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子爵的心情糟糕透了。
作为克隆普顿氏的远支,经过几百年的演变,雷诺德家族和本源氏族已经没有多少联系了,在克隆普顿氏族的谱系图上也已经没有了雷诺德家族的位置,这对自认出身高贵的罗伯特来说是不可忍受的,自从他接管家族以来,就把恢复家族与本源氏族的联系,争取能够把名字再次写进氏族的谱系图中作为首要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每年都把大笔的金钱送到帝都,可恶的是氏族中掌权的家伙从来就没有拒绝过他的献金,但也丝毫没有再次接纳雷诺德家族的意思。罗伯特也从侧面打听过,帝都的名门望族对边疆地区的贵族向来是不屑一顾的,在他们看来这些多不过两三百年,少只有百年左右的家族是没有资格被称为贵族的,更不屑和这些人有什么血缘关系,那样会成为帝都上流社会的笑柄。
尽管了解了这些情况,但是被血统冲昏头脑的罗伯特子爵仍然不肯放弃。既然金钱攻势无法奏效,就让帝国所有人都知道我罗伯特的勇名吧,等我成为帝国勇士的那天,氏族里的老家伙们一定会找上门来邀请我回归的。出于这样的心理,他积极鼓动主君对安瓦尔伯爵开战,甚至不惜冒着失去名誉的风险收买安瓦尔伯爵的手下做些小动作。
一切都很顺利,两位伯爵大人再次开战,罗伯特期待的机会来了,他和属下三十位骑士为了攫取更大的声誉和财富,计划在这次的战斗中突击安瓦尔伯爵的方阵,一举将其擒获。没想到,没想到,都是那个黑头发的贱民,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还把出身高贵的罗伯特子爵变成了俘虏。虽然骑士被俘虏是很正常的,也没有贵族会歧视战斗中失败的人,但我罗伯特不同,我是高贵的克隆普顿氏族的后人,我的身上流淌着屠龙者的血液,我怎么可能被俘虏,一定是那个该死的家伙使用了魔鬼的法术,要不然我怎么会落下战马,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这个该死的家伙,黑头发的贱民,是那个混蛋册封他们家族成为骑士的,真是个不知羞耻的家伙。这个黑头发的混蛋破坏了我的计划,我一定要杀了他,把他的尸首涂满柏油挂在城堡的大门口,让一切敢藐视雷诺德家族的人都瑟瑟发抖。罗伯特低声咒骂着,紧紧握住双拳,毫不在意长长的指甲已经扣进了肉里。从本质上来说,他已经有些疯了,进入了轻度的自我催眠状态,不去管在战场上是谁刺中了他的战马,也不考虑如果凯达没有把他从积水中拉起来,自己会不会淹死,只是把所有的恨都转嫁到俘虏他的凯达身上。
凯达正在准备去看看代表一大堆金币的子爵大人,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啊,是谁这么想念我,寇克还是美莲?做着美梦的家伙全然不知正是他要去看的一大堆金币在诅咒他。
刚走进帐篷,还没等格瑞雷给双方做介绍,已经陷入自我催眠状态的罗伯特看到黑头发的家伙走进来,立刻如同十天没有进食的恶狼般扑了上去。赤红的双眼满是仇恨,嘴里喘着粗气吼叫着:“我要杀了你!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我要杀了你,你们这些该死的老家伙。”疯狂中的罗伯特把凯达和克隆普顿氏族里光收钱不干事的老家伙合二为一了,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
真没想到一个人的声音竟然可以大到这样的程度,整个安瓦尔伯爵的营地都听得到声嘶力竭的叫喊。不论是正在清理战利品的胜利者还是忙着营救被俘主人的失败者家族,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凯达他们这边。
“他们不会对这个子爵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听他叫的这么凄惨。”有好事者如是揣测到。
“老家伙,难道是那个醉醺醺的糟老头,看不出他的身体这么好。”有另外的好事者接过话头。
凯达没有听到这些人乱七八糟的揣测,就算听到也没有力气辩驳。像狼一样扑上来的罗伯特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差点窒息。偏偏他才清醒不久,实力还没有恢复,无力挣脱罗伯特的桎梏。
