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长青与季东平、朱诚等人,相继越窗进入房中时,只见司长胜等三个被扣人质的镖师,
已好好地端坐室中,司长胜的手中并捧着一个小巧而精美的锦盒。
达三人,一见柏长青进入房中,一楞之下,一齐起身恭身施礼道:“见过总督察,总镖
师。”
青衣老妪不等柏长青开口,冷然接道;“年轻人,人货都已交还,你们可以走了!”
柏长青含笑答道:“多谢老人家1”
目光一扫其余五人,沉声接道:“咱们走吧!有话途中再说。”
转身向青衣老妪抱拳一礼,当先向门外走去,其余五人也鱼贯地相随而出。
当他们这一行人走过一座偏殿时,一个中年和尚迎着柏长青合什一礼道:“阿弥陀佛!
这位施主是否姓柏?”
柏长青微微一楞,驻步答道:“不错,大师有何见教?”
中年和尚道:“柏施主是四海镖局的总督察?”
柏长青道:“是的。”
中年和尚道:“有一位施主要见柏施主,柏施主是否愿见见那位施主?”
柏长青注目道:“那是怎样的一个人?”
“是一位年纪很大的施主。”
“没有姓名?”
中年和尚苦笑道:“那位施主不肯说出姓名,只说柏施主见到他之后,一定会认识。”
柏长青淡淡一笑道:“好,请带路。”
接着又回头向朱诚等人摆了摆手道:“诸位请在这儿等一下。”
随着那中年和尚,穿过一个天井,迳由月洞门进入一个颇为清幽的小院,小院中一位脸
如重枣的长髯老人,正负手卓立,仰首沉思着。
当柏长青进入小院时,长髯老者首先向中年和尚挥挥手,然后向柏长青笑道:“老弟,
认识我么?”
听语声,竟是东方逸?
柏长青不禁一楞道:“是东方兄?”
东方逸笑道:“老弟,还得麻烦你折回去通知朱诚镖师一声,叫他们先回去,但不要说
明是我在这儿。”
柏长青点点头,立刻又转身向外走去。
当他将朱诚等人打发走,再回到院中时,东方逸却将他领进了东面厢房中,一面让座,
并一面笑问道:“我也到这儿来了,老弟不感到奇怪?”
柏长青点首微笑道:“有一点儿。”
东方逸方自拈须一问,柏长青又正容接问道;“方才在围墙外伏伺的就是东方兄?”
东方逸点点头道:“是的。”
柏长青故装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我还以为是铁板令主的人哩!”
东方逸笑道:“所以你冷不防赏他一记‘百步神拳’,老弟,幸亏我见机得快,否则真
要挨上了,那可就吃不消。”
柏长青微微一笑,旋即正容注目问道;“东方兄亲临此间,难道另有发现?”
东方逸也正容答道;“那倒不是,老朽因为那老太婆能在百招之内使司马护法负伤,其
功力自非小可……”
柏长青含笑截口道:“东方兄是怕小弟吃亏?”
东方逸点点头道:“是的,老弟,你的身手,我是信得过,只是你毕竟年纪太轻,江湖
阅历也嫌不足,我怕你会大意之下上人家的当,所以暗中跟了来。”
柏长青心中冷笑—声:“说得倒蛮中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
但他口中却笑道:“多谢东方兄关照?”
东方逸笑道:“自己人嘛?老弟怎么跟我客气起来。”
接着,神色一整道:“老弟,方才你瞧出那女人的蹊跷么?”
柏长青道:“小弟只觉得那女人神秘得很。”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难道东方兄已瞧出甚么蹊跷了?”
东方逸含笑问道:“老弟曾否注意到她的身材?”
柏长青一楞道:“这个,小弟倒不曾仔细端详。”
东方逸接道;“她那身材还相当苗条,尽管她故意穿上一身宽大的衣衫,但仍然难以瞒
过有心人的观察。”
柏长青听东方逸说和他比斗的女人身材苗条,讶然问道:“如此说来,那她必然还很年
轻?”
“年轻虽未必见得,”东方逸接道:“但与她那满头银发难以配合是可以断定的了。”
柏长青心中暗道一声“惭愧”,讪讪地一笑道:“小弟真是惭愧得很。”
东方逸正容接道:“老弟,这就是江湖阅历深浅的问题,同时也是所谓旁观者清的问题,
其实老弟今天表现得很好,而且也尽了全力,说句不怕老弟见笑的话,方才如果换上我,最
后那二十招,可实在接不下来。”
柏长青笑道;“东方兄未免太谦虚了吧!”
东方逸正容如故地道:“不!我是实话实说。”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道;“老弟,咱们别把话题扯远了,据我个人的观察,不但那老太
婆并非本来面目,连那年轻人,也经过了巧妙的易容。”
柏长青不禁再度一楞道:“那他们这易容术,真算得上是相当高明了。”
“相当高明还不足以形容,”东方逸接道:“老弟,应该说是非常高明才对,事实上,
如非我发觉她那百密一疏的身材方面有了破绽,也不会发觉她是经过易容,当然也更不会去
注意那年轻人了。”
柏长青注目问道:“东方兄是否已由她的武功方面,忖测到她的来历?”
东方逸苦笑道:“老弟,这正是我想问你的话。”
柏长青正容答道:“不瞒东方兄说,小弟对当今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武功,都有个概念,
唯独对今天这神秘妇人所使的招式,却有莫测高深之感。”
东方逸笑道;“以老弟胸罗之渊博,尚且没法臆测,试想凭我又怎能猜得出来。”
微顿话锋,又沉思着接道:“不过,目前我有一个假定,虽未必中,但也不致相差太
远。”
柏长青注目问道:“东方兄是怎样的一个假定?”
东方逸反问道:“老弟,她不是跟你说过,住在这潜溪寺中,已有十多年了么?”
柏长青默然点首,东方逸接道:“那么,咱们先在这一点上查证一下。”
顿住话锋,合掌轻击三下,少顷之后,一个小沙弥匆匆进入,合什问道:“施主有何吩
咐?”
东方逸沉声道:“有请贵寺知客大师。”
小沙弥恭声应是,向两人分别一礼之后,转身匆匆离去。
柏长青接问道:“东方兄是想由寺中和尚口中,查证她确已在这儿住了十多年的真实
性?”
东方逸点点头道:“不错。”
柏长青困惑地问道:“这……于她的武功来历有关系么?”
“当然,”东方逸正容接道:“老弟,武林中有一项未经证实的传说,不知老弟听说过
没有?”
柏长青问道:“那是怎样的一项传说?”
东方逸沉思着道:“这传说也不知何时自来,据说,这龙门山麓数以万计的石刻神像中,
藏有一本空门武功秘笈,但多少年来却一直没有人发现过。”
柏长青道:“这消息,小弟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东方逸道:“也许这仅仅是一种传说而已,也许跟各人的福缘有关,也许因为这十数万
尊神像为数太多,而无法搜寻,以致始终也未被人发现,可是如果是有心人,以经年累月的
工夫,穷加搜索,那情况就不同了。”
柏长青不禁心中一动道:“东方兄忖测这神秘妇人可能已获得了那本佛门武功宝典?”
