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老学究转过身，“你知道，现在各级都在裁人，政府这边的编制……”

“穆宇现在是临时帮忙。顾主任，你前几天不还抱怨人手太少吗？”

“是能干活的人少啊。”顾主任倒是快人快语，听了这话的顾志和王小娟脸色都不好看。

“他可不是来吃闲饭的。”李若梅看了顾主任一眼，“有什么任务，你完全可以吩咐他。党政办的司机不是辞职了吗？他也能胜任。”

“那好吧，那我就吩咐了。”老学究顾主任点了点头，“去年提留款拖欠的厉害，咱们党政办有三个村的‘责任田’，要不，让他去收收？”

陶晶在旁边吐吐舌头：“主任，这也太难了吧？他一个新人……”

“新人就要接受磨练嘛。多下下乡，了解了解老百姓疾苦，才能干好政府机关工作……”别人没说话，顾志先得意起来。就这么一个小白去收提留款？不被村民们欺负哭才怪。

“新人得有老人带。”李若梅看了一眼顾志，“你跟他一起去。”

顾志的脸顿时垮了下来：“镇长，我今天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

“县里有个组要过来……”

“接待的事，不是陶晶在做吗？”

望着李若梅凌厉的目光，顾志低下头不说话了。

李若梅在心里叹了口气。堂堂一个镇长，居然还要跟一个办事员废这么多话，这清远镇养成了什么作风啊。

关键是裙带关系太多。王小娟是书记刘巨岩的关系，顾志是上一届书记、已经退休的顾县人大副主任的关系。

有人说，世界上通过7个人就可以联系起来。而在县城，书记、县长跟下面一个小小办事员，通过2个人就可以联系起来，而且更密集，人格化更严重。

纵然有千般不情愿，顾志只好站起身来，唉，我的龙井茶和报纸啊！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今天晚上正好在南石头的刘寡妇家喝酒，那胸，那屁股……

“党政办的片区一共3个村，我只要求你们收一个村的，哪个都可以。如果收不上来，你们就在那儿驻村帮抓吧，没有通知就不要回来。”李若梅冷冰冰道。

顾志的表情，就像别人一瓢冷水泼下，如果放到十年后，会有一个很恰当的形容词来形容他：一脸懵逼。

穆宇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李若梅。

李若梅没有理他。

这个女人，果然有女王范儿啊……

穆宇暗暗翻了翻白眼，自己一来就充当了她的马前卒，成了她整顿风气的工具。

现场有镇长、党政办主任、新来的小同志，顾志被挤兑到了墙角，不答应也得答应。

“对了，顾主任，你再起草个通知，让各个所、办都动起来，收缴不力的，按这个意见处理，至少在下面蹲够1个月。”

“这个，这个……”

“怎么了？”

“书记那边……”

“这是政府的业务工作。你要去请示也可以，不过通知必须下。落实情况，作为年终考核评比的一项指标。”

李若梅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整个过程也没有看穆宇一眼。

穆宇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看着她婀娜有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顾志看了看老顾主任：“主任，有车吗？”

“就那辆北京212吉普。”老顾主任向窗外努努嘴。

顾志垂头丧气往外走，走到一半回头瞪了眼穆宇：“愣着干啥呢？走啊！不是会开车吗？给我开车去！”

拍了拍212吉普的车头，一片尘土飞扬。穆宇有种时光穿梭的感觉。

坐到驾驶室，看了眼写着10万公里的里程表，检查各种设备，居然都能用。

启动，挂档，汽车呼的一声窜了出去，把顾志吓得直叫：“慢点，慢点！一会儿都是山区，山区知道吗？”

汽车沿着省道走，很快上了崎岖的山路，经过李若梅遇狼的地方，再走三十公里就是南石头村了。

“要不是你，我能来这破地方吗？颠死了，你会不会开车？告诉你，就这地方老百姓穷的，提留款一百年也别想收上来！李若梅就是看我不顺眼，打发我下来，真是最毒妇人心……”

一路上，顾志不断地埋怨，嗡嗡嗡，比苍蝇还讨厌。

穆宇把窗户打开，让山里微凉的风吹进来，呼啸声大了，苍蝇声果然小了很多。

“开什么窗户啊，多冷啊！关上，关上！”

“说你的，关上！”

嘎吱！穆宇一个急刹车，顾志身体前冲，脑袋差点撞到挡风玻璃上。

“你他玛的……”

顾志就说了半句话，就见穆宇开门出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这……这是什么情况？

顾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这小子太不着调了，这是要跑路吗？他四处看看，很快，身上冒起的冷气浇灭了怒火，变得战战兢兢起来。

这段路正好在大山深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右边是悬崖，左边是山壁，树木郁郁葱葱，遮挡住了视线。向前看去，绵延的山路似乎无穷无尽，消失于苍茫之中。

四周静悄悄的，偶尔有飞鸟扑棱着翅膀飞过，不知哪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嗥叫。

山里狼很多，还有狐狸，甚至是狗熊。还有一些衣食无着的猎户，说不定还会客串一把劫匪，抢钱杀人

一时间，关于山里的各种恐怖传言纷至沓来，顾志吓得战战兢兢，探着头四处观看。

这小子去哪里了？

他的目光落在方向盘和档把上，舔了舔嘴唇，没敢动手。

开玩笑，不会开车硬开，冲下悬崖算谁的？就算撞到山壁上也不行啊……

这小子，到底去哪儿了？

顾志正坐立不安间，突然发现一只恐怖的三角蛇头，眼睛射出绿油油的光来，冲他不停地吐着芯子。

“啊！”本来就紧张的顾志发出一声不像人类的嚎叫，从座椅上弹射起来，但很明显，脑袋干不过车顶，又被撞回座位，抱着头大声呻吟。

“老顾，老顾？”耳边传来穆宇的呼唤声，简直就像仙乐纶音，让他忍不住想哭。

睁开眼睛，结果又看到了那条蛇。火焰似的纹路一圈又一圈，一共七圈。

七环蛇，只比五环多二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