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自己家里——立戟十二的勋门秦府大院中,秦慕白感觉到一丝熟悉的兴奋与悸动,这跟前世去军队拜访身为集团军军长父亲时的感觉一样,既有些自豪,又有些压力。
凭心而论,秦慕白从来就没有想过浸润在父辈的荣耀和成就中,当个二世祖纨绔一世,要不然也不会走上射箭运动员这条路子,当初为的就是开辟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来证明自己。
这一世到了唐朝,依旧如此。
父亲秦叔宝的荣耀和成就或许可以给自己带来方便,但那些光环始终只属于父亲。
一条道路无论宠辱,终究是铺在脚下,要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去。
“三少爷,老爷和夫人就在后宅主堂,快过去拜礼!”仆役将秦慕白引进了大院就自行告辞请退了。主人家事,可不是仆人能过问观瞻的。
秦叔宝贵为国公、当朝三品大将军,勋门立下十二戟贵不可言,但这栋大院却比较的简朴。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与豪门大户标志性的成群仆婢来前呼后拥,甚至有些冷清和寥落的意味。
大拱飞檐的瓦房与粗糙的青石板道,处处透出一股简单古朴的意蕴与粗线条的雄浑美感,军武之家特有的粗犷苍劲气息扑面而来。
前宅只用来待客歇马,秦慕白一路朝后宅走去,路上遇上几名府中的仆役丫环,大多也只是略停脚步拱手而揖或是道个妇礼,全不似清宫影视剧中的那样迎头拜倒行上大礼。
“原来大唐时代的人,并没有受到清朝那种严重的奴化。这些仆役丫环见了我非但没有奴颜婢膝的行上跪拜大礼,也只字不提‘奴材’、‘奴婢’这样的字眼,顶多以‘小人’自称。看来我和许多人一样受泛滥的‘清宫戏’荼毒太深,以后要多学些大唐的礼仪可别出尽洋相。”
秦府虽然简朴,但面积却是不小。穿过一条回廊和林荫小道来到后宅,便是居家宅第了。一栋斗拱飞檐的大瓦正房矗立正中,旁侧两排跨院,不远处还有一排略显低矮的仆役居房。
无论哪排房子,统一的都是坐东朝西。这便是长安居宅的统一定制——不可与坐北朝南的皇城摆向一致,否则便会冲突龙气是为不敬。
秦慕白平缓呼吸收敛心神,稳步走上了正房的阶梯朝大堂走去。正好奇想要抬眼看一看堂中有哪里些,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朝自己压顶而来!
“好凌厉的气息……这是真正在血海尸山里走趟过的人,身上才有的凶煞戾气?”这样的感觉秦慕白曾经有过,以前与几名特种兵教官相处时,隐约感受到过他们身上散发出的这种“煞气”!
眼睑略抬,秦慕白看到大堂的正位上,端坐着一个身着紫色锦衣的男人。
蓦然一怔,秦慕白不禁呆愣了一瞬。
“老爸?!”
眼前的这个男人,居然和他前世的军长父亲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同样的内敛沉寂岿然如山,同样的不怒而威眼神如刀!
略有不同的是,眼前这人的年龄略显得年轻一点大约还不到五十岁,留了几绺长及腹部的飘逸美髯,脸色略显苍白隐约透出一股病态。
“三郎还不快来跪拜父亲?”旁边传出一个透出欣喜的女声,秦慕白恍然回神这才发现,在正堂的旁侧还侍立了一名三四十岁的妇人,这让他再度惊讶!
这个女人……居然和前世那个音乐教授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真的是前世今生早已注定?!”
一时间秦慕白有点心跳加快,但好在他作为一名射箭运动员经过无数特殊训练,心理素质一向过硬,很快镇定下来平缓了心情,上前拜倒在地。
“不肖子秦亮,拜见父亲大人!”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这一拜,秦慕白心安理得,心中还有些意外的惊喜与悸动,仿佛就看到了预想之中再也不会看到的父亲。
“你也知道你不肖?”秦叔宝的声音却有些出乎秦慕白意料之外的冷淡,甚至还有些不悦和怒意,“说,你缘何被军队开除,莫不是又犯了什么过错丢人现眼?”