东方逸点点头道:“我确有这种构想,试想,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一个小娃儿,在和尚
庙中,一呆就是十几年,那是所为何来!”
柏长青不禁连连地点首道:“东方兄分析得极为有道理,足证以她那武功的神秘,也大
有此种可能……。”
说到这里,知客僧已在门外合什为礼道:“施主召见有何吩咐?”
东方逸含笑还礼道:“大师请进,老朽有件事情请教。”
知客僧进入房中,自行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之后,才注目问道:“不知施主所问何事?”
东方逸一指柏长青,笑了笑道:“大师,这位老弟方才所见的那位老婆婆,在贵寺已有
多久了?”
知客僧沉思着答道:“确实时间,贫僧已记不清楚,大概说来总在十年以上吧!”
东方逸接问道:“那老婆婆初来贵寺时,就是这模样么?”
知客僧道:“不!那位女施主初来时,头发并未全白!”
东方逸道:“她一直就是那两个人?”
知客僧道:“是的,那时候,那位小施主还很小。”
东方逸注目接问道:“大师是否知道她的来历?”
知客僧道:“那位女施主自称系江南人,姓姜。”
东方逸身躯一震,脱口问道:“江什么?”
知客僧苦笑道:“施主,很抱歉,出家人不便打听女施主的名儿,所以贫僧只知道她姓
姜。”
东方逸似已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由讪然一笑道:“是不是江河的江?”
知客僧道:“不!是孟姜女之姜。”
东方逸轻吁一声道:“那年轻人是她的甚么人?”
“那是她的令郎,”知客僧接道:“那位女施主平常叫他仇儿,那名字也很奇怪,竟是
‘仇敌’的‘仇’。”
东方逸淡淡一笑道:“她在这儿一呆就是十几年是否说过原因?”
“说过的,”知客僧道:“她说她的丈夫是镖师,不幸殉职,只遗下他们母子二人,老
家里没甚么人,因喜爱本寺清静,所以就长住下来。”
东方逸注目问道:“她平常与些甚么人交往?暇时做何活动或消遣?”
知客僧道:“回施主,十几年来,贫僧不曾看到有甚么人探访这位女施主,平常也很少
出外,不过最近这两年来,倒是出去过三次,而且每次都是三五个月才回来。”
东方逸笑了笑道:“大师,还有一个问题没回答我。”
知客僧楞了一楞,才哦地一声道:“施主是说她平常消遣?”
东方逸点点头道:“是的。”
知客僧沉思着道:“这个……倒很难说,因为平常贫僧所见到的,那位女施主除了督导
她令郎的武功文事之外,可没见到他们做甚么消遣。”
东方逸笑道:“总不致足不出户吧!”
知客僧讪然一笑道:“那当然不致于,不过,他们出外时也不曾离开过这龙门山的范
围……”
说到这里,忽有所忆地“哦”道:“贫僧想起来了,那位女施主对所有石刻神像似乎别
具兴趣,该算是施主口中所说的‘消遣’吧!”
东方逸目中精彩一闪道:“怎么说?”
知客僧道:“贫僧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但贫僧不止一次碰到那位女施主在那些石刻神像
之前留连忘返。”
东方逸向柏长青投过会心的一瞥,然后点了点头,淡淡一笑道:“谢谢你!大师。”
随手递过一锭十两重的金锭子,接道:“不成敬意,敬请大师哂纳。”
知客僧双手接过金锭子,连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愿我佛保佑施主福寿齐全!”
东方逸正容接道:“大师,有关老朽所问的话,请别在那位老婆婆面前提及。”
知客僧恭答道:“这个无须施主吩咐,贫僧理会得。”
东方逸笑了笑道:“老朽坐一会就走,这儿无须派人伺候,不敢打扰大师,大师请便
吧!”
知客僧喏喏连声合什躬身而退,那神态之恭谨,可说是无以复加。
柏长青目注知客僧离去的背影,轻轻一叹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信哉斯言。”
东方逸笑道:“老弟,别说了,你看……老朽方才的判断如何?”
柏长青由衷地赞道:“小弟除了佩服之外,没话可说。”
东方逸拈须微笑,但旋即脸然一整道:“只是不知她同中原四异是何渊源?并如何会想
到向本局追查那四位人物的下落?”
柏长青也正容答道:“是的,令人费解之处,也就是这一点。”
东方逸沉思着道:“看她今天对老弟你的言行,好像并非坏人?”
“不错,小弟也有此同感。”柏长青接道:“东方兄下一步行动,将……?”
东方逸蹙眉答道:“我想暂时不理她,且让她自己找上门来时再说。”
接着又注目问道:“老弟是否打算接受她给你的好处?”
柏长青笑了笑道:“小弟本不稀罕甚么好处,不过,既然已经说好了,我想,七天之后,
还是来走一趟较为妥当。”
“对!”东方逸接道:“届时,也可以再伺机问问她的来历。”
柏长青笑道:“这个,恐怕不容易问出甚么名堂来。”
东方逸道:“那也不要紧,但是咱们是要抱着姑妄行之的态度,老弟你说对么?”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道:“老弟,另外有一件事情,将麻烦你一趟。”
柏长青淡淡一笑道:“自家人嘛,没甚么麻烦不麻烦的,东方兄有事情尽管吩咐。”
东方逸正容接问道:“老弟,你见过当今八大高人中西域十不全么?”
柏长青道:“小弟虽然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却还没有见过。”
东方逸道:“此人姓施名朴泉,眇左目,跛右足,右手并缺一根拇指,因此;武林同道
乃以其姓名之谐音而称之为‘十不全’。”
柏长青笑道:“严格说来,他只能算三不全了!”
东方逸笑了笑道:“不错!此人因右手缺了一根拇指不便使兵刃,乃练成了一套奇诡而
狠辣的左手剑法,其身手之高,在八大高人中,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话锋微顿,又轻轻一叹道:“大凡一个残废的人,个性也必然怪僻,施朴泉当然也不会
例外。”
柏长青接问道:“他的为人如何?”
东方逸道:“为人善善恶恶,介于正邪之间。”
柏长青不禁心中一动道:“难道此人也到了洛阳?”
东方逸点头道:“是的,目前正寄寓府前街吉星客栈特三号房间。”
柏长青注目问道:“东方兄要交办之事,莫非与此人有关?”
“对了!”东方逸正容接道:“此人来自中原,本系应本教之礼聘而来,可是他到达洛
阳,已有七天,不但不向本教报到,而且有投向铁板令主那一面的企图。”
微顿话锋,话声一沉道:“老弟试想,是可忍孰不可忍?”
