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年的秋天，我和胖子从昆仑军区转业回了北京！不到半年的北漂生活，我和胖子便耗尽了当兵五年的来的那点少的可怜的转业费。于是我和胖子两人一合计，就在潘家园干起了个体户——做起了倒腾些古旧物件的买卖。

我进的那些货，也多半是从我在潘家园的“老相好”马大猴子那弄来的！其实不是些什么好东西，也就是些破陶片、烂瓦当一类的玩样儿！我和胖子眼拙又没什么本钱，也就只配倒腾些这行里面没人看的上眼的东西。要是真遇到了识货的财主，我们就给马大猴子做个托儿，回头能提个点儿，也就了不得了！不过，那时候的潘家园，这真东西还真不少。在那练摊儿的，你要是没几件被人能瞧得上眼的物件，你还真难混的下去。哪怕像我和胖子这样入不得流的小摊主，摊上少不了得弄点青花、白瓷的残片，也好招来点识货的老虫儿，留点回头客！

那个年头到潘家园憋宝的大买家就两路人：一路是我们的港台澳同胞，这一路是些识货的买主，好的是生坑的物件；跟各地的土虫儿多有接触，但有时也爱在潘家园现淘。另一路就是“先富起来”的那一撮，这一路是胆儿忒大，专挑些邪价儿的物件，喜好些包浆的老玩。

（生坑——刚出土的物件。土虫儿——就是盗墓贼的头目。包浆——指的是被人把玩久了的古物表面的光泽。老玩——被人传承久了的古董。古董=骨董。）

至于那会到潘家园憋宝的买家，花个大钱买个物件回去；是真用来把玩呢还是有别的用途就不是我们这等的小商小贩管得着的事儿了！我只知道，我入行的这一年；有位曾经在北京城里呼风唤雨大人物被不动声色的革职查办了。就为了这，潘家园的生意一夜间就少了三成；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我认识陶欢是在97年秋后的一个日子。

记得那天很冷，我和胖子一大早就去了马大猴子的铺面，去那弄回点摆摊的物件！马大猴子见得我们来了，便悄悄地往我那塞了包东西，放在我们这寄卖。这也是常有的事，有些个小物件，登不上台面；确是个抛砖引玉的好料！

我和胖子打开了纸包一看，里面包得就是两颗黑乎乎的珠子，大小和那小钢珠一般！手感粗糙，既没花纹也没见有什么特别之处！

胖子打个哈哈，笑道：“我说马大猴子你也忒不地道了！这自个身子板上搓出来的垢丸子，莫非也得按骨董一个价儿走丫！”

“哪丫——！昨个有位瘪公子；带了点东西过来让我给估个价！就一个漆器盒子，我瞅了半天硬是没瞅出来这是哪朝哪代的物件！好在是多年的关系，就拿了个朋友价钱；收下了！这不，稍微清理了一下，在盒子里就掉下来这么颗两小丸子来！”马大猴子笑道

（瘪公子——老话说的是一些上大户人家兜售古董的人，因为这帮人多半喜欢装扮成家道破落的公子而得来的诨名。行里面有时也会把些文物掮客也叫瘪公子。“估个价”，也就是要他出个价！）

“嘿嘿……，莫非是过了食用期的仙丹？！马大猴子难道你就这样这放弃了成仙的大好机会不成！嘿嘿，仙丹正好两颗；便宜了我们哥俩！马大猴子，你等着嗨……！等咱哥俩，服下仙丹，飞升做了大罗金仙！到时候一定有事没事给你打打电话，问候问候你这个还在沉沦苦海里煎熬的哥们嗨……！嘿嘿”胖子说起了俏皮话

“得了喂——！哥哥我就等着两位爷吃下这升天丸，到时候咱也好沾点光，弄两件神器倒腾倒腾。嘿嘿，到那时也该咱马爷我在潘家园好好露个脸了喂！”马大猴子说完了，就自顾自的张罗起开店的事儿来！

我和胖子照例收拾了些东西，就出去练摊去了！

刚出门口，胖子拉着我的一角问道：“你闻到没，这马大猴子的铺头，今个怎么就这么臭呀？！”

“不是呀！我闻着挺香的；到有点像羊蝎子的味儿！”我看了一眼胖子说道

说道羊蝎子，胖子流了一嘴的哈喇子……

天冷，现在的这天气；就快到北京人猫冬的时候了！练了三钟头，我和胖子都冻的直打哆嗦！

胖子凑过来道：“唉~唉！我说高爷！我瞅这天怪冷的！要不咱今天就练到这吧，哥几个今天早点回；胖爷给你烫上一壶二锅头，再弄上几个好菜，咱们不也好久没打过牙祭了吗！？该放个假了嗨……！”

我瞅了瞅这天，道：“现在就回去还太早了点，要不这样！在练上一个钟头，咱就收档回家！怎么样，胖爷！”

“得了您呢……！”胖子一笑唱了诺道！

正说着，一个年轻帅气的小年轻；蹲在我的摊上，正瞄东西！

我瞅了瞅，这小年轻披着长发，一身的穿着非常的时尚；看起来不像是个出来长眼的青头。

小年轻也抬起了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唇红齿白的，让人平生几分好感！

胖子凑了过来，小声道：“唉……！我说，瞅这哥哥像是个有钱的主儿！你瞧见了他脖子上的那条链子没！金灿灿的。嗨！要我说这肯定是99K的纯金链子！嘿嘿，没准还是个听不懂中文的归国华侨！嘿嘿！蝎了虎子撩门帘——今个小太爷给你露一小手。让你见识见识胖爷我怎么坐的这个洋庄的！嘿嘿！”

