人无法报仇,变成厉鬼或许倒能如愿!”

说罢招发,右手一招“金鹃剔羽”,攻向仲孙飞琼,左手也以一招“手挥五弦”,照准花如雪的腰胁之间力划而出!

仲孙飞琼与花如雪均听出鹿玉如已有厌世之念,准备力加防护,但却未曾想到她会出手攻敌!

鹿玉如这一手使得仲孙飞琼与花如雪均误认她是意图拼命力战,自然不肯硬接,双双退出七八尺以外!

谁知鹿玉如此举完全以进为退,两招才发,便立即极为凄厉地仰天悲号一声,向后倒纵丈余,坠入百丈绝壑!

仲孙飞琼惊叫一声,赶紧不顾一切地纵身飞扑,伸手往鹿玉如腰间抓去。

这一抓,虽是抓个正着,但惜已稍迟,只听“哧啦”一声裂帛脆响,仲孙飞琼手中仅仅抓着半幅玄衣,鹿玉如的身形却如陨电飞星,直向壑下坠落。

鹿玉如衣裂坠壑,仲孙飞琼亦难幸免,因为她也全身凌空,再把力量用虚,怎会不追步后尘,一同失足?

尚幸花如雪来得及时,一式“云飘运岫”,掠过当空,拉着仲孙飞琼一只手儿,携带她横越四丈有余,到达对壑落足。

仲孙飞琼根本未曾觉得自己是在万分惊险之中捡回了一条性命,目注壑下云雾,哪里还见得着鹿玉如的半点身形,不由猛一顿足,把山石顿得四分五裂,泪珠儿扑簌簌地垂腮而落。

花如雪也长叹一声。手抚仲孙飞琼的如云秀发,安慰道:“琼妹不要难过,事已至此,便是大罗金仙也无回天之力的了!”

仲孙飞琼泪落如雨,抽噎说道:“雪……姊,鹿玉如太以……可……怜,子入魔掌,己又遭难,叫我怎……怎样向翔弟交待?”

花如雪摇头叹道:“此事非人力所能挽救,夏天翔定会对你谅解,我且下壑一看,是否还能有万一之望,救回鹿玉如的一条性命?”

话罢便自双掌附壁,施展“游龙术”,向云雾之中缓缓降去。

仲孙飞琼抱着无限希望,在壑上凝目观看。

约莫过了顿饭光阴,花如雪自云雾之中出现,上得绝壑,向仲孙飞琼摇头苦笑。

仲孙飞琼又是一阵伤心,凄然凄泪,悲声问道:“雪姊,可曾见到鹿玉如遗尸”?

花如雪叹道:“我下了二十余丈,便已发现无路通行,只得折回,未曾看见鹿玉如的尸身何在。”

仲孙飞琼顿足呜咽道:“我们好容易才找到鹿玉如,谁知竟把她逼得跳下深墼,连尸骨都无法寻找!”

花如雪蹙眉说道:“事情既到这般地步,我们只有赶紧去找夏天翔,帮助他救回鹿玉如所生之子,也好使她在九泉之下,略有安慰!”

仲孙飞琼点头说道:“雪姊所说虽是急务,但我想在赶往昆仑之前,先去一趟凝翠谷莫愁石室!”

花如雪问道:“琼妹是要去寻厉清狂老前辈等人吗?”

仲孙飞琼微一点头,花如雪又复说道:“凝翠谷莫愁石室我已去过,洞口密封,无法得入,不仅厉老前辈等人踪迹毫无,连去寻找他们的一钵神僧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仲孙飞琼苦笑道:“我虽知厉老前辈等人难以寻找,但鹿玉如是他女儿,我们总该在他所居附近留话,告知鹿玉如遭难的原因及坠身的地点!”

花如雪点头一叹道:“这倒应该,好在凝翠谷离此不远,转道右侧高峰便到,去走一道,也不至于延误了赴援昆仑之事!”

商议既定,两人遂带着异兽大黄、青风骥,向凝翠谷内走去。谁知走到莫愁石室的那片峭壁之下,却使“巫山仙子”花如雪与仲孙飞琼大吃一惊,颇感错愕。

原来峭壁之上本来光滑滑的令人无法寻觅莫愁石室的门户所在,如今却突然现出了一个深遽的洞穴。

花如雪以为是“风尘狂客”厉清狂、“绛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双双等有意出洞,并深知这三位前辈均具绝世功力,回天手段,不由心头狂喜地纵登峭壁,在洞口恭身禀道:“弟子花如雪、仲孙飞琼,有急事求见‘风尘狂客’、“绛雪仙人’及‘九天魔女’等三位前辈!”

语音方了,洞中传出一阵“哈哈”大笑!

花如雪一听笑声,顿时含嗔叫道:“我到处找你不着,原来你始终藏在此处。”

仲孙飞琼听出花如雪语意,方自略感惊奇地咦了一声,洞口人影微飘,果然现出那位风神俊逸的一钵神僧!

一钵神僧目注花如雪微笑说道:“你找我作甚,我在这莫愁石室之内,好处多得很呢!”

仲孙飞琼苦笑说道:“雪姊莫与一钵大师拌嘴,我们还是求见厉清狂等三位老前辈要紧!”

一钵神僧闻言笑道:“仲孙姑娘,你来迟了,厉老前辈等人,早就不住在这莫愁石室之内!”

花如雪讶然问道:“厉老前辈等人既然早就不住此处,你却在莫愁石室之中耽延这久作甚?”

一钵神僧见花如雪神情如此惶急,也自诧道:“你平日颇为从容,如今怎的这等急躁,莫非外间又出了什么大事?”

花如雪皱眉答道:“事情大得不可收拾,你先把你的遭遇说出,我再讲给你听!”

