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忽秋去冬来,腊月转眼即至。府中早已经给众仆役发下御寒的衣物。但殷福等人要欺负殷寿,偏偏就不给他冬衣,这时人人都已经穿上厚厚的棉衣。只有殷寿没有冬衣,晚上还要睡在冰凉的地上,冷得他面青唇白,直打哆嗦。但是他依然咬牙苦忍,默默抵受着折磨。虽然心中早已恨透府中上下人等,觉得这里没一个好人,但是为了能够活下去,仍旧乔痴装呆,对众人的羞辱戏弄犹如不见。
这天晚上,天气特别的寒冷,傍晚暮色中的夕阳像血一样红。今天殷府上下都忙着接待京城中来的两位贵客,听说是殷老爷在朝中干爹韩尚书的二公子和另一位朝中显贵。傍晚两位贵客进府的时候,殷寿还和众人一起隔着门缝偷偷张望过一回。
只见前面一位公子骑着一匹高头骏马,那马身高腿长,浑身纯白,没有一丝杂色,进门时一声长嘶,声如龙吟,神骏之极。那公子也是一身白衣,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两眼如点漆一般,神采飞扬。
后面跟着一挺八人抬的大轿,抬轿的脚夫个个身强力壮,肌肉虬结,一身黑衣。单看这抬轿轿夫的气派,就知道轿中之人非等闲之辈,这轿子就一路由轿夫们一直抬到府中,那公子胯下骏马在前开道,一骑马,九个人,却犹如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殷老爷和太太早在客厅笑迎。那公子远远看见,双足微一用劲,人已经跃离马鞍,飞腾在空中,在空中就势翻了个跟头,一下落在迎接的众人面前,这一手清脆利落,显得这公子身手矫健,气势不凡。殷老爷早已经笑道:“哎呀!贤弟!人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此言不虚也!上次面见父亲大人已经距今有一个月,不想贤弟武功精进若斯。真是让愚兄惭愧啊惭愧!”
那公子微微一笑,显然对殷老爷的夸赞十分受用,身体微微一曲,躬身作揖道:“小弟参见殷大哥殷大嫂,这次来,又要打搅贵府上下了。小弟与田兄心中不安,略备小礼奉上。还望大哥笑纳。”
这边公子一边说话,垂手侍立在一旁的八名黑衣大汉早已捧出三盒礼物,打开盒盖,并排站立在公子身后。只见第一个盒子中装的,是一根通体晶莹碧绿的玉如意,长约三尺,那玉色泽光润,上面隐隐似有光游走不定,一见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宝物。
那公子指着玉如意,徐徐道:“这是田相公送给大嫂的见面礼,玄冰玉如意,此玉产于极北严寒之地三千尺厚冰下,经过京城第一名手匠人‘玲珑巧匠’王大生历时三个月方始雕琢完成,京城里不知多少显贵豪富之家的太太小姐都想拿在手里,盖因这如意性阴,正与女子天生气质相符,所以若常常握在手里,早晚浸润,有滋阴养颜,益寿延年之奇效!”
殷太太听到这里早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一迭声道:“哎哟!田相公怎么这么破费!真是叫妾身汗颜无地,受之有愧啊!”
那公子笑了笑,道:“嫂嫂虽然青春年少,寿算无极,但是经常带着这宝物,总也可以有些好处。”说到这里,顿一顿,又指着第二个盒子道:“这柄剑,乃南海玄铁所铸,该铁产于南海深海之中,采集极是不易,这铁日夜受海波冲刷洗涤,吸取海水中各种物质精华,质地坚硬无比,剑长三尺七分,宽六分,其薄如纸,削金切玉,如剁豆腐,是小弟家叔的防身利器,早年家叔仗此剑闯荡寰宇,与无数剑客比试切磋。仗着家传武艺和此剑之利,被江湖中人列为天下十大剑客之一。”
殷老爷失声道:“莫非、莫非你那位叔父,就是江湖中人传闻的……”
“对!”公子目光炯炯,道:“家叔正是江湖人称‘京城第一快剑’的燕翻云!”
殷老爷奇道:“常言道剑客剑客,剑乃是剑客随身之物,不但是防身利器,更是身份的象征。怎么你叔父肯将此剑送我?难道说……”
白衣公子笑道:“大哥无须猜疑,只因家叔早已厌倦了江湖争斗,于三年前已经封剑归隐。这次我来,家叔取出此剑,抚剑叹道,名剑可以伤人,亦可以救人,岂可因我一人归隐而默默无闻。家叔本就对大哥慕名已久,于是对小弟言道,常言道宝剑赠英雄,放眼当今天下只有寥寥数人配用此剑,望大哥依仗此剑,多斩凶邪,为万民造福!”
殷老爷凛然颔首,目光炯炯地看着这把闻名海内的利器,沉默了一会,招手道:“请至客厅内奉茶!”殷太太见丈夫神色大异往常,凝重庄严,心中也不禁是一凛。
这时候众人目光都投向那顶轿子,从刚才到现在,轿中那位公子口中的“田兄”始终都没有出一句声,也没有露面。到底这是何许人也?众人心中都暗藏此问。
殷老爷大声道:“恭请韩公子、田相公至客厅奉茶!”那韩公子名叫韩玉麟,是朝中韩尚书的二公子,此时韩玉麟转身对轿中人道:“田兄,请吧!”
良久,轿中才传出一声极低沉极嘶哑的闷哼。众人觉得眼前一花,大厅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个黑衣蒙面的怪客。只见这人浑身上下都是黑布包裹,只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身材高瘦,全身透出一股诡异气息。
当下众人进到大厅坐下,待丫鬟奉上清茶之后,殷老爷挥挥手,打个手势,叫所有仆役都暂时退下,掩上门户,只留下自己两夫妇和两位客人。这时殷寿心中对这蒙面黑衣人大是好奇,蹑手蹑脚地绕到屋后,俯耳在窗边静听。
一来他人小步轻,二来这厅中四人彼此对视,各自戒备,居然没有发觉有人在外偷听。只听韩老爷道:“麟弟,今天你送来的宝物,实在是太贵重了,愚兄不敢拜领,还是请你收回吧!”
韩玉麟长声笑道:“兄长这一招以退为进,好生厉害!到了这个地步,兄弟也实话实说吧!这三份重礼,兄弟的确是送不起的。”说着看了坐在身边的黑衣人一眼,道:“实不相瞒,这些礼物,其实都是田兄置办的!”
殷老爷似乎等得正是这一句话,目光随即移到那黑衣人身上,沉声道:“田相公送老朽这么大的一份见面礼,殷某无功不受禄,不敢拜领!”
那黑衣人嘿嘿一阵怪笑,就连这笑声也仿佛充满诡异之气。黑衣人道:“殷庄主果然非常人,一眼就看出在下此番是有求而来。其实以庄主的身份地位,初次见面就送这样的礼物,一点也不过分。只是还望庄主看在韩公子面上,施以援手,那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殷老爷微微一笑,随即又恢复全神戒备的紧张神色,道:“兄台连面目也不肯示人,现在又要老朽为你办事,这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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