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那年,秦政经历了一起灵异事件。
那天夜晚,还没学会游泳的他不小心落入湖中,冰凉的湖水灌进鼻腔,他感觉到自己在下沉,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把他往下拉扯,于是他尽自己所能的朝着湖面伸出手去……那一瞬间,世界忽然静谧。
他看到湖面变成银色,在夜晚应当很刺眼的亮光投进水里,变得柔和。而光轮越来越近时,湖水像是畏惧着这强光一般,主动分成了两截。
秦政呆呆地看着这巨大的光轮向自己逼近……第三类接触?三体人?难道他会被带去宇宙飞船进行改造吗?
这可怕的联想吓的他直想尖叫,但一只手柔柔地堵上了他的嘴巴——虽然看的不是太清楚,可他隐约看到这光轮中有一条人影。
他本来应当有这个人的记忆,可自打奶奶请“祈愿”公司的专家来替他驱邪、那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喂他喝了一小罐比黄金还昂贵十倍的圣水之后,他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问起奶奶时,奶奶说,那阵子他总神神叨叨,像是被邪鬼附了身似的,三更半夜的总四处吓人,把家里胆小的女仆们吓的纷纷递交辞职信……她还说,其实这都不打紧,但他被那邪鬼附身时整日不吃不喝也不睡觉,再这么下去,身体非垮掉不可。
见奶奶边说边叹气,他也就半信半疑地把这“邪鬼”当了真。
不过,他没彻底死心。
他在网上查过那天晚上的一些新闻,想着或许有什么人能捕捉到一些残影。结果还真叫他有所发现。
一些天文爱好者说自己看到月亮坠落了,另一些人则表示那是人类从未见识过的超近距离“流星瀑布”。
双方在网上有过一番唇枪舌战,但谁也说服不了谁,而权威天文机构出面表示那天晚上发生的“异状”不是什么天文现象,是某个秘密物理实验的附带品,还很稀罕地晒出了那天晚上各处天文观测站的观测数据。
对于亲历者秦政而言,这三种解释都无法令他信服,因为即便记忆模糊,那覆在嘴上柔软的触感却绝不虚假。
……那绝对是外星飞船吧!
当然,秦政一贯假装九岁那年的事就是一场模糊不堪的梦。
长安有四大豪族——咸阳秦氏,邯郸赵氏,临淄田氏,郢都熊氏。
他们秦氏年年都稳居富豪榜榜首。把他家的钱全兑成面额最大的纸币,堆起来烧,几天都烧不完。
他大伯十分沉迷于收藏各种稀奇古怪的“古董”。比如他最近新得的一个人面猪身陶偶,那东西三岁小孩都能看出是骗人的鬼玩意,卖这破烂东西给他大伯的那个古董商人信口雌黄说是这玩意是海底文明亚特兰蒂斯的遗产……
既然是海底文明亚特兰蒂斯的遗产麻烦你先把下半身捏成鱼类好吗?
盯着那卷的栩栩如生的猪尾巴,秦政差点没把他大伯骂出猪叫!但他终于还是按捺住骂人的冲动,到球房冲着篮球框狠狠泄了一顿气。
他亲爹死得早,他几乎没印象,五岁那年,亲妈人间蒸发杳无音信,什么都还不懂的他缩在酸臭的破屋子里病的奄奄一息,以为就要去见亲爹了,等到朦朦胧胧的张开眼睛,见到一个穿一身黑的清俊男子,便很自然地说:“……黑无常吗……”
这事被他大伯翻来覆去的笑了足足三年。
认祖归宗正式更名为“秦政”之后,他才知道,秦家老祖宗迷信,认为秦家受水德庇佑,因此秦家人都喜欢穿一身黑。
刚住进这庄园一样的大宅子时,秦政还很不习惯。即便他当年还小,懵懂的不知道“秦氏”意味着什么,却也能从周围人对他大伯的敬重之中感知到这男人的地位。对他这个普通的孩子而言,这样的人本来是高不可攀的。故而难免有些不知如何与他相处。
不过,他对这男人的威严印象没几日就被他拿儿童水枪冲自己喷还笑的一脸得意的傻样给彻底取代了。
起初秦政还很贴心地给他找借口说这是为了让他体验有老爸的感觉,这男人膝下无子、他也几乎是孤儿,面上他们是一对伯侄,但用他奶奶的话说他们就是亲父子。但他大伯玩的津津有味、每一次都意犹未尽,实在不禁让他怀疑到底是谁在陪谁玩了……
有这么个不着调的长辈,秦政越长就越是着调,有时都严肃的近乎严厉了。
不过,他这不着调的大伯也罕见的给他着调了一次。
先把日期回拨半个月,秦家祖传的大宅。
他敲开书房的门,他大伯转头看来,上扬的眼尾勾出笑意:“来了,坐。”
他大伯特别爱穿能完美勾勒出身材的丝质睡袍,当然,到了他这把年纪,身材还能保持的几乎看不出一丝赘肉,却也着实是值得炫耀。
他规矩地坐在大伯偏爱的硬质大沙发上,手平搭在膝头,时刻记得贯彻奶奶的教导——坐要有坐相。
大伯把手上的书收进书柜:“阿政。”
他应了一声。看他那急咧咧收书的样子,他就知道大伯又在读那本“资治通鉴”。
那是他大伯的“表”,就像他收回去的书,表里不一,外壳写着明明白白四个醒目的大字——资治通鉴,可他有次翻开这书时,却意外发现里面是一本小说——追忆似水年华,这就是他大伯藏着的“内里”。
……怎么的,这书很见不得人吗?
当然,他不可能直接询问,只在心底隐约有点好奇,甚至想过要不要花重金向“星罗”求一个答案。
星罗是一家知名的情报公司。据说这家公司手眼通天,只有别人想不到、没有他们弄不到的情报。有这种能耐,收费自然极为昂贵。
秦政曾经跃跃欲试,还打电话过去咨询,但一听报价他就立刻打消了念头。默默地想,不愧是和祈愿那家神棍公司齐名的著名黑心企业。
大伯一脸“求表扬”的得意神色,就差把脸翘到天花板上去了,修长的手指夹着封红色的信递到他眼前,说:“拆……打开看看。”
秦政:“……”
合着连拆信这细琐事都怕他麻烦替他做了,还真“贴心”呐。
收信人一栏写的是“嬴政”。
“嬴政”是他对外的化名。挂着“秦政”这个大名实在太招摇,万一别人问他你是不是秦氏的那个秦政,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他嫌麻烦,便干脆从祖宗的姓氏中取了姓,对外一概自称“嬴政”。
秦政抽出里面对叠的硬纸。打开一看,眼眸微微发亮,信封里装着的是一纸录取通知书。
“稷下大学”几个烫金的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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