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夫妻不是同林鸟
叶萍说完她的故事后没有停留,起身就向外走去,脸上全无表情,但眼中却是种很坚毅决断的神情,好像对这件事已打定了主意。
我们都没有拦她,等叶萍走了几分钟,丁剑鸿才说了句:“我们走吧,呆在这也不是办法。”
走出酒店里,我长吸了口气,胸中的烦闷方才略有减轻。周阳说:“上车吧。”我们来时都是坐了他的车。
我与丁剑鸿同时摇了摇头,丁剑鸿说:“你先回去,我和蛤蟆还想再走走。”
仙乡酒店正在珠江边上,我们默默走了差不多有十几分钟,这才倚靠在江边的护栏上。丁剑鸿递了支烟给我:“今天咱们可能做错了事。”
我不大明白他的话:“什么意思?”
丁剑鸿说:“叶萍本来不一定会走,但我们这一闹,她以后哪还有脸再见到我们,恐怕是非走不可了。”
我不同意他的话:“叶萍迟早会走的,她自己都说杨伟一碰她就不舒服。”
丁剑鸿摇头说:“我觉得叶萍其实已经爱上了杨伟,潜意识了才打不定主意,她对那男人未必再有爱,只是以前那段日子在她记忆中太深刻了,她那时付出得太多,可能还是种不甘心吧,只是她自己都分不清。”
丁剑鸿笑笑又意味深长地说:“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总以为得不到的,或失去了的才是最好的,往往不会去珍惜已经拥有了的东西。”
我没有回答,低头仔细咀嚼着他的话。
丁剑鸿叹口气:“只是杨伟就麻烦了,如果叶萍一走,只怕他疯掉都有可能!”
这点倒是英雄所见略同,我说:“那现在怎么办?这件事还要不要告诉杨伟?”
丁剑鸿说:“如果叶萍不打算走,我们现在告诉杨伟,不是在给他找罪受吗?”“唉!”丁剑鸿看来是叹气成瘾,“杨伟的心理其实很不正常,你发现没有,他从不与我们说他家里的事,只说他家是农村的,3年来也没回过一次家,以前在学校我就看出他这人很敏感很自卑,我想叶萍不光是他最爱的人,也许还是他的整个精神支柱,没有叶萍他一定会垮掉!”
我回忆了一下,说:“你一讲好象确实是这么回事,看来杨伟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现在怎么办?说还是不说?”
丁剑鸿摊摊手:“不知道,但愿叶萍别做傻事,不过女人一般是感性多于理性,其实就算她与那男人走了,以后也绝对会后悔,那男人并不爱她!”
我见丁剑鸿说得这么肯定,问:“你怎么知道?”
丁剑鸿说:“我是搞侦探这一行的,所以比较注意细节,你相信那男人和叶萍分开后真的是被父母拦住了不能写信?一天两天或许还可以,不可能一年都这样吧?再说,那时我们让他走时,他一声不吭地便离开了,也不管叶萍会被我们怎么样。”
我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说:“那他找叶萍的目的是什么?”
丁剑鸿肯定地回答:“为了叶萍的美色,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反正不会是爱!”
我急忙说:“那快去找到叶萍,让她别相信这男人。”说完就想走。
丁剑鸿拉住我:“别傻了,叶萍会相信吗?我们现在什么都帮不上,就只能看着这事怎么发展,再决定如何解决,不然又会像刚才那样好心办错事。”
我说:“就这样旁观?”
丁剑鸿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发出了他今天的第N次叹息。
两人默然站立了一会,丁剑鸿长吸了口烟,然后猛地喷出,说:“叶萍虽然可恨,反过来想想也挺可怜的。”
我冷冷地说:“杨伟才可怜,你可要站对了立场,杨伟有什么错?叶萍凭什么要这样对他?”
丁剑鸿说道:“我是就事论事,她看来也没过几天开心的日子,不说这个了,对啦,要是杨伟知道了叶萍的背叛,你猜他会不会原谅她?”
我毫不犹豫地说:“一定会,他爱叶萍那样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的!”
丁剑鸿转过头看了我半晌,嘿嘿一笑,再没有说别的话,回身大步而去。
这时候珠江里游船密布,各种颜色灯光印照下的江面美丽无比,波光鳞鳞,水波微澜,大船小船穿梭不息,江边更有一对对的情侣深情相拥,旁若无人的亲吻着。我却没有心思看景,想着自己的那句话——“一定会,他爱叶萍那样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的”,和丁剑鸿走前怪怪的一笑,不由得呆了。
虽然已经4点多钟,热气还是很重,过往的人都只穿着极薄的衣服,有的男人干脆便光了上身,一阵江风吹来,大家都舒适地轻叫一声,但我却在这股凉风侵袭之下,寒意乍起,如堕冰川,抚摩着肩头上小米留下的那圈也许永远也不能褪去的牙痕,我抑制不住的浑身簌簌而抖。
今天一整个上午都没有发生什么事,不过这种平静却让我有种暴风雨或许就要来临了的感觉,传说是这样的,暴风雨到来之前都会有段让人窒息的平静,我没有《海燕》一文中所说的勇气,不敢大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只想这件事就这样悄悄的过去,叶萍离开她那情人也好,不离开也好,我是再也不敢多管了。
坐在办公室里,我不时拿出手机看看,一直在提心吊胆的怕杨伟打电话来,因为电话一来,就有可能是叶萍失踪了,杨伟在五兄弟中,和我的关系要稍稍接近一点,有什么事一般都是先找我。
几乎在中午下班铃声响起的同时,我的手机也叫了,拿出来一看,真是怕什么便是什么,显示的号码正是杨伟的电话!我心有点发虚,停了停才放在耳边接听。
杨伟说:“蛤蟆,叶萍不见了。”
真的发生了!我只觉心中一冷,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好沉默着不出声。
杨伟又说:“一夜都没回来,蛤蟆,要不要报警?”
我连忙说:“可能是去外地采访了吧?她不是常去采访吗?”
杨伟的语气很急:“以前她出去采访都会事先说一声的!手机也关了,千万别出了什么事……不行,我要去报警!”
“别去!”我迟疑了会,说,“再等等吧。”
杨伟起了疑心,大叫:“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不对?快说!”
我急忙否认:“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我操!”杨伟在电话那边破口大骂,“你以为老子是傻瓜,你他妈的说不说?”
我倒,这不是把我往火堆上推吗?让我怎么去和他讲,说哈哈,你老婆和别人跑了,节哀顺变吧?或者说你老婆不要你了,不过别担心,哥们负责再给你找一个?
杨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你说不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声音已带了一丝哭腔。
我忙回答:“叶萍很好,没出什么事,你别想歪了。”
杨伟松口气,声音缓和了些:“那她在哪?快告诉我!”
我说:“这样吧,你再等一天,如果她明天没回来,我再和你说件事。”
杨伟不吃我这套,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老子现在就要知道,我现在去有空来坐坐……”他给我发了最高指示:“限你30分钟赶到!”
结束通话,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快步向车库跑去,同时心中考虑:有没有必要先去买份人身意外伤害保险。
在去有空来坐坐的路上,我脑中转了无数个念头,究竟要怎么对杨伟说叶萍的事?我没有诸葛武侯一步百计的本领,30分钟的时间里,想来想去只得到一个办法,见机行事。这么多年的兄弟了,大家的性格爱好都相互了如指掌,杨伟听到叶萍出走的反应我就算用脚指头都能猜出,绝对的要发飙!大二那年周阳仅是说了叶萍两句他都是立即老拳相向,何况是现在这种他几乎无法承受的情况。我想丁剑鸿的咖啡屋说不定这时已经遭到劫难,就象电影里抗战时被日本扫荡过的村庄。
事实证明我是极其英明聪慧的,才走进丁剑鸿的办公室,就见地上满是散乱的各种文件,控诉着不久前这儿发生了一次级数不明的暴力事件。杨伟阴着脸坐在丁剑鸿的老板椅上,丁剑鸿则正苦着脸站在他身边,一只脚向外微伸,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嘴里小心翼翼地解释:“叶萍怎么了?我真的不知道啊,可能蛤蟆会知道,你问他吧。”
操,这小子把麻烦向我身上推!我正想否认,再推到周阳头上去,杨伟已站起来蹿到了我面前,眼睛中是种绿荧荧地光:“说!”
我被他的神情吓了一大跳,不敢再玩什么花样,说:“你先坐下,听我慢慢地讲。”
杨伟果然听话地坐了下来,我这才在被逼无奈之下,一边戒备,一边很含糊地将捉奸的经过向他说了一遍。
杨伟在听我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插言,只是呼吸急促,脸青得吓人,以至于我担心他会突然就此倒下去,再也不会醒来,不得不几次停下来给他个喘息和冷静的时间。
幸好到我将整件事说完后,杨伟仍是安然无恙,虽然胸口急速起伏,脸上的青气就如抹上去的一种色彩,但终究还是挺了过来。
我和丁剑鸿担心地望着他,很想学电视上经常出现的对白那样诚恳地对他说:你哭吧,哭出来就会好受点!却又怕万一这话对不上他的心思,我们不免要立即饱受皮肉之苦,而且有冤还没处诉,再说这么大一件事也不是我们说劝就能劝得住的,干脆只好由他,虽然我也知道,有时候伤心是一种无法说出,甚至不能发泄的痛苦,但却真的希望杨伟能大哭一场,将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
杨伟在呆坐了几分钟后,终于开口说话,对我说:“给我支烟!”
我忙从烟盒里抽出烟恭恭敬敬地递给他,丁剑鸿也马上拿出打火机凑到他面前点燃。杨伟就着烟嘴狠吸一口,愣了一下,把烟掐灭,对我笑笑:“我倒忘了,叶萍不喜欢我抽烟。”
我勉强一笑:“别想那么多了,杨伟,你还有个磊磊要照顾。”
我终于还是说错了话?这话一出口,杨伟跳起来狠狠一拳打在我脸上:“你他妈的少管闲事,谁要你们去捉奸了?我喜欢带绿帽子还不行吗?”
杨伟这一拳定是用尽了他的全力,我只觉眼前星光乱闪,脑中象钻进了千万只苍蝇一样嗡嗡地响,等星收光散时,才发现自己已躺在了地上。我慢慢爬了起来,伸手一抹脸,鼻子嘴里全都流出了血。
杨伟伸手指着我们大叫:“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的?他妈的,以后我们断绝往来!”说完,他再不停留,飞快地冲出了咖啡屋。
我擦着流淌到下巴上的血暗叫倒霉,从霍成新开始,这几个月我连着挨了三次打,而且被打中的全是同一个地方,我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个部位长得特别的惹人讨厌。
丁剑鸿推了推我:“你还不去追?”
我没好气地回答:“我想多活几年,你怎么不去?这样的事就往老子头上推,真不是个东西!”
丁剑鸿说道:“杨伟就只和你关系最好,你惹了他才挨这么一拳,如果是我与周阳来解释,只怕话没说完便让他给干掉了。”
我想想,也有点道理,只好长叹一声:“我真的命苦啊!”疾步向杨伟追去,心中苦笑,或许这就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慈大悲心吧,其实就算我被杨伟打死了,他也不过是替这社会除了一害而已。
没想到杨伟的脚步这样快,等我跑出咖啡屋时,他早不见了踪影,看着前面纵横交错的道路,我迟疑着不知道要选择哪条路去追他。转念一想,我进入车里,开车向磊磊幼儿园而去。因为我便是找到杨伟也不能阻止他发疯,这时候能让他冷静点的或许就只有磊磊一个人了。
开着车时,我突然想:杨伟在他的那个感情城市里,究竟又会选择一条什么样的路?
到了幼儿园,林箐见到我这么早就要接磊磊走,奇怪地问我原因。我只简单地回答她有点事,抱着磊磊便跑,连个笑容都没有心思给她。
带着磊磊上车后,我不知道该去哪儿找杨伟,广州这么大,要想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考虑了一会,我最后决定去他家里等或许希望反而大点。
杨伟居然在家,门大开着,我带着磊磊走进卧室,就见杨伟傻坐在床上,磊磊扑了上去,叫着爸爸抱。杨伟却恍如未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中叶萍的一张照片,脸上全无表情。
磊磊叫了几声,见杨伟不理睬自己,急得大哭大闹起来。我只好抱起磊磊,骗他说爸爸在想给你买什么糖糖,你再哭爸爸就不给你买了。磊磊这才止住哭声,在我怀里躺了一会便沉沉睡去。
我就这样抱着磊磊直到天黑,腰酸背痛,肚子也饿得大声叫着抗议,杨伟却像座石像一样,居然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丁剑鸿与周阳打来了几次电话,说想过来,我说你们先别来,杨伟见到我还好,没什么动静,看见了你们恐怕又会发飙,还是我一个人舍命陪他吧。
过了会,我终于忍耐不住,对杨伟说:“走,出去吃点东西吧。”杨伟没有理我。
这时磊磊也醒了过来,一睁眼就叫着要吃饭。我说:“杨伟,你就不想想你儿子吗?你不吃他也要吃啊。”
杨伟这才说话:“你带他去吧,我不想吃。”
我摇头说:“你做爸爸的不去,干我鸟事,就算饿死又不是我儿子!”
