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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玄侠》第二章 童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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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男孩还睡得迷迷糊糊就被人从梦中摇醒,只听见殷福在耳边大声催促道:“快起来了!懒鬼!老爷太太要人服侍去,趁现在还早,你也一起起来帮忙做事去!待会老爷起来了,要看你一片殷勤,说不定就赏你个好差事做做!快起来!”说到这里已经是声色俱厉,亮出你再不起来我就要打的架势。

男孩勉强从床上爬起来,虽然自己躺了这么两天,身上的伤口也被人胡乱包扎过,但是毕竟伤势尚未复员,这一下牵动伤口,脸上不禁露出痛苦的神色。

这时候这小小房间里已经热闹得如同炸开锅一般,五六个仆役小厮忙着穿戴洗漱,你推我挤之际免不了粗言相向,互相咒骂。男孩看看自己,身上还是穿着从家里出来的那套粗布衣服,已经好些天没有洗了,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殷福皱眉看了看男孩,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童仆服装,摔在男孩面前,道:“快换上,臭也臭死了!待会还要见老爷小姐呢!这样子成何体统?”

男孩心中暗骂:再臭也臭不死你!一边匆匆把衣服换上。殷福领着他走出房门,男孩只觉眼前一亮,原来置身于一个小小院落,但是在院落之外,是一大池碧绿的湖水,一条曲曲折折的九曲桥,横架在湖上,甚是清雅。

湖水之旁,是一个小小的瀑布,水流从上而下,犹如一条玉带飞花溅玉,注入湖水中,哗哗作响。在小湖对面,是连绵起伏的房舍屋宇,但见红墙绿瓦,画栋雕梁,甚是华丽宏伟。

殷福在前领路,两个人走上桥,穿过小湖,走进屋宇下的回廊,这座庄院占地颇广,而且依山构建。两个人穿过一条条回廊,左转右曲,忽上忽下地走了半个时辰,前面的殷福这才停步,指着前面一栋大屋,道:“进去吧!”

从外面看去,这大屋甚大,男孩觉得有五个自家的房子那么大,屋顶不断冒出黑烟,冉冉上升。进到屋里,只见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烧柴声,锅铲翻动声,刀子切菜声,男人女人的大声呼喝、小声调笑声,响成一片。原来这里是这庄院的厨房。

此刻四五个大锅旁各有一个厨师在汗流浃背地做菜,大锅下明晃晃地燃着炉火,大蒸笼里呼呼往外冒着白气,男女仆役进进出出,把做好的早点、伴菜端出去。一个妇人大声呼喝,指挥仆役杂工,别看这只是一个区区厨房,但那妇人语声威严,呼来喝去,把十几人指挥得井井有条,众人毫不惊乱,按照妇人的指示,按部就班地各自做事。

殷福一进这厨房,整个人立刻矮了半截,陪笑着向那妇人走去,远远地就笑道:“张妈!您老今天气色特别的好啊!”

那妇人理也不理殷福,自顾自呵斥众仆役,眼角扫了扫殷福后面的男孩,这才问道:“这小鬼,是不是就是小姐那天救回来的?”

殷福点头哈腰,忙不迭地连说好几个“是!”,接着道:“今天老爷说要见他,我看天色还早,就带这小子来伙房帮忙。反正这小鬼过不久也要在这里做事。”

张妈“嗯”了一声,止住殷福说话,挥手指着墙角的炉灶,不耐烦道:“教这小子去添柴扇火,然后你也去做事!你们这帮狗奴才,就是爱偷懒!少在这里油嘴滑舌尽说废话!”说着重重地朝男孩屁股踢了一脚,像是踢一只小狗一下把男孩踢到炉灶前。

男孩摔了个狗啃屎,同时牵动身上多处伤口,痛得他几乎要晕过去。但他人小精明,心知好汉不吃眼前亏,待小爷身上伤好了,才来找这母夜叉算帐!现下暂且忍耐。当下慢吞吞地拿起地下的枯柴,一点一点地往炉灶里添。这种活他自小在家里就看姐姐做惯,虽然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但是看得久了,现在居然做得有板有眼。

殷福走过来,扭着男孩的耳朵,小声骂道:“都是你这臭小鬼!害得老子无端被骂!你给我老老实实,打叠精神在这里小心侍侯着!一会我再来带你去见老爷太太!要有什么闪失,看我回去不打断你的狗腿!”

