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响震天,烟尘弥漫。
都只在转瞬之间。
机甲的恐怖破坏力,在这一刻以一种极具视觉震撼力的效果,被诠释的淋漓尽致!
砰!
再次撞开一扇院门,徐策重新出现在了街道上,身后爆炸般的动静不绝,想来随时可能追到,钢铁机甲的破坏力,也根本不是这些砖木结构的房屋所能阻挡的。
望着自己四周满地的淋漓鲜血和断壁残垣,徐策却只觉得自己的嘴巴里,如同被塞进了一颗拳头大的苦胆,哑口无言的同时,还在一阵阵发苦,就连带着满腔的悲愤和热血,都仿佛是刚刚才从胆汁里捞起,还在往下滴着淋漓的苦水,简直悲苦到了极点!
呼哧,呼哧,呼哧……
被火光映染的烟雾中,徐策一路狂奔。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心要跑傻了、跑疯了、跑狂了!
血液像是已经沸腾,嘴巴努力张大到了极限,但是缺氧的窒息却依然一波波袭来。
周围的空气像是变成了粘稠滚烫的熔岩,每一次大口呼吸,都好比正在遭受一次铁水灌入肠胃的极限酷刑!
然而遗憾的是,无论他再如何努力地奔跑,身后那种芒刺在背的危险感,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始终追赶在他身后的钢铁巨人,非但没有被落下,反而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迅速迫近!
隆隆的巨响回荡在天地之间,如果这时候能有一双足以穿透浓烟的眼睛,从高空俯瞰徐策的逃生线路,就会发现,在他身后,正有一道由滚滚烟尘组成的长龙,在一片残损的建筑间长驱直入。
那正是白袍百夫长追杀他时所激起的余波!
跑、跳、攀、爬、滚……种种或矫健或狼狈的动作,都被徐策一一做出。
此刻,他算是已经激发了自己的潜力,拿出了自己的浑身解数,在这片茫茫的废墟间纵高窜低,疯狂逃走。
然而屁股后面那种火烧火燎的威胁感,却始终如影随形,让他心生绝望。
因此哪怕手和脚依然还在如行尸走肉般不断活动,但他心底里,其实却早已对自己逃生的可能性不抱任何希望了,现在的一切行动,也不过是最后的求生本能在维持,纯属惯性,若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恐怕早已崩溃等死。
跑?怎么跑?跑得掉吗?
足够你七弯八绕钻上十分钟的建筑迷宫,人家一步就趟过来了,什么墙壁都是分分钟撞毁,跟踩碎个泥巴疙瘩没什么两样,你拿什么和人家比速度?
特别是白袍百夫长的机甲,还明显不是一般的货色,跑动起来,就跟全速开动的火车头一样势不可挡,冲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轰隆隆”的巨响,无论是砖石还是土木,任何质地的墙壁在它面前,貌似比豆腐渣也坚固不了多少,随手一扒拉,就是成片成片地粉碎,徐策甚至有种怀疑,就算是周围的空气突然变成了花岗岩,这货说不定都能凭着自己的一身怪力,硬生生地挖穿出来!
恐怖一至于斯!
跑着跑着,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了徐策前方不远处。
距离在飞奔中迅速拉近,徐策看到,这是一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的衣着有些破旧,还只能算成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而且看他的表情,估计从破城至今,可能都只是受到了些惊吓,但应该还没遭遇过白袍军,否则不可能这样完好无损地活到现在,那一张残留着稚嫩的脸上,此刻只有茫然,而没有恐惧。
否则如果他见过白袍军杀人的样子,绝不会只是这副懵懂的表情。
“让开!快跑!”
连续两声大喊,从徐策嘴巴里迸发出来。
前一声是为了让这少年不要拦住自己的去路,后一声却是提醒少年也要快跑。
“嗯?”
少年一怔,下意识地让开了半步。
下一刻,那迎面而来的人影,就像一阵风一样,从他身边呼地埋头猛跑了过去。
可惜这少年却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并没有跟着徐策一起逃跑,反而像是有些好奇,探头探脑地向着他跑来的方向看去。
这,也是徐策跑过他身边时,眼角余光看到的最后景象。
“他完了。”
不知为何,这么一个有些悲哀的念头,突然从徐策心底升起。
然后自身难保的他立刻就把这一丝悲悯抹去,强迫自己不要回头,而是硬起心肠继续向前……跑!跑!跑!
玩命地跑!