柏长青心中暗笑:“你这狰狞面目,未免显露得太早了吧……”
但他口中却附和着道:“不错,那委实是不应该。”
接着,注目问道:“东方兄之意,打算如何处置?”
东方逸道:“这事情,由老弟你全权处理,老朽只告诉你一个原则,那就是由本教礼聘
来的人,绝对不容许他投入敌人阵容中去!”
柏长青点点头道:“好,小弟勉力以赴。”
东方逸接道:“老朽先行前往部署一下,老弟你不妨在这儿歇息一番,并加以易容,算
好于黄昏时分到达吉星客栈前。”
柏长青点点头道:“好的,只是小弟易容之后届时咱们如何联络?”
东方逸笑道:“这个毋须老弟费神,你的服饰和马匹,老朽都记得,我会交待本教中人
的。”
柏长青毅然点首道;“好,小弟遵命。”
东方逸由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檀木盒,交与柏长青道:“老弟没带易容药吧?”
“是的。”
“那么,你暂时用用我这个吧!”
柏长青送走东方逸后,不由手捧那小巧檀木盒,陷入沉思之中。
他,低声喃喃自语着:“这老贼今天怎会对我如此信任?莫非此中还另有甚么阴谋
么……”
说到这里,他突然有所警觉地刹住话锋,扭头向窗外淡淡一笑道:“阁下,别小家子气
了,站起来吧!”
一怪笑声,窗外出现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妪,赫然竟是那青衣老妪,她,一翘拇指,低声
笑道:“高明!高明!年轻人,你比我想像中更高明一筹,也似乎强过那个糟老头。”
柏长青一楞道:“原来是老人家。”
接着,又谦笑道:“老前辈过奖了。”
青衣老妪正容接道:“年轻人,老身可是由衷之言。”
柏长青道:“老人家何所据而有此谬赞?”
青衣老妪道:“第一:你能够察觉老身形迹,而糟老头未曾,第二:糟老头自己不敢去
对付‘十不全’,而支使你出手,有这两个理由,还不足以证明么?”
“错了!老人家,”柏长青接道:“先说第一个理由:老人家到达这窗外的干沟中时,
是否正当那知客僧入门之际?”
青衣老妪道:“不错。”
柏长青道:“这就是啦!当时‘糟老头’正在向知客僧问话,自然难免疏神,而小可
却……”
青衣老妪截口笑道:“这解释太勉强了些,因为一个武林高手,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该
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柏长青笑道:“老人家……。”
青衣老妪再度截口道:“这问题别谈了,年轻人,老身要问你几句话。”
柏长青含笑点头道:“小可恭聆。”
青衣老妪注目道:“方才那糟老头就是东方逸吧?”
柏长青点头答道:“是的。”
“四海镖局就是‘通天教’的幌子,对么?”
“唔……。”
青衣老妪目光深注地问道:“年轻人,你在‘通天教’中,可能另有目的吧?”
柏长青微微一怔道:“何以见得?”
青衣老妪笑道:“这也有两个理由,第一:咱们在较量武功时,你曾以真气传音向我提
过善意的警告,第二,是根据方才的自语。”
柏长青不禁哑然失笑道:“老人家真是有心人。”
他,口中说得轻松,暗中却已经默提真力,接着,并脸色一沉道:“老人家,你如果不
表明真实身份,咱们两人中,待会儿恐怕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此地!”
青衣老妪一楞道:“有如此严重么?”
柏长青声色俱庄地接道:“那只怪老人家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话落,霍地起立,剑眉双挑地沉声喝道:“老人家,我等你一句话!”
青衣老妪目见柏长青的威态不由心中暗凛,“这娃儿好重的杀气……”
但她口中却平静地漫应道:“年轻人,如果我随便报一个假身份,你又怎么办呢?”
柏长青冷笑道:“这个,我自有方法分辨出来。”
青衣老妪长叹一声,脸色肃穆地以真气传音说道:“年轻人,如非你曾以真气传音向我
提过善意的警告,并且方才我亲自听到你称东方逸为老贼,我实在不愿意说出心中的话来。”
柏长青神色略安地道:“小可恭聆!”
青衣老妪道:“但尽管如此,我也只能告诉你,我跟中原四异中的古太虚有血海深仇。”
柏长青沉思着问道:“那你找其余三异,又为何来?”
青衣老妪道;“因为中原四异既然是同时神秘失踪,只要找着其中一人,自然也就可以
找着古太虚了。”
柏长青点点头道:“这倒是不错。”
接着,他又就方才那知客僧向东方逸所陈有关青衣老妪各节加以查证,青衣老妪也担承
这些话儿都是实情。
柏长青沉思着问道;“那么,老人家最近两年之所以经常外出,必然是暗中查探‘中原
四异’的行踪了?”
青衣老妪道:“不错。”
柏长青接问道:“老人家何以断定‘中原四异’之失踪,与四海镖局有关呢?”
青衣老妪道:“年轻人,你问得太多了!”
柏长青苦笑着欲言又止。青衣老妪注目问道;“你心中好像还有话?”
柏长青神色一整道:“是的,小可心中还有话,也许这些话,对老人家恐能有所帮助,
但咱们双方都有顾忌,目前不说也罢!”
“废话!”青衣老妪怒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也那么婆婆妈妈的!”
柏长青轻轻一叹道:“小可也有难言之隐,这一点希望老人家能多多包涵。”
青衣老妪注目沉思间,柏长青又正容说道:“老人家,小可有一个善意的建议,不知老
人家是否爱听?”
青衣老妪注目如故道:“说说看?”
柏长青道:“小可之意还是请老人家去白马寺同铁板令主联络一下。”
“为什么?”
“那对老人家有益无损。”
青衣老妪冷然接道:“我老婆子的事自己会解决。”
柏长青注目接道:“老人家,那不是求人,而是为了了解一下当前的情况!”
青衣老妪道:“你是认为铁板令主知道‘中原四异’的下落?”
