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日子过得很快,天天只是酿酒、卖酒、吃饭、睡觉,日复一日,一晃就是一载,这又到了落雪之际,天气自是严冷。今日雪下得更是大,大过往常几年,出了门大约就是齐膝厚的。故而吃客便不如平日里繁多,上半天还偶有人来,午饭过后便再无一人。
店中无客一家子便可偷得半日清闲,殊嵩与小二凭桌对弈,老父多多裹着两层棉衣,两手抄袖在一旁看个热闹,时不时会指点一二。
冬日里吃些性烈之酒,方便取暖。故而桌上摆设温酒,输了便罚酒一碗,即助了兴也暖了身子。
两人大致赢输相同,你吃一碗我吃一碗,都吃得不少。几个回合下来都不胜酒力,只觉头脑昏沉,凭桌欲眠。
老父提醒里屋温暖,睡在前堂易受寒。二人随口支吾,动也不动,老爹无力搀扶,便将门窗关好,将炉火烧得更旺,又拿了棉被费了大力气将两人好生裹盖。
二人睡死老爹便在前堂里悠悠做些零碎活。
“掌柜何在?”踏着青石阶来了几个衙役,进屋便嚷。
老爹匆忙上前去应道:“小人便是,几位官爷前来可是吃酒?”
“吃酒?我等哪会来你这地方吃酒,平日里都是去的一品酿。”领头之人扬起眉头。其身后小衙役附耳轻语:“既然来了不如吃一盏,兄弟们这耳朵鼻尖都冻得生疼。”其余几名衙役也搓着手,捂鼻子哈气。
领头之人略作思索便点点头,扭头对老爷子说道:“你这酒虽说寒酸,但可取暖。我等踏雪登门,你这酒家是该好生招待。上酒!”
老爹忙请几人落座,摇醒殊嵩小二,不做声,只是对衙役那旁使了个眼色,便忙着上酒。
殊嵩醒来眼乏,大意望了一圈,看定后便扶着小二踉跄退去柜台位置。
几位衙役各自吃了两碗,便大声招呼掌柜:“老儿,你来,我等不是专为吃酒而来,是有正经事吩咐。”
老爷子上前去挤出笑容:“官爷尽管吩咐,小民恭听”
那衙役从公文袋里取一纸张递与老爷子:“你家东墙要拆,此为批文。”
老爷子闻声大惊,赶忙看批文。缘是江督大人待来年开春要经此乘舸巡游,自家门前河道狭隘,不够分寸,容不得大舸经过,遂拆以东半个酒馆让舸。
“万万不可啊!我这酒家是祖上传下,已有百年,怎可说拆就拆?再者我家老少就靠这一方破酒馆维持生计,拆了岂不是断老朽一家的活路?”
“诶!不是白拆,一平米有八吊钱赔算嘞!”领头衙役喝的醉熏熏,拉腔说着。
殊嵩和小二也闻声出来,殊嵩问道:“官老爷,敢问八吊钱值得多少?这少给了多少几位心里该是有数。”
领头衙役大笑道:“无妨,若是嫌少我等各自再少拿一点便是,县老爷那份我可是讨不来一毫的。”
老爹再给几人斟酒,恳求着:“官爷行好,这百年来我家门前不乏大船过往,从未不通。”
“你知道个鸟,你这村夫能知江督大人乘船多大?”衙役开始骂骂咧咧。
“若拆了东墙我们酒不能卖,寐不能寝,明明是断了生路!”
“那你自寻生路,与我何干!工事这时分也该来了。”
果然话音刚落一队人便推门而入,手里拎着家伙什。
衙役只顾招呼一声:“东墙以西七八十寸地方尽管拆去”
工事们应和一声,便各自抡着大锤,铁撬一些家伙猛砸。
老爷子两眼浊泪,伏在墙上:“要砸就先砸死老朽。”衙役大怒跑上前去一把将老爷子甩倒,小二愣了神,殊嵩见老爹受此屈辱,眼里冒出杀意,借着酒力,一拳砸翻衙役。
其余几名衙役先是愕然,后一同上前,一番拳脚,殊嵩不敌被踹倒地,众人一阵狂踩,殊嵩只顾抱头蜷缩。老爹冲来,拉扯衙役,不想被衙役一把推出门外,身子稳不住,脚下踩空,顺台阶几度翻滚磕碰最终坠入长河,两下弱弱的扑腾便不见踪影。鲜血染红台阶,又染红河水。
“爹!爹!”殊嵩嘶声喊着,额头青筋暴起,眼底血红,以命挣扎,但仍是起不了身,再被打便没了知觉,只是大概听闻一句:“先将这反民抓回衙门关上一关。”之后就彻底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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