旁边的格瑞雷和约翰用力的扳着罗伯特的双臂,却纹丝不动。
看来陷入疯狂状态的家伙的确不好对付,连一个小白脸发疯了都有这么大的力气,更别说那些本来就像牛一样壮的狂战士。约翰这个时候竟然莫明其妙的联想到狂战士,这种思维的跳跃让他自己都有点奇怪,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样跑神是不正确的,因为他的骑士老爷已经面色发白,嘴唇发青了。
在这个时候约翰表现出了年轻人的果敢,抄起地上一个头盔狠狠的敲在罗伯特的脑袋上。
遭受重击的罗伯特眼光渐渐涣散,然后“碰”的倒在地上。
解脱出来的凯达弯腰蹲在地上猛烈的咳嗽着,吐出憋了很久的浊气,脸色又开始红润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贵族礼仪,做胜利者要有胜利者的姿态,俘虏也会有俘虏的礼节,他们会和平相处,甚至成为朋友?”凯达看着一言不发的格瑞雷,然后走上前狠狠的踩了倒在地上的罗伯特两脚。
“本来想要留下你的宝剑我还有点内疚,现在没有了。该死的家伙,一定要你卖掉所有的家当来支付赎金,要不然就咔嚓砍掉你的脑袋。”临出去前凯达凶狠的嘀咕着,比了个砍头的手势,顺便吐了口吐沫在罗伯特身上。
回到自己帐篷的凯达坐在矮凳上,开始发布针对罗伯特子爵的命令。
“约翰,把那个混蛋给我牢牢看住,要是让他跑了,我就把你扔到遗忘荒原里面,快去。”
看到约翰一溜烟的跑出去,凯达又对格瑞雷说:“老酒鬼,你负责和那个该死的子爵谈谈赎金的事情,要是他还不清醒,就找他家族里能作主的人谈,记住,要让罗伯特子爵老爷倾家荡产,明白吗,是倾家荡产。”
“你还是考虑一下吧,虽然罗伯特的举动很失礼仪,但索取赎金也不能乱来,不同的地区都有固定的规则,通常来说就是领地一年的收入,像阿克斯郡这样的边疆地方,骑士大约是一百金里尔,男爵是一千金里尔,子爵是三千金里尔,如果你要价太高,对方有权拒绝支付。并且你作为破坏传统的人会受到所有贵族的鄙视,敌我双方的人都会联合起来向你施加压力,到时候你可能连一个卡兰都要不到。”
一个活了几十年的老人非常明白传统代表的含义,那些看似无用的东西一旦被触及,带来的反噬是非常恐怖的,不要说凯达只是小小的骑士,就是侯爵、公爵甚至国王也不敢轻易改变整个集团的行为习惯。就像俘虏的赎金,看似简单事情,实际上经历了几百年的演变才最终定型为现在的模式,这种规则不但是保护被俘虏者,也会给胜利者带来安全感。因为谁也不敢保证在下次的战斗中不会被俘虏。要是没有了规则的保护,也许就轮到自己因为付不起赎金被砍头。所以人人都会自觉的维护这条规则,也会集体讨伐规则的破坏者。格瑞雷觉得有必要提醒凯达注意这些贵族的传统,否则吃亏的还是自己。
但是格瑞雷显然低估了凯达的智慧,他虽然年轻,但毕竟经历过多次的生死,有时候虽然显得毛躁,但更多的时候遇到事情还是会动动脑子的。
凯达坐在凳子上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冲着格瑞雷坏坏的笑着:“老酒鬼,你说作为一名贵族,被俘虏后应该怎么做呢?”
不知到凯达在想什么的格瑞雷睨视着他数落到:“这个事情都给你说的嘴巴起泡了,就算是半兽人也会记住的。”话虽然这样说,怕凯达真干出格事情的老人还是又给他讲解一通。
“明白了,就是说作为俘虏应该有俘虏的自觉,要尊重胜利者,要紧守骑士的礼仪和规则。”凯达装模作样的点点头,显得高深莫测。
第二天的上午,格瑞雷看到乔治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向罗伯特的帐篷走去,盘子里放着一份小牛肉汤和皇后面包,竟然还有难得的波尔特红葡萄酒。
“简直太过分了!”格瑞雷冲到乔治面前就要抢那瓶红酒。
“格瑞雷先生,这是大人吩咐给罗伯特送过去的,您不能这样,否则大人会杀了我的。”乔治紧张的护住托盘。
“就一口,让我尝一口,这么样?”格瑞雷用哀求的口气,但没有打动神经粗大的乔治。
眼看着美酒被送给该死的罗伯特,格瑞雷大骂凯达:“让你尊重传统,也没有让你把俘虏像神一样供奉起来,真是混蛋的家伙,那可是瓶十二年的葡萄酒啊,在这种穷乡僻壤竟然可以看的到,唉!”
