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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浮生记》第一百五八章 情也迷离 义也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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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鸿受张元宗所托离岛接应晏无情,归途中将简文鼎的死讯相告。晏无情一路神色如常,对此不置一词,回岛后闭门不出,似对杀父仇人之死无任何介怀。翌日夜色将尽,曙光未显,她却独自一人悄然履至简文鼎的坟冢前,默立暗色,明灭不定。

晏无情接任宗主之位比预想中还要顺利,春夏秋冬四使和二十四节气尽皆葬身西海翡翠岛,如今组织内多是新人杀手,短时间难以成长为强势争权的角色。她本就是超越往代的杀手之王,又持有宗主信物,一线天自然轻易控制在这位新任宗主的手中。

四使和二十四节气代表着一线天的最强战力,全部陨落确实是重大损失,但是余者同样不容忽视。晏无情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让所有杀手潜伏待命,不再接手任何一宗杀人生意,而情报系统却需一切照常,并将门内累世积累的财富全部拿出,以备一线天上下的运转。

晏无情接手一线天可谓相当果决,可是处理简文鼎一事却是心乱如麻。她霜色独对他的新坟,内心一片幕遮,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即便自父亲晏鹤山惨遭横祸故去,她的性情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简文鼎的的确确是在她晦暗的人生中承担起父亲的责任。

虽然他未曾亲口承认,但是父亲亡逝的真相已是昭然若揭,这是一个多么残忍的真相。晏鹤山临死前的幕幕浮现在她的眼前,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真凶,这是怎样一个父亲伟大无私的爱!

可是有些事情又岂能简单地以非黑即白的标准去衡量?简文鼎杀了自己的父亲,又成为了自己的父亲,得知真相之时她确有报仇雪恨之心,可她真能下手杀死简文鼎吗?幸好有黎明夜色的遮掩,一滴泪无声无息掉落尘土,那是杀手之王的一滴泪。

好在老天爷已经帮了她这个忙,无论掩埋在黄土之下是亲人,还是仇人,皆不需她再做抉择。久久沉默之后,她心中所念唯有血泊中的父亲一次次在梦中微笑,坟冢安然避世,她心中郁结难以释怀。

忽然她手中长剑铿然出鞘,剑光流水般滑过,墓碑一角被削断跌落在荒草中。她抬头仰望靛青的天宇,轻语道:“爹爹,安息。”仿佛随着这一剑,她内心洪闸由此宣泄,这一剑斩断了过去,斩断了仇恨,然后她决绝转身离开,神态雍容,不可企及。

折返途中,忽闻前方传来阵阵舞剑破空之声,不知是谁在此闻鸡起舞。她不欲让人瞧破行踪,于是刻意敛息静气,绕开主道而行。当她经过附近时,远远瞧见主道另一侧的林中空地上,正在舞剑的是一位少年。

是时天已蒙蒙亮,晏无情瞧得清楚,那少年原来是清鹤。数月时间匆匆而逝,少年道士成长了许多,心志愈坚,稚气已脱,身量也窜高了不少,俨然是一位小男子汉。自入岛以后,他日日以练剑为要,不见一日懈怠,一心只想要自己变得更强。

父亲受蓬莱挟持多年,终是难逃殒身的惨淡,娘亲身陷囹圄为棋,不知如今是否安然?他孤零零一个人如何去复仇,如何去救赎?前路茫茫,大敌势强,身为人子,他也只能将自己交给剑了。日日夜夜,满心满腔,他的世界只有一条路,一颗心,一点念,一柄剑。

即便晏无情素来无意关注旁人,但是清鹤于剑道进益神速震惊诸人,她也难免有所耳闻。今日得见,他练剑极其专注,浑然忘我,仿佛心中执念被注入剑中,从而长剑蕴生灵性,引导着他凌厉肆意。

他的剑有大风呼啸的徜徉,也有日光破晓的决然,他的剑,他的人,都透着一股野马疯驰的放纵。他以天元道剑为基,堪破世间诸般剑法,甚至不需囿于固有的剑道,剑奔四方,挥洒淋漓,他放任自己的内心跟随手中的剑开辟新的天地。

晏无情从其剑中瞧出不同寻常的端倪,脚下旋即一凝,默然一旁静观。忽见清鹤的剑突兀一顿,身影僵硬片刻,然后握剑杵地摇摇欲坠,忍不住张口大声喘息,肆意驰骋的剑意刹那间崩溃弥散。