柏长青微一犹豫道:“这个……小可倒不敢断定,不过据小可所知,铁板令主正在查探
‘中原四异’的行踪,如果……彼此交换一下情况,也许会对老人家有所助益。”
青衣老妪目光深注着,似乎想看透柏长青的五脏六腑,半晌之后,才点点头道:“好,
老身冷静考虑一下再说。”
“那么,小可七天之后再来恭领老人家所赐的好处。”
柏长青接着以真气传音说道:“届时,小可希望能欣闻老人家已获得了‘中原四异’的
消息。”
青衣老妪微微点首,身形一闪,已由窗外消失。
柏长青仰首凝注窗外长空中的悠悠白云,良久,良久,才发出一声深长的轻叹,接着,
取出东方逸临时给他的易容盒,开始易容。
当柏长青在潜溪寺的客房中易容时,洛阳城中铁板令主临时驻节的白马寺前,却有一场
腥风血雨正待展开。
白马寺,是中国佛教史上最重要的寺院,号称中原第一古刹。
史传东汉明帝水平八年(公元六五年)明帝夜梦奇人,身长丈余,顶放白光,飞行于宫
殿之间,帝醒后召群臣问兆,大臣傅毅称为西天之佛,帝乃遣王遵,蔡惜,及秦京等赴天竺
求经迎佛,郎中蔡惜偕梵僧迦叶摩腾,竺法兰二人归,住于“鸿胪寺”,王公贵人好而信之,
佛教大昌,因当年以白马驮经而回,故改鸿胪寺为“白马寺”。从此,佛教流传中土,到北
魏时仅“洛阳”一地,即有佛寺千座,其后,印度的佛教僧徒先后来“洛阳”达三千人,外
来文化几有压倒儒教之势。
迦叶摩腾及竺法兰二高僧居“洛阳”六十年先后圆寂,葬于“白马寺”内。
寺内昆卢阁墙上,犹嵌有汉代这两位高僧所译四十二章佛经的石刻……。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日暖风和的午后。
白马寺大门前的台阶上,两个中年花子,正敞开那百结鹑衣,一面沐着阳光,一面熟练
地在捉着虱子,直往口中猛送。
大门前那宽敞的广场,本是贩夫走卒,百耍杂陈的场所,但因此刻是大白天,仅仅有极
少数游人活动着,显得空荡荡,冷清清的。
远处一个奇异的行列,为首的一人,身长不满五尺,但一个乱发蓬飞的脑袋却大如笆斗,
一双绿豆眼,一撇山羊胡,与他那特大号的头颅实在不相称,一袭灰衫,长可及地,配上他
那鸭子步,走起来,更显得滑稽。
此人面部虽显得苍老,但满头却找不到一根白发,由外表上看来,可测不准他有多大年
纪。
怪老头后面,是一胖一瘦两个黑衫老者,其次是“索魂五魔”中的老大冉立金,老四冉
立火,较后的却是八个横眉怒目的彪形劲装大汉。
这一个奇异的行列,立刻使广场上闲荡的游人纷纷注目,并引起一阵窍窍私语。
在此同时,广场的另一角,也有一人踽踽地向白马寺前走来,那是一个头戴阔边草帽,
帽沿拉得低与眉齐,披着一件长及地面的玄色披风的人。
由于他走路的姿态根本不是走,而像是在地面上徐徐滑动似的,如果是在夜晚,可真会
被人把他当做幽灵鬼怪哩!
可是,由于前途的那一个奇异行列吸引了场中游人的注意力,同时也由于这幽灵似的人
目标太小,所以,尽管这位仁兄也同样的值得令人注目,但事实上,却并没有人注意他。
那两个坐在“白马寺”前台阶上扪虱子的中年花子,远远地向那奇异的行列盯了一眼,
两人低声说了一句甚么,其中一人徐徐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缓步进入寺内。
那奇异的行列,在白马寺大门前十丈远处停止。
那大头怪人扭头向冉立金挥了挥手,冉立金即大踏步地向“白马寺”的大门走去。
一直走到那正在低头扪虱子的中年花子面前,才停下来清嗽一声道;“嗨!朋友,请站
起来说话。”
中年花子听若未闻,却捏住一个虱子端详着自语道:“好小子,平常你惯于喝人血,现
在,该你的末日到了吧!”
随手往口中一送,“格”一声脆响,还津津有味地以舌尖咂咂咀唇。
冉立金眉峰一蹙沉声喝道:“朋友,你还装甚么样!”
中年花子这才似乎悚然一惊地抬头讶问道:“大爷是跟我花子说话?”
冉立金冷笑道:“朋友,装羊也得看是甚么时候!”
“朋友?”中年叫花哈哈大笑道:“我穷叫化那有恁好的福气能有你大爷如此阔气的朋
友!”
冉立金脸色一沉道:“阁下身为丐帮五结弟子,身份不低……”
中年叫花截口笑道:“原来尊驾还是道上朋友,这‘朋友’二字,可算是用得上,用得
上。”
冉立金冷然一哂道:“废话说完了么?”
中年叫花笑道:“说完了,尊驾有何见教?”
冉立金道:“烦请通报一声,叫那‘北漠狼人’申天讨出来。”
中年叫花点点头道;“可以。”接着,右掌一伸道:“拿来!”
冉立金一楞道:“拿甚么来?”
中年叫花道:“自然是拜帖喽!”
“拜帖?”冉立金笑道:“哼!朋友太抬举那老匹夫了!”
中年叫花依然盘坐台阶上,却是脸色一变道:“好啦!敢情尊驾还是找碴儿来的。”
冉立金笑道:“也算是讨债的……”
中年叫花截口接道:“尊驾先报个万儿!”
冉立金朗声说道:“阴山门下,‘索魂五魔’之首,冉立金。”
中年叫花笑道:“哦!原来就是不久之前,会宾楼上,申大侠手中的掌底游魂。”
冉立金脸色一寒,双目中凶芒暴射,但中年叫花却又含笑接道;“尊驾居然还有勇气前
来讨债,想必是请了有力的帮手来啦……。”
他的话声未落,广场上的老四冉立火已扬声说道:“老大,师尊不耐烦了哩!”
中年叫花话锋一转道:“哦!原来令师阴山老怪司马因也来了……。”
冉立金截口厉声叱道:“臭叫化,家师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中年叫花笑道:“老子已经叫了,你又能怎样?”
冉立金怒喝一声:“臭叫化找死!”话声中,右掌五指箕张,向中年叫花的左肩闪电抓
下。
中年叫花左肩一塌,避过对方那凌厉的一抓,同时,正好捏住一个虱子的右手顺势朝冉
立金口中一弹,而他的身形却一个侧翻,已挺身站立五尺之外,裂咀大笑道:“不成敬意,
尊驾多多包涵……。”
冉立金居高临下,又是出其不意,满以为十拿九稳的一记抢攻不但落了空而且因距离近,
又当他破口大骂“臭叫化找死”的当口,中年叫花这一记妙到毫巅而又捉狭之极的绝招,刚
好弹个正着。
尽管中年叫花手上的劲力拿捏得恰到好处,并没伤着他,但那种不痛不痒,而想来又恶
心的滋味,不由使他既无暇追击,又不能骂出口地接连向地下吐出几口口水,那一张脸色,
蹩得好不怕人!
中年叫花似久不胜惋惜地道:“真是暴殄天物!阁下,这是叫化子身边的唯一法宝,也
是滋阴补肾,消痰化气的无上珍品,早知阁下不识货,我穷叫化就该留着自己受用啦……唉!
