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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爱包围》第五章 逃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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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送方老师去房间的路上,言政听她说了为什么会来C城这么远的地方。原来方瑾这两年利用业余时间写了两本小说,现在也算是国内小有名气的女作家了。此番远离杭州来到C城,是应邀来参加一个文学作品研讨会的。

方瑾又问起言政现在的境况,言政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大学毕业后,找了几份工作都不甚满意,现在在一家全国知名的饮料公司当一名业务员。

进入房间后,放下行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言政见时候已不早了,便以不打搅老师休息为名,提出了告辞。

方瑾虽然确实旅途劳累,很想休息了。但好不容易在他乡遇见了自己以前的学生,还真的有点不舍,想与他多聊聊近况。

言政当即道:“方老师,今天实在太晚了,您又一路奔波,想必很累了罢?要不这样,如果明天晚上您研讨会结束后有时间,我请您吃饭罢。那时候我们师生俩再好好聊聊,分别这么多年,真的有好多话想向您说呢!”

方瑾这才作罢,她笑着点头道:“好啊!你留个电话给我罢,到时候我好联系你呀!”

言政掏出手机,与方老师交换了号码,输入手机内后,恭敬地鞠躬与她道别。

出了方瑾的房间,言政乘电梯来到了自己所住的楼层。打开房门进去后,他终于忍不住握拳挥了一下。轻叫道:“太好了!”

这时他才重新显露出激动和兴奋的神情,当年的情形又历历浮在眼前。言政猛地拉开窗帘,看着遥远的黑夜,他那些深埋在心底的往事一件一件的翻了出来。很久之后,他轻叹了一声,喃喃自语道:“方老师,您知道吗?您——就是我的初恋呀!”

他似乎已深深地陷入到往事之中了,他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老师时,是怎样的震惊和激动!那年——言政十七岁,高二!

言政在学校里可算是个大名人,他帅气,才华横溢,学习拔尖,体育成绩也十分出色。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爱慕他,喜欢他的女同学。照道理以言政这么出色的人,应该是校园里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风云人物,可实际上那时候的他却是一个十分自闭的男孩!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那时候言政总是不与别人交往,总喜欢一个人自己呆着。他不合群,孤僻,话不多,而且很冷酷。他总是一付忧郁,心事重重的样子,每天匆匆独自一个人来学校上课。一放学便迅速离开。他从来不参加学校组织的业余活动,也从不肯担任班级里的任何职务。虽然他的功课好得吓人,却从来不会去帮助别人学习。他对一切事都无所谓,从不去争什么。老师们曾想努力的争取他为学校增添光彩,获得荣誉,但每次,他都拒绝了。

但他越是这样,却反而越是招女同学的喜欢。她们迷死了言政沉默寡言,忧郁孤僻的样子,争相以能接近他为荣。那时候甚至在学校里女学生们展开了一场竞赛,看谁能打开言政的心扉,了解他的真正内心。所以言政在学校里无时不刻地被女生骚扰着,包围着。可是很奇怪,那时的言政好象对异性没有任何兴趣。他对每一个接近自己的女孩子总是冷冰冰的,从没给过好脸,没有一个女生,能够成功的使他放开心扉,坦露自己!

但到了高二开学的第一天,事情终于有了改变。因为那一天,方瑾老师来到了这所学校,她正好担任了言政所在班级的班主任,她教语文。

言政清楚的记得那天第一节课上课之前就有人在传说他们原来的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李老师因病退休了。今天将有一个新的老师来担任他们的班主任,听说还是个年轻的女老师。于是大家议论纷纷,都在想象这新来的女老师会长得什么模样,她的性格脾气是温柔的呢?还是粗暴的。

言政当时并不关心这些,对他来说谁当班主任都是一样的,他全无所谓。所以他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打瞌睡,因为他昨晚很迟才睡。迟睡觉已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他总是在早晨第一节课补回来。因为他的学习好,老师也从来不管他。

上课铃终于响起,随着铃声,教室的前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胸捧着一叠讲义,背后挂着两条乌黑发亮的长辫,身上穿着一袭白色长裙的年轻姑娘羞怯怯地走了进来。她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才鼓起勇气走上了讲台。

这下全班同学都立刻明白了她就是新来的语文老师,他们的新班主任。顿时整个教室“哗”地一声炸了开来。因为这个新老师实在是太漂亮了,她的相貌已是超出了人们对美丽的认知,猛一见到,无不齐齐发出了一声赞叹!

