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铁狮同志的表情和态度，真以为他是一位热情豪爽的梁山好汉。

当他那铁钳钢爪一样的手紧紧*合拢的时候，穆宇知道一场好戏要开演了。如果自己真像看上去那么白嫩*爽口，即使双手不骨断筋折，也会痛的大喊大叫起来。

这孩子，真顽皮。

“啊，你的手劲太大了，意思一下，意思一下就行了。”穆宇说着，抖了抖腕子，便把自己的手从铁狮的钢爪里抽了出来。

“是吗，哈哈，好，呃……”

铁狮感觉自己手掌突然空了，愣了愣，闭着眼睛晃了晃脑袋，然后又抬起手看了看，没问题啊，怎么就没有攥住他？他的手是怎么出来的？失误，严重的失误……看来是喝酒喝多了……

“穆兄弟，要不过来一起喝两杯？”铁狮皮笑肉不笑，指了指宽阔院子里的那张八仙桌。

八仙桌上已经做了五个人，穆宇看有三个面熟，应该是镇上的办事员，其他不认识，面相都比铁狮要年轻，应该是他的侄子辈。铁虎没有在。

“不喝了，不喝了，还有事呢。”穆宇摆手，很憨厚地笑着。

“这样啊，那我就不留你了。该办事就办事。大志，你过来喝酒。”

“嗯，我是说……”穆宇看上去很谨慎，斟酌着词语，“这次下乡，我们是带着任务的……”说着，他的眼睛望向顾志，意思是让他开口。

顾志打死也不敢向铁狮要钱，装作没看见，上下左右看看，一脸懵逼状。

穆宇叹了口气：“听说你们家的提留还没交？”

铁狮的三角眼顿时眯了起来，中间投射出寒光，“小兄弟，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知道我们家的煤矿，一年给镇上交多少钱吗？告诉你，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给不给老子面子的问题！”

看到小白羊被自己吓得连连后退，铁狮颇感满意，“回去告诉李若梅，在南石头村，在清远镇，能逼老子的还没生出来呢！南石头、北石头，三村五店你打听打听，谁不给我铁狮面子？”

“哦，那这提留，你到底交，还是不交呢？”

“……”铁狮感到心中有一万匹草什么马呼啸而过。这小子是胆子够大呢，还是装傻？

“不交！”铁狮虎躯一震，王八之气尽显。

穆宇缩了缩脖子：“那……好吧。我……去别人家问问。”说着转身而去。

“呃……”

看着穆宇远去的背影，铁狮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才跳起来：“草！神经病啊！”

“草鸡了！铁狮哥一瞪眼，这小子就吓得屁滚尿流！管他呢，快过来喝酒，喝酒！”旁边的人哄堂大笑。

望着里面的哄笑声，看着手里的钱包，穆宇也陷入了沉思。

这个钱包好像不是他给我的？好像是我自己拿的？不是吧，应该是他给我的……

铁狮是个好同志嘛。

钱包的质地很高，鳄鱼皮的，柔软光滑，里面有将近2000块钱，还有一张银行卡。

果然是有钱人，随身带这么多现金，提留款应该够了吧。他看了看单子，铁虎铁狮家人多地也多，提留款有上一千，算了算，够两年的了。

好吧，多了不退。

把钱和银行卡放到口袋里，举起钱包要扔，却发现里面还有个夹层，夹层里是一张纸片。

很眼熟……哦，像罗大勇的小账本嘛。一样的纸张，一样的质地，却是一串数字。

穆宇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银行密码柜的密码。把这张纸片取出来，用力一扔，钱包便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落入了粪坑。

嗯，这一家收齐了，下一个要去的是顾三家。

顾三是个老滑头，只要一收提留马上装死，要不病了要不腿摔断了，总之一个字，不交不交就不交。

不过，这次他装死的办法并不好使，因为有一只七环蛇钻进了他的被窝，使他发出了不像人类的绝望嚎叫，然后又像一只中箭的兔子那样跳了起来，充分说明了他的活力与健康。

钱是在七环蛇的监视下哆哆嗦嗦给的。估计这几天晚上，顾三同志都会做噩梦。

提留名单上的住户和地址是陶晶列的，一看就用了心思。南石头村一共90多户，没交提留的有将近40户，其中前面20多户是有能力但不交，后面十多户实在是家庭困难，甚至家徒四壁。

穆宇带着七环蛇横扫南石头村，征求出奇地顺利，但在第一家贫困户就卡了壳。

村子里除了姓顾外，姓刘的也很多。

穆宇走进一个门口和墙壁都塌了半边的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一个颇有秀色但难掩枯槁的女人背着瘦小的孩子，正在费力地把一桶水往屋里拎。

他走过去，接过水桶。

女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谁？”

一排三间的土坯屋，进去半天才适应了黑暗，鼻孔里是馊饭、中药和物品发霉混合的味道。

里面屋子里斜卧着一个男人，不知道是睡是醒。

“我是镇政府的，来收提留款。”穆宇放下水桶说。

“啊！”女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差点被门槛绊倒在地。

“领导，我们家实在没有钱了……去年我男人被打……摔断了腿，钱都花了出去，还欠了很多债……镇上看到这种情况，就缓了一年……”

“被打断的？”穆宇看了一眼女人。

女人连连摆手：“不……是自己摔断的。”

“臭女人，连个话都不会说！”躺在床上的男人急了，将一个搪瓷茶缸用力抛了出来，女人急忙躲避，却惊动了身后的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穆宇走过去，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

床是砖砌的大通铺，褥子和被子都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脏；如果两个字，很脏。

男人的胡子很长，指甲很长，昏黄的眼睛里投射出惊惶、仇恨与惊讶夹杂的光芒。

这个政府工作人员太年轻了，还很俊俏，有一双异常清澈的眸子。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大吼大叫，也没有居高临下的说上几句“身体怎么样啊”“考虑到你家的难处，组织决定暂缓一年再交”啦，而是静静看着他，叹了一口气后，开始从口袋里掏钱，先是2000成沓的，接着是2000多零散的，都推给他。

“你……你……”男人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