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进来一女子。她看着屋子里紧紧依偎在一起的男女,惊讶和疑惑布满脸上。
义宣马上猜和刚才来找闻素的是同一个人。再去看闻素,见她脸上并无惊色,这才放了心。
闻素说道,“阿兰,谁让你不敲门就进来了?”
阿兰倒是个乖巧懂事的丫头,因为不知道义宣的来历,所以不敢乱说话。答道,“我是来找素姐姐的。”
闻素道,“知道了,你先在外面等一等。”
阿兰应了声出去了。
义宣仔细听了闻素说话的口气,明显的把阿兰当成丫环般使唤,非但没有起疑心,反而更加信了闻素,这家子人确实待她很好。
闻素对义宣道,“桓郎,他们找我,怕是有些事情交待,你先回去好么?”
义宣点了点头,却孩子气地说道,过,你再让我抱抱。”
闻素暖暖地一笑,偎进了他怀里去。他又低头吻了她,而这一次吻的,是她的嫩嫩的唇。
等送走了义宣,闻素才慌张地问阿兰出了什么事。
“刘妈妈又带了几个恶打手过来,要逼姐姐去接客呢,刚才在楼上找不到姐姐,就把看守的丫环一个个的都打了。”
闻素心头一紧,说道,“要我帮她接客,死也不从的!”若是从了,可怎么对得起桓郎?
阿兰道,“恕阿兰大胆,想问一下刚才和姐姐在一起的那位公子是什么人?”
闻素道,“你跟了我这段时间,倒是难得的忠诚,我们既然同是天崖沦落人,跟你说了也无妨。他就是那天在路上救过我一命的桓公子,我现在心里已经装满了他,那老鸨想让我帮她做那下贱之事,就来打死我好了。”
阿兰道,“那姐姐何不请他帮忙?”
闻素垂目说道,“我岂不想?可是我更不敢让他知道,我已经沧落到这等下贱的地步,自从被逼进了这娼家的火坑,虽顽死没有去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可又跟谁说得清楚明白呢?”
阿兰道,“只要姐姐愿意和他在一起,怎么会不清楚?”
闻素不解一起怎么就会清楚?”
阿兰道,“现在姐姐还是处子之身,你把身子给了他,他自然就会清楚的。”
闻素猛地颤了一下,心里翻起那暗无天日的一幕。那日带人抄家的是武帝二子,宣城郡王奕稀。奕稀见闻素长得娇美之极,就暗中找了个别的丫头来充数,偷偷地将闻素弄到后院的一个空屋子里。
奕稀对她施暴之后,她就装死。奕稀又要到前府去点查所抄财物,她才有机会逃跑出来,正是这个时候,衣衫不整的她遇到了义宣。
阿兰听了她简单而平淡的叙述之后,也感到希望渺茫,说道,“这倒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是,姐姐有没有想过桓公子他兴许不会在乎?”
“这种事,我又怎么能奢望得来?他不嫌我是罪臣之女,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德。再说他的未婚妻子,是皇帝钦赐的才女,若是他知道我现已经沧为风尘女子,就难免要把我跟她做比较的,而我现在拿什么去和一个丞相家的千金小姐比?”
阿兰想了想,又道,“姐姐说的都很有道理,可是隐瞒始终不是个长久之计,万一他终是知道了,又怎么办?”
闻素道,“他对我好一天,我便欢喜一天,等到他知道真相不再理我了,我便留在这世上也觉没什么意义,不就一死罢了。”
阿兰不由得黯然,很想帮她,却又想不出个办法来。急得上了心头,倒是人家自己显得淡定不惊。
突然看见一个四十余岁的胖老婆子当着正面冲了过来,身后跟着七八个恶奴才。闻素便是站着不动,阿兰惊慌失色地挡在闻素的面前。知道她这会又免不了要被毒打一顿的,心里觉得很不好受。
那胖婆子一见闻素,就推开为她挡住的阿兰,破口大骂,“死贱人!老娘买你进满香楼接客挣钱,见你长得十分姿色,才给你好吃好住,没想我白养了你这么些天,你非但不帮我好好的做生意,还要把我的贵客给得罪了,你说,为什么打人家李公子一个耳光?”
这李公子就是礼部侍郎李征卿之子,叫做李邈。年才十九岁,真正是不学无术之人,却恃着父亲朝中为官,终日在市井里做恶霸欺负百姓。有时也跟傅筠这些官僚子弟来往,他也认识义宣,只是桓义宣仿佛不认识他,见了是从不主动对他说话的。
这天他听说满香楼来了个新姑娘,国色天香,堪称尤物,就是性子刚烈了一点,不肯出来接客,一逼她就要寻死不活。而他偏不相信,想这世上什么样的女人我李邈征服不了?于是不听刘老鸨的劝阻,硬是闯了进来。却不想还未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闻素看了一阵,就被闻素起手甩了一个耳光。
闻素道,“什么李公子,他简直就是个恶混,对我恁般无礼,打他一耳光还算是最轻的!”
胖婆子听了,差点气都转不过来,叫道,“你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忒大的架子!”