阁下怎么一声不吭就打起来。”
原来冉立金气极怒极之下,已亮出身边的狼牙棒,一招“力劈华山”朝中年叫化兜头砸
下。
中年叫花一面手忙脚乱地以手中青竹杖架开对方的一记抢攻,一面嚷道:“不行!阁下,
穷叫化的打狗棒是打狗的,用来对付你阁下,可实在太不礼貌……。”
“哨”地一声,青竹杖居然将精钢所炼成的狼牙棒架了开去,而且顺手一挥,青影颤动
中,竟将冉立金迫得连退三级台阶,接着并哈哈大笑道;“妙啊!原来用我平时打狗的招式,
对付起阁下来竟也相当有效……。”
这话可够损,言外之意,可不是把冉立金当做一条狗在戏弄么!
冉立金一声怒吼,手中狼牙棒舞成一团乌光,纵身上窜,两人就在这大门前的台阶上,
兔起鹘落地展开一场以快制快的恶斗。
中年叫花手中打狗棒从容挥洒,见招拆招,不时还攻一两下,他,不还攻则已,一还攻,
必然将冉立金迫得连退两三步。
而且,不特此也,他口中妙语如珠,既尖酸,又刻薄,逗得冉立金暴跳如雷。
此刻的冉立金,于羞怒交进中,心中更是凛骇不已。
本来,在冉立金的心目中,一个丐帮的五结弟子,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分舵主或者是总
舵中的香主而已,凭他的一身功力,应该是于开始那一抓时,就应该手到擒来才对,但事实
证明,这个丐帮的五结弟子,一身功力之高,竟似乎比他高出不止一二筹,这情形,又怎能
不教他越打越心寒哩!
说来也只能怪他运气太坏。
原来这位丐帮五结弟子,是当代丐帮帮主云万里亲自调教出来的“丐帮八俊”中的老三,
姓史,名立民,现在才二十四岁。
这史立民虽然是“丐帮八俊”中的老三,但无论资质秉赋,武功机智,在八俊中都是首
屈一指的人物。
凭他这些优越的条件,本有希望被立为帮主的继承人,但却因他本性捉狭,刁钻,部分
长老不肯同意,以致目前尚未定案。
丐帮,是江湖上最大的帮会,耳目之灵通,自然也是首屈一指。
铁板令主驻节白马寺的第三天,丐帮帮主云万里即亲率他的八大弟子前往晋谒,并自告
奋勇,以他的八大弟子轮流担任临时警卫。
徐丹凤一方面因云万里的盛情难却,另一方面也委实感到自己人手不够,于是就接受下
来,并自动说出愿意传给他们三招武功,这一来当然是双方皆大欢喜了。
云万里因“丐帮八俊”在江湖上业已闯出名气来,为免引人注意,乃分别要他们八个都
加以易容,于是,年仅二十四岁的史立民,就变成中年叫化了。
此刻,刚好是史立民与八俊中的老四胡钊轮值。
史立民于最初发现那奇异的行列时,即已看出最前面的大头矮老人似与传说中的阴山老
怪相似,于是乃吩咐老四胡钊先行入内通报……这些闲话,就此表过。
试想:冉立金刚好遇上“丐帮八俊”中首屈一指的史立民,尤其是经过铁板令主指点过
的史立民,他又怎能不吃瘪,更怎能不算运气太坏哩!
顷刻之间,两人已交手二十招以上。
冉立金空自绝招连演,却把对方一点也莫可奈何。
史立民边打边笑道:“奇怪,往常,总是三两下他就挟着尾巴跑了,今天,怎会反常
的……”
阴山老怪司马因身旁较胖的一个黑衫老者,已脸罩寒霜地向大门前欺近。
也就当此同时,史立民一声清叱:“撒手!”
冉立金倒也真肯听话,手中狼牙棒应声脱手震飞三丈多高,身形也—个踉跄倒退三步刚
好退到那适时赶来的黑衫老者身前。
黑衫老者伸手接过由半空中下堕的狼牙棒,顺手递给老脸上正青一阵白一阵的冉立金,
目注史立民冷冷一笑道:“丐帮中居然有如此高明的五结弟子,这倒真是奇闻!”
史立民淡淡一笑道:“莫非尊驾也有意赐教一番?”
黑衫老者冷笑道:“如果你不肯通报,那老夫也只好先行伸量你一番了!”
史立民一摆手中打狗棒,朗声笑道;“行!尊驾请!”
“你下来!”黑衫老者接道:“这儿地势宽敞让你死得舒服一点!”
史立民含笑接道:“冲着你这一份孝意,穷叫化倒不好意思拒绝……”
说话间,已从容举步向台阶下走来。
但他刚刚走下两级台阶,大门内一声沉喝;“立民退过一旁。”
这适时出现在门口的,是风华绝代的“东海女飞卫”冷寒梅,她,手捧琵琶,正袅袅婷
婷地迈出大门,紧随她背后亦步亦趋的是邱尚文和那入内报讯的中年叫化,也就是“丐帮八
俊”中的老四胡钊。
史立民一声恭喏,闪过一旁。
那黑衫老者双目一亮,也莫名其妙地向后退了一步,但他一退之后,似已察觉到自己的
失态,旋即一声干笑,目注冷寒梅问道:“芳驾莫非就是名列当今八大高人中的‘东海女飞
卫’冷女侠?”
冷寒梅含笑答道:“不错,冷寒梅浪得虚名,倒教阁下见笑了I”
黑衫老者满脸堆笑道:“那里,那里,冷女侠瑶池仙品,见面胜似闻名,在下今天得睹
芝颜,真是三生有幸……”
说话间,冷寒梅已步下台阶,距他身前不足五尺,她那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高贵气度,
不由使黑衫老者顿住话锋,不由自主地再行退后三尺。
冷寒梅俏立台阶前冷然一哂道:“请恕冷寒梅眼拙,能否请教尊姓大名?”
黑衫老者阴阴一笑道;“在下无名小卒,报出万儿来,像冷女侠这等绝世高人也未必知
道。”
冷寒梅冷笑一声道;“不报万儿也不要紧,但冷寒梅要请教一声阁下知不知道这目前的
白马寺,是甚么所在?”
“这个,在下知道,”黑衫老者接道:“目前的白马寺,是寰宇共尊的铁板令主临时驻
节之所。”
冷寒梅语声一沉道:“既知是铁板令主的驻节之所,为何还敢在这儿撒野?”
黑衫老者也冷笑道:“冷女侠只看到在下撒野,却为何不问你的手下人?”
冷寒梅道:“先问你也一样。”
黑衫老者道:“在下以礼拜访,冷……”
冷寒梅截口问道:“有拜帖?”
黑衫老者道:“在下要见的是‘北漠狼人’申天讨,毋须备拜帖!”
“那么我告诉你。”冷寒梅接道:“申大侠没空,有甚么事找我冷寒梅也一样。”
黑衫老者阴恻恻地一笑道:“冷女侠,这不是好玩的事,你何苦替人家顶缸!”
冷寒梅沉声说道:“冷寒梅既已出头,天大的事,寒梅一力承担!”