（洋庄，行话:指做外国人生意。）

说罢，胖子就屁颠屁颠的跑到了那个小年轻的身边说道用他那蹩脚的英语说道：“看爱海尔泼，色？！”

这死胖子许就是八国联军进城的二年生的（老北京骂人不吐核的鬼话。就是骂人是杂种的意思！）！这话儿我听着打了冷战；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天可真冷呀……！

这小年轻起了身，看了一眼胖子笑道：“看不出来，你还会说英文那！？”声音沉稳冷静，还略带点沧桑感。这种声音不应该是他这个年纪能有的。

这察言观色，是我们这等小个体户，看家吃饭的本事！在我这，但凡您只要是漏个音；我都能听出个风声雨声来。在潘家园全国各地来的买主都不少。最招人爱的是广佬，钱多又不懂行儿，只要你能掰呼的他高兴；筒子楼的蜂窝煤你都能买个邪价儿来。最难缠的是上海人，我这摊位上只要是听到上海人“侬……”“啊拉……”；我就不怎么待见，这不是什么地区歧视！只是这波人买回去的东西，无论真假；他要是后悔了，他能跟你死磕！

看着胖子吃憋，我也乐了，笑问道：“这位爷我这摊上有您看上眼的东西嘛？！”

小年轻也笑了，看了看摊面上的东西接着道：“你是摊主吧！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呢？”

“亚哈……！小母牛坐俯卧撑——牛逼耷拉地！告诉你胖爷爷我在潘家园混的日子也不短了；还没见过这么牛的人！我说小屁孩，你说话放尊重点，咱.....“胖子刚吃了回鳖，心里急于找回场子！

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接过话来问道：“这位爷，不知道这真话怎样讲？假话又怎样讲？！”我到很想知道，这小年轻是那路神仙！

小年轻声笑道：“真话是，你这摊上的东西没一件真东西！除了.....”小年轻的话还没说完，

胖爷脸一横，怒道：“小样！哪来的没规矩的小子？！胖爷我在潘家园，也算是靠的上号的恨主儿；说我这摊上都是些假货！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你胖爷的字号！我们哥俩在潘家园闯荡的时候，你丫还穿开档裤那！”

“除了什么？！”我看着眼前的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问了一句！

“除了，那两颗的黑珠子？！”年轻人右手一指，摊位上的一个破碗里那两颗马大猴子寄卖的黑珠子道；

看来是个识货的主！就是傲了点，要不介绍给马大猴子，让他来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我心里盘算了一下，便道：“看起来兄弟你也是个行家。小弟在这潘家园的地面上总算也是有几分的薄面，不知道兄弟我，以前是不是有什么得罪过您的地方；要是有，那就请多多担待了！要是看起我们兄弟俩，那到不如找个地方喝碗茶，交个朋友如何？！”

“哈……哈！兄弟我不是来砸场子的！不过是见这位老兄非常的有趣，这才出言说上几句！”说罢，便很礼貌的给我和胖子陪了个不是！

搞得我和胖子一时不知所措！

“这位兄弟，你不是说这摊子上也只有这两颗黑珠子还有点价值！不如这样吧，你开个价；我们兄弟俩只要不亏，就算是交个朋友怎么样？！”我嘿嘿的笑道。

年轻人从摊上，拿起了两颗珠子，对着太阳看了看；笑道：“这东西，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样；但是要是让它留在这，难免以后会害人性命！要不这样，今晚我做东，请二位一起吃顿饭，交个朋友！至于这珠子嘛。不如二位就赏格薄面让给我，价钱你们开如何！?”这年轻人说话非常的淡定，语速也非常的平缓，白皙的脸上看不出有一丝的异样！

这买不上价的破落货，要品相没品相；要噱头也没什么噱头！能有人看的上眼，这就是它的福分！我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于是我便与胖子交换了一个眼色；接着道：“既然兄弟喜欢，那君子成*人之美。小弟就把这两颗黑珠子转送给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收下了我的珠子，你就必须清楚的告诉我们兄弟俩，这到底是个什么物件？！”

“呵呵！两位真想知道？！”年轻人道

“那是当然！你可以放心，我们哥俩说话从来是一个唾沫一个钉。哪怕这东西真是成仙的仙丹，只要是送出去了；我们哥俩就不会再要回来的！但是兄弟你怎么样也得给我们有个交代，不是!？”胖子笑道

古玩这个行当，并非处处都是宝贝！有时侯，那些看似不找边际的见闻；远比买卖的物什值钱的多！

“哈哈！当真！不过，就算是我给你们说出个道道来！我怕，你们也敢相信呀！”年轻人笑道，

“哈哈！这你就放心，我们哥俩，自视见识短浅；但胆识还是可以！你敢说，我们就没什么不敢听的！”我笑道

“好！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我叫陶欢，今晚八点我在温莎酒店芙蓉阁设下酒宴，宴请二位！届时敬请二位爷，大驾光临！”年轻人笑道，说罢摆了摆手，就飘然离去了！

“老高，你有没有闻到，那个男人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胖子嘟囔道

“什么味道？！是不是红烧猪蹄的味道呀？！”我打了个哈哈

“我说的真的！胖爷的鼻子可不是一般的灵光，但凡从我身边走过的人，多少我靠鼻子就能知道他去过那，做什么的！嘿嘿，这个男人身上我细细闻了会，根本不像是一般人的体味；到更像是明器的味道！嘿嘿！”胖子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世界哪有人身上的味道像是出土的文物的味道呀！？我看你八成是想摸冥器，都快想疯了！”我笑道；

说完，胖子也嘿嘿的笑了！

正所谓：莫道世间无才俊，

只道市井人未识,

但到风云际会时，

龙跃在渊或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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