新来的老师听到了讲台下一片声响,她美丽的脸上顿时害羞得升起了两块红晕,忙低下头来,装做整理一下讲义。

言政被那片哗然声给吵醒了,他不爽的抬起头来,又听到左右几个男同学正在低声的叫着:“哇噻!”

“乖乖!”

“我的——天哪!”

他很奇怪,不由自主的随着众人的目光向讲台上看去。正好新老师已从最初的羞涩中恢复过来了,她勇敢地抬头面对下面那些陌生的脸孔,微笑着道:“同学们,你们好!我叫方瑾,从今天开始,我将担任你们的班主任一职。希望在以后共同的学习生活中,我们能成为好朋友!”说着她从讲台上的粉笔盒里找出一支白色粉笔,转身在黑板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的言政忽然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了一下,他震惊得几乎差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但他又立刻意识到不对,生生地控制住了自己强烈的冲动。

但他的一只手下意识的捂在了自已的胸口,眼睛死死地,痴痴地盯住了新来的方老师。他的心在狂跳着,眼角迅速湿润了。他的内心深处正在痛苦的呐喊:“妈妈——政政以为——再也看不到你那温柔的眼神了,政政——好高兴——”

随既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眼前那美丽的女人最多也就二十三、四岁。而妈妈她如果还在人世的话,现在应该四十出头了罢?

他难过的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起自己最后一次看见妈妈那刻骨铭心的场面。他看到绝望的妈妈哭着向自己乘座的汽车追来,撕心裂肺地哭喊:“政政——我的政政——我求你们了呀!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他那时候才四岁,只懂得伸着两只小手哭着要妈妈。他亲眼见到母亲由于狂追失去平衡而一下子扑倒在地,她绝望的伸长了一只手,她的眼神,至今令言政铭心刻骨。随着车子的越开越快,妈妈扑在地上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讲台上的新老师正在说着什么,言政完全已听不到了。他已处在痛苦的回忆之中,直到有人轻扯他的衣袖才反应回来。他转过头来看着邻桌的班长赵晓静,她正小声的说:“老师——点你的名呢!”

言政明白了过来,他回头看见新老师手里拿着一本花名册正笑着向自己走来。他不由自主的就站了起来,新老师走到他面前笑道:“你就是言政同学罢?”

言政脸上一热,道:“是的!”

新老师点了下头,伸手在他肩上一拍,道:“好,坐下罢!下一个,葛爱民!”

有人立即喊:“有!”

言政坐了下来,他再一次的审视起这个老师来。其实——她的面貌与自己的母亲并不完全相似,只是那动作姿态,神情风韵,却活象印象中妈妈的样子。加上同样是瓜子脸,同样有温柔的眼神,不由得让自己产生了错觉,以为再次见到她了!

言政一阵失落,内心渴望见到妈妈的念头,再一次强烈地被勾起了。他天生是个极冷静的人,能让他如此失去常态的,也只有妈妈了。

他内心在呼唤着:“妈妈!您在哪儿?政政渴望着,要见到您啊!”

于是上午第二节课他又逃课了!

从小学到高中,言政自己也记不清到底逃了多少次课。每次他强烈的思念起母亲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要溜出去寻访她的下落,他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与妈妈重逢。但每次都会被爷爷派人轻而易举地捉了回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毒打!

言政表面上看去什么都无所谓,任何事都不关心。其实他本性是一个很犟的人,他认准的事,你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有任何更改。从小到大他被毒打的次数,言政也已经记不清了。但他要找到母亲的决心,从来没有过丝毫动摇。稍懂事以后,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被挨打,言政总是默默地承受着。他甚至咬着牙从不求饶和流泪,小小的年纪,他的内心已似钢铁一般的坚硬。但他也不傻,他知道自己目前还没办法能反抗得了他们,就算逃离,他们也总能把他给抓回来。所以他只能忍!他把仇恨深埋在了心底,他相信自己总会有一天,能够成长为一个谁都不敢冒犯的强者!到那时他会一个一个的收拾他们!让他们后悔降生到这个人世来!他还要正大光明的把妈妈找回来,谁敢说个不字,他可以象捏一只臭虫一样,随手就能让他稀巴烂!

