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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武帝刘裕》第八章 投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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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奴所处的时代是一个大动荡时代,前秦苻坚在王猛的辅助下,励精图治,席卷中原,统一了黄河流域,兵峰指到长江北岸,大有横渡长江灭掉东晋的气象。

东晋一些有识之士像谢安、谢石、谢玄等,开始感到来自北方的危险,纷纷向皇帝司马曜建议:扩军备战,坚决抵御。皇帝司马曜觉得他们的建议很有道理,便采纳了他们的建议。当时从北方逃到南方避难的人大约有一百多万,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打回老家去,恢复他们的故土。为了满足这些人的要求,也为了抵抗来自北方未来的侵略,皇帝派几个得力干将,迅速从他们中间挑选八万身壮力强、胆识果敢的男丁,组成一支号称“北府兵”的精锐部队,归著名将领谢玄节制,驻扎京口,用以抵抗来自先秦的侵略。

公元383年,先秦与东晋爆发了历史上著名的淝水之战,东晋上下同仇敌忾,以弱胜强,以少胜多,打败了先秦的进犯,消除了来自北方的威胁。

胜利的消息传回来,官民们倍受鼓舞。尽管寄奴没有参加战斗,但他跟大家一样兴奋不已。他织编十几双草鞋,拿到集镇去卖,好挣些钱补贴家用,恰遇从前线凯旋而归的将军谢玄。只见将军的仪仗队鸣锣开道,英姿勃发、仪态娴雅的谢玄骑着高头大马,银盔亮甲,威风凛凛,十分风光。刘裕站在路边,把草鞋放在地上,看到将军骑着马从自己的眼前吧嗒吧嗒而过,心里再也抑制不住羡慕英雄、崇拜英雄的激情,不由发出一句类似刘邦见秦始皇的慨叹:“大丈夫当如斯也。”一种横扫天下建功立业的迫切心情溢于言表。

慨叹归慨叹,可眼下自己仍然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等将军的仪仗队走过时,他揪然不乐地背着草鞋,来到人烟辐辏的集镇,摆了一个小摊,心不在焉地吆喝着,卖了几个钱,回家了。

几天后,一向与他过往甚密的堂兄刘怀肃先投军了,没过多久,寄奴接到怀肃的书信,怀肃在信中告诉寄奴,他已当了几百人的头目。

寄奴受了极大的激励,再也在家呆不住了,晚上辗转反侧,怎么也不能入睡,白天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坐到门槛上,一会儿又坐到院子一块石头上,坐也不是,立也不是,走来走去,心事重重,最后,他拿定主意:投身戎幕,施展平生抱负。

他知道,他是家里的老大,是一个顶呱呱的棒劳力,如果他要走了,这个家就会更加困难,但他顾不上这一切,决心赢得母亲萧文寿的支持。

他挑满水缸,搁下水桶和扁担,走进母亲住的房间,母亲正在炕上盘着腿,嗤啦嗤啦纳鞋底,她把针锥用力地攮进鞋底,然后拔出来,再把引着线的针扎进去,如此反复不已。母亲看儿子进来,抬起一双慈祥的眼睛,问:“儿呀,有事吗?”

寄奴向母亲祈求道:“娘,孩儿想当兵,出去单独闯荡世界。”

“想当兵,好啊,给娘说说你为什么要当兵?”儿子想当兵,母亲萧文寿并不感到奇怪,她知道这个儿子一向不安于与土坷垃打交道,整日里舞拳弄棒,骑马放箭,人虽然穷,却志向远大,不由停下手中的活计,把针锥和鞋底扔在炕上,跳下炕来,爱抚地拍打着儿子衣衫上的灰尘。

寄奴眼里流露出执着、坚毅的目光,慷慨激昂地对母亲说:“孩儿之所以练武,就是为了长大后建功立业,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现如今孩儿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又值青春年华,怎能不出去闯荡天下呢?”

“俗话说,好铁不打钉,好汉不当兵,尽管你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但我从小把你拉扯大,舍不得你呀。”萧文寿把寄奴从小拉扯大,对他就像亲生儿子一样,感情笃深。

“娘,你对我恩重如山,情深似海,寄奴就是到天荒地老也忘不了。假如孩儿长栖闾里,碌碌无为,终身埋没,恐怕娘也不甘心。”一提到苦难的家世,寄奴说话时喉头有些儿哽咽,眼圈有些儿潮润。

说一千道一万,母亲对儿子当兵不放心,不管儿子说什么,她始终不松口:“当兵可不是请客吃饭,那是一个危险差事啊,万一在战场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死去的爹娘交代?”说到这里,母亲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孩儿出生时大难不死,又历经数兆,自知前程远大,将来定能光宗耀祖。”寄奴看母亲流泪,心中一热,便用好话、大话来安慰母亲,也许用这种方法能减轻母亲的担忧。

萧文寿用衣袖揩干眼泪,长叹一口气,说:“你一走,咱家好比抽了一根大梁,本来就不景气的家更是雪上添霜。”

寄奴沉默了,心说天天在荒瘠的地里刨做,也没能改变受苦受穷的日子。

母亲感叹一阵子,知道这个儿子久怀凌云壮志,从不安心当一个平民老百姓,再阻拦是不明智的,只好勉强答应:“既然我儿一心一意要当兵,当娘的也就不再拖你的后腿,但在战场上要学机灵点儿,刀枪无情,不要逞强逞能,实在不行了,就往家里跑,这个穷家永远是你可靠的后方。”