格瑞雷还在慨叹的时候,看到凯达带着几个骑士朝这里走过来。
“克雷基阁下,能够邀请到您这样尊贵的客人出席这次聚会,是我的荣幸,也是我们克莱武家族的荣幸。”
被称为克雷基的棕发男子哈哈大笑:“凯达阁下真是客气了,现在安瓦尔伯爵领和莱斯伯爵领谁不知道您以一敌三,独自战胜了三名骑士,还俘虏了罗伯特伯爵。想必用不了多久,您的勇名就会传遍真个西部地区。像您这样武勇的人如果参加帝国军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能够受到您的邀请出席聚会是我的荣幸才对。”
“像凯达阁下这样年轻又勇敢的人真是太少了,您完全当的起男爵阁下的赞誉。”旁边被凯达请来的骑士附和道。
“诸位大人太客气了,我只是运气好一点罢了,不像各位大人都是凭着实力获得胜利的。作为后辈,我还要向各位大人多多学习。”凯达谦逊的应付着。
这番做作让旁边的格瑞雷完全摸不着头脑,看着和一群贵族周旋的凯达,格瑞雷简直都不敢相信这就是昨天那个暴跳如雷的小伙子。
“格瑞雷,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看到老酒鬼立在旁边,凯达下达了命令,但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格瑞雷准备什么。
摆足了架子的凯达再次带领众人往罗伯特居住的帐篷走去,一路上的气氛亲切热烈,大家仿佛是多年的好友般尽情的说笑。
和谐的气氛到了终点就嘎然而止。
经过昨天一番发泄的罗伯特稍微清醒了些,正在享用十年陈酿的红酒,猛然间看到一个黑头发的家伙兴高采烈的走进来,不是那个俘虏了自己的家伙还能是谁,子爵大人的情绪再次失控,他扬起手中的酒杯就朝凯达扔过去。
帐篷本来就不大,众人挤在门口更没有回旋的空间,这个酒杯是避无可避的,凯达只得用手臂随意一挡,没想到这个杯子里还有半杯红酒,这下全溅到克雷基男爵的脸上。
以男爵一贯表现的好脾气,这时也已经愤怒了,还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无礼,刚想上前教训这个有失体统的家伙,猛然间瞟了凯达一眼,男爵忍住了。
但事情还没有完,红酒杯之后飞过来的是餐盘和上面没有喝完的肉,啃了几口的面包。这下门口的几个骑士无一幸免。等这些人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这次聚会的邀请人,年轻的凯达正被他的俘虏——罗伯特子爵——像拎烧鹅一样死死的掐着脖子,满脸憋的通红。
有这么多高贵的骑士在场,当然不会让罗伯特的谋杀得逞,很快凯达就从失控的俘虏手中逃脱出来。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聚会显然是不可能继续的了,凯达万分抱歉的送走了各位贵客,得意洋洋的回到帐篷。
“格瑞雷,你都看到了,是谁先破坏了贵族的传统,相信大家都会有公论了。你可以按照我说的去谈赎金的事了吧。”
“你这是卑鄙。”
“什么卑鄙,昨天那个该死的家伙差点把我掐死,我今天只是请大家来看看他的真面目,难道这也违反传统吗?”
“你急什么,我只是说你卑鄙,又没说你做的不对。说真的,要是我还真想不出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他,。”
“这有什么,我的办法还多着呢。”阴谋得逞的凯达有点飘飘然了。
“别太得意了,你以为那些被拉来的老爷们都不知道你的伎俩?注意到没有,克雷基男爵临别前看你的那眼,还有他意味深长的微笑。这件事情既然我们做了,就要做的漂亮些,今天这些人一个都不能跑掉。”
“什么,你想把他们怎么样?”这次轮到凯达吃惊了。可是七个人啊,还有一个男爵在里面,听这个老酒鬼的口气不是要把他们都杀了吧?
“想什么呢,我是说有了好处要分给他们一份。记住,有些事情参与进来的人越多越好,拉进来的人多了,你就可以躲在后面。”格瑞雷阴惨惨的笑道。
在这次餐盘事件之后,事情就简单多了。克莱武骑士领的首席谈判专家格瑞雷先生死死咬住罗伯特子爵在众人面前失礼并意图谋杀战胜者的事情不放,要求雷诺德家族不仅要支付罗伯特的赎金,还要赔偿作为战胜者凯达的名誉损失费。因为当时有七名贵族是受到凯达邀请出席与罗伯特的聚会的,而凯达作为俘虏的保护人,没有看管好自己的俘虏,让他作出有失礼仪的事情,导致客人无辜遭到羞辱,作为主人的凯达必须承担这个责任,因此他将代表这七名贵族向雷诺德家族要求名誉赔偿。也不知道格瑞雷是怎么计算的,最后确定的赎金和赔偿金高达四万三千五百六十八金里尔。
雷诺德家族当然不肯承当这样庞大一笔费用,双方就具体的金额开始扯皮。
贵族们都有自己的领地,不会一直住在战场的帐篷中,等战死者的尸首交割完毕后,大家就回到了各自的城堡,俘虏和缴获武器的赎金没有商量好的,回到领地后可以慢慢的继续讨价还价。
凯达在向七位餐盘事件中“被羞辱者”留下赔偿金到手就亲自给他们送上门的诺言后,高高兴兴的返回自己的领地。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雷诺德家族终于和克莱武家就最终的赎金和赔偿金达成了一致意见,雷诺德家族总共支付现金一万三千金里尔,并放弃所有武器装备的赎回权。等全部款项都送到克莱武城堡后,罗伯特才被允许离开,此时他已经在地牢里被关了两个月零三天。
加上从其他家族获得的赎金,总共有一万三千二百七十金里尔,除去准备送给克雷基男爵等人的二千二百金币外,还有整整一万一千零七十个金光灿灿的钱币堆在凯达的密室里。
那把让凯达垂涎三尺的黑色长剑也理直气壮的被他挂在腰间,与这柄宝剑一起留下的还有罗伯特那套米兰铠甲,据格瑞雷估计价值也在二千金里尔以上。
这次安瓦尔伯爵与莱斯伯爵的私战,最大的赢家就是凯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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