杨伟仍然没有动静,再呆坐了一阵,才起身说:“走吧。”
我抱着磊磊在前走,杨伟神情呆滞地跟在后面,三人出了小区,找到一家小饭店里,刚坐下,饭店老板便走了过来说:“请问两位要点什么酒菜?”
我说:“随便吧,动作快点就行。”
杨伟却说:“来几瓶酒,度越高越好。”
我本来要阻止,又想喝醉了也好,免得他东想西想,不要最后跑去自杀。在我心中,确实有种杨伟没有叶萍就再也不会活下去的预感。
杨伟在大学时酒量便没有我好,再加上这数年我几乎是无一餐不喝酒,杨伟更远远地不是我的对手。这时杨伟拼命地拉着我陪他喝酒,我也只想把他灌醉了省点事,于是没有拒绝他的挑衅,两瓶酒下去,杨伟烂醉如泥,晃了晃便缩到了桌子底下。
杨伟醉后,我这才有空喂磊磊吃了点饭,然后自己也草草吃了一碗,磊磊开始叫着要吃糖,我看着一大一小的这两父子,一个醉,一个闹,只觉头大如斗,欲哭无泪。
带了磊磊去买好他要的几种糖,再出50元钱请酒店老板帮我把杨伟背到了家里,磊磊吃着糖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我将他们两人并排在床上安置好,方才松了口气,跑到客厅的沙发上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
才躺下身子,房里就传来一阵呕吐声,我立马跳起,犹如听到了冲锋号的战士,跑进房中一看,杨伟正爬在床上大吐特吐,呕出来的酒菜不光是床上,就连磊磊身上都给沾满了,我暗骂一声操,对自己刚才让杨伟喝酒的决策懊恼不已。
拿了块毛巾蒙住了口鼻,我小心地将杨伟移开。清理床上的秽物时,我恶心得自己也想吐,好不容易清理完毕,刚将脏了的被单拿出去,磊磊醒了,伴着杨伟喃喃叫叶萍的声音,大哭起来,直叫着我要妈妈。
我急忙跑到房里抱起磊磊在怀里摇晃,幸好磊磊没有完全醒来,摇了几分钟后又睡了过去,也就在这时,床上的杨伟再一次呕吐起来,看着从他嘴里不停涌出的脏东西,我悲哀地想:看来,我今晚别想有停下来的时候了。
第二章男保姆
快下班时,丁剑鸿打来电话:“你快过来接手吧,我还要去跟个案子,被人催死了。”我应他句就来,便中断了通话。
我们已在杨伟家里守了三天,白天他还好点,只是拿着叶萍的照片傻看,一坐就是一整天,不说话也不闹,到了晚上他却开始折腾,一定要去喝酒,而且一喝就醉,醉了必吐,丁剑鸿与周阳这时候被他看见的话立马挥拳便打,所以晚上照顾杨伟的艰苦差事全落到了我的身上。
为了杨伟,我三天来没睡上一个好觉,象个超级保姆般,整晚都要照顾他们爷儿俩,这几天我没送磊磊去幼儿园,只希望杨伟看到磊磊时,想起自己还是个父亲,千万不要去做什么傻事。磊磊一到晚上就要哭着找妈妈,往往这时候我便感觉到一阵心酸,对叶萍更是恨之入骨,她竟然能这样的狠心!就算不爱杨伟,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能说抛弃便抛弃,她和那男人在颠鸾倒凤时就真的能安心么?我知道我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扪心自问,就算是我也绝对不忍心,不可能做出这样一种可以说是惨无人道的事来。
头有点晕,睡眠不足的原因,现在公司里正是赶货的时候,乱七八糟的事情特多,我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开小差,只好困了就在办公室里不顾总经理的伟大形象,扒在桌上便呼呼大睡。
天更热了,而且越到下午太阳越是垂死挣扎地发挥余热,窗外花圃里的花都在这烈日的炙烤下早早凋谢,就连不远处小水塘里我最喜爱的莲花都未能幸免于难。只是,花谢了依然会开,现在的凋零仅是为了潜伏它的美丽,等待的是烈日过后无穷无尽的灿烂。
而杨伟呢?属于他的那一季辉煌还会重新再来吗?
人生如戏,命运其实是一场没有剧报的悲喜剧,每一个情节都是上苍刻意安排的相聚离合,只是剧中的我们却茫然不知,努力的扮演着自己不知而冥冥中早已安排就绪的角色,就象杨伟和叶萍,当平凡的他爱上出色的叶萍时,或许命运之轮已经向着今天的这个结局开始运转了。
走进杨伟家里,丁剑鸿正急得在房中不安地走来走去,却又不敢离开,见我进来,只说了声我走了,便小跑着离去。
杨伟还是维持着那种一成不变的姿势,磊磊则缩着小小的身子睡在床上。我又想起丁剑鸿的话:以前在学校我就看出他这人很敏感很自卑,我想叶萍不光是他最爱的人,也许还是他的整个精神支柱,没有叶萍他一定会垮掉!
眼前的杨伟可能剩下的只是一副皮囊,灵魂早已随着叶萍而去,叹了口气,我说:“杨伟,有什么话不能和兄弟说吗?你总这样也不是办法,你还要养磊磊,振作一点。”
杨伟还是当没听到我的话,依然是神思恍惚。我不知道要怎么劝他,摸摸口袋,发现烟没有了,对杨伟说:“我去买包烟,马上就来。”
买好烟回来后,杨伟居然不见了,我拔腿便想去找,这时磊磊却醒了过来,见到我就叫:“三爸爸,我饿。”
我只好停住脚步,抱起磊磊说:“走,三爸爸带你去外面吃饭。”
磊磊扭动着身体大哭:“不去……我要在家里等妈妈……我要妈妈……”
我一阵伤感,亲了亲他:“好,不去,三爸爸给你做饭,你不许哭,乖乖地坐着等妈妈回来。”
磊磊问:“妈妈什么时候才回来啊?磊磊想妈妈!”
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乖,你那个混蛋妈妈会回来的,三爸爸给你做饭去。”
我不敢再看磊磊的泪眼,逃也似的跑进了厨房里。
我从小到大都没进过几次厨房,更不知道做饭烧菜要经过几道工序,再加上担心杨伟别出什么意外,在厨房里转了半天后,才好不容易找到电饭煲,又找了几分钟再在个角落里发现了米,将米倒了进去,插上电,等了会又想起没有加水,忙扯掉电源,却不知道要加多少水才行,犹豫了会儿,最后随便加了点。
然后我准备烧菜,打开冰箱一看,除了几个蛋别的什么都没有。看来只好吃蛋了,我拿了两个出来,放在碗里打破调好,准备给磊磊做个油煎蛋。做好准备工作后,我却怎么都打不着煤气灶的火,气得我想抓起煤气灶就从窗外扔出去。
正当我在煤气灶上这儿敲敲,那儿打打时,杨伟家里的电话响了,我急忙跑过去接听,电话那头一个男声问:“是杨经理家吗?”
我愣了愣,才想起应该是杨伟公司里的电话,就说:“是啊,不过他不在家。”
那男人说道:“他几天没来上班,公司里现在开会,你见到他让他马上过来。”
我说:“恐怕他来不了,他可能有点急事要办。”
“哦!”那男人说,“这样啊。”说完挂了电话。
走进厨房里,我突然想起应该是煤气罐上的阀没打开,伸手一转,果然是关闭了的,我骂了声日,三两下便将阀门扭开了,然后抓着灶上的点火开关用力一拧,轰的一声响,一股火焰笔直冲向我的脸。我急忙跳到一边,但脸上已是火辣辣地痛,走到卫生间一看,面上红了一大片,只好一边咒骂叶萍一边向脸上抹了点牙膏。
电话又响了,我拿起话筒,还是刚才那男人,他说:“请你转告杨伟,他如果今天不来公司就辞职吧。”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又挂了电话。
他妈的,我破口大骂,辞职就辞职,老子帮他安排去我那。
好不容易将一切准备做好,看看锅里的油开始滚动,我将蛋倒了下去。这时磊磊在房里突然放声大哭,我忙扔下碗跑了过去,只见磊磊的裤子洗了一大片,原来是撒尿在身上。我四处看了看,没找到磊磊洗换的衣服,想想反正是夏天,便干脆把他的裤子脱掉,任他光着屁股,再塞给他个玩具,又马不停蹄地跑回厨房。进了厨房一看,锅里已是一片黑色!靠,我只想仰天大哭,终于在刹那间理解了天下所有家庭妇女的痛苦。
才将锅拿开,电话再一次的响了,我怒从心头起,冲过去抓起了电话听筒。“喂——”电话那头一个声音响起。我不等他再说,大骂道:“你他妈的给老子滚,别让老子以后见到你,王八蛋!”说完,我将电话扔在了桌上。
磊磊跑了出来,说:“三爸爸,饭好了没有?我要吃了。”
我摸摸他的头:“快好了,磊磊听话,先去玩一会积木,三爸爸做好了菜就叫你。”
走进厨房,我猛的想起刚才那个电话好像是女音,那声音轻轻柔柔的很熟悉,完蛋!我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那个电话是林箐打过来的!转念又想,我反正也不打算再追她了,得罪也就得罪吧,我追她就像是老大他们给我取的外号一样:蛤蟆!而她却不折不扣的是一只我不能亵渎也永远无法得到的美丽天鹅。
在出了几身大汗后,总算将磊磊的饭菜弄好,看着自己的手艺,感觉还算不错,尽管饭好像不太熟,蛋可能多放了点盐。我满怀信心的叫磊磊来吃饭,结果磊磊居然不给我面子,吃了一口便再也不肯吃下去,无论我恐吓哀求都无济于事。
正和磊磊僵持着的时候,杨伟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满身酒气,两眼发直。我一见便来了气,他妈的,总这样下去还要不要把自己当人了?我冲上去抓住他胸衣:“你别再这样行不行?你以为世界上就你一个人失恋啊?没了叶萍还有刘萍、王萍什么的,女人多的是!”
杨伟红着眼冲我吼:“你别提她!”
我也大叫:“老子就是要提她,叶萍不过是个婊子!”
杨伟没再与我争论下去,而是擅自将外交活动提升为了军事行动,举手便一拳打在我脸上,倒,这一拳还是打在我连中几次暗算的同一个部位上。我已经郁闷了一个下午,决定不再对杨伟妥协,在磊磊吓得大哭的声音中也一耳光打在他脸上:“你他妈的清醒点!”
这一耳光没能打出杨伟的理智,反是将他的疯狂给逗引了出来,杨伟饿狼一样地扑了上来,冲着我便是一顿拳打脚踢。我这次没有还手,只是小心地护住几个要害部位,心想:没想到我还这么伟大,居然用身体给他做发泄包,只怕与佛祖割肉饲鹰也差不了多少吧。
杨伟虽然喝醉了酒,但还是把我打了个晕晕糊糊,过了会,我见他没有停手的意思,忍不住叫:“行了吧?还没疯够?再打老子还手了!”
杨伟没有回答,倒是门前传来了一声女孩惊讶但又柔软地轻叫:“你们干什么?快停手,别打啦!”
一年前,我曾将位外企女白领半哄半强迫的在我家里的床上处决掉,事后那长得还算不错,本来一心想和我谈恋爱的MM叹息着说:“现在这世界上的男人,流氓越来越多,绅士却越来越少。”我虽然心里也自认是流氓,但自己认为和别人这样说我之间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于是淡淡而又恶毒地回答她:“是啊,现在的绅士就和处女一样少!”MM不是处女,她听到我说了这句话后立马柳眉倒竖,穿上衣裤便愤愤而去。那时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出房门,张嘴吐出一连串浑圆的烟圈,心里甚至有种比泄欲后更舒服的畅快。
不过,尽管现在的绅士少如凤毛麟角,但这种传说中的生物毕竟还是留存于世,譬如杨伟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对任何女性,哪怕是心中极为讨厌的都能做到彬彬有礼,一般不会忤逆她们的意愿。
门前这位让杨伟不要打人的女孩正是林箐,杨伟虽然在这种失常的情形下,仍是风度依然,林箐一说他便停了手,喘着气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改用目光对我继续追打泄愤。
我将脸扭到了一旁,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这时候的样子不太适宜供人观赏,平时我是比较注意仪表的,这也是我泡妞的心得之一。
林箐问我:“你们这是怎么了?这几天磊磊怎么不去上学?叶萍哪儿去了?”