“啊——”
当徐策再次跑出一二十米之后,一声短促的惊叫,突然从他身后响起。
徐策立刻感到头皮一麻,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头发都在极度的恐惧下一根根竖立了起来。
他从这叫声里,听到了这世间最恐怖、最不可思议的情绪!
但这惊叫也只仅仅维持了半声,接着就像是听歌时声音突然被掐掉了一般,瞬间就被烟雾和火海所吞没,只剩下一声番茄被挤爆时才会发出的沉闷“噗”声!
“操!追上来了?这么近了?!”
徐策眼珠子一鼓,脚下本能地又压榨出了一分速度来。
只可惜他快,还有东西比他更快!
哗的一声,一泼带着难以形容的腥臊味道的液体,从他背后猛地喷溅了上来!
这液体腥臭无比,压力也够足,一气飞出十来米远之后,竟然还带着腾腾的热气,即使是在这样一座被熊熊烈火炙烤得无比闷热的城市里,也依然能给人一种烫人的错觉。
“妈的!”
刹那之间,徐策只觉得鼻头被背上的腥味熏得一酸,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一夜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现在他就算不用拿手去摸、拿眼睛去看都知道,这液体绝不可能是别的东西,只可能是绝对鲜红、绝对新鲜、刚刚才从活人身体里放出来的人血!
是那个少年的血!
“我操啊!”
徐策低吼一声。
这一刻,一种混合着自责和庆幸的极度恐惧,像爆炸一样从他心底迅速升腾、蔓延开去!
一方面,他觉得正是自己引来了白袍百夫长,这才害死了那个少年,但若是从另一方面来讲,如果不是这个少年短暂阻碍了后者的步伐,指不定现在血溅十步的,就是他自己了!
求生的本能和道德,在徐策心里瞬间来了一次短兵相接的交锋。
然后……
他的所思所想,就全部都被洪水般的惧怕所淹没。
刹那间,他只觉得脚下猛地一空,周围所有的烈火星光,都在一瞬间远去,耳畔只剩下呼呼的风声,还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失足!坠落!
黑暗中的坠落,一瞬间就到了尽头。
呼呼的风声从耳旁掠过,随即只听哗啦一声,徐策重重地摔在了一池冰冷粘稠的泥浆里,四仰八叉,狼狈无比。
不过也多亏了这些泥浆,吸收了他坠落时的大部分冲击力,这才让他侥幸留得一命,可即便如此,他浑身上下也依然如散了架般的剧痛。
“这是什么鬼地方……”
徐策狼狈地拍打着泥浆,游到了旁边一块凸起的石头旁,抱着石头大口喘气。
他只记得自己本来是在亡命地逃跑,结果突然一个失足,就掉进这个下面来了。
“似乎,是口井?”
他打量了一圈四周,只见他现在所处的空间,乃是一个直径不到四尺的圆柱形空间,粗糙的砖石砌成井壁,从井底仰望上去,头顶上的井口看起来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光圈,外面的哭喊和杀戮声,经过这段长长的距离稀释,遥远得已经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轰隆隆,轰隆隆——
一阵恐怖的动静,突然从头顶的井口传来。
徐策心里一寒,立刻明白,这是找不到自己的白袍百夫长正在倾泻怒火,念头一转,当即在这井底下毫无节操地当起了缩头乌龟。
说起来也是他幸运,这口井已经枯水有些年头了,寻常人家根本不会靠近这里,就连井围子都已经被彻底推平,不然徐策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跌落下来,在黑夜中,周围又是一片浓烟滚滚的兵荒马乱,这么一口小小的枯井,很容易就会被忽略掉。
轰!
烟尘弥漫,倒房拆屋般的动静一直持续了好一会儿。
终于,暴怒的百夫长像是好不容易厌倦了这种没有猎物的独角戏,最后发出一声发泄式的怒吼,再度踏着那种地震般的步子,离开了。
“呼,得救了……”
放松下来的徐策一下子瘫软在了石头上。
脸颊贴着冰冷的石头,呼出来的热气在石面上凝成一片片细密的水雾。
这个时候,从紧张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徐策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疼痛,借着井口射下来的火光一看,他才发现,自己一路摸爬滚打,虽然没受什么重伤,但是身上也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流出来的鲜血几乎把身上沾着的泥浆都染得通红。
“还说什么改变历史,差点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徐策叹了口气,感觉到终于恢复一点体力了,便慢慢地爬上石头,靠着一边的井壁坐了下来。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摊开手掌,去抚摸掌心紧握的那一小撮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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