男孩被他拧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但还是不动声色,轻轻“嗯”了一声。这时那妇人的喝骂声又响起:“殷福你这狗奴才!又在偷懒不是!看我不老大耳刮子赏你!快去端盘子!去!”

男孩看见殷福又是一阵点头哈腰,灰溜溜地端起刚做好的一盘鲜肉裹蒸棕子,逃难似的三步并两步窜出伙房,不禁抿嘴偷笑。恰好这时那凶恶妇人两手叉着腰,转头恶狠狠地望向这边,男孩不敢再笑,急忙扭过身去,给炉灶添柴,然后拿起地上的蒲扇扇火,谁知他毕竟是第一次做,没有经验,一下力气使得大了,阵阵黑烟扑面而来,熏得他两眼流泪,一会功夫脸上黑扑扑地像块黑炭。

男孩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但是旁边的众人除了大声讪笑之外,就是视若不见,没有一个人过来安慰关怀他,人们带给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恶意。男孩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心中暗暗发誓,从今天开始,绝对不能再有一丝一毫的软弱,自己要变得比谁都要坚强。对,比谁都要强!这一年,他只有八岁。

从这一天开始,这个大家族里多了一个成员,老爷见过他以后,赐名殷寿,意思是殷家的人都长命百岁。但是下人们背着主子的时候,都喜欢称他做“木头”,因为他为人木讷,寡言少语,别人再怎么欺负他、羞辱他,他脸上都没有一点表情,也从来都不反抗,逆来顺受。正因为他这样,所以府中上上下下谁都看不起他,谁都可以拿他来出气泄愤。

在这半年中,除了殷寿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太太、小姐以外,府里的人没有一个没欺负过他的。太太和小姐是女眷,一向都是由丫鬟们侍侯,像殷寿这种地位最低下的杂役,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女眷们的屋子。平时也尽是干些最低下的粗活:劈柴、给炉灶添柴、收夜壶、扫地、喂狗喂猪,下人们有什么粗活,也尽是打发他代做,每天三更眠五更起,有做不完的粗活,干不完的杂役。

有时候殷寿躲在角落里睡觉的时候,听到众仆役议论庄院里的事,这半年待下来,对庄院里的人物也有大概的了解。老爷是本地一个非常出名的大官大财主,除了太太以外还讨了七房小妾,但是除了小姐至今没有子息。这所庄院是老爷世代传下来的家产,经过历代子孙的不断修筑增添,庄院前后左右占了方圆三百亩地,所有大小房舍加起来不下百间,而且还有千亩良田,上万户农佃,更有百家猎户渔民逢年过节地往庄上送各色山珍海味、鹿胎熊胆等珍奇宝物,确实是豪富官宦之家。

这半年中,殷寿别说是见不着太太小姐,就连老爷也只见过三次。而因为庄院里仆役太多,几有上千人,老爷除了第一次见他时,随口赐了个殷寿的名字,过了没多久立刻把他给忘记了。至于这人是死是活,老爷不关心、也从不过问。殷寿除了每天吃一点仆役吃剩下的残羹冷饭充饥度日以外,身上就穿着殷福给他的那套童仆衣服,每天就跟殷福等五六人睡在仆役的小屋中,众人当初还算是对他比较客气,容他一起睡床上。但是这半年过后,人人都瞧不起这木讷小厮,这时候早把他赶到地上睡。半夜里要是有人起身如厕,往往一脚踩在他身上腿上,痛得殷寿从梦中惊醒。

这大半年中,每当夜深人静时,殷寿一合上双眼,就会看见慈祥的父母和美丽可爱的姐姐,他们笑着看着自己,用温暖的手爱抚自己的面庞,可是突然间,慈祥的亲人都化成了森森白骨和遍地的鲜血,巨狼和黑蛇的狰狞面目出现在脑海中。这时候殷寿往往吓得从梦中惊醒,然后跑到无人的地方轻声抽泣。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血腥惨厉的夜晚,自己最亲爱的家人和美丽的家园一夜之间被两头怪物毁灭,只有在这个时候,他脸上才会交织着深深的痛苦和仇恨,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着这个少年,他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直到自己亲手为亲人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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