我急忙向她使了个眼色,林箐立即乖巧地停下了嘴,俯身抱起哭着冲向她的磊磊,柔声安慰。
没想到杨伟居然回答了林箐,看来美女的杀伤力真的非同小可:“叶萍?嘿嘿,和别的男人跑了!”
林箐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我,我点了点头。
林箐大约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劝杨伟,停了停才柔声说:“杨先……杨伟,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是吗?你们的事我不清楚,所以没有发言权,但是孩子是最无辜和最容易受到伤害的,你心里难受我很理解,不过一定要为孩子考虑啊!”说完又心痛地亲了亲磊磊:“你看,才几天时间,磊磊就瘦了这么多。”
这些话其实我对杨伟不止说过一次,但从来就是对牛弹琴,不知道他现在是因为打了我后终于发泄出一部分痛苦,还是确实只听美女的话,杨伟长叹了口气,虽然没再回答,但脸上至少有了些许表情。
我急忙抓住时机,趁热打铁:“是啊,林箐说得对,磊磊是你的血脉,不管怎么样,你必须想到磊磊需要有人照顾。”
杨伟跳了起来,恶狠狠地冲着我叫:“你他妈的少管我的事……”他的声音有点哽咽:“如果不是你们多管闲事,我会有今天吗?”
我也大怒:“你以为你这样叶萍就会可怜你?她只会看不起你!有本事的话,你就振作点,再去找个比她更强的女人,这样天天要死不活的算什么男人!”
杨伟更是暴跳如雷,我想若不是林箐在这,他一定会冲上来狠狠咬我几口,但就算这样,杨伟还是拿我最不愿意回想,更不愿意从他嘴里听到的话来攻击我:“你是男人?你他妈的要是男人小米也不会与别人上床!”
“啊,小米?”我在狂怒中依稀听到林箐轻轻地这样叫了声。
我脑中一片空白,一种悲哀从心底缓缓升了起来,我最亲近的朋友,最好的兄弟,居然利用他对我生活的了解来这样的攻击我!我死死咬紧了牙齿,握起拳头就想打去,但看到杨伟一脸的悲痛神情,我又无力地松开了手,跌坐在沙发上。
杨伟也不再说话,低头想着什么。
停了停,我觉得心里平静了点,转头看去,却见林箐正愣愣地望着我,眼中流露出一丝关切和一种我分辨不出是什么的奇异神情。
林箐见我看到了她,脸微微一红,忙将头转到一边。
再冷静了一会,我对杨伟苦笑:“兄弟,算了,我不会与你计较,知道你也不是有意要伤害我,我不是男人你也不是,如果你真的很爱叶萍你就去找她,别再逃避了,拿出你以前的勇气再去追求她一次。”说完,我问自己,我呢?我要不要去找小米?
但是,我还爱小米吗?
杨伟这次没有出声,呆了几分钟后,站起身趔趄着走进卧室里面。
磊磊伏在林箐怀里小声地抽泣着,林箐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则轻拍着他的背,嘴里低声安慰,秀美洁白的脸上爱怜横溢,离她几步远的我看来,仿佛在散发着一种圣洁的光。
我傻看着这个心地如此善良而且偏偏还这样美丽的女孩,脑中越来越糊涂,那夜在雪儿面前下了的那个不再追她的决心,就像被海水浸泡的冰山一样在慢慢但又无法抗拒的融化。但是我能追到她吗?我能配得上她吗?在许多优秀男人围绕中如众星捧月的林箐面前,我有种自惭形秽的强烈自卑。我和她的距离,不是眼前的几步,而是相隔了一个我永远也无法越过的空间,因为她在天堂,而我却应该进地狱,我这几年所干的每一件事都是在赚取一张去下一层地狱的通行证。
林箐发现了我痴呆着看她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瞪我一眼:“你干什么?”然后我似乎听到她又用很低的声音加了句:“大傻瓜!”
我定了定神,突然想起磊磊还没吃饭,便说:“我给磊磊做了饭。他不肯吃,你想办法搞定他吧。”
林箐抱起磊磊走到餐厅里,向我的大制作手艺一看,忍不住轻笑起来,如春风过耳:“这是你做的?”
我肯定地回答她:“对,怎么样?还不错吧?”
林箐笑得花枝乱颤,满头黝黑挺直的长发也都随着笑声轻轻地波动:“你……你这是饭?明明……还是米!”她又拿起筷子夹了点我精心烹调的油煎蛋放进嫣红的小嘴里,刚放进去便马上吐了出来,强忍着笑问我:“现在是不是盐降了价?”
倒,居然这样贬低我的厨艺!我也毫不客气地瞪她一眼:“我自己感觉就不错!”
林箐笑着说:“别嘴硬了,还是我去再做一次吧,来,你抱磊磊。”
抱着磊磊在厨房口看林箐娴熟地做着菜,那种家的温馨感觉又不能阻止地浮了上来,甚至强大得让我愿意放弃现在的一切去拥有它,假如林箐能是我的妻子,现在手上抱着的磊磊是我们的孩子,我想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林箐转过头,对我嗔道:“老盯着人家看干什么?快出去!”说完举起手中的锅铲做了个要打我的样子。
我向她微微一笑,转身回到客厅里,心中迷惑不解,林箐虽然以前总对我笑,但我知道那只是代表了一种礼貌和她的有教养,只是今天的林箐却表现得很奇怪,无论给我的是笑颜或是轻嗔都让我有种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的感觉,让我本以心若死灰的爱意又开始复生,进而再次蠢蠢欲动起来。我不知道这种变化是怎么来的,忍不住跑到卫生间去照照镜子,镜中显现出来的是一张左眼乌青,右脸红肿,嘴角破裂,鼻孔中还渗出点点血痕的奇丑无比的脸。
难道林箐有点变态,不爱帅哥居然喜欢丑男?我摇摇头,浑然不明所以。
林箐做饭烧菜的水平似乎与她的美丽不相上下,不光是磊磊,就连我都狼吞虎咽地埋头大吃,林箐喂了磊磊后,静静坐在一旁,微笑看着我这好象三天没吃过东西的样子。吃完一碗饭后,林箐伸出手:“给我,我给你盛饭去。”
我受宠若惊,忙说:“我自己去就行,哪能让你做这样的事。”
林箐一笑,抢过我的碗:“今天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吧。”
我心情大好,等林箐从厨房里出来时,忍不住开玩笑说:“你的意思是以后你就不给我盛饭了?以后要我自己动手是不是?”
林箐俏脸一红:“别胡说,我以后才不会给你做饭!”
我苦着脸叫:“不是吧?以后要我做饭给你吃?”
林箐脸上红晕更炽,白了我一眼,没再答我的腔,转身走到窗前,看那才冉冉升起的一轮美丽新月。
第三章谁是我该选择的女孩
林箐等我吃完饭,洗刷了碗筷,然后一边摇头一边再将满房子乱堆乱放着的各种东西一一重新整理。做好这些事后,天已很晚了,林箐看看手表,微笑着对我说:“我该回去啦。”
林箐在做这些杂事的时候,我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她的每一种神态都无一不美,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轻柔,都像是在跳着一场勾动我魂魄和呼唤我柔情爱意的绝世舞蹈。
听到林箐说要走,我心里马上泛起了一阵失落,就像立即要失去自己最心爱的东西,酸酸楚楚的极不好受。我还没开口说话,在一边玩着玩具的磊磊已经先有了反应,冲上去抱住林箐的腿大哭:“箐姨陪磊磊睡觉……磊磊不让箐姨走……”
林箐迟疑着没有回答,我这时候不敢说话,虽然心里极想她能留下来。但假如我挽留的话,反而会加重林箐的疑虑。
但林箐犹豫了一阵后,居然抱起磊磊说:“磊磊乖,不哭,箐姨今天不走了,就在这儿陪你。”
我有点不敢相信的张大了嘴,心中的喜悦类同于一文不名时在大街上突然捡到了一张彩票,结果竟然发现票上的号码与本期开出的500万特等奖一模一样。
高兴过后,我忍不住凑上前去在磊磊的小脸上重重亲了一下:“磊磊真可爱,三爸爸明天给你买糖糖。”
林箐瞪我一眼:“哼,不安好心!”
我呵呵傻笑了一声,不敢回答,怕万一说得不对让她又改变主意,据我的经验,女孩们改变主意的速度远远快于人一分钟心脏跳动的频率,而且越漂亮的女孩越是易变。
杨伟家只有一间客房,所以我理所当然的只有睡客厅的沙发了。林箐陪磊磊玩了一会后给他洗了个澡,然后坐在床前拍着他的背轻轻唱起摇篮曲:“月儿明,风儿轻,树叶遮窗棂,小宝宝在睡梦中,微微地露出笑容……”
在林箐柔和温软的声音中,磊磊很快的就睡了过去。我应磊磊的要求也在客房里陪他,这时呆坐在椅子上,听着林箐充满了爱意的歌声,莫名的我有种想流泪的冲动,我突然想起了远在家乡的妈妈,我小的时候想必她也每天晚上这样哄我入睡吧?妈妈的头发是不是都白了?爸爸的皱纹想必更深了吧?我一直对父母有种很深的怨恨,恨他们没有给过我期盼的家的温暖,总是自私的沉浸在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日复一日的争吵打闹中,这三年来我也没有回去过,就连电话都不大通,就算是妈妈打了电话过来,说不到三句话我便不耐烦的挂断。
而现在,林箐只是轻轻地哼了这样一首谁都会唱的小曲,竟然便让我自以为硬过铁石的心肠慢慢开始软化,父母对我的好一一在眼前浮起,使我对目前醉生梦死的生活有了一种从骨头里渗出的极度厌倦,突然特别的想回到父母的身边去,过那种平平淡淡毫无波澜的日子。我问自己,是因为林箐的美丽吗?我立即予以否认,虽然她确实有着让人炫目的容颜,但改变我的却是发自她身上的一种我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也许可以叫做气质的东西。
等我从自己缠绕成一团的思绪中找回清醒时,林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客房,我起身出去,看见她正站在阳台上仰首望月,银色如水的光芒下,林箐诱人的身材更有种朦胧的美,衬着一身不着微尘的白色长裙,连同那在风中招摇着的长发,就如一朵娇艳的莲花在这静谧的晚上悄悄的绽开。
走近林箐身边,我见到她明亮清澈的眸中好像有一点点欣喜,一点点迷惘,正望着夜空中高悬着的那轮皎洁的明月,默默出神,连我来到了她面前都恍然未觉。我没有打扰她,只是贪婪地呼吸着从她身体里散发出的那种淡而醉人的清香,只期盼时间就此停住脚步,让这一刻变成一种不会消失的永恒。
“你……你与杨伟是大学的同学吗?”林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眸看着我问。
我与她的目光略一接触便转向他方,林箐毫无杂质的眼波总让我不敢正面相对,嘴里回答她:“是啊,我们是大学时最要好的兄弟。”
林箐好像对这事十分有兴趣:“再加上那晚的两个,你们一起是四兄弟吧?”
我向她笑笑:“不是,是五兄弟,还有位老大,他在家乡没到广州来。”
“啊!”林箐轻轻地叫了一声。
“怎么啦?”我觉得有点奇怪,“有什么不对的吗?”
林箐忙说:“没有,我是奇怪你们毕业这么多年了,感情还能这么好,很不容易啊。”
我说:“是啊,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一直很不错。”
林箐点点头:“看出来了,特别你对杨伟真的很好,可能有些亲兄弟都不一定能做到呢。”
林箐这样一夸,我竟然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不过心里却十分的甜蜜受用。
林箐又问:“你做总经理应该很忙吧?平时下班都玩些什么?”
倒,她今天怎么一反常态的罗嗦,好像是个来查户口的居委会老太太。不过我很乐意回答林箐的任何问题,听到她柔软的轻语在我耳边响起,就如听一曲人间哪得几回闻的天籁之音。
“女人!”我这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幸好立即反应了过来,改口说:“现在我一般很少出去,大部分时间在家里睡睡觉,上上网。”先给自己留下个伏笔,以前不好那是过去的事,现在的我还是很正经的。
“上网?”林箐对这话题似乎兴致很高,“我也喜欢上网,你都在网上玩些什么?”
“呵呵,”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告诉她,“玩游戏。”然后反问她:“你呢?”
林箐的眼珠好看的转了转,好象是狡黠地笑了笑:“我啊……我只会上QQ聊天。”
我马上抓住机会说:“不如把你QQ号告诉我吧,以后有空我们可以网上聊聊。”
林箐却一口拒绝:“我不大上网,给了你也没用。”
我有些失望,她刚才明明还说喜欢上网,看来革命的道路还波折多多,任重道远。
林箐提出了要求:“杨伟书房里不是有电脑吗,不如你现在教我去玩玩游戏,好不好?”