言政站在校园内,远远地看着新老师捧着讲义走入教研室。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已经皱巴巴的照片,照片里是他妈妈年轻时,在某处公园内照的。这是他唯一能找到妈妈的纪念。这是他很小的时候翻看父亲的遗物时,偶然在一件大衣口袋内找到的。他如获至宝,贴身藏着。每个夜晚当他筋疲力尽,或者全身痛楚不堪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妈妈的相片是他最好的心灵安慰,只有捧着妈妈的这张相片时,他才会感受到一丝温暖和平静,他才不会让仇恨,如毒蛇般噬咬着自己的心!

看了照片一会儿,他又很小心地放回了口袋。他轻叹了一声,喃喃着道:“妈妈,这么多年了,您到底在哪儿呢?为什么我总是打听不到您的任何消息啊?妈妈,我又要去找您了,愿爸爸在天之灵,保佑我们母子能早日重逢罢!”

他转过身来,悄悄地离开了学校。他很清楚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爷爷抓回去毒打,但他不在乎,只要能再见到妈妈一眼,哪怕立刻就死了,他也无怨无悔!

只是言政对妈妈所知少的可怜,没有人告诉他妈妈她是哪里人?住哪儿?在哪儿工作?他的外公外婆是谁?他仅知道的,是记忆中父亲叫妈妈的称呼“郁兰”。全称是什么,他不知道。那时他实在太年幼了,只能支离破碎的记起几个场景,但真的去找,这个城市那么大,人海茫芒的,谈何容易啊!

言政其实很有计划的,他找妈妈也不是乱找。每次他逃出来寻访的时候,总是有选择性的专在某一条街,专找一些看上去是老住户的人或者是街道居委会的老人打听。如果没有消息,那下一次他逃出来再找时便不会再来这里。这些年他曾找过的地方,他都一一记在心里,从不会出错。

他也不会傻到去派出所或民政局打听,因为他知道,整个城市的各执法或行政机关都在爷爷的控制之下,那里到处都是他的人。他去那种地方寻访,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这一天他又选择了一条街,一直探访到了下午仍是没有任何妈妈的讯息。渴了就买一瓶矿泉水,饿了就买了个面包。他毫不泄气,契而不舍。他坚信只要坚持下去,总会有一天能找到妈妈的。

傍晚时分,言政站在街角轻叹了一气。他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很快便会找到他,晚上又会有一顿皮肉之苦。但他已经把这条街寻访完了,理论上,他距离找到母亲又近了一步,也不算没有收获。

言政靠着一根街灯柱子,他甚至在微笑着,心想:“妈妈啊!我们母子俩玩捉迷藏的游戏,我很快就要赢了呢!到时候,您会奖我些什么东西呢?真的——好期待啊!”

他虽然在笑着,但一颗泪珠,悄然地从一只眼眶里滑落——

“严政同学!天,终于找着你了!”

一声如黄莺般好听的叫声打断了言政的心思,他转头一看,却见今天刚来的新班主任方老师骑着一辆自行车“嘎”一声停在面前。她满头大汗,小脸通红。正气喘不宁的盯着言政看。

言政奇怪地道:“方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方瑾气道:“我在找你呀!言政同学,为什么要逃课?一个学生不好好在学校里读书,跑到社会上来混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你知道吗?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晚上我要好好跟你谈谈!”

言政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感动。以前他逃课的时候,老师们最多往他家里打个电话通知一声了事。后来麻木了更是只当不知道,懒得来管他。现在这位酷似他母亲的新老师居然不辞辛劳满城的找他,这还是第一次碰见。

言政笑道:“方老师,难道您没听同学们说起过吗?我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第二天我自己会回学校来上课的,您用不着担心!”

方瑾一下子跳下了自行车,道:“不用担心?你是我的学生,我能不担心吗?我第一天担任你的班主任,你就给我玩逃学,是不是针对我的呀?不行,我非得要和你谈谈不可,这样下去,任由你不管的话,你以后会出大问题的。作为你的老师,我有责任教育你!”

言政翻着白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过他也没怪她,他知道这位新老师才刚来不了解情况,有这种表现也是正常的。相信要不了多久,她也会懒得来管他。

言政正想说话,忽然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停在了两个人身边。言政只瞥了一眼,就知道他们已经找来了。

奔驰车门打开,走下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言政对方老师笑了一下,道:“方老师,我家里人来接我了,谢谢您关心我,不过我得走了,明天我会来上学的。”

说着他转头,一声不吭的钻入了车内。中年男子也不说话,低头就要坐回。这时方老师却走了过来,对那个中年男人道:“您好!您是言政同学的家长罢?我是他的老师。言政同学有点小问题,我想拜访一下你们家,跟您和言政同学做一次思想交流,不知道今晚您有没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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