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殷寿躺在地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中不断重复着那黑衣怪人白天说的那一段话。想来想去都不能入睡,干脆爬了起来,偷偷往客人居住的厢房摸过去。
殷府里黑漆漆地一片,所有人都已经安歇了。殷寿赤着脚,借着朦胧的月色,悄悄摸到黑衣人居住的房间。今天白天一整天,哪怕是在吃饭的时候,这黑衣人也依旧是黑布蒙面,看不到他面幕下的长相。
殷寿忽然涌起一股无论如何都要看看这黑衣人庐山真面目的热切渴望。他先是伏在门边静听房中的动静,然后轻手轻脚用唾沫沾湿窗纸,弄了个小孔,凑眼上去窥探房中。只见房中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一个茶壶一个茶杯,此外桌边是两张椅子。除此以外,房中还有一张床,只是床放在月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那里漆黑一片,看不真切。
殷寿轻轻推门,大出意料的是,房门居然是虚掩的,并没有拴上。只听“呀——!”的一声,门缓缓地开了。殷寿轻轻提起脚,慢慢放下,再提起另一只脚,再慢慢放下。此时此刻,他不敢有丝毫大意,而且每走近床边一尺,心越是跳得厉害。走到床边的时候,感觉似乎心脏已经跳到胸口,随时要脱口飞出。
借着淡淡的月光,殷寿隐约看到床上有个人形的黑影,背朝外侧卧着,一动不动。殷寿心中大奇,常人睡觉最起码随着呼吸之间,吐纳空气,身体自然会微微起伏,但是这人全身上下,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殷寿咬咬牙,伸出小手,用力把那人往外一扳。只觉触手冰凉,那人身体僵硬,一翻过身来,月光下看得分明,竟然不是白日见到的那个黑衣人,而是殷福。只见殷福双目圆睁,面上满是惊恐之色,早已经死去多时。咋一见殷福的尸体,还是如此惊恐万状地出现,殷寿不禁吓得大叫一声,随即捂住自己的嘴。心中隐隐想到,殷福在这里死了,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呢?他越想越怕,只觉得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实在太过诡异难解,又太过惊人了。一转身,蹑手蹑脚地往回走。刚要走出这房间,突然看到前面屋顶上黑影一闪,快如闪电。殷寿吓得驻足不行,连忙躲在门边。刚刚藏好,就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低声道:“这府中的下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全部被我杀了!这些奴才可真是死得不明不白!就剩下姓殷的那个老家伙和他的家人了。”
这时有个声音接道:“田兄手段果然高明!这里少说也有八九百人,田兄一夜之间竟然能不动声色地全部杀掉,做兄弟的可是万万比不上了!”听声音正是白天的韩公子韩玉麟,这两个人随随便便杀死数百条人命,犹如杀鸡屠狗一般,随口道来,毫不在意,一听就知道是嗜杀成性,杀人如麻的凶悍之徒。
殷寿躲在门后,大气也不敢喘一喘。心想人心真是鬼蜮难测,连结义兄弟都可以这么处心积虑地暗算加害。忽然又想,也许这种灭门灭户的手段也就只有像杀害自己一家的怪物才能做得出来,知道要是自己被这两个人发现,一定小命不保。又过了一会,殷寿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这才小心翼翼地从门后边出来,发现那两人已经早走了。
殷寿虽然恨透了这府中上上下下,觉得那黑衣人把这些恶人全部杀了倒没有什么。只是殷小姐救了自己性命,眼看这两人又要去杀害殷老爷一家,自己总要知恩图报,好歹也要去报个讯息。当下也不想想自己这么冒冒失失地去报讯会有什么后果,一路朝着老爷居住的上房拼命跑去。
眼看快要到上房了,静夜里,突然传出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殷寿觉得这声惨叫,就好像一年以前自己母亲临死前的那声惨叫一样,心中大怒,加快脚步没命地往前跑,边跑边叫道:“殷老爷!殷老爷,快带上小姐太太逃命啊!白天来的两个恶人要杀你!”
殷寿跑着跑着,突然听见前方有金刃破风之声,两条人影在屋顶飞舞盘旋,倏离倏合,这两人实在身形太快,面目难辨,突然听到有人一声闷哼,两条人影立刻分开,凝立不动。殷寿看得分明,其中一人正是殷老爷,而另一人则是韩玉麟。
两人静静地对视良久,忽然韩老爷身体一颤,嘴角边流下一丝鲜血。韩玉麟冷冷道:“殷无极,你以为我爹他真的会把这么大的好处给你吗?就算你的混元一气功厉害,也挡不住公子爷的密宗真法和柳絮剑。你近年来越来越不听我爹的调遣。所以今天我爹叫我带话给你,说既然你不肯尽心尽力,那干脆就由我这个韩家正式的子孙接管你的一切产业。反正你这厮鱼肉乡民已久,你死了,我想多的是人拍手称快!还有什么遗言,快点交待,好让我送你上路!”
殷无极吐出一口鲜血,苦笑一声,缓缓道:“公子爷,老夫只是想知道,今天在客厅中公子对我说的那件有关南盗的宝藏一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韩玉麟点头道:“没错!是真的,你死后,我们会接管你的势力和财产,这里明天就会烧成一片白地,在得到你的大笔财产以后,对我们寻找天香宝库当然是一大臂助。只可惜那时候你这老头早到阎王爷那投胎去啦!哈哈哈!”
韩玉麟说完仰天大笑。长笑声中,他毒蛇一般的长剑,已经刺入殷无极的身躯。
殷无极口中狂喷鲜血,恨声道:“好毒!好狠!”
韩玉麟白色的衣襟上沾满了殷无极临死时喷出的鲜血,冷然道:“要怪,就只怪你太不识时务吧!”话音刚落,剑刃转动,嗤嗤声不绝,殷无极的尸身被绞成肉泥。
殷寿正看得心惊肉跳,突然,感觉头顶有水珠滴落在脖子上、头上,伸手到颈中一探,觉得粘粘、稠稠的,一股血腥味往鼻孔里钻。
殷寿抬头一看,一下泪盈两眼,悲愤填膺,仰天大叫道:“不——!”
只见殷寿头顶的屋梁上,凭空悬挂着两个女子的尸体,其中一个身形衣饰,正是殷太太,另外一个年轻女子长发垂肩,面目清秀,而且殷寿从未见过,只怕正是当天救他回来的殷小姐。此刻,一滴接一滴的鲜血,从殷小姐的身上流下来,顺着发丝、脚趾滴落在殷寿的头上。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殷寿两眼通红,牙关紧咬,指甲深陷手掌心,浑身不停地颤抖。
亲眼目睹两幕惨剧在眼前上演,而自己却是那么无能为力,先是眼看着至亲的家人死于怪物之口,接着又目睹救命恩人全家惨遭屠戮。殷寿,这个当初的小男孩,此刻已经陷入半疯狂状态,死就死吧!不要让我再受悲痛的折磨,不要再每天晚上都在恶梦中醒来,不要再失去对自己来说是宝贵的人们!一股天生的血气炽烈地燃烧着他,死!他并不畏惧,但是在死之前,一定要拼尽全力,为恩人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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