倒,这要求很让我头痛,这时候雪儿应该正在线上,如果被林箐见到我居然无聊得玩网恋,那我这本已不堪的形象只怕会被她在心中再扣上那么几十分。
“好不好嘛?”我正在犹豫时,林箐已经带点撒娇地再次提出要求。
我只觉心中一荡,迷迷糊糊应了句:“好。”便带她向书房里走去,残留的最后一丝理智在不停的祈求老天保佑雪儿千万不要在线。
雪儿居然真的不在!
我的脑袋马上灵活了起来,说:“其实这游戏的操作很简单。”说着回头看身后站着的林箐。
林箐正满脸酡红地望着屏幕,神情娇媚而又腼腆,像朵怒放着的玫瑰,美丽无比,展示着一种我不能抵挡的诱惑。我心中狠狠地一跳,什么都不能再想,伸嘴过去便在她红透了的脸庞上轻轻地细细地亲了一下。
我的嘴唇刚碰到林箐的脸,一种被电击到的酸麻但又舒适的感觉便从唇上泛起,像池中被投入了一块石子的春水,这涟漪从我嘴上荡漾着快速扩散,一瞬间就传遍了身上的每一个部位。
虽然只是一刹那的浅浅接触,却给我一种永恒般的震撼。
林箐没料到我这么大胆,惊叫了一声,急忙退开几步,脸上红晕如霞,但同时一股怒色也浮起在她的神色之间。
“你……你……你混蛋!”林箐几乎是要哭了般大叫,“就算你有别的身份也不可以这样!我讨厌你!”说完,她转身冲出了书房,然后从客房那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我木然呆立原地,对林箐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同时心中的懊悔无以言表,我想,我真他妈的也太急了点。
第一次在电视里见到林箐,吸引我的是她几近完美的舞姿,以及她通过舞蹈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渴望有份真爱的迷惘。在现实中见到她时,我是震撼于她那脱俗的美丽。
但随着与林箐慢慢的熟悉起来,我又发觉她身上更有一种别样的东西在打动和呼唤着我,也许是她对幼儿园小孩子的爱心吧,而这种爱心正是我所没有的,此后,我对林箐的感觉开始一点点的起了变化,对她所展示出来的美已不再是一种纯粹的生理反应,就如刚才我忍不住亲了她的那一口,我那时并没有对她起任何亵渎之心,就像看到一朵美丽的花,油然便生起了一种想要亲近的冲动。
只是,林箐会了解我的感觉吗?
我想她不会了解的,因为我们并没有深刻的交心过,在她心里,我的地位想必是等同于流氓吧。这一刻,林箐的反应让我心灰欲死,我想也许这一生我是永远也走不进她的心了,但是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命运既然让我能遇上这样一位完美的女孩,我该就此放弃吗?
走近客房前,我以为林箐这时应该在委屈的哭泣,但仔细倾听紧紧关闭着门的房中动静,里面却没有一点声息,我想举手敲门,对林箐表示我的歉意,犹豫了一阵后,还是放弃了,她这时还在气头上,我怕我的道歉反而会更激怒她。
我像个旷男般自怨自叹了一阵后,又去看了看杨伟,他正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叫了他几声,他当没听到一样,我只好怏怏回到客厅里的沙发上睡下……
恍恍惚惚间,我好像是回到了数月前的一天,回到了在湖南的那个酒店里,陈蕾从背后牢牢抱着我的腰哭泣:“我爱你……要不你带我走吧!你可以交女朋友,也可以结婚,我……我绝对不打扰你,就让我做你情人,好吗?”
我心中柔情涌上,想起自己暗暗发过的誓,只要陈蕾愿意等我5年,我就一定会娶她。于是我转身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好吧,我们马上就结婚。”
说完这句话,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进来的是小米,她美丽苍白的脸上也满是泪水,凄婉地看着我:“楚戈,你真的不爱我了吗?真的不能原谅我一时糊涂犯下的错吗?你还记不记得大三的那个夜晚,自己在那株桂花树下对我说过的话?”
我当然记得!那晚星光灿烂,小米仰躺在我怀中,轻风吹落的桂花雨在我们身周纷纷扬扬地落下,小米的身上、脸上、发间全都是一片片的花瓣,她笑靥胜花,娇羞满面,在一片清香中轻声地问我:“楚戈……你会永远爱我吗?”
我还没有回答小米,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生起了一阵迷雾,雾中出现了一位我看不清面目的女孩,她幽幽地问:“六道,我呢?你不是答应要与我见面的吗?你不是也答应要爱我一辈子吗?”
我汗如雨下,看着眼前的这三位女孩,左右为难。
这时空气中又响起了悠扬的音乐,林箐蓦地现身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她正舞着那支让我心动神醉的《梦里水乡》,我呆呆看着林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到她一曲舞毕,林箐柔声地对我说:“楚戈,你知道吗?我这支舞是为了你而跳!”
然后四个女孩同时对我说:“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你必须要决定你想选择我们中的谁?”
房间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口大钟,滴滴答答地开始转动,身背小小弓箭的胖男孩丘比特盘膝坐在钟上对着我嘻嘻地笑,身穿大红袍子的白胡须月老拿他的红线做着跳绳,不停地上下跳动,嘴里还同时在数:“60……59……58……57……56……”
房间里一片寂静,墙上滴答的钟声和着月老的报数声就显得特别的响亮,我的心脏也随着这声音在重重地跳跃,唇齿干燥,手脚软麻,汗水汩汩而下,几个女孩都温柔地看着我,等待我做出最后的选择,但,我该选择谁?
时间终于到了,随着大钟一声巨响,钟、月老、丘比特全都消失在空气中,四位女孩也都越墙而去,临走时,她们又回头同时咬牙对我说:“我永远恨你!”
我想伸手去拉住她们,但只伸出了几寸,手便停了下来,因为,我不知道我该拉住的是哪一位女孩……
我从梦中惊醒,感觉有点冷意,窗外的月亮依旧高悬,将它乳白的光越过阳台,再透过客厅的玻璃窗悄悄地洒在我身上,杨伟家住在这小区的中央,外面的喧嚣嘈杂都不能够传进来,在这夏日的午夜里,四处沉寂一片,没有人声,亦没有啾啾虫鸣,有的只是我急促而又短暂的呼吸声。
一阵淡淡的忧伤从我身体里生起,然后脱体而出,在周围的空气中飘来荡去,我突然感到一种蚀骨的寂寞,这刹那,我明白了我是那么迫切的想要一个家,迫切需要我的房子里有一个可爱温柔的妻子,她能在我每天忙碌后回家时,用种如水的深情,如花般怒放的笑靥欢迎我的归来。但是丘比特年纪太小,箭法不好,射向我的爱情之箭总是偏离了方向,而月老又老眼昏花,几次都让他的那条红线与我擦身而过。
属于我的这一段爱情什么时候才能不再云遮雾掩?能与我携手一生的爱人又究竟是谁?
……
迷迷糊糊中我又睡了过去,方一进入梦境,那熟悉的心痛便围绕在了我身边,我马上知道我将又一次的经历那如同死亡般的梦魇。
在我的心慢慢收紧的时候,果然一阵轻雾后,那站在高处的女孩哭泣着显现在了我身前。我用尽全力大喊着问她:“你是谁?你快告诉我你是谁!”女孩却仍然是不能感觉到我的存在一样,只是掩面抽泣着向前走去。我只觉心痛如绞,大声叫道:“你不要跳,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
是的,这一刻在梦境中,我终于明白了我最爱的就是这个女孩!虽然我不知道她是谁,也看不清楚她的面目,但是我的心告诉了我,她,就是那个我最爱的女孩!
女孩还是跳了下去,一如以前所有她出现过的梦,看着她在黑暗中离我越来越远的身影,和依然在耳中回荡着的她哀哀地哭泣声,我只觉天旋地转,了无生趣……
我蓦然睁开了眼,天已亮了,两颗泪珠随着我眼睛的睁开从脸颊间缓缓滑落。我的脑袋一时间还是一片空白,梦中那女孩跃下高楼时的身影还在我眼前不停回荡,过了好大一会,我才回过神来,犹如灵魂重新归窍。
坐起身,我这发现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盖了一张薄毯,而此时林箐正站在厨房前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见我望向她,林箐立即面无表情地转身便走进了厨房。
洗刷完毕后,见林箐还在厨房里忙碌,我鼓起勇气走了进去,对她说:“林箐,昨晚对不起,我确实没有恶意,只是……”想了想,我有些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只好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并没有不怀好意,唉,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总之,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林箐可能起床很早,从外面买来了面条和肉,这时她一边默然听着我的道歉,一边很麻利地将煮熟的面捞起来放在碗里,待我把话说完后,她只淡淡地回答了我一句:“面煮好了,要吃就自己拿。”说完,将剩下的两碗面拿了出去,又去主人房里叫杨伟出来吃早餐。
将面条拿出到餐厅,我食不知味地大口吃着,心下黯然,林箐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又想,她去叫杨伟吃东西不要碰个大钉子才好,因为这几天我去叫他时,都会被杨伟狠狠地臭骂一顿。
刚站起身准备去房里看看,就见林箐笑吟吟地从杨伟房里走了出来,而跟在她身后的,居然是那个这几天委靡不振,但此时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胡须刮得干干净净的杨伟。
我揉揉眼睛,吃惊的张大了嘴,手里的竹筷掉在了地上都毫无所觉。
第四章往事如魇断肝肠
我傻看着杨伟神采奕奕地走近桌前,傻看着他坐下低头吃早餐,感觉如堕云里雾里,半点都摸不着头脑。虽然我一直很想杨伟重新振作,从叶萍离去的阴影里早日走出,但没想到昨天还半死不活的他今天居然就像咸鱼翻生,完全换了个人一样,这变化也未免太快了点,几乎让人怀疑他对叶萍的真心是装出来的。难道林箐的魅力真有这么大?连杨伟这样偏激的人都能在朝夕间,在不经意中便能让他随心所欲的改变?
我忍不住向林箐送去钦佩得五体投地的一眼,发现林箐正看着我的傻样抿嘴轻笑,但与我的目光一遇上,她立即收敛笑容,不再看我,很斯文地吃着自己的那一份早餐。我重新从厨房里拿出一双竹筷,也继续埋头苦干,尽管心里极想搞清这个疑团,却还是不敢轻易的去招惹杨伟。
我虽是不敢开口询问,但吃着面时脑筋一直在转个不停,昨晚我睡前杨伟还是老样子,那么这变化应该是发生在我睡着之后了,我睡着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有点不敢去想,但一个念头却挡不住的浮了上来,难道林箐由怜生情爱上了杨伟?
我越想越对,除此之外好像再也没有别的可能,心中蓦然一阵疼痛,妒火中烧,我头脑一热,猛的跳了起来,伸手指着林箐叫道:“你们……你们……”
林箐先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后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脸颊微红,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不等我把话讲出口,抢先警告我说:“你少想那些龌龊念头!”
听了林箐的否认,即使是被她呵斥了一句,我还是高兴不已,长长地松了口气,一颗提到了嗓子上的心这才缓缓回落下去。
吃了早餐后,林箐将磊磊叫起了床,给他穿好衣服,杨伟也好象完全恢复了常态一样,与林箐一起帮磊磊洗脸,喂磊磊吃早餐。我像个局外人般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忙碌,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心里的醋意又涌了起来,他们这时候真像是一对恩爱夫妻,我想,昨晚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等他们终于服侍磊磊吃完了面条,我终于再也忍受不了这份猜疑的煎熬,趁林箐去厨房里洗碗时,我冲上去抓住杨伟的肩头,压低声音问:“你们搞什么鬼?他妈的给老子都说出来!”
杨伟迷惑不解:“什么搞鬼?”
我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你和林箐,你奶奶的要不怎么一晚上就换了个人一样?”