晏无情本不愿多管闲事,可瞧着单薄身影的坚持,犹豫须臾,便纵身来到清鹤的面前。清鹤满脸血潮汹涌,红极转黑,露在外面的肌肤泛起层层扭曲绞转的浪,他竟已到了生死一线的凶险境地。

晏无情微微皱眉,骈指如剑抵住清鹤的膻中穴,一股精纯的内息如冰河俱下,驱逐清鹤经脉中喧沸的燥意,继而梳理横冲直撞的内息归于正道,同时以强横无匹的剑意镇压了他灵台中暴乱的杂念。

清鹤脸色渐渐恢复常色,身体归于平静,片刻间踏入鬼门关的脚又收了回来。他抬头看见晏无情神色轻淡疏离,流露出一股孤傲不群的气质,一身宫装更是雍容肃宁,他知道是她救了自己一命。

即便有血祭谶言“清秋遗鹤,无情归阕”在前,晏无情也不觉得与清鹤之间需要介怀。她胸中有豪情,磊落坦然,对两者情劫之谶不屑一顾,甚至觉得可笑至极。少年道士在她眼中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孩子,又怎会与之牵扯出什么情丝?

此时她以长辈身份自恃,出声谴责道:“无论做什么都要讲究松弛有度,你这般过犹不及,只会落个走火入魔的下场。今日若非我恰巧路过,你必定非死即残,还谈什么报仇。剑,从来都不是这么练的。”

晏无情之言令多年修道修得平静的心湖微微起波,他怅然道:“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我不敢有一丝松懈,我需要力量。”他以天元道剑为契,进境一日千里,正是因为速度过快以致心境虚浮,从而心魔丛生。

晏无情当即叱道:“糊涂!亏你还是修道之人。你们道家信奉道法自然,但自然从来不是无拘无束,纵情恣意。无论是阴阳平衡,还是五行相生相克,道,是规矩。”清鹤怔怔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晏无情虽是杀手出身,但其在剑道上的建树出类拔萃,因此方能一举镇压心魔,将清鹤拉回正轨。少年言中的无奈令她心弦一颤,当年她也曾如他这般夜以继日疯狂练剑,一心想着手刃仇人。只是他强敌在前,不知今生能否一偿夙愿,而她却已没了机会。

晏无情语气放缓道:“若想报仇,你须得先保住自己的性命,不然你一点机会都没有。你小小年纪有此实力当世罕见,但强大的力量需要足够广阔的心去容纳,你的当务之急是提升心境修为,否则你必会再次走火入魔。”

清鹤聪慧颍达,一点就透,晏无情言浅意深,切中要害,所言乃是武道旨要,遂颔首道:“谢谢。”晏无情瞧出清鹤依旧有些神思不属,眼眸微微一垂,忽然她的剑鞘中传出一道惊心的琴音,声调清越而平稳,铿然不绝。

她握剑的素手骤然一紧,长剑化作一团虹光飞出剑鞘,琴音破空飞驰,三丈外两人合围的大树一分为二,五丈外的人高磐石一分为二,更远处的草木大地皆一分为二。琴音尽时,仍觉余音绕耳不绝,在清鹤脑中轰然作响。

晏无情振聋发聩道:“你要成为一个剑胆琴心的剑客,剑是百炼之钢,心是绕指之柔,刚柔并济,阴阳合一,方能登堂入室。”她这一剑的威力惊世骇俗,而她本人却如秋影照水,静立绰约,于寂静处绽风雷。

清鹤受到极其巨大的触动,再多的言语都不如一剑来得直接和震撼。他待在原地怔然半晌,感悟晏无情这一剑所蕴含的道,内心的阴霾也被一剑斩开,他眼中渐渐散发出清亮的光。晏无情知道自己无需冗言,暗道这个少年果然悟性颖绝,淡淡道:“回去吧。”

两人离开树林折回的途中,遇到秦少游同云瓷形色匆匆。晏无情凝然止步,清鹤的身形也只得随之一顿,前者开口问道:“发生了何事?”秦少游此刻也无素日的闲心深究这两位何时行在一处,忧急道:“我大哥同朱浩昌打起来了,我们这就赶过去,晏宗主要一道么?”

云瓷的报信令秦少游着实猛吃一惊,朱浩昌登岛后离群索居,无论是谁皆一概不见,自家兄长未有机会与之相见,更甭谈什么不可化解的过节。先不谈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人为何会遇上,又为何会突然交战,他最担心的还是朱浩昌剑气冲霄,兄长怎会是他的对手?

