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济周负手而立,将四方敌人看了一遍,视线所及,无人不心生惧意,暗中戒备,柴济周问道,“我柴某人就站在这里,你们想怎么杀?”此问一出,竟然一时无人敢应。柴济周眉头一皱,也不多言,走下马车,从车厢里拖出一杆黑黝黝的长枪,枪尖着地,在地上拖出条一寸多深的痕迹,信步闲谈地走向浸染鲜血的场地上,柴济周走得很缓慢,每踏出一步,众人的心神就紧张一分,内心也更沉重一分。
突然,一道青色身影出现在柴济周的右侧,鬼魅般的刺向柴济周,能无声无息凭空出现,一看就是顶级的刺客,眼看就要刺中柴济周,可柴济周并未停步,也并没多看一眼,只是长枪一甩,像拍苍蝇似的,把这身影给拍出十几丈外,然后就没声息了。
合格的刺客,不管何时何地,都是不会露脸的,这个被柴济周随手拍死的刺客,明显是做到了,只给众人留下了一道青色的影子,以及把他们震得眼皮直跳。柴济周弹指之间,强敌灰飞烟灭,看似风轻云淡,顶级刺客不堪一击,而对于柴济周这样级别的人物,每一次的出手都几乎是全力以赴的,只是他玩世不恭多年,性格使然,不管遇到怎样危险的境地,他都要优雅的装逼,能多吓唬一下敌人也是好的。
但实际上,他的精神始终紧绷着,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满不在乎,在他的感知里,就有好几道若有若无的气息锁定了他,只要他稍微有一丁点松懈,就会给他致命一击,而且柴济周也一直在警惕着那引而不发的大乾破城弩,只有破坏掉了大乾破城弩这种远距离的杀伤性武器,才能为自己所守护的妻儿赢得一丝突围的可能。
是的,马车虽然目前还没有受到攻击,只不过是敌人为了留住他的手段,是拴住他的缰绳,策划这场刺杀的人,无疑是非常了解他的,知道他不可能会抛弃妻儿、袍泽,独自逃走。
“刺客的身体力量本来就薄弱,只不过在杀气外漏被捕捉到行迹罢了,”看到所有人都被柴济周唬到,心神不稳,风血涯平淡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继续上,耗也能耗死他。”
话音刚落,地面上爆裂开来,从地下伸出一双手,紧抓柴济周的双脚,紧接着,尘土滚动,几个人从地下飞射出来,手握漆黑匕首,闪电般的刺向柴济周,将他所有的躲避路线都封锁了,柴济周临危不惧,也不挣脱地下禁锢住他的双手,而是大喝一声,下盘发力,以他为圆心,地面骤然下沉,形成一个直径三米,深一米的圆坑,地底下传出一声惨嚎,渗透血液出来,而刺向他的攻击也尽数落空,柴济周双手握枪,横空一扫,眼看半空中的数个袭击者就要身首异处。
不料数人两两对掌,在无可借力的半空中再生新力,险而又险的躲过了柴济周的绝命之击,可柴济周岂是常人,冷哼一声,枪势不停,右手一放,左手持枪尾,攻击范围再多一手之距,将其中避之不及的一人双脚横向切断,断肢飞落,带出了鲜血,还有在地上翻滚哀嚎的袭击者。双方攻守看似漫长,实际就是发生在两个呼吸之间的事,但其中存在的惊险却是难以言说的,一个不慎,就得付出沉重的代价,此时发出攻击的五人,一死一废。柴济周沉声说,“蜀地之人的手段,倒也出人意表。”
躲过一劫的三人看了眼断腿的之人,又看了眼柴济周脚下的鲜血,神情悲戚,他们五兄弟生死相托,并肩作战多年,深谙地行之术,相互又默契无比,合击之术一出,死在他们手上的高手不计其数,可没想到今天折在柴济周手上,三人不发一言,互望一眼,眼中皆有一丝决然,随即同时出手,出招一样,用嘴咬住匕首,双拳击地,地面裂出三条大裂缝,翻滚出无数尘土,形成三条土龙,裹挟着无数飞沙石砾扑向柴济周。
柴济周将黑枪横持,岿然不动,涌过来的土龙像是撞上一个透明气罩,无法靠近柴济周的方丈之间,“喝”的一声,蜀地三人双掌合十,三条土龙瞬间绕着气罩旋转,企图高速的切割断柴济周的防御,以柴济周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大风暴,轰鸣作响,气势破人,尖锐石砾与气罩的极速摩擦,只见石砾被燃烧成粉末,蜀地三人眼看破不开防御,飞身跳跃,冲进尘暴中直刺柴济周。
双方瞬间在尘暴之中短兵交接,尘土挡住了观战者的视线,只听到其中传出兵器碰撞的声音,以及拳头击打躯体的闷哼声,众人紧张的等待片刻,尘埃就已落定,场上还站着的身影,就只剩下柴济周了。看到这样的结局,众人也不觉得意外,而断脚之人忍着剧痛,痛苦地呼喊着死去的四人,挣扎着爬向他们的尸身,“老大!老二!老四!老五!”断腿的老三怀抱着其中一人,这个强悍的汉子哭得像一个孩子,也不看柴济周一眼,哭声不带一丝仇恨,只有深浓的悲伤,突然举起右手,用力拍向自己的天灵盖,也死了。