杨伟这才明白过来:“我正有事要和你说,咱们坐下谈吧。”
我回头想要找椅子坐下,就见林箐正站在厨房门前看着我,眼神复杂,我的脸一红,不敢看她,低头快步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杨伟说:“给我支烟。”
我忙从烟盒里抽出支烟给他,又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燃了。杨伟深深地吸了一口,过了差不多一分钟才张开嘴将那青色的烟雾吐出,在这朦胧飘忽着的青雾里,杨伟很平静地说:“这件事还要从我小时候说起……”
“虽然我家世代都是住在农村里,但我父亲却是个很有远见的人,他不甘心一辈子做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一直在琢磨着要怎样才能走出这个禁锢了他差不多半辈子的地方。所以改革开放的初期,也就是1983年,我8岁的时候,我父亲承包了不远处山里的一座大煤窑,对了,我们那儿的山上盛产煤矿,而且全都是质量最好的无烟煤,那时候大家都对政策的突然变化还不敢相信,都怕以后再来一次运动,再次会打倒资本主义和这些出头鸟,不过我父亲已经无法再忍耐这日复一日的单调耕种生涯,他想去大城市里过一种丰富多彩的生活,为了实现他的梦想,他决心一搏。所以当他提出了要承包煤窑时,没有人与他竞争,父亲很顺利的就拿到了承包权……”
说到这里,杨伟向我伸出了手:“再给我支烟。”
我干脆将整包烟和打火机全都放在他手里,杨伟从烟盒里抽出支烟后,在手中又把玩了两分钟才接上火,烟雾中,杨伟的脸有些模糊,有着一种我说不清是悲是喜的奇怪神情。这时候林箐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抱起正独自闷声不响玩着玩具的磊磊,坐得离我远远的,一起静候杨伟将他的这个故事再接着说下去。
“我们那儿都把煤矿叫做黑金,何况我父亲所承包的那山上又是附近最好的煤,那段日子,县城里只要用煤的人家几乎都是在用着我们家采出来的煤,煤窑旁边时时刻刻都停着十几台等候拉煤的汽车,多的时候甚至有几十台,所以我家很快就有了钱。在承包了几个月后,我父亲就在不远的地方重新买了块地,修建了一栋当时我们村独一无二的红砖大房,还买了我们村第一台黑白电视机和洗衣机。村民们这时候才开始佩服我父亲,连带着我们四姐弟不管走到哪都有人热情款待,哦,我忘了说我们一起是姐弟4个,我上面的是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杨伟手中的烟又已燃完,他再度从烟盒里抽出支烟点燃:“那时村里有很多男人,甚至还有不少女人都在我家里的煤窑打工挖煤,因此我们几姐弟只要在村里转上一圈,口袋里总会被塞满了糖果,有的人家里穷,没有糖果给我们,就连红薯都要塞几个放在我们手上,村里的孩子们也将我们当成了头,我们说什么他们便干什么。我记得我们几姐弟在小学时的成绩都不大好,家里承包煤矿前经常被老师罚站,但是有了钱后,老师们就再也没有骂过我们,特别是我父亲给学校里捐了10台电风扇后,学校领导每天都专为我们安排了老师补课……”
杨伟说到这,含意不明地嘿嘿笑了两声,又接下去说:“我父亲签订的承包合同是两年,在正好承包了一年的那天,家里买了很多酒菜庆祝,他当时对我母亲说:‘花无百日红,煤窑的风险太大,安全不能保障,做完这两年我就不准备再承包了,到时咱们全家都搬到城里去,哈哈,以后咱们就是城市人了。’我当时年纪很小,自然不明白父亲的意思,但是听到以后能住在城里,心里却非常的高兴,我跟母亲去过几次城里,那儿有很多好看的图画书,有吃不完的各种糖果,更有村里所没有的电影院……”
杨伟的目光穿过客厅的玻璃窗,空洞地望向遥远的天际:“那天我父亲喝了很多酒,到后来说话都大了舌头,走起路来也东倒西歪的不能稳住,我母亲说:‘你今晚就别去窑里吧,好好在家休息一晚,这几个月没看到你停下来过,别为钱累坏了身子。’父亲笑着亲了亲母亲的脸,我们几姐弟都大叫着:‘不要脸,男人亲女人。’父亲哈哈笑了几声,抱着我们每人都亲了几口,然后对母亲说:‘为了你们,趁我现在还年轻有劲,多累点也没关系。’母亲说:‘那你到窑里看一下就快点回来休息吧。’父亲回答她:‘知道了,罗嗦。’然后走出了门,出了门后,父亲又回头说:‘你别等我了,早点休息吧,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孩子们。’……”
杨伟这时候眼中已满是泪水,突然用双手紧紧抱住了头,将脑袋埋到了膝盖上,小声地抽泣着说:“现在回想起来,父亲那时候的话就象是在交代后事,可惜我们谁都没有预测的本领,以后只要一想起来,我就好恨自己当时为什么只顾着去啃鸡腿,怎么就不知道要把父亲给硬拉着留下来……”
我明白后来肯定发生了什么惊人的意外,想要安慰杨伟几句,但却拙于言辞,不知道要怎么去说,只怕随便开口反倒恰得其反,更会勾起杨伟的伤心。想了想,我只好继续保持着沉默。
林箐这时开了口,她眼光中隐隐有泪光闪烁,想必也猜到了立即将要发生在杨伟父亲身上的事,她柔声对杨伟说:“杨伟……以前的事就别再去想,也别再说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再说有些事是无法预料的……怎么能去这样责怪你自己呢?”
房中一片沉寂,我们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空气中飘荡着的只有杨伟拼命压抑但仍从膝盖上,指缝中透出的轻轻哭泣声。
3岁的磊磊坐在林箐腿上,睁大了那双不明世事的眼睛,有点迷惘地看看我们这个又看看那个,浑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伟过了一阵才再次平静,但仍然没有抬头,从膝间传出的话音隐隐有些怪异:“那晚我们几兄妹睡到半夜被母亲的一阵哭泣声惊醒,走出房间,见家里有几个人在语气急促地说着什么,然后母亲哭着带上我们向煤窑的方向跑去,我们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这样伤心,但是她哭,我们也跟着哭了起来。到了家里的煤窑后,我见到原本是洞口的地方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片凹陷下去的泥土,有很多人正在边上挥动着锄头拼命地挖。我当时想,是谁把那个洞口移走了?是爸爸吗?我向四周看了看,边上有许多象母亲一样哭泣着的人,男女老少都有,而山下火把的光芒闪烁不停,又有不少人正在赶来,但是我没有看到父亲。我把目光转回母亲和姐姐弟弟的身上,见他们还在哭,虽然仍然不知道原因,我还是又跟着他们哭了起来,直到困意上涌,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下午时,洞口终于被挖开,有几个人进去了一阵后,便陆续从里面抬了人出来,被抬出来的人一动不动,全身都是煤渣和血,那时候我知道他们全都死了,虽然我从没看见过死人。被埋在下面的共有12个人,被抬上来后,排成了一路,我既害怕又好奇的仔细看着,结果在第9个人上,我看见了那具尸体就是我的父亲,在我看到父亲的同时,母亲像狼一样嚎叫一声便倒了下去……”
杨伟终于抬起了头,双眼红肿,目光茫然地扫了我和林箐一眼,又望向屋外的天空,声音低沉:“也许你们会以为这场恶梦到那时已结束了,可惜,那才仅仅是个开始。”
林箐这时也是泪流满面,再次劝杨伟:“你就别说了,不要再说下去了,好吗?”
杨伟没有理林箐,点燃支烟,长吸了一口,却被呛得大声咳嗽起来,咳了一阵,他又接着开始叙述:“死难的另11个人家中都把责任推到了父亲头上,说他不顾生产安全强迫工人下井。当事人全都在事故中死去,没有人知道真相如何,只知道是瓦斯爆炸,或许真的和父亲有关吧,因为他那天喝醉了酒。接下来是赔偿问题,死难者的家里人毫不客气的将我们家中的东西搬运一空,所有的现金还有存折也全都被人拿走,就连那些和这事毫无关系,以前一见到我们兄妹就塞糖果,亲热得不行的乡邻也加入了轰抢,甚至还有我家的亲戚也在其中……”
杨伟讥讽地笑笑:“他们拿走了所有值钱和不值钱的东西还不解气,又将我家才修建好的房子也推倒了,我那才6岁的弟弟还没来得及跑出很远,便被一大堆砖块压在下面,我母亲大声求着人们救我弟弟,但是没人理睬她,许多人还反过来威胁说不会就这样算了,必须还要补偿他们损失,否则不会放过这几个小兔崽子。他们说的小兔崽子,自然就是我们几姐弟了。我母亲哭着带了我们几个一块块的搬开砖石,在众人的围观下将弟弟救了出来,那时候他已经昏迷了过去……
“我们又搬回了那座破木板房里,幸好那房子太旧,就算拆掉那些木板也只能做柴烧,也因此使我们还剩下了一个家。母亲不是本地人,而父亲那一系的亲戚也没有人出面来帮我们一把,父亲的尸体是母亲带着我们亲手埋下的,没有棺材,也没有寿衣,因为没钱去买,家里也没有东西去换钱,就连被推倒房子的砖头都被人一块不剩地拉走……我弟弟一直都没有起床,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被压坏了脊椎,这一辈子是永远也不可能站起来了。我们全家一下子从天堂里掉入了地狱,以前爱跟着我们的小孩开始欺负我们,再没有人给我们糖果吃,也没有人来家里殷勤的串门,不光是那样,我们甚至差点没有饭吃,更别说去上学了。有天晚上,母亲哭着对我们说:‘如果不是看你们还小,四伢子又瘫了,我真想去陪你们爸爸,现在我该怎么办啊?’我们那时候只知道抱住母亲放声大哭。
“奇怪的是下一个学期开学那天,母亲突然让我去上学,并且给了我学费,我不知道她从哪儿弄来的钱,但是可以读书我真的很高兴,什么都没有问,背了以前的破书包,在两个姐姐羡慕的眼光中飞快地向学校跑去……不过,我没想到学校里也不是一片净土,不光是老师瞧我不起,就连以前玩得最好的朋友也不再和我往来,还不时有人骂我杂种,说我是破鞋的儿子……”
我与林箐听到这里几乎是同时啊地叫出声来,我有点明白杨伟的妈妈是怎么弄来的钱了。林箐哭泣着摇头说:“杨伟……杨伟你不要说了,我不敢听,我不要听下去了!”说完起身抱着磊磊快步跑到了阳台上。
杨伟对林箐的离去恍如未觉,继续说:“有一天我回家比较早,两个姐姐都到山上砍柴去了,才进入家里,我就听到母亲房里有动静,我走过去推了推门,发现从里面闩上了,一时好奇,我搬了条凳子爬上外面的窗户向房里面看,结果……我看到房里母亲光着身体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只望了一眼,我忙从凳子上下来不敢再看,跑到屋外写作业去了……以后我又碰到过几次这样的事,不过每次都不是同一个男人,有的我认识,有的我不认识……”
杨伟说到这,突然向我笑了笑,我感觉到他的笑容无奈而又悲伤,杨伟仰头想了想,说:“我就这样一直到慢慢懂事,当我终于明白母亲那是在做什么后,我没有恨她,只感到厌倦,是的,那是种对一切事的厌倦!母亲不惜一切代价让我读书,目的是想要我以后远离家乡的那个环境,从此再也不要回去,那时候我从来不敢抬头看人,那个杂种的外号也一直跟随着我到上高中的时候。高中时我在县城读书,总算是到了一个崭新环境,但是我无法安心读书,脑中总是牵挂在家乡的亲人,我听同学说做歌手很赚钱,就借了同学的吉他拼命的学,想等以后赚到了钱把一家人都接出来。嘿嘿,结果是我只考上那所三流大学,我以为我这一生已经完了,我以后最多就只能养活我自己,再也没有余力去照顾母亲和弟弟……
“在大学时我认识了你们,我虽然还是自卑,不过再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的秘密,我也就尽量装做没事人一样和你们一起疯,但是我心里无时无刻的不在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直到我见到叶萍……”
说到这里,杨伟又点燃一支烟,眼中流出了一丝温柔:“我第一眼看到叶萍,心里就莫名的有种喜悦的感觉,心中那泛滥着的不安也在见到她时平息了下去,见到她,我对生活又有了一种信心,不过我知道我配不上她,而她也绝对不会看上我,那时我本来已经决定就这样暗恋她一辈子,只在属于我的那一片黑暗中去悄悄守护和欣赏她的美丽……但是那夜我被你的话打动了,你让我去从周阳手里救叶萍出来,我宁可不要自己的生命也不愿意叶萍受到任何一点伤害,何况是我本就已经没有了的自尊,所以我在晚会上唱了那首歌……但是我没想到叶萍竟然接受了我,听到她扭捏的向我说出这意思时,我最先的反应是惶恐,然后才是抑制不住的狂喜,我那时真想跪下来感谢上天,原来他终究没有抛弃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外,原来我还是有人爱的……”
杨伟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我说:“叶萍在外面有情人的事我早隐约猜到了,虽然我很难过,但是我不恨她也不怪她,我想,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好,叶萍一直是个很好不会乱来的女人,她的出轨有我很大的原因,因为我没有向叶萍说过我家里的事,我不敢说,怕她知道了看不起我,我怕她会离开我。叶萍几次提出要带磊磊回家看爷爷奶奶我都拒绝了,我们的薪水都还算高,但是买房子的钱几乎都是叶萍的,我的钱全都偷偷寄到家里给我弟弟治病疗养和还债去了,我也想过要接母亲和弟弟一起来广州,但是母亲却来信说她永远不会过来,她怕叶萍会嫌弃她,而且还怕以后村里的人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好,又会找到这儿来闹。
“叶萍也问过我几次薪水的事,我只说是汇回家里了,却支支吾吾的没有告诉她是什么原因,我想叶萍一定是从这些事开始对我生了嫌隙,再加上她爱那男人,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事。叶萍的背叛我应该占了大部分的原因,因为我居然不相信自己的妻子,我想我一定是狠狠的伤害了她……”
杨伟最后对我说:“这几天没有叶萍,我实在不想再活下去了,但是你象当初劝我追叶萍一样,又一次用你的话打动了我,我半夜起来想了很久,正好林箐也出来给你盖毯子,她也象你一样劝我再去找到叶萍,然后再重新追求她一次。我想你们说得很对,叶萍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不光是我,磊磊也不能没有她,所以我决定今天就走,我要去找我的叶萍回家!”