“好,希望你莫后悔!”黑衫老者扭头向一直静立十丈外空手望天的阴山老怪司马因问
道:“司马前辈,您都听到了?”
司马因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
黑衫老者微微一楞道:“老人家有何指示?”
司马因阴阳怪气地一笑道;“你们两兄弟平常爱好的是甚么?如今,美色当前,却怎么
反而问起我老人家来?”
黑衫老者会心地淫笑道:“是是……多谢老人家提醒!”
司马因接道:“不过,这朵玫瑰花可有点扎手,最好是你们两兄弟一齐上。”
他的话声才落,站立他身边的另一个瘦黑衫老者已大步而出。
侍立冷寒梅身旁的邱尚文以真气传音说道:“姑娘,这一阵由我来对付。”
冷寒梅传音答道:“不!咱们一人对付一个,速战速决!”
邱尚文点点头道:“也好。”
冷寒梅接道:“此刻,咱们人手单薄,而对方最难缠的却是阴山老怪,所以咱们必须痛
下杀手,先剪除他的爪牙……。”
冷寒梅为何有“人手单薄”之语呢?”
原来此刻的白马寺中,已仅仅剩下她与邱尚文这两张王牌,和“丐帮八俊”中的老三史
立民,老四胡钊等四人,至于以徐丹凤为首的于四娘,申天讨,白云飞等人,却已应丐帮帮
主云万里之邀,去丐帮总舵赴宴去了。
原来今天是丐帮帮主云万里的六旬大庆,云万里为表示对铁板令主的礼敬,一大早就亲
自赶来白马寺,将徐丹凤等人恭迎过去。
冷寒梅因不喜参加这种场合,托词留守而留了下来,邱尚文自然也藉口协助冷寒梅而留
下。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拣这空档,存心向申天讨找碴的阴山老怪司马因等人,竟乘这
当口找上了门,所以冷寒梅才有上述的对话……
且说冷寒梅传音未毕,那一胖一瘦两个黑衫老者已取夹击之势,虎视眈眈地傲立她身前
八尺处,原先那胖老者还目光淫邪地笑道:“冷女侠,很抱歉,咱们兄弟,可得唐突佳人
啦!”
那瘦老者也淫笑着接道:“姑娘,别瞧咱们年纪大,面皮黑,但宝刀不老,而且最懂得
怜香惜玉,决不像你单恋着的那个负心人白晓岚……”
这时,围观的闲人已越聚越多,至少已有百十来人,但他们都知道这种场合不好玩,不
敢欺近,而只远远地成眉月形围观着。
那瘦老者的话没说完,邱尚文已震声怒叱道:“老贼住口!”
瘦老者注目一哂道:“你是甚么东西!”
邱尚文冷笑一声道:“老子是专门收拾牛鬼蛇神的值年太岁!”
欺身扬掌,飞身而进,一面震声大喝:“老贼领死!”
瘦老者因不知道邱尚文的来历,根本没将他放在眼中,也没想到他居然敢向自己挑战,
并且说打就打,因而匆促之间,不由为之微微一楞。
但邱尚文是何等功力,何况又是志在速战速决,企图一招制敌于死。
所以,瘦老者一楞之间,邱尚文那雷霆万钧的掌势已迫近身前。
也幸亏他功力深,经验足,临危不乱,而应变功夫也高人一等,匆促之间,心中一凛,
同时未经大脑考虑地一倒翻斜纵丈外。
邱尚文原势不变,如影随形地跟踪飞扑,同时大喝一声:“留下命来!”
喝声中,掌心含蓄的劲力猛吐,但听“砰”地一声,那瘦老,者尚未站稳的身形,竟然
被震飞丈二之外……。
这些,本来是一瞬间所发生的事。
当邱尚文扑向瘦老者的同时,那胖老者却向冷寒梅暖昧地笑道:“娘子,老夫陪你玩
玩。”
冷寒梅黛眉一扬,美目中方自寒芒暴射间,旁观人群中忽然发出一声朗笑道:“对付这
种下三滥的毛贼,有污冷女侠尊手,且由在下代劳吧……”
话声中人影飞闪,一道黑影,有若天神下降似地向胖老者疾扑而下。
胖老者怒叱一声:“匹夫,捧娘儿们的大腿,也得看是甚么时……”
“时候”的“候”字尚未说出,猛觉劲风压体,不由心头一凛地咽住未说完的话,奋力
攻出一招“天王托塔”,企图消解对方那雷霆万钧的压力。
但一则因对方功力太高,再则他自己匆促出掌,真力未能提足,以致双方劲力一触,
“砰”然震响中,被震得一声闷哼,蹬蹬蹬地连退五大步。
也就当此同时,那瘦老者被邱尚文震毙丈二之外的巨响传入他的耳中,方自心头一凛地
“哇”地喷出一口鲜血,那横里架梁的人已于足尖一点地面之后,再度腾身飞扑,人未到,
一记劈空掌,将本已重伤的胖老者震得倒地一个翻滚,寂然不动,显然已告了账。
原来这蓦然出手架梁的人,竟是那草帽帽沿拉得低与眉齐,披着一件长及地面玄色披风,
踱了过来的怪人。
那胖瘦两个黑衫老者的同登鬼篆,实际上也不过是前后脚之差。这当口,冷寒梅与阴山
老怪司马因都目不稍瞬凝注战况的演变,双方都没甚么表示。
一直等胖瘦两个黑衫老者毙命之后,冷寒梅仍在注视那披着披风的怪人,默然沉思着。
但那阴山老怪司马因却目光一扫邱尚文和那披着披风的怪人,震声厉笑道:“好!好!
血债血还,你们两个也值得老夫一斗!”
一顿话锋,绿豆眼中精芒暴射地沉声接道:“你们两个,干脆一起上吧!”
邱尚文冷笑一声道:“大头鬼,你太抬举你自己了!”
那披着披风的怪人也哈哈大笑道:“这位兄台说得对,小弟也不愿落个以众凌寡之名,
咱们不如分工合作,兄台擒贼擒王,小弟却负责翦除他的党羽如何?”
邱尚文不加思索地点头道:“对!就这么办!”
但冷寒梅却适时沉声喝道:“不,且慢!”
邱尚文方自微微一楞,冷寒梅却目注那披着披风的怪人含笑问道:“如果冷寒梅方才的
观察不错,阁下应该是‘西域十不全’施大侠……。”
她的话声未落,司马因却猛然截口一声“哦”道:“对了!还是姑娘家心细,老夫方才
虽也瞧出他的身法有点像十不全的‘旋风身法’,却不曾往深处想。”
冷寒梅冷然接道:“废话!”
目光移注那披着披风的怪人接道:“阁下,是也不是?”
那披着披风的怪人笑道;“冷女侠好锐利的眼光,施朴泉由衷佩服。”
原来此人果然就是当代八大高人中的“西域十不全”施朴泉。
他的话声未落,司马因已哈哈大笑道:“好啊!不是冤家不聚头,咱们又该亲近亲近
了!”