闻素道,“纵是一介丫环,他也不得对我无礼!”
胖老鸨当即被气得浑身打颤,似说不成话了,一声,竟就上前一把头将闻素抓住,生生拖了进厅里,对着那香案用力一推。
闻素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颤颤地撑着地面,一时无力爬得起来,感觉膝盖痛得就快要掉下来似的。抬头见那案后供着一尊神像,她刚被逼进来的时候就稀里糊涂地拜过的。
那胖婆子气急地道,“你拜过了这白眉神,就该知道自己是个下贱货!就该用你的身子去帮我挣钱!”
闻素忍着痛正想爬起来,听她又喝一声,“给我拿鞭子来!今日我不狠狠地打你,以后怎么管得你住?”
闻素刚刚答应过义宣,以后不会再有新的伤痕。这下听刘老鸨又叫要打,也一急了,转身跪到她的面前,“嗵嗵……”地磕了好几个响头,哭丧着脸喊道,“求刘妈妈不要打,闻素以后都听你的就是……都听你的……”
胖婆子觉得奇怪,以前就算是打死她,她也连牙都不在你面前咬一下的,更别说是跪地求饶。这样刚烈的性子,怎么现在一听到要打就怕了呢?思想了片刻,算是明白过来了,世上真就没有不怕死的人!她谢闻素照样也是怕被她打死的。
想通了自然高兴,说道,“你听话去接客,我当然就不会打你。”
闻素想都不想就答应道,听刘妈妈的,但是我如今满身是伤,怎么好去见客?求刘妈妈宽限得些日子,等我身上的伤都养好了,自然就不敢再与妈妈作对了。”
刘妈妈觉得有理,就说,“那我可以宽限你十天时间,再找个好郎中回来给你治伤,到时候伤好了,你若再耍什么花招,我就将你往死里打!”
闻素道,“我不敢的,请妈妈放心。”
得此一句,刘老鸨才带人走了。
阿兰看着跪在地上的谢闻素,一时竟不上前去扶。突然觉得对她有些失望。原来她也是个被人拐卖进满香楼的良家女子,当初熬不过刘老鸨一天几次的毒打,才不得不忍辱做了娼妓。她见闻素刚被人卖进来时,刘老鸨对她又是抽又是打的,而她却硬是一声不哼。心里好生佩服,又自觉得惭愧。
刘鸨要逼闻素接客,闻素便在墙上一头撞了,昏死过去。
救活之后,刘老鸨怕闻素还要寻死,才将她送进这座别院里住,只在门口叫些人盯着,吩咐了几个丫环来侍候她,给她好吃好穿的同时,也少不了一天毒打一次,只想打得她受不住,自己开口说愿意接客为止。
现在刘老鸨的目的似已经达到了,阿兰见了竟觉得心寒,觉得闻素也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鞭笞之下为了保命多下贱的事她都肯做,心中对她的敬佩早已荡然无存了,反而生出鄙夷之意。
闻素见她久不过来相扶,知道她对自己的看法有了改变,也不想去跟她作任何解释,咬咬牙自己爬了起来,向楼上走去。晚上阿兰没去服侍她,送饭来的是另一个丫头。
问道,“阿兰呢?平时不都是她来给我送饭的吗?”
丫头说道,“阿兰姐姐说她头疼,不能来侍候素姐姐了。”
闻素突然间只觉得心疼,她刚刚才把阿兰当成是自己的好姐妹,把心里话都跟她讲,却没想到她一点都不能理解自己。真是后悔,若她起了坏心暴露自己的身份,岂不大难临头?
而刘老鸨给她的时间只有十天,应该怎样把握呢,到时候不会真的要去接客吧?她正想将这事与阿兰商量一下,好找个妥当点的办法来应对,可阿兰却竟恼了自己,一时间觉得很无助。
又想到义宣,她真的很害怕义宣知道自己如今的境况。现在既然连阿兰都不理解她了,桓郎到底又会怎么想?若他真的厌弃我,我该怎么办呢?她想道。
最恨的就是那个宣城郡王奕稀。他抢走了我的贞洁,叫我现在拿什么去向桓郎证明我的清白之身?
又想想刚才向刘老鸨跪地求饶那模样,才觉得自己真的很下贱!心一下比一下的抽紧,禁不住地泣了出来。抬头看时,见门口有人站着,看着自己哭,却不上前。再看清楚时,才知道原来是阿兰。
“阿兰!”她哽咽地唤了一声。
阿兰却冷冷地道,“阿兰过来是想问下姐姐,十天以后就要接客了,是不是该叫刘妈妈换些好点的胭脂水粉过来?”
闻素即时心凉到底,她非但不理解我,还要说些这样的话来讽刺我。顿时收了泪,说道,“你姐姐我又不是普通女子可比,纵是不用胭脂水粉,也会有大把的客人拜倒在我的柳裙之下,所以就不劳你费心了。”
阿兰应了声,走了下楼。
闻素觉得刚才说的那几句,就像割了自己的心。
当再看阿兰离去的背影时,眼里竟已有了凶光。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