杨伟说这话时,脸上神采飞扬,一种以前从没见过的信心从他话语中流露了出来:“我想叶萍一定会跟我回家的,只是磊磊暂时要拜托你和林箐先照顾了。”
第五章寻情
在这随时面临竞争,随时有可能会被淘汰出局的城市里,我经常感到莫名的不安和无法控制的烦躁,一些旧事无法忘却,一些心结也不能解开,为了支撑下去,所以我选择了在颓废中发泄,但是我一直以为自己应该算是个深情的人,虽然我的身体时常背叛我的意志,虽然我的思想总是被欲望所操控。
听到杨伟说出要去找叶萍的话后,我突然觉得汗颜,比起他与霍成新来,其实我才是个真正的懦夫,我为了不被伤害,没有勇气去找寻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不,我想其实我是舍弃不了这种糜烂而又刺激的生活,在给自己找诸多这样那般的借口。
我忍不住看了眼正走进客厅里的林箐,心想:箐儿,我决定了一定要追你!哪怕你对我再怎么没有好感,我也要尽力一搏,即使不能控制这故事的结局,但我至少可以参与过程!
杨伟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说:“其实林箐昨晚和我说……”
他话还没有讲完便被林箐截断了:“杨伟,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叶萍,我们会好好照顾磊磊的,你尽管放心。”
我做出决定后,心情很觉轻松,接口说:“是啊,我们会像对自己儿子一样待磊磊。”
林箐满脸通红:“你……你……你少胡说!”
看到林箐这亦嗔亦羞的样子,我忍不住心神荡漾,向她微微一笑。
杨伟与我相处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我的用意,也淡淡地笑了笑,说:“我去收拾一下该带的东西。”转身走进了房里。
林箐哼的一声做出个很凶的样子瞪了我一眼,也带着磊磊进了客房。
林箐实在不是个让人感觉到凶狠的女孩,虽然她想做出那样子来警告我,但是在我眼中看到的却是她无尽的美丽和遮掩不住的娇媚。以前我就在怎么去追林箐的心思上花了很多脑筋,我看到那些比我帅,比我有钱有地位的男人们在她面前都是一副百依百顺、斯文尔雅的神态时,我便决定要反其道而行之,我想一个年轻的女孩是绝对不会去喜欢个没有脾气,语言死板无趣的男人。
看到沙发上的薄毯,我又想起杨伟说的话,林箐半夜来给我盖毯子?难道林箐对我很有好感?或者是我那轻轻的一吻象是施加了某种魔法一样,就这样打动了伊人的心?自我陶醉了两分钟后,想起林箐对人的善良和细心,再说我昨晚也不是对她做出了很出格的事,她不再生我的气或许有可能,但若是以此来推论林箐喜欢上了我,那也未免太过荒谬。我的心又凉了下来,在众多精英男人包围下的她,喜欢我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肯定会少于中国男足这次世界杯夺冠的可能。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杨伟左手提了个小小的行李袋,右手拿着一把吉他走出来。我不明白他想干什么,问:“你该不是想拿着这把吉他去找叶萍吧?”
杨伟点了点头:“是啊,我要再为她唱当年我写给她的歌。”他停了停又说:“再说我现在没什么钱,找她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好找些什么舞厅唱唱歌,一边赚钱一边找她了。”杨伟神色有些黯然:“只是中国这么大,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她?”
我忙安慰他:“你放心,只要有缘一定能找到的。对了,你不用去唱歌了,先到我这拿几万元钱去吧。”
杨伟摇头拒绝:“这是个无底洞,填不满的。”他自嘲地笑笑:“我以前就想做个流浪歌手,这次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我问他:“那你准备先从什么地方开始找?”
杨伟有些茫然地回答:“不知道,随便从什么地方开始吧。”他抬头看看屋外才升起太阳的天空:“一切全凭天意裁决吧,时间不早了,我该走啦。”
我和林箐都到火车站送杨伟,一路上,杨伟紧紧抱着磊磊,不时的亲亲他的小脸,说爸爸去给你找妈妈回来,你现在和箐姨、三干爸爸一起,一定要听话,知道吗?磊磊现在还不明白分离之苦,听到能和林箐在一起兴奋之极,小小的脑袋点个不停。
杨伟随便买了张去外地的火车票,临上车时,又亲了亲磊磊的脸,对林箐说:“以后磊磊就请你多多照顾,现在我没有多余的钱,费用你找楚戈要吧。”
林箐显然不大习惯这种分离的场面,眼睛有点红,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摇了摇头,牢牢地抱紧了磊磊。
杨伟没向我说什么拜托之类的言语,我们兄弟之间不需要多废话,一切莫逆于心。他只是看看我,又望望林箐,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但最终还是没有讲出口来,向我点了点头便转身向火车走去。
杨伟的背影在人群中显得有些萧瑟,看着他踽踽独行的样子,我脑中蓦然跳出了两句与此毫无关联的古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回还。我突然有些悲伤,也隐隐约约有点害怕起来,我的第六感一直很灵,这时看着杨伟离去的背影,我感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这念头在我思绪里极为模糊,我怎么也不能够让它清晰的显示出来。
我用力甩甩头,不让自己再去考虑这件事,心想可能是我太担心杨伟的缘故吧。
这时林箐轻轻地问我:“你说,杨伟会找到叶萍吗?”
我是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就算在一个城市中生活的两个人都有可能十几年碰不了面,何况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我劝杨伟去找叶萍的目的,主要还是想让他别再消沉,去外面散散心而已,但我不忍让林箐担心,还是回答她说:“一定会的!”
林箐长吁了口气,点点头说:“这样我就放心了,希望他能重圆自己的爱情。”
我突然想起杨伟讲过昨晚林箐和他说起过我,于是忍不住问:“昨晚你与杨伟说我什么?”
林箐立即没好气地回答:“关你什么事?总之不会是好话!”
那倒是,昨晚我小小的侵犯过她一下,再加上她对我印象并不是很好,很可能是将我做什么反面教材来劝杨伟了。不过林箐好像从昨天起在我面前就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一副平和但又保持着距离的笑容,而是有时好像很温柔,有时却又有些蛮横,倒和雪儿的性格有几分相似。
我笑着对她说:“我现在才发现你的性格很像我一个朋友。”
林箐说:“哦?什么朋友啊?”
我用种很淡的口吻回答她:“我在游戏中认识的一个朋友,她也是像你一样有时候很温柔,有时候却蛮不讲理。”
林箐又向我瞪起了她那好看的大眼睛:“我什么时候对你温柔了?警告你不要自做多情!”
我呵呵一笑,转开了话题:“磊磊是跟你住一起,还是和我住?”
我心里是很想磊磊跟我的,因为他与我在一起林箐肯定会不太放心,所以会经常的来我家看看,那么我追她会多了许多的机会,若是与林箐在一起的话,作为一个男人,我自然不好意思总是往一个单身女孩的住处跑,何况以林箐现在对我的态度,恐怕也不会很欢迎我去她家做客。
林箐却一眼便看穿了我的鬼主意,看来女孩太聪明了真不是件好事,她说:“磊磊你能照顾好吗?你会给他洗澡穿衣吗?你会给他做饭吗?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别枉费心思了。”
说完,也许是怕伤了我的自尊,她又轻声地加了一句:“我不会给一个只是为了我外表的人任何机会,不管是谁都不行。”
我觉得林箐好像话中有话,便问她:“如果我以后证明了不是因为你的外表而喜欢你呢?有没有机会?”
林箐的脸微微地红,没有回答我的话,抱着磊磊自顾向前走去。
我紧跟在她后面,干脆就将话给挑明了,说:“箐儿,我从现在起开始正式宣布加入你的追逐大军……要不要先交点报名费?”
林箐忍不住扑哧一笑,但随即又板起了脸:“谁让你叫我箐儿了?你还要不要脸?”
我见她好像并没有真的生气,便有些无赖地说:“我偏要这样叫,他们不都是这样叫你吗?你可不能搞种族歧视那一套!有种你就去报警啊!”
林箐有点无奈地回答:“你要叫我也没办法,不过还是那句话,我有权不答应你!”
说完,林箐没有上我开来的车,而是挥手叫了辆的士坐了进去。我有些失落,站在路旁一时说不出话来。
车刚开动时,林箐却又从窗里伸出头来,似笑非笑地对我说:“今天磊磊第一次到个陌生的地方去住,可能会有些不习惯,下午你来我家陪陪他吧。”
望着的士载了林箐绝尘而去,我回想着她离去时的话,一种不敢相信的惊喜在我体内冲来撞去,让我如同置身云雾之中,走起路来都有些飘然,以至于我不时得低头看看,看自己的双脚还是不是依然被万有引力所制约,还依然站在这一片辽阔的土地之上。
我的这四个兄弟之中,老大为人忠厚,杨伟自卑敏感,周阳却是手腕灵活,就只有丁剑鸿我不是看得很透。在大学时,他从来没有显出过太多的主见,总是附和着与我们一起胡闹,好象是个无足轻重的配角,有他不多,没他也不少。直到走上社会后,他执意辞掉工作去办他的私家侦探社,我才对他有些另眼相看,也只是佩服他的勇气,对丁剑鸿的成功,我一直以为仅仅是他运气好而已,但去捉叶萍的奸那晚,丁剑鸿和我在珠江边上的一番话使我对他的感觉在刹那间完全变化,也许,在我们五个兄弟里,真正能妙悟人生的就只有他一个人!再回想他平时的举动,有时虽然也跟着我和周阳去疯去玩,但他从来不会很过分,而我们则是在一味地发泄一种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送走杨伟后,我没有立即回公司,而是直接开车去了丁剑鸿的咖啡屋,准备和他说说杨伟的事。走进他店里,就听到音响里正在放着姜育恒的《有空来坐坐》:
……朋友/明天要往哪走/我们都把做梦的时间用得太久/没有空执着/没时间掌握/一杯红茶/几句实话/胜过那穿肠烈酒/岁月不曾改变什么/只能够尽兴地生活/朋友/烦恼是这么多/我们每个人都在承受/请你有空来坐坐/有空来坐坐……
以前虽然很多次在他这听到过这首歌,却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但今天也许因为杨伟的离去,在姜育恒略带沙哑和煽情地吟唱下,我莫名的伤感,同时心中那种不安也越来越明显,好象杨伟再也不能和我们一起相聚一样。
我不敢让这声音在我耳边多围绕,急忙走进丁剑鸿里面的办公室,巧的是周阳也在,我一坐下就将我劝杨伟去找叶萍的事对他们说了。
丁剑鸿听了后,手中拿着支圆珠笔不停转动,沉吟了半响后才说:“蛤蟆,我想你这次又好心办错了事!”