母亲不停地嘱咐着,眼泪像山泉一样又从那双坚强、善良和期待的眼睛里涌了出来,她不停地抹着眼泪,给寄奴拾掇衣裳,就像唐朝诗人孟郊所写的那样:“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尽管寄奴不赞成母亲劝他到战场上往家里跑的说法,但他理解母亲的心情,鼻子一酸,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强忍着没掉下来。

妻子藏爱亲太了解自己的丈夫,知道劝阻他也是白搭,一个人抱着尚在襁褓里的女儿,默默地、不停地流泪,泪水滴在女儿稚嫩的脸上,把女儿惊醒了,女儿困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流泪,瞪着小腿,哇哇地哭了。

寄奴细心细意替妻子擦净眼泪,柔和地说:“我走了,你平时多帮咱娘干活,我不久就会回来看你们的。”妻子默默地点了点头,用出乎寻常平静的口气说:“什么都不用说了,亲亲咱们的女儿吧。”

他用厚厚的嘴唇亲了亲女儿,捏了捏女儿稚嫩的小脸,硬着心肠走出家门口。母亲、妻子走到村口为他送行,看着他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裹远逝,直至从她们的视线消失,方才脸色忧悒,返回家里。

他投军当了一名普通士兵,想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得到提拔,但却一直得不到提拔,像他这样没有背景、家世贫寒的平民想当官太难了,实权大都掌握在豪门大族手中,当官要么兜里有钱,要么朝中有人,他深深体会到“门阀争权,阻塞贤路”的悲哀。

他颇有个性,不愿意过这种平平庸庸的日子,毅然从部队开了小差,愤而出走,四处漂泊,游历将近十年,向深山的隐士请教历代兴亡治乱之道。

他遇到身怀绝技的云游高僧慧觉,教他“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他凝着眉头不感兴趣,认为当时社会国君昏暗奸臣当道,生灵涂炭百姓荼毒,国不象国家不象家,大谈以礼治国,显然不合时宜。他从心里看不起那些貌似满腹经伦,实际胸无一策,吟诗白首,老死牖下的书生,这大概是他不喜欢读那些四书五经的真正原因。

然而,他却对学万人敌、学领兵布阵很入迷,把“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背得滚瓜烂熟,觉得兵家鼻祖孙武开宗明义,指出用兵是国家大事,胜败关系到国家生死存亡。

其实在历史上一战兴国一战亡国的事例并不少见,最著名的牧野大战,周武王率兵打败了商纣王,从而奠定了周朝八百年的基业。而战国时期发生在赵国与秦国之间的长平之战,由于赵王重用只会夸夸其谈的赵括为将,导致国家灭亡,难道不是最深刻的教训吗?

从各类《兵法》中,他悟出“善于用兵的人一般云谲波诡,善于声东击西,指南打北,能用兵的时候偏偏示形不能用,在近处进攻偏偏要在远方夸耀军事实力,故意给敌方造成错觉,让敌方防不胜防,能够掌握这些奥妙的人,就能够把握战争主动权,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道理,对兵书战策博大精深变化无穷感叹不已,按他的话讲:“味不过五,五味之变,千变万化,战阵不过奇正,以正合,以奇胜”。把“将在谋而不在勇,临阵提剑,非将之责,然为将之道,智、信、仁、勇、严阙一不可”奉为至理名言,一谈起高深莫测的兵法,他的澄澈的瞳仁便会流露出一种渴望的神色。

慧觉感到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虽然暂且不得志,却天纵神武,胸怀大志,看上去不言不语,其实心比天大,胸比海阔,便系统地传授他兵法,使他兵学造诣大有长进,

寄奴也不是那种心浮气躁浅尝辄止的人,他觉得谙熟兵法固然重要,但要保护自己,消灭敌人,还要有一套过硬的杀敌本领,他提出熟练使用一种兵器的想法,尽管在此之前,他已经能够使用多种兵器。

慧觉目光幽深地说:“既然你崇尚武道,老夫就把平生所学,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你,不是老夫夸海口,刀、枪、剑、戟、钩、钺、斧、槊、鞭等十八般兵器无所不精,不知你想练哪种兵器?”

“刀。”

慧觉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此开始悉心传教,而寄奴也非常用功,晚上枕戈待旦,黎明闻鸡起舞,练得膂力过人,能够开三石弓,一柄大刀舞起来密风不透,精湛绝伦,成为文韬武略智勇兼备的人才。

然而在那个没有门第就没有前途的时代,寄奴的才能始终得不到发挥,不得不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不顾他人的嘲笑,与母亲、兄弟、妻子一道,踩着黑油油的土地,春耕秋播,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日子。

每到夜里,他一个人躺在被窝里反复问自己:“难道孔恭大师的堪舆是哄人的?难道在竹林寺院和尚们看到的龙章现身是假的?难道自己梦乘龙背、遨游山川江河是虚无缥缈的?难道青衣神童的话是不可信的?难道说我的一生就注定这样碌碌而终?”他不甘心,在彷徨,在悲戚,在深思,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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