晏无情眉梢微挑,淡淡道:“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大事。”言中之意是拒绝秦少游的邀请,秦少游随即醒悟自己情急而唐突,他与晏无情不过岛上数面之缘,无甚交情,自家兄长与人相斗,他堂堂一线天的宗主为何要插手?

秦少游和云瓷赶至事发地,远远见到两道人影斗在一起,云峥、苏航、楚青岩三人正临场观战。交战两人剑斗并不如何迅猛激烈,却令人感到其中莫测的凶险。朱浩昌紫影缥缈,龙门剑气沉稳而谨慎,如同遭逢强敌,而秦央舞剑滴水不漏,剑气夭矫逼人。

两人交手格外认真而专注,一招一式皆慎重而发,从而显出其中的凶险。待秦少游瞧出个究竟来,方才的忧急顿时消除了大半。朱浩昌虽然近来屡有败绩,但那是因为他时运不济,所遇皆是他江湖中的克星。秦少游从不轻看朱浩昌,但今日的兄长与他平日的认知迥然不同。

青州秦家虽然横空出世,首富之家摇身一变成为武林名门,但是在江湖同道的眼中他们还是财富重于武学,即便延请众多名师高手,本族人才也层出不穷,但是没有家族累世的传承,终是未能跻身江湖绝顶一流。

朱浩昌剑道造诣超凡,那是预料之中的事,而秦央此刻所展现的实力,才当真令人刮目相待。非是他的剑法多么精妙玄奇,而是一招一式体现着宏大的格局,其境界之高远,非常人所能及也。他与朱浩昌相斗丝毫不落下风,随着剑斗进入胶着状态,他也能遇强则强,纵横无拘。

连秦少游也从未料到兄长修为如斯不凡,惊得当场合不拢嘴。云峥心下震惊更甚,他与朱浩昌几番交手,深知其实力强绝,即便是他也未有完全胜之的把握。秦家大公子有这样强横的实力,却又未在江湖上稍有显露,可谓是深藏不露,那么青州秦家呢?

诸人皆被两人旗鼓相当的激战所吸引,甚至忘记了阻止两人,更忽略了探究两人交战的缘由。云峥的螭龙剑时刻醒于鞘中,他是在场诸人中最适合出剑解围之人,一旦交战两人一方危急,便可立刻展露御剑术的优势。

云峥还未等到御剑解危的机会,脚下一阵突如其来的震颤,打断了交战正酣的朱浩昌和秦央。火焰岛如同一只沉睡已久的巨兽初醒,岛屿震动持续不绝,震慑人心,却幸好还未达到狂暴失控的局面。诸人脸色纷纷剧变,云瓷陡然叫道:“快瞧那边!”

火焰岛西侧的火山是藏剑阁铸剑之所,虽是一座活火山,但因五行周天剑阵的镇压,素来风平浪静。然而,诸人此刻顺着云瓷手臂遥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岛屿西侧的火山正冒出较平日更浓的灰烟,夹杂着蓬蓬橘红色的火星。

诸人心中顿生不祥的预感,云峥眉峰骤沉,低喝道:“我们速去同梁兄会合!”苏航、楚青岩、云瓷即刻同他动身离开,秦少游犹豫地瞧着岿然不动的兄长和朱浩昌,实在不放心不顾兄长离开。秦央微笑道:“少游,你先走一步,我和朱兄还有些话要说。”

秦少游有些担心道:“这动静恐怕是蓬莱的手段,大哥还是不要为旁事耽搁了。”秦央温和道:“放心,为兄自有分寸,你速速去吧。”秦少游深知兄长虽然待人谦和有礼,但一贯言出必行,遂迟疑片刻后转身离去。

静立一侧的常明自始至终稳如泰山,朱浩昌淡淡瞥了他一眼,吩咐道:“你同他们一道前去,视情况便宜行事,不可丢了我的人。”剑童常明抱拳应了一声,立刻动身追上离去的诸人,独独剩下两人默然对峙。

云峥诸人赶至阵眼时,雪鸿等人也已抵达,除了朱浩昌和秦央两人,其余人都聚于阵眼,同莫子虚和梁临川会合。众人皆是一脸严肃盯着屋舍中盘坐的梁临川,他的两鬓不知何时已经染霜,面容憔悴,可见近来劳心费神不浅。