冷寒梅却仍然盯着施朴泉淡淡一笑道:“施大侠,方才助手,已足感盛情,但此间事冷
寒梅不敢一再烦神……。”
施朴泉含笑截口道:“冷女侠没听到司马老怪的话么?咱施朴泉和他,可算是老相好啦!
所以方才的代效微劳,冷女侠大可不必挂齿。”
冷寒梅笑道:“但今天的司马因是冲着白马寺中的人而来,所以,施大侠理当……。”
施朴泉再度截口笑道:“不对,冷女侠,他们还没到达白马寺之前,已被我施朴泉蹑上
了,所以,目前的事,至少也该有我一份。”
他们两个,一个婉拒,一个却硬往自己头上拉,好像这种决生死于俄顷的勾当是很好玩
似的。
司马因披唇冷哂道:“不必争了,索性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邱尚文敞声大笑道:“施大侠,不必浪费唇舌了,咱们还是照原来的办法。”
说话间,已拔出了腰间长剑,显然,他面对司马因这等盖世凶邪,可委实不敢再复有所
轻敌。
施朴泉还没接腔,司马因却抢先冷笑一声道:“老夫先超度你也一样!”
扭头挥手一声沉喝:“你们先拿下那见不得人的老残废!”
那八个劲装大汉一声暴喏,鬼头刀,丧门剑,万字夺,流星锤各形各式兵刃,已一齐出
手,人影飞闪中,已取包围之势,将施朴泉困在核心。
同时,索魂五魔中的冉立金与冉立火二人也各自亮出兵刃,虎视眈眈地伺机而动。
施朴泉身形一个电旋,甩掉草帽与披风,震声大笑道:“施某人既已被认出来,也毋须
再遗掩耳盗铃之讥了,且让你们几个临死之前见识一下‘西域十不全’的庐山真面目。”
此刻,他所呈现在群豪眼前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灰衫老者,眇左目,跛右腿,右手拇
指缺,左手倒提一枝形如普通宝剑,但剑刃上却带锯齿形的奇异兵刃。
就由于他这外表上的三项残废,竟被人称为“十不全”,也未免谑而虐矣!
他,现出本来面目之后,目注犹自站在外围的冉立金冉立火二人冷然一哂道;“你们两
个也该一齐上,免得老夫费第二次手脚J”
冉立金冷嗤一声道:“不知死活的老贼,你等着瞧吧!”说话间,那八个劲装大汉已围
着施朴泉游走过来。
这八个,似徐实疾地围着施朴泉穿梭游走,由外表看来,好像杂乱无章,但施朴泉是大
行家,已看出这是一种隐含奇门八卦的阵势。
这八个人,论个别功力,都算得上是一流高手,再加上这变化无穷的阵势,其威力自可
想见。
因此,一时之间,不可一世的施朴泉,也傲态尽敛,脸色肃穆,独目中寒芒闪闪,沉稳
如山地卓立核心。
那八个劲装大汉,也知道这对手不易讨好,不肯轻易出手,而只是游走着,静待有利时
机,做雷霆万钧的一击。
当这边双方僵持着时,邱尚文与司马因二人却已龙争虎斗地动上了手。
司马因明知邱尚文武功了得,但他却自视甚高,居然以一双肉掌来对抗邱尚文的长剑,
并且交手之前,连对方的姓名来历也不屑于问上一声。
不过这老怪物也委实算得上是一个难缠人物,以肉掌对邱尚文的长剑,居然有攻有守,
而且,隐然有压倒邱尚文之势。
但邱尚文前此宓妃祠中因祸得福,服过柏长青的小还丹之后,功力已并不逊于八大高人
中人物了,何况他目前还占着兵刃上的便宜,所以,司马因要想胜过他,恐非三两百招以内
的事。
这当口,冷寒梅手捧琵琶,目不转睛地凝视斗场,但她的心中,却有着太多的疑念:阴
山老怪司马因与“北漠狼人”申天讨有宿怨,她早已知道,加上不久前,会宾楼上申天讨痛
惩司马因的徒弟“索魂五魔”,以司马因那难缠而又护短的个性,要向申天讨寻衅,实不足
为怪。
可是,他这寻衅的时机未免太巧了!刚好是白马寺中实力最薄弱的时候,这是不是一种
巧合呢?
如非事先探听到白马寺中实力薄弱,凭他目前这点力量,居然敢来白马寺前寻事,那就
更令人费解了?”
固然,司马因目前的实力并不算太弱,但这只能就普通场合而言,如果以之与白马寺中
群侠实力相比,那无异是以卵击石,年老成精的司马因,会恁地傻么?
以此推想,那么,司马因此来,显然是事先探听到白马寺中实力空虚而来,然则,他此
行目的又何在?
司马因的辈份和功力,固然高于当代八大高人,却也并不高明多少。
此刻,他面对八大高人中的两位,同时还加上一个业已见识过功力表现的邱尚文,居然
还敢过份托大要他们三人联手,也实在不近情理?
至于方才邱尚文与施朴泉所分别击毙的那两个黑衫老者,以司马因的功力,不致于看不
出当时的危机,当然也不致于没有力量及时抢救,但他竟然漠不关心地视若羌睹,岂非太不
近情?
还有,这位“西域十不全”,照其素行说来是介于正邪之间的人物,严格说来,还是恶
多于善,今天,他怎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他方才所说的话,可靠么?他的出现,不但太巧,
也似乎太突然了一点?
还有…?
还有……?
也许是姑娘家心思较细密?也许是她神经过敏?越想越觉得疑窦丛生。
如非斗场上接连两声惨号打断她的思路,她的思路更是钻进牛角尖去了。
原来那困住施朴泉的奇门阵势业已发动,双方雷霆兰击之下,两个劲装大汉已横尸就地。
但这两个才倒,那虎伺外围的冉立金冉立火二人立即补上。
当然,这新补上的二人,功力更高于其余的六个,那即将瓦解的阵势,不但立即稳住,
而且威势也无形增强得多。
一时之间,但见人影交错,劲风激荡,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战况之激烈,令人触目
惊心。
尤其是地面上躺着四具死尸,那些围观的闲人,虽然越聚越多,却也越退越远,一些胆
小的人,并已悄悄地溜走了。
冷寒梅看得清楚,方才双方那雷霆一击,施朴泉虽然杀死了两个敌人,他自己却也付出
了代价,右上臂血迹斑斑,显然伤得不轻。
不过,有了一次教训之后,他对对方阵势的变化,也摸出了不少门道,所以,尽管阵势
威力无形加强,也尽管他右臂业已负伤,但却是有若生龙活虎地攻多于守,迫得对方八人团
团地直转,看情形八个人的命运仍是凶多吉少。
果然,冷寒梅方自注目沉思间,施朴泉那负伤的右臂陡地一挥,八人中功力最强的冉立
金冉立火二人,应手震飞丈外。
这两个跌落地面“叭叭”连响的同时,惨号连传,剩下的六个中又倒下了一双。
其余四人一见情况不妙,虚晃一招,各自四散飞纵……。
施朴泉震声狂笑道:“‘祁连八煞’义共生死,已经死了四个,你们好意思独生
么……。”
口中说着,身形如鬼魅飘风似地一旋,“卡擦”连响,人头滚滚中,仅剩的四个,也全
告了账。
此刻的施朴泉,独目中厉芒闪闪,满面杀气,加上那浑身斑斑血渍,形像至为怕人。
这时,邱尚文与司马因这一对的恶斗,已近决定胜负阶段,邱尚文已被迫得完全采取守
势,并节节后退中。
冷寒梅暗凝真力,缓步向斗场欺近,准备伺机接替。
施朴泉连自己的伤口也顾不得包扎,震声大喝道:“这位老弟,施朴泉助你一臂……。”
冷寒梅目注斗场,却是摆手截口接道;“施大侠,请先包扎自己的伤口。”
施朴泉笑道:“多谢关注,这点皮肉之伤,施朴泉还挺得住。”
微顿话锋,又正容接道:“冷女侠千金之躯,犯不着跟这满身邪气的老魔动手,还是由
老朽还代劳吧!”