我说:“我也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是想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丁剑鸿叹口气,说:“你的办法对别人来说是没错,不过……杨伟的心态和正常人不太一样,虽然我不知道他曾遭遇过什么,但是叶萍在他心目中只怕不仅是个妻子那么简单,叶萍可能是他信心的来源,有时候,我看到杨伟对叶萍的态度,总觉得怪怪的,有种儿子服侍母亲的感觉……”
我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想丁剑鸿猜得一点也没错,虽然我不想将杨伟的往事说出,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于是将今早他对我说过的故事全都仔细的讲了一遍。
丁剑鸿说:“看来我没猜错,杨伟因为她母亲所做的事抬不起头,即使他知道这件事是为了自己姐弟几个,也不恨她,但心底里却已不能象个正常人一般去亲近妈妈,所以他将自己的爱情,对母亲的亲情一股脑的全给了叶萍……”
周阳突然说了句:“叶萍还真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他这时候还在不阴不阳的说这些话,我看周阳一眼,有些想冲他发火,又忍了下去。因为林箐的事,周阳现在对我已不像从前那般亲热,虽然这几天我们又开始说话往来,但都刻意避开了那晚的事情不提,不过周阳肯定心中对我有了芥蒂。
但是我想不明白的是周阳这件事后,对杨伟和叶萍好象也有了很大的敌意,譬如照顾杨伟的这几天,如果不是丁剑鸿每次都打电话去叫他来换班,他就不会主动的来。开始时,我认为是他以前没有追到叶萍,却见她和别的男人混在一起而产生了醋意,后来想想又不象,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对杨伟也不冷不热又该怎么去解释?就如现在他说的这句话,明里是说叶萍,未必就没有讽刺杨伟变态的意思。
丁剑鸿当没听到周阳的话一样,继续分析:“如果真的是这种情况,杨伟在家里天天看到磊磊可能反而还会好点,就算是消沉,作为父亲,他终究还是会振作的,只是以后再也不会快乐……”他苦笑一声,接着说道:“你偏劝他出去,杨伟又是个一条道走到底的人,而且单独一个人在外面久了,肯定会遇上很多不如意的事,要是再找不到叶萍的话,他会彻底的绝望,对叶萍的思念,过去了的往事定会天天缠绕着他,以杨伟的性格,说不定……说不定……”说到这儿,丁剑鸿没再说下去,又叹口气停下了嘴。
我急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我就万死莫赎了,忙说:“你他妈的别总是叹气,想个什么办法出来啊!”
丁剑鸿说:“你也别太自责了,我只是瞎猜,但愿不要发生这样的事。”
我说:“你他妈的废话,我们还是一起去找杨伟吧。”
丁剑鸿摇头说:“你别天真了,别说不一定找得到,就是找到了杨伟会听你的话乖乖回家吗?”
周阳这才又说了句话:“难道就这样看着杨伟在外面吃尽苦头,然后……”
周阳的话没说完,我们却都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丁剑鸿想了想,说:“如果我是杨伟,就算要怎么样,还是会回来的,一是看看叶萍回来了没有,二是最后也要见磊磊和我们几兄弟一面。”他说:“这样吧,我现在就停下手中所有的案子,让我这儿的人,另外再找些别的干这行的朋友一起去想办法找叶萍,一定要在杨伟回家前找到她才行!”
我无力地倒在了椅子上,思绪混乱不堪,好大一会才有气没力地说:“看来只能这样了,多找几个侦探社同时找,花多少钱都没问题,我一定给,关键是无论如何也要将那个贱货给我找出来!”
我在丁剑鸿那一直呆了几个小时才有力气走出门,进到公司时还是觉得心慌不已,去办公室时,在个拐弯处差点迎面撞上从电子部出来的殷湘丽。
我微微有些奇怪,殷湘丽知道我和钱明一直是水火不容,跑到电子部去干什么?还没等我问她,殷湘丽很妩媚地向我笑笑:“我……到电子部找个老乡,怎么你才来啊?人家都想了你好久了!”
我没有心情与她调情,向她摆摆手:“你去忙你的吧,我有点事,想一个人好好静静。”
进了办公室,吩咐外面的李月无论什么事都不要来打扰我,然后点燃支烟,我仰靠在老板椅上,在那如愁丝一般的缕缕烟雾中闭上了眼睛。
这段时间来,好像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聚集在了一起,倒真像是俗语说的祸不单行。生活难道一定要有这么多磨难吗?我想,有没有一种不会有痛苦的生活?如果有,我愿意舍弃我的一切去追寻!
第六章她难道爱我
下午快下班时,殷湘丽走进我的办公室问:“董事长答应了没有?”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答应什么?”
殷湘丽皱皱眉:“你这几天都想到哪儿去了?连这么大的事都能忘记?”
我这才回过神来:“哦,他还没有给我来电话,不过应该就是这两天吧。”
待殷湘丽走出办公室后,我忍不住用力在自己脑袋上敲了几下,看来我是被杨伟的事搞晕了头,连这样重要的事都抛之脑后了。
这几个月在殷湘丽所带领的美女公关队疯狂的扫荡下,公司中全年的生产订单都已经拿满,而且达到了绝对饱和的状态,但殷湘丽不知道是想表现自己的能力,还是被成功的喜悦冲昏了头,居然又自作主张的再接了三个月的生产订单。
完不成订单的后果比接不到订单还要可怕,因为在客户眼中肯定会认为你这公司没生产能力,规模不行,而且连自己的计划也不能安排好。公司不光是要赔数量惊人的补偿款,还会失去客户对自己最基本的信任。
我得知这消息后,指着殷湘丽的鼻子狠狠地教训了她半个多小时,直说得她花容失色,痛哭流涕。
骂是骂够了,我的气也全都出光了,但这头痛的事还是得要我来解决,我算了算,就因为殷湘丽的心血来潮,公司里必须要添加最少500个工人,光是招点工人那还好办,中国现在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人,问题是跟着而来的住宿问题、训练问题、工作场地问题等等却让我大伤脑筋,公司里的任何场地都因为赶货添了员工,趋于饱和状态,特别是宿舍,每间小房里就住了十二个人,招来这500个工人根本没有地方安置。就算是这些事情全都解决了,与之配套的生产线,各种原材料生产机械全都要添加,我让计划部预算了一下,得出的结果是我想把殷湘丽给当场掐死掉,所有的设备加起来需要1.2亿多人民币!
不管怎么样,这事得向老头子汇报,曾听胡晓琳说过老头子的资金都被套在了地产上,所以给他打电话时,我做好了被臭骂一顿,甚至被驱赶出公司的准备。
我所料不差,老头子一等我说完,便在电话里用难听的台普破口大骂,而且与我训殷湘丽不同,他这确实是真正的骂,我一边唯唯诺诺地应着,一边在肚子里狂操他家祖宗。奶奶的,老子给他赚了那么多钱,给公司立了这么多的汗马功劳,他居然像忘记了一样,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先不说管理好以前的混乱无序,就是这次要不是老子给他拿到订单,公司早垮了也说不定。对老头子的翻脸无情,我气得浑身发抖,这才认识到我无论职务有多高,在外人面前有多风光,在老头子眼中,仍然还是条狗而已,想骂便骂,是完全不需要顾及我的人格和自尊的。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我还是觉得无比的悲哀,突然羡慕起周阳和丁剑鸿来了,只要是自己的事业,就算赚不到什么钱,就算有很大的风险,但至少不用每天都看别人的脸色行事,失败了,成功了,都由自己一人承担,完全用不着顾忌会有人来找自己的麻烦。
尽管如此,我还是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听着老头子训了我几十分钟,等他骂完后,我小心翼翼地请示该怎么办,老头子又用出了他最拿手的一招,你是总经理,这件事你来处理。我连忙说别的问题我可以想办法解决,不过这钱的事……老头子说钱等两天给你消息。然后我耳边响起听筒砸到机座上的一声巨响,老头子结束了通话。
想起这件事我就真他妈的郁闷。
现在两天已经过去了,老头子那边没有一点动静,只怕是没有搞到钱吧,其实即使现在马上搞到了钱,训练工人,购买设备等一系列的事下来后,能不能完成订单也已经很难说了。我下意识地伸手摸起电话想打给老头子问问,又怕他再骂我一顿,想到自己一个社会主义的大好青年总是给资本家孙子一样的骂,那也太丢国家的脸,我又打消了去自讨没趣的念头,心想管他娘,实在不行老子拍拍屁股走人就是了。
到下班后,我没有去磊磊幼儿园,虽然我很想见到林箐,但是劝杨伟出去的事她也有份,假如她知道了一定会很不开心,一定不会原谅自己惹出这样的一个大祸。我不愿意看到林箐伤心的样子,因为那样会让我心痛。假如不告诉她,我想我无法在林箐的面前装得若无其事,总觉得我的所有悲喜在她清澈如水的双眸下无处可藏。
还是等过几天心情平静后再去吧,我向幼儿园的方向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后,开车向自己家里而去。
刚踏入家里关上门,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从我身后靠近了过来,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双手已从后面伸出环绕着抱住了我的腰,一对高耸的胸部也同时紧紧靠在了我的后背上。我正准备反肘撞去,但双方身体一接触我便放下了手,这感觉我很熟悉,而且有我家钥匙的除了几个兄弟外,女人中就只有她胡晓琳一个人了。
我转过身,胡晓琳立即伸嘴过来封住了我的唇,然后像条母狼一般在我嘴上疯狂地吻着,一股火焰从我胸中熊熊燃起,我也牢牢地抱住了她,但就在这时,我脑中突然浮起了林箐的样子,心里的欲火就像是被一场暴雨淋过一样,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胡晓琳没有察觉到我的变化,吻了我一阵后就拉着我的手走进了卧室里,我想推开她,但又不敢,因为我在公司里所有的秘密她都知道,她掌握着我的证据足以让我吐出所有的回扣,还要再去大狱里呆上好几年。
这一刻,我没有了以前的冲动和快感,只是机械的配合着胡晓琳的动作,心中汹涌着的是一种被强暴的枯涩和悲哀。
事后,胡晓琳这才发现我有点不对,躺在我身边,她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敢也不愿说出林箐的事,只好撒谎说:“还不是为了多出订单的事,这次我可麻烦了,钱明这次一定笑得连牙都会掉下来。”
胡晓琳笑笑:“那他就高兴得太早了!”
“怎么?”我来了精神,“老头子搞到钱啦?”
胡晓琳指着自己说:“老头子弄不到,但是我弄到了!”
“去,”我有点不相信,“这时候还来寻我开心,又不是三五几百万,这可是一个多亿啊,小姐!”
胡晓琳说:“不信?明天钱就到账户上了,我贷的款。”
“有这么容易贷吗?才两天时间,再说老头子不是已经贷了3个亿都没还,谁还肯再贷啊?”我还是不太相信。
胡晓琳淡淡地说:“有时候男人做不到的事,女人未必就做不到。”她停顿了会,柔声说:“楚戈,为了你,我怎么也得想办法啊。”
我从没见过胡晓琳这样温柔的对我。为了我?我突然有些感动,这个令我十分害怕的女人此时在我眼中已不再是那么可怕。她难道爱我?我真的不敢相信,因为在我印象里面,胡晓琳一直是将我当成一个给她泄欲的工具,而绝对不会是她的爱人。
真的是为了我?或是为了老头子?我有些迷惘,自以为聪明的我现在有很多的事情越来越不明白,也越来越分不清楚和看不透真相了。
也许,是这世界变化太快了吧!当胡晓琳又一次将唇移到我的嘴上时,我漫不经心的一边回应,一边这样地想:我是不是还适合在这个飞速发展,变幻莫测的城市里继续游戏下去?
再一次的云收雨散后,胡晓琳抱住我问:“楚戈,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想过要找位女孩子结婚?”她声音中透出的是种以前难得一闻的温柔,只是此时传到耳中,却让我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胡晓琳想怎么样?我脑中立即浮起了这个念头,马上很警觉地回答她:“结婚有什么好的?我想我这辈子是不会结婚的了。”
胡晓琳用种高深莫测的眼光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心中有鬼,不敢与她的眼睛相对,转头在床边烟盒中拿了支烟出来,点燃后看着在空气中飞舞的烟雾,也不再开口。
胡晓琳看了我半晌后,幽幽叹了口气,下床开始穿衣,我问了句废话:“你现在就走了吗?”
胡晓琳有点怪异地笑笑:“是啊,我还要赶回深圳去。”
她回答我的也是废话一句,胡晓琳从来不在我这过夜,老头子晚上怎么都少不了她,无论如何也要胡晓琳陪着,好像有她在身边才会显得自己要年轻一点。
穿好衣服,胡晓琳说:“老头子的意思是生产线等大型工具他会找台湾分公司的人明天就去德国购买,那些小一点的机器由我陪你去北京跑上一趟,那儿有家生产这种机器的厂,与我们公司以前有过来往。”
她看了看我的脸色,又说:“这批工具的采购金额有1400多万,从中我们可以抽70万的回扣。我不缺这个,都给你留着吧。”说完,胡晓琳开门走了出去,在门前又回过头来:“等我和对方联系好后就通知你动身……听说你和公关部的那个什么殷经理关系很好,是吗?”没等我回答她,胡晓琳已关上门快步地走掉。
胡晓琳的话让我出了一身冷汗,她怎么会知道我与殷湘丽的事?知道了她会怎么对付我?老头子让她和我一起去采购生产机器是不是想让她监视我?老头子对我的事知道了多少?