柴济周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既没有阻止那断腿的老三爬过来,也没有阻止他自杀,战场的男人,既然选择生死相向,就得有死亡的觉悟,不应该有多余情绪,例如同情,同情这种东西,是对值得尊重的对手的侮辱,也是对自己的侮辱。
柴济周持枪立于场中,平静的等待,对方的意图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就是“我不去袭击马车里的人,你站在原地等我来打”,这是一种双方心知肚明的默契,虽然柴济周明白这样的意图,却不得不顺对方的想法走,围在四周的诸国领头人看着柴济周的行动,不得不在内心暗叹那人对柴济周的了解,才能策划出这样的一场刺杀出来,逼着柴济周死战到底。
基于这样的默契,策划人用的是添油战术,用这种小股人数慢慢攻击的方式,慢慢消耗着柴济周。在场上的战斗从未间断,只要有人倒下,就会有人继续上场,死在柴济周手上的各国高手比过去十年战死的人数还要多,在柴济周身边,除了倒下的高手,还插着十几根大乾破城弩,在交锋中,只要有一丝机会,就会有一根破城弩,带着急速旋转的气流,射向柴济周,阴险至极。
战斗从烈日炎炎打到夕阳西下,红色的血液把丛林的绿叶也染红的,也把柴济周的素衣也染红了,这血红,在残阳下是那么的妖艳而让人心生寒意。此时的柴济周,身上添加了几道刀剑的伤口,而给他留下伤口的两个人已相继死在他的黑枪之下,倒在了血泊,尽管受到创伤,柴济周也依然平静如故。
“你要不要歇一下?”在对手倒在柴济周脚下血泊的时候,一个憨厚的声音响起,并不响亮,却清晰的传到每一个人耳里,听到这问题,诸国首领脸色微变,可想到说话之人的实力,于是按捺下心中的不满,静观其变。
问话的人很奇怪,明明是生死之敌,却要问对手要不要歇息。这声音的主人走出来了,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土里土气,衣服打了好几个补丁,头发有点邋遢,看起来不是个高手,反而像是个普通农民,左肩上扛着一把大刀,像是扛着锄头一样,脏兮兮的,满是尘土,应该是观战时候拿来垫屁股的。
“敢问先生何人?”听到这样的问题,柴济周也略感奇异,感觉此人很有意思,就询问来人姓名,用的还是“先生”之称,这是柴济周第一次问对手之名。
“说啥先生的,俺就是个农民,我叫王铁锄,你就叫我铁锄好了。”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当然不可能是个普通的农民,瞧这人的装扮,明显就是个极不普通的农民,王铁锄又重复问了一遍,“你到底要不要歇一下,喘口气,喝口水啊?”
“哈哈,不用歇息,我还剩有些力气,和你打上一架是没问题的。只是我很好奇,铁锄大哥可不像是为名为利为狗屁大义而出手的人,不知铁锄大哥为何来凑这热闹?”
柴济周也是个极有意思的人,当了半辈子的浪荡子,交朋友只随心意,只要看得顺眼,哪怕对方是个街边乞丐、市井大妈,他也能平等视之,结交为友,看不顺眼的,揍了再说,哪怕皇亲贵胄也一样揍。
王铁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俺死去的爹说欠皇帝一个人情,叫俺记得还给他,没办法,俺只好来了。”王铁锄口里说的明明是皇帝,可语气中却像是在说上门来讨债的债主似的。
柴济周竖起大拇指,笑着赞道,“铁锄大哥真汉子也,代父还恩,柴某佩服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了。打上一架,让你还了皇帝人情,不再欠他,倒也不错,这可是我今天最乐意奉陪的一架了。”
王铁锄憨憨的说,“你这人不错,很厉害,只是打了这么久,还是歇一下吧,俺可不能占你便宜。”
双方的对话充满了笑意和善意,彼此相互欣赏,不管怎么听,都完全没有剑拨弩张的紧张气氛,反而像极了多年的老朋友突然相遇,随便打上一架来闹闹也很平常的感觉。
柴济周看着像扛锄头一样扛大刀的王铁锄,笑道,“和铁锄说了这些话,也算休息得差不多。今天能遇到铁锄大哥这样人物,与你战上一场,也是人间幸事,可惜没酒,不然还可以和你喝上一大碗,哈哈哈,那就痛快了。”笑声豪迈十足,好汉相逢就该喝上三天三夜,那太过瘾的。
王铁锄被柴济周感染到,也仰天长笑,“哈哈哈,俺今天就认你这兄弟了,兄弟,今天咱俩谁能活着,去另一个人坟头喝上三大碗咋样?”
“好、好、好,兄弟,就这么决定了。”柴济周说道,“何时开始?”
王铁锄说道,“既然你不歇一下,那就现在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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