他的话声未落,一道人影疾射当场,震声大喝道;“邱大侠请退。”
来人正是那“北漠狼人”申天讨,同时徐丹凤,于四娘,白云飞等人也已由旁观人群中
走出。
邱尚文此时确已成了强弩之末之势,如果再勉强硬撑下去,势将不死必伤,所以他闻言
之后—个倒纵,飞退丈外。
这当口,申天讨已向施朴泉点头示意,接着目注司马因冷然问道:“你老儿儿是冲着我
申天讨来的吧?”
司马因绿豆眼中寒芒一闪道:“多此一问!”
申天讨却反而笑道;“那真是抱歉!申天讨因事外出,未能稍尽地主之谊……”
司马因冷然截口道;“少废话!亮兵刃!”
申天讨微笑如故道;“我申某人的个性,你老儿不是不知道,一向不倚多为胜,不乘人
之危,你老儿方才已经过了一场苦斗,真力消耗太多……”
司马因再度截口怒声道;“老夫自己都不在乎,你噜嗦个屁!”
这阴山老怪,不但够怪,也够高傲的了,此刻,他面对群豪,已成了四面楚歌,孤军苦
斗的形势,尽管群侠都知道他是料准申天讨不致倚多为胜,才有此傲态,但内心之中,却仍
然禁不住对他暗作赞佩。
申天讨自我解嘲地一笑道:“马屁拍在马腿上,看来我只好自动撤回我的好意了。”
话声中,已撤出他的独门兵刃“天狼爪”,同时脸色一沉道:“请!”
与这“请”字同时发出的,是旁观人群中的一声震天大喝,“两位请等一等!”
话到人到,场中已捷如飞鸟般飘落一个五短身材,红光满面的青衫老者,赫然竟是四海
镖局的副总局主东方逸。
申天讨微微一楞道;“东方副局主有何见教?”
司马因也同时含笑问道:“东方兄别来无恙?”
东方逸向申天讨,司马因二人分别抱拳一礼道:“好!好!两位都好?”
司马因手拈山羊胡淡淡一笑道:“当然好,要向当今八大高人中的‘北漠狼人’申天讨
讨债,身体不好还行么!”
东方逸霜眉一蹙道:“两位并无深仇大恨,何苦一见面就拼死拼活的?”
“东方兄说得好轻松。”司马因正容接道:“撇开过去的陈账不谈,不久之前会宾楼上
挫辱劣徒的事,东方兄既在洛阳得意,也该有过耳闻?”
东方逸点头道:“不错,这事情兄弟知道。”
司马因道:“有道是:打狗欺主,过去的事纵然可以揭过……。”
东方逸含笑截口接道:“原来是这点小事,司马兄,申大侠,两位给兄弟一个面子,由
小弟做东,来一个杯酒释前嫌如何?”
申天讨微微一哂,未予置答。司马因却冷冷一笑道:“小事?东方兄,纵然这‘小事’
看在东方兄的金面上可以揭过,但你可瞧瞧这地下死伤的是甚么人?”
东方逸目光一扫横尸地面的“祁连八煞”和两个黑衫老者以及正在趺坐疗伤的冉立金冉
立火二人,注目接问道:“那疗伤的两位是令高足,看来并不怎么严重,这已死的十位,又
是甚么人?”
司马因答道:“两个黑衫老者是衡山派的俗家长老‘洞庭双杰’文氏兄弟,另外八位却
是‘天残地缺’门下的‘祁连八煞’。”
“这个乱子可惹得不小。”东方逸目注申天讨接着道;“申大侠,这事情,可……。”
申天讨截口淡笑道:“东方兄,虽然这十个并非死在我申某人手下,但我申某人却愿承
担一切后果。”
“不!”一直静立一旁的施朴泉插口接道:“申大侠,这十个是我施朴泉所杀,申大侠
不必替我施某人背黑锅……。”
这时的施朴泉,全身浴血,脸色苍白,可能是外伤未能及时包扎,失血过多,强挣着说
出这几句话之后,却禁不住一个踉跄,几乎晕倒下去。
申天讨东方逸二人方自讶然注目间,徐丹凤等人却已由冷寒梅口中知道了事实的梗概,
入目之下,于四娘立即朝侍立一旁的史立民喝道;“小子,快去帮施前辈包扎一下,帮着他
好好调息。”
史立民应声向施朴泉身边走去。
这时,东方逸才发觉徐丹凤等人也已到场,不由连忙抱拳长揖道:“东方逸参见令主。”
徐丹凤含笑点首道:“不必多礼。”
微顿话锋,又注目接道;“东方副局主,前此本座所交待之事,最近是否有甚收获?”
东方逸恭声答道:“回令主,最近并无新的发现,同时东方逸重申以前保证,柏长青如
有甚问题,请令主唯我东方逸是问。”
“好!但愿如此。”徐丹凤接道:“贵局总局主,是否已公毕返局?”
东方逸道:“还没有,一俟其返局时,东方逸当陪同前来向令主请安。”
这时,官府巡逻的兵勇也已到达现场,正由邱尚文在出面应付中。
徐丹凤美目环扫现场后,接着问道:“此间事,东方副局主准备如何善后?”
东方逸苦笑道:“回令主,司马老儿是东方逸的老友,申大侠也有一面之缘,如果仅为
过去过节,东方逸当勉为化解,但如今牵涉到衡山派与‘天残地缺’两个老怪,同时当中还
有一位素未谋面的施大侠,这情形,东方逸就有点心余力绌了。”
徐丹凤淡淡一笑道:“那不要紧,你只将阴山派掌门人劝走就行,其余的事,由本座负
责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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