一钵神僧听花如雪这般说法,知道事不在小,遂把自己的遭遇简扼说出。

原来一钵神僧赶到莫愁石室之外,连用“佛家心语”,均未得壁内有丝毫回声,不由心中起疑,认为“风尘狂客”等人,或许业已仙游成道?

他既有此疑。遂在壁上细心察看,竟看出端倪,以“须弥金刚掌力”,震开了莫愁石室的门户。

但一钵神僧进得莫愁石室,方知厉清狂等并未仙游,因自知再有两三年光阴功行始满,不愿再受儿女之情牵扰,业已迁往更为隐僻之处,并将三人合参、数十年心血结晶的“诸天九九兜罗手法”镌在室内石壁之上,留赠将来寻来的鹿玉如、霍秀芸两位爱女及爱婿夏天翔等。

一钵神僧见这三位武林老前辈业已迁居,本想立返巫山,但忽又发现莫愁石室的石壁石质想因日久生变,逐渐剥落,致使“诸天兜罗”的九九八十一式之中,已有三式模糊不清。

他深恐这种集合三位奇侠心血结晶的武林绝学受损绝传,遂只好暂作勾留,把“诸天兜罗”手法一式一式的,描摹在所着的僧袍之上。

武林中人谁不好学?一钵神僧一面描摹,一面自然也就照样练习,并于参悟之中,把那业已毁损模糊的三式补绘而出。

今日刚好大功告成,遂开了门户,准备返回巫山,恰遇见花如雪、仲孙飞琼赶到。

一钵神僧说明经过,花如雪也把鹿玉如在“寂灭之宫”内产子,婴儿被窃,急怒成疯,终于自坠百丈深壑,尸骨无踪之事,向他细说一遍。

一钵神僧听得不住合掌当胸,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花如雪苦笑说道:“你不要念佛,眼前之事,不能静等阿弥陀佛显灵,总得想个什么办法才好!”

一钵神僧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根据‘寂寞掌门’四字研判,婴儿定在昆仑,夏天翔也必先扑此处,我们赶紧驰援,方是第一要务!”

花如雪点头说道:“驰援固然要紧,但也得有个打算,这样如何?我与琼妹一马双骑。

同乘青风骥,疾赴昆仑,你带着大黄随后赶到!”

一钵神僧看了大黄一眼,微笑说道:“我记得大黄性躁异常,它与我同行,能听话吗?”

仲孙飞琼既因鹿玉如遭难之事愧疚不已,又复心悬夏天翔安危,委实急于赶赴昆仑,遂向一钵神僧说道:“大师放心,大黄气质已有变化,较前温顺多多,决不敢有违大师所命!”

说到此处,对花如雪问道:“雪姊,安排既定,我们是否立即赶路!”

花如雪是儿女情场中的过来人,深知仲孙飞琼关怀夏天翔,心情焦急,遂含笑点头,两人双双纵上青风骥,纵辔疾驰。

一钵神僧摇头一叹,关好莫愁石室门户,也自带着异兽大黄,展足脚程,随后策应!

他们三人一兽,虽然来得绝快,但尚未抵达昆仑,夏天翔已陷入无边险厄之中。

原来,“昆仑逸士”向飘然派出心腹门人,企图把夏天翔诱来昆仑的不久之后,夏天翔便已自行赶到昆仑宫外!

这时昆仑派内几乎业已全是向飘然的心腹手下,忽见有人闯宫,遂由值日弟子发话问道:“来人擅闯昆仑,有何要事?”

夏天翔因自己此时尚拿不准婴儿是否藏在昆仑,不要恶言相对,只好含笑抱拳说道:“在下夏天翔,是北溟皇甫神婆门下,有事求见昆仑掌门!”

昆仑值日弟子问道:“本派有两位掌门人,你要见哪一位?”

夏天翔闻言,愕然问道:“贵派怎的突然有了两位掌门?夏天翔想请教一下这两位掌门人的名姓及外号!”

昆仑值日答道:“一位是‘昆仑逸土’向飘然,一位是‘五毒飞尸’莫子京!”

向飘然未死,原在夏天翔的意料之中,但“五毒飞尸莫子京”七字,却把他听得惊愕不已。

因为夏天翔记起“万梅老农”秦乐圃在埋忧谷中与“埋忧居士”动手之时,曾认出对方身法颇与“五毒飞尸”莫子京相似。如今莫子京居然与向飘然狼狈为奸,并做了昆仑掌门,难道这昔年为黑白两道共所不容的“五毒飞尸”,就是那勘透世情、冷透雄心、甘居寂寞的“埋忧居士”?

他正在蹙眉寻思,昆仑值日弟子业已再度问道:“夏朋友,你究竟是求见向掌门人还是莫掌门人?”

夏天翔答道:“我要见‘昆仑逸士’向飘然!”

昆仑值日弟子说道:“向掌门人如今不在昆仑宫中,正在昆仑绝巅调弄婴儿!”

“调弄婴儿”四字,听得夏天翔血脉愤张,也不再多问,便自率领灵猿小白,往昆仑绝巅匆匆赶去。

他身形刚杳,昆仑宫内便即闪出两人,一位是“昆仑逸士”向飘然,另一位则是由“埋忧居士”变成昆仑掌门的“五毒飞尸”莫子京。

向飘然向宫门值日弟子吴琅问道:“夏天翔可是单人来此?”

吴琅恭身答道:“启禀掌门人,夏天翔虽是独自来此,但却携带了一只小小的白猿!”

“五毒飞尸”莫子京冷笑道:“一只小小白猿,能成多大气候?我们还是照预计行事便了!”

向飘然狞笑点头,遂与莫子京同住昆仑宫中,准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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