他一直在阵眼潜修阵法,利用造化棋盘已然完全掌握五行周天剑阵,更在阵法一途有着全新的感悟和进益。只见他稍稍移动棋盘上的数枚棋子,阵眼五剑牵引岛上其余三百六十剑,剑吟声声充盈全岛,剑阵威力初显,震动渐宁,火星隐没。

梁临川起身踏出房门,深知诸人内心之所急,于是直奔主题道:“蓬莱已经开始布阵,意欲激发火山。现下我暂时还能够以剑阵镇压,不过我猜测这仅是部分阵法的威力,到最后我是否还能抗衡,还是未知之数。”

云峥不解道:“这里既非崂山,蓬莱无地利可借,而且我们还有五行周天剑阵为依仗,怎么反而没了把握?”众人避于火焰岛正是为了借助上古剑阵之力,若剑阵护不了众人安危,那么躲在岛上还有何意义?

梁临川忧心忡忡道:“本想着有云梦海水域相隔,蓬莱难以发挥阵法的力量,可根据方才的迹象而言,蓬莱这回布阵应当是利用了山势潜隐的龙脉,方能影响火山。”他话头未尽却又顿了顿,然后道:“我怀疑他们布的是万象搜灵阵。”

“什么!”霎时数人齐齐惊声叫道,一众人皆是脸色大变。万象搜灵阵是蓬莱毁灭中土的终极大阵,既有双月七星的异象现世,又有对蓬莱威胁的大肆宣扬,可是时值今日依旧人人存疑,世间真存在这般恐怖绝伦的阵法吗?

现实中蓬莱世代经营,苦心孤诣,为大阵龙穴横扫障碍,近年来更是雷霆与阴诡齐出,昆仑、天山、峨眉、囚龙寺和九幽接二连三血流成河,不知犯下多少杀孽。可是这个人人谈虎色变的灭世大阵,怎会牛刀小试,运用于此对抗剑阵?

梁临川瞧出诸人疑惑,解释道:“龙穴、星辰、血祭,是万象搜灵阵发挥终极力量的三大基础。龙穴西起昆仑,东至武夷,横跨整个中土,星辰是凌空双月和北斗七星,正逢千年最盛之时,而血祭一十四人,更是天命之选,蓬莱是在以天地苍生布阵。”

“云梦海四周对于布阵无地利可言,也无法借势双月七星,血祭的品质想必也远远不及天命之选,因此即便布下此阵,距毁天灭地的威能自然相差甚远。这回他们纯粹只是借助阵法最基础的奥义,发挥的也只是大阵零星半点的力量。”

卫承景若有所思道:“就如这岛上的剑阵,若没有剑碑和古剑,寻常的物品也能按照阵图布成,只是威能会大打折扣,不可同日而语。”众人闻言心有所悟,蓬莱之所以会寄野望于一座阵法,正是因为他们有以天地为棋盘的豪志和手笔。

梁临川赞同道:“卫阁主所言甚是。阵法是假天地之力,越想发挥伟力,越受环境的限制。以云梦海诸般的限制,他们布阵也能产生如此巨大的威力,窥一斑而知全豹,足见此阵真如传言那般可怕。”

他顿了顿,又道:“若纯是简单的阵法较量,剑阵或许稍胜一筹,但是岛上的火山是致命的隐患。一旦蓬莱成功引发地底熔浆冲向剑碑,剑阵不攻自溃。如今形势超过预期,我们是否要另寻退路?”

诸人闻言皆心有所忧,如果形势真如梁临川所言,火焰岛无疑将是危险之地。岛上一众天命之选中,以云峥、晏无情为首的高手自然不惧迎战,可是又有宋文卿、鱼清池等人在武学上没有建树,遭逢蓬莱高手只怕难以自保,难怪梁临川会有如此想法。

此时,雪鸿深深看了一眼木青龙,后者对之微微点了点头。雪鸿双目锋芒隐现,道:“临川,自此刻起,剑阵生门不得开启,岛上所有人不得擅自进出。”诸人闻言不由微怔,未曾想雪鸿竟下了这样的决断。

苏航犹疑道:“师父,若剑阵最后镇压不住火山,我们所有人留在岛上岂不是作茧自缚?弟子自是愿意留在岛上迎敌,可梁兄所虑也不无道理,我们可以安排一部分人提前离岛,也算一份保障。”