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在我心里升起,呆坐在床上,我脑中的思绪紊乱得如同一团扯不清楚,分不开来的乱麻,就连空气中我最爱嗅的烟香这时都是给我一种窒息的味道。
直到手上的香烟烧尽,再将我的手指灼得疼痛起来,我这才摇头不去想这些让人烦心的事,我想,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真的是无路可走了,也不过就是翻身坠落深崖。
看看表,已经10点多钟,不知道雪儿还在不在线?她应该会在游戏中等我吧,想到在这世界上终究还是有个人在守候着我,心中又有些暖意上涌,我立即穿衣下床,快步地走到电脑前启动了系统。
系统启动的这段时间,我想起和雪儿未完的谈话,那时候我决定不再追求林箐,所以决心对她坦白,但是虽然才过了这么几天,我的心境却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成了一定要去追求林箐,那么我还要不要对雪儿说实话?我很想把一切毫不隐瞒的告诉她,除了不愿意欺骗她外,还有种想找个人倾诉心里烦恼的想法,在我认识的人中,就只有雪儿是最理想的对象了,不过,除开公司中的那些破事外,我能够对一个我爱她,而她也爱我的人诉说我对几个女孩的困惑,对她诉说我不知道自己要去选择哪位女孩吗?
进入游戏后,我第一件事是打开了好友面板,雪儿笑嘻嘻的头像是彩色的,她在线,我连忙M她:“老婆,我来了。”
雪儿没有回答我。
我再M了一次,还是没有动静,雪儿又生我的气了?那晚走时我不是对她说过有事吗?我有点想不通,雪儿应该不是个这么小心眼的女孩。
我用上轻功向洗心河边的家里掠去,在我的名变白了以后,我和雪儿又修建了一座房子,虽然我还是觉得很烂,雪儿却依然非常满意,而且不许我在她面前说房子不好,否则就没有好脸色给我看,轻则用表情将我痛打一顿,重则她可以半个小时不和我说话,害得我以后一见到那座象谁家破马棚的建筑物,就不得不挖空心思的赞美,将它夸成与传说中的蓬莱仙境都不分轩轾,甚至在某些地方还犹有过之。
房子依然是雪儿的产业,她给了我一个她家的通行证,我这才能每次自由出入她的房子,但是很不方便,进出都要与房子前的NPC交谈,还要交给那黑心的看门MM五万一次的进出费,我每天上线光出入雪儿的房子都要用上好几十万,虽然我钱多得几乎用不完,但一想起被敲诈勒索肚子里便有气,总要大骂游戏公司办事效率比政府机关都慢,一个结婚系统嚷了几个月都没能搞出来。
进到房子里,我一眼就见到雪儿在卧室前的那片小花圃中斜坐着,一支手臂懒懒撑在地上,长发委地,白衣如雪,发根处我给她买的那个珍珠发环闪闪发光,花圃中怒放着的奇花将她衬托得犹如神仙中人一般,美不胜收。
我有一刹那的恍惚,这是游戏还是真实?为什么这个游戏中随处可见的女性形象,总是能给我一种汹涌的爱意?总让我感到这般的亲切?
“老婆!”我走近雪儿对面坐下,可惜的是我这个角色的坐姿难看无比,只能盘膝而坐,两只手还拿着剑环抱在胸前。雪儿常笑我这样子是和尚打坐,但双手的动作却是装酷,摆明了想要泡MM,还因此将我这两种形象结合起来叫我为:花和尚。
雪儿没有答应我,还将身体转到了一边。
我说:“怎么了?老婆,我这几天有事啊,我天天都想着你!”
说了这句话后,雪儿才打字给我:“你言而无信!5555555555555,以后别跟我说话,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我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言而无信了?”
雪儿停了停,说:“我不管,你就是说话不算话,哼!不是说好以后不上线要先留言的吗?”
她就为这点事生气?以前我也常有忘记留言的时候,好像她从没怪过我啊,可能是我这次离开太久了吧。于是我说:“老婆,对不起啊,我朋友出了点事,我陪了他几天,不过我天天在想着你!”
雪儿还是不肯放过我:“想我?假话!我猜你一定想哪个漂亮的MM去了吧?”
倒,想不到雪儿居然神机妙算,不过我可不敢承认,雪儿要是醋意大发将我的通行证作废了的话,我就只有流落街头了。我忙说:“真的,我没有想别人,就只有想着你!”
雪儿又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上线?”
一提起这事我便头痛,说:“我现在是麻烦事一大堆,老婆,我该怎么办?”
雪儿听我说得严重,马上说道:“出什么事了,快告诉我!”
于是我将公司中多出订单的事讲给雪儿听了,最后说:“钱现在是解决了,但是场地,工人训练问题不解决的话可能还是赶不出货,时间太紧了。”
雪儿想了想,说:“你不会把订单给别的厂做吗?这样不就解决了?”
我回答她:“要是能这样就好了,做我们这行的,一个订单最少都有几十万条灯,交货时根本无法一条条去检查,一般客户方都会派了人员跟踪生产,给别人做还是与做不完订单一样,客户见我们骗他,以后只会更不相信我们公司。”
雪儿说:“那怎么办?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我叹口气:“只有尽力而为了。”
雪儿柔声说:“对不起啊,六道,我真没用,帮不了你。”
我也用上温柔的表情说:“傻瓜,你对我公司什么事都不清楚,怎么可能想得出办法。”心里有些奇怪,怎么雪儿听到我是总经理居然没有一点惊讶,我想唯一的可能是雪儿的来头很大。
雪儿说:“反正是聊天,把你公司的事情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我说:“遵命,老婆请洗耳恭听。”又将公司里的基本情况说了出来。
说完后,雪儿想了很久,突然问我:“你们那50几个分厂的生产能不能饱和?”
我说:“那哪能,他们那些兔崽子经常私自招工,总是跑到我面前来唱没有货做。”说到这儿,我脑中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雪儿说:“我是这样想啊,不知道放分厂里生产算不算是你们公司里做的?”
我几乎想仰天大笑,飞快打字过去:“肯定算了,子公司与母公司是没有区别的,谢谢你提醒我啊老婆,你真是兰心蕙质!”
雪儿嘻嘻一笑:“我乱说的,碰巧罢了,你是当局者迷。”
我说:“是啊,以前从没有将原料和最后的检验放分厂做的历史,所以我从没向这方面去想,不过还有很多麻烦的地方,我明天再好好想想,应该没问题。”
雪儿很信任地说:“嗯,我相信你会办得很好的!”
〖系统〗六道轮回轻轻地亲了雪舞一下,好深情哦……
雪儿白了我一眼,也还了我个emote:
〖系统〗雪舞对六道轮回大叫:“救命哪!救救我啊!狼来了!狼来了!救命啊!救命啊!”
倒,居然说我是狼,我正要对她还以颜色,就见一条蓝色的系统公告出现在了聊天面板上:各位玩家请注意,游戏系统将于7月23日早上八点正式升级,到时将正式开放婚姻系统,人族升仙系统,妖族成魔系统……
看着手上的这张银行卡,我心情愉悦,现在卡上的人民币已经超过了300万,这3个多月来,我钱虽然用得不少,多点的光是给陈蕾和老大两人就花了我30万,不过我的黑色收入来得也不慢,和我有关系的几家分厂每个月给我的提成差不多有40万,再加上殷湘丽跑订单要送的回扣我都在中间狠刮了一笔,譬如要送10万的我一般是向老头子报20万,基本上是将所有回扣翻上一番。这些钱完全不经过财会部的手,为免以后有麻烦,全都是从胡晓琳所管的小金库里提出来的,胡晓琳对我的所作所为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不闻不问,甚至还有鼓励我这样继续干下去的意思。不过,我想胡晓琳也没料到我的胆子这么大,听她的口气,最多以为我只从每张单的回扣中黑了百分之二十左右。再加上这次北京之行几乎是从天上掉下来的70万,我钱包膨胀的速度已经基本超过了现在市场上的通货膨胀。点燃一支烟,我美滋滋地想,这样下去,我很快就会成为千万富翁了。
“人苦不知足,既得陇,复望蜀。”这句古话还真的很有道理,无论是在感情,事业或是金钱上莫不如此,我最开始只是想赚个100多万便辞工回家,去找小米报复了后,便到家乡做点什么,当个小老板就行了,那时候我很明白上得山多终遇虎的道理。但是当我有了100多万以后,我又将目标定在了200万,心想100万也做不了什么大事,还是多赚点再离开吧,而现在我有了300多万后,却已经完全没有了离开的打算,虽然也有点害怕出事,不过一想起胡晓琳会罩住我,又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即使有时候想回家去过平凡生活的念头从心里冒出来,我又拼命将它压了下去,我对自己说,我必须要在广州呆着,因为林箐在广州,如果实在是追她不到,我就等自己有了1000万后一定离开,按现在的速度下去,我想最多再过两年时间就能达到我的预定目标。
这次北京之行十分顺利,毫无意外。胡晓琳早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帖帖,她和我不像是去办事,倒像是去度蜜月。
胡晓琳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挽着我手臂,一天到晚几乎是粘在我身上。说实话,我是真的想为了林箐放弃我现在糜烂的生活,在纯洁美丽的她面前,我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追她时不至于有愧,即使是我完全做到了坐怀不乱,在面对林箐时,我还是会觉得自己的十分龌龊,万分卑劣。
但是我已经深深的陷入进了这个我暂时无法抽脚的陷阱里,开罪胡晓琳的后果是我难以想象的,随着我拿第一笔黑钱开始,我就再也无法跳出她用金钱为我编织的罗网里,我没有勇气反抗,唯一的办法是撒手而去,不过那样的话,我与林箐的距离更会越来越远,试想,有谁会去接受一个逃犯的爱?
李月在我的办公室门前轻敲两下后,走进来对我说:“楚总,被通知的分厂老板都到了,现在就开会吗?”
我点点头:“你让他们去小会议室等我。”
李月应了一声马上转身离去,她这段时间变得有些忧郁,本来便内向的她现在更是不大爱说话,我隐约估计到应该是和我有关,她或许一直在等着我去爱她,但是我实在不能够从心里哪怕是分出一点爱给她,看来只有让时间慢慢的把她对我的好感冲淡了。
会议室里正好是十个分厂老板,昨天在北京时我便通知了他们今天来厂里开会,有缺席的以后就再也不要来领货。这些老板都是属于我的亲信,我一个个看去,李大伟见到我的目光便把眼睛移到了一旁。
李大伟还算是个聪明人,我虽然是因为陈蕾而让他发财,但他后来还是很知趣的每个月抽出一部分利润来偷偷给我,本来我想拒绝,又想,到手的钱不拿白不拿,也就不再推辞。李大伟还算是个管理人材,他那分厂这几个月质量越来越好,特别是这段日子赶货,他不光是能保证质量,在速度上也从没给我惹过麻烦。
我与分厂老板开会一般不喜欢多废话,必要的权威能让他们少起异心。我先让他们全都坐下,然后说:“总公司现在必须要转移一部分原料生产和最后的质检到你们分厂里去,你们10家厂每家给我分出50个熟练员工,必须保质保量的给我定时完成总公司发下的订单。”
老板们听了我的话后一个个不出声的计算着得失,我也不再说话,静等着他们算出结果。答案其实明摆着的,我这是让他们发财,别的不说,他们的生产至少形成了一条龙,不需要每次都跑到总厂来拉原料送成品,而且在这几道多加的工序里,我还会给他们数目可观的生产利润。
老板们全都是人精,换句话说都是一些老江湖了,过不多时便算出这是件好事,一个个谀词如潮,争先恐后地向我大表决心,大有不抓好质量不按时完成任务就决不苟活于这世上的大无畏气概。
我又向他们交代了一些必须要注意的事后,便宣布散会让他们先回去做必要的准备工作,并最后警告他们说:“只要工具一到,当天立即就要生产,熟手一定要先保证原料和检验这两道工序,谁敢不听我的话,我让他以后在公司里没有好日子过!我会每家分厂再派几位技术员来指导生产,以后我自己也会亲自去你们那给工人训话。”
老板们陆陆续续走出了会议室,只有李大伟磨蹭着挨到了最后,我问他:“你生产上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大伟摇头说:“没有,我只是想告诉您……陈蕾的妈妈十多天前已经过世了。”
“啊!”我忍不住轻叫出声,忙问,“那陈蕾……她还好吗?”
李大伟呐呐说:“我很久没有见过她了,是听丁技术员说的,她经常去陈蕾那玩,听她说陈蕾很伤心,身体也不怎么好。”
我呆了半晌,陈蕾的脸从我脑中清晰地浮现了上来,那消瘦忧郁但又美丽的脸,那对我深情款款却又微泪的眼睛,这时想起都让我有种几乎难以承受的辛酸。
我过了会才挥手对李大伟说:“你去吧,让李月给你下次多发两万条管灯。”
李大伟离去后,我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回忆起陈蕾送我时的依恋,心中又是一阵切切而浓烈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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