秦慕白始料不及的心中略自一凉,当下也不想和父亲强嘴硬辩,实话实说道:“孩儿并没有犯错,只是突然接到一纸调令,自己也正迷惑和不解。”
片刻的沉默。
秦慕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一个封闭的气腔,将自己包裹于其中,隐约有些呼吸不畅。
“谅你也不敢欺骗老夫。”
“笃”的一声,秦叔宝拄着一根拐杖从坐榻上站了起来。旁边那名妇人急忙来扶,他摆手道:“你带他回去好生训诫。我累了,且去自行歇息。”
说罢,秦叔宝拄着拐杖朝一旁走去,不久便消失在了正厅侧门边。
秦慕白侧目看了一眼秦叔宝拄着拐杖有些蹒跚,但仍是挺拔的背影,心中隐隐想道:看来老爹的身体不是太好……原来“我”这个庶子在家里真的不太讨人喜欢,但是没关系,我会改变这一切的!
“三郎快起来罢!”那妇人却是一脸欢喜的上前来扶秦慕白,慈蔼的眼神将他上下的打量,舐犊之情溢于言表。
脑海中的记忆告诉秦慕白,秦叔宝的无配正妻已经亡故,眼前这位这便是秦叔宝的继室、他的生母刘氏。
“娘,我回来了。”展颜一笑,秦慕白心中甚觉温馨和安宁。仿佛就见到了自己真正的母亲,那个溺爱了自己近三十年的贤妻良母。
“你离家从军都快三年了,现在回来了便好,娘高兴。”刘氏的眼中噙着泪花抓住秦慕白的双臂,不停的上下打量她声音有点哽咽道,“不错,我儿长高了长壮了生得和你父亲一样的仪表堂堂,也比以前更乖巧伶俐了。谁再敢说我儿不肖和痴傻,我断不饶他!”
秦慕白呵呵一笑:“如果是父亲大人呢?”
“他呀……他就是这外冷内热的性子,你做了他十八九年的儿子还不知道么?你别怪他,其实他心里也高兴呢,只是嘴硬要面子的不肯说出来……唔,不说了。快,为娘给你安顿了接风宴,你快来!”说罢,刘氏欢天喜地的拉着秦慕白的手便出了正居大宅,往跨院走去。
继妾便只能住跨院侧房,“侧室”一词名符其实。虽然秦家的主母正妻已亡去多年,刘氏这个没有扶正的妾室平常也只能住在侧房。
入乡且先随俗,秦慕白暂时也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心中感觉到些许的别扭。而且刚才与父亲秦叔宝那堪称‘惊鸿一瞥’的短暂会面,也让他感觉到自己和母亲在这秦家,仿佛并没有什么超然的地位。
“没关系,以后会好的。”对此,秦慕白只是微然一笑。
他深信血浓于水,再加上自己现在已经改头换面,不再是以前那个不肖纨绔子弟,总有一天要改变父亲对待自己的态度,以及他和母亲在家中的地位。
虽然有些不习惯,但秦慕白还是跪坐在了食几前,看着母亲指挥下人将一盘盘的珍馐美食摆了上来。
一席宴,异常丰富。南鱼北羊,唐时不兴吃猪肉。摆上桌的,无不是制作精美的羊肉与鱼菜,还有几片撒了黑芝麻散着蜂蜜香味的烤饼。
异香扑鼻,秦慕白食指大动。
“白沙龙、鱼干脍、巨胜奴……三郎,全是你最爱吃的长安名菜哦!”刘氏自己没有置席,而是坐在了食几侧旁给秦慕白倒上了一杯酒递上来,“喝儿子,你父亲珍藏的西域三勒浆,特意让我拿来给你接风洗尘的!”
秦慕白凝视了母亲一眼,展颜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酒虽淡,情却浓。
“好酒!”
“那便多喝几杯!”
“我来给母亲斟酒!”秦慕白拿过酒壶却发现桌上只有一个杯子,正要起身去取杯盏,刘氏将他拉住,微笑道:“傻孩子,为娘一介女流怎么能和你同桌饮宴?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饱食饮。你吃得越多,为娘便越开心,便比自己吃了这一顿还要暖心肠。”
想必这也是大唐的风俗了,分桌饮食,男女不可同席……秦慕白也没有坚持免得让母亲为难,自己开始大口大嚼桌几上的美食,脑海里不禁迸出一个句子——哥吃的不是饭,是亲情!
“来啦、来啦!天下第一大厨亲手特制的‘小天酥’登场喽!”突然一记清脆的女声从侧门传来,很快一个鹅黄色的身影闪了进来。一名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冲着秦慕白嘻嘻的笑,与刘氏长得极像,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小酒窝儿。
“三哥,欢迎你回来哦!小妹亲自下厨做了这道长安名菜来慰劳你呢!”
刘氏呵呵的长笑:“顽皮的四丫儿,快先过来给你哥哥见礼才是!”
“小妹就免了这些俗礼!”秦慕白婉尔一笑:这就是我同母的亲妹妹、秦家唯一的丫头、最小的老四——秦霜儿了。
蛮漂亮的,貌似还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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