雪鸿不容置疑道:“我与青龙兄早有商议,之所以让所有人留在岛上,自有我们的道理,事后你们自会明白。”木青龙出声应和道:“而且,蓬莱必定会在岛屿四周安插眼线,一旦我们有人离岛,就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虽然不解两人让大家留在岛上的缘由,但雪鸿和木青龙是江湖上最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诸人对此也就没了异议。云峥打破沉默道:“既然要继续留在岛上,那么不管阵破与否,我们应当做好迎敌的准备。”

木青龙微微点头道:“我与雪鸿兄已有计较,一旦剑阵被破,师兄和……”他有意看了看清鹤和云瓷,继续道:“师兄和‘剑转七星’的七人负责护送临川离开,卫阁主和晏宗主保护剩下的人,而蓬莱的最强之敌就交给雪鸿兄了。”

*****

朱浩昌冷眼注视秦央,眼光如剑似要将对方刺个窟窿,愠怒道:“你想干什么?”面对朱浩昌不加掩饰的愤怒,秦央无奈苦笑道:“你上岛又想干什么?我同你一样也有要守护的人,我只是来看着我兄弟。”

朱浩昌兀自连连冷笑,当即驳斥道:“谁相信你的鬼话,你若真担心他的安危,为何要容他继续留在岛上?别说什么你兄弟固执己见,你也奈何不了他。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

秦央轻轻叹了一口气,认真解释道:“少游是我的亲兄弟,也只有他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我又怎能忍心强迫于他?如今他心意坚决,除了朋友之义,更有师徒之情,莫前辈只要一日留在岛上,少游便绝不会离开。”

朱浩昌脸色骤然一沉,这是他心中一直迈步过去的坎。莫子虚“幡然醒悟”,为了门规将他逐出师门,可他后来又收秦少游为徒,可否顾念门规?他不由怒道:“什么狗屁师徒之情,你少在此牵强附会。”

秦央心中顿时稍定,道:“如今火焰岛是非缠身,旦夕间将会遭逢巨变,到时不知会死多少人。你不是没瞧见,火山随时都会爆发,在这场风云变幻的际遇中,你我都难以独善其身,你以为我不知道陪他留在岛上是下下之策吗?”

朱浩昌丝毫不为所动,冷嘲道:“任你巧舌如簧,我也不会相信你。以你的性情和手段,岂会因为所谓的情义而束手?你的不忍心又怎能同性命相提并论?你想要带走他,他绝无还手之力,你不过是想找个借口留在岛上罢了。”

秦央黯然道:“如今你对我就连一星半点的信任都没有了吗?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竟抵不过命运,真是可悲可叹。”朱浩昌嗤之以鼻道:“时至今日,你何必还要惺惺作态。你早不来晚不来,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入岛。你还敢说你不是别有用心?”

秦央不由怔了怔,张口几番无言,最后定定盯着朱浩昌,微微激动道:“既然如此,多说无益,你方才为何不让他们杀了我?岛上高手众多,我绝没有生还的可能,你也就不用担心我别有用心了。”

朱浩昌脸色阴沉的可怕,他与秦央是多年至交好友,即便曾经言语决绝,但是内心深处还是不想走到最后的绝境,可是秦央却直言不讳挑到明面上,不给他丝毫回旋的余地,这如何不让他恼羞成怒。

秦央旋即话锋一变,陈恳道:“朱兄,你我之间误解重重,但那只是立场不同而已。你我往日的情谊犹在,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发誓我只想保护少游的安全,若时机得宜,我一定会带他离开此地。”

朱浩昌虽未有明确表态,但是从神色间能够看出他的犹疑。秦央目光坚定而坦诚,又道:“眼下岛上最大的依仗是五行周天剑阵,朱兄想来是担心我对此包藏祸心。此事好解,除非阵破不得不去寻少游,我绝不靠近阵眼半步,朱兄若是不放心,这段时间可以一直看着我。”

朱浩昌确有此心,听闻秦央所言颇为中肯,犹疑失色稍减。他沉思半晌,难得神色稍缓,悠悠道:“只要你置身事外,我还当你是朋友。”秦央眼神微微一凝,感受到朱浩昌言中的希冀之意,脸上露出既无奈又欣然的复杂神情,顾左右而言他道:“今日之誓,我定不违背。”

朱浩昌对此答案毫不意外,要想脱离那个漩涡,单凭莫大的勇气是远远不够的,众生皆被裹挟于这场洪流之中,身不由己,这回他能应承袖手,已然是难得的让步。不过他神色渐冷,淡漠道:“你可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话?”

秦央皱眉问道:“什么话?”朱浩昌一字一顿道:“今后你我遇上,便是不死不休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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