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王成吉道:“本座倒要看看这近半年以来坊间传言的怪船有何古怪之处?当今天子英明神武修道有成,我大明海晏河清海不扬波,岂容魑魅魍魉牛鬼蛇神兴风作浪?哼!”
王公公王成吉服下老道士沈静纯的丹药之后,想必伤势已然痊愈,说起这番话来颇有中气十足的样子,只是他的声音还是如旧一贯那么阴阳怪气,令人听起来十分不适。
这也难怪,王公公毕竟是“公公”,“公公”这一称谓可不是白叫的,身上终归是少了某样“零件”。这样“零件”对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重要到民间高人称之为“命根子”。这王公公王成吉少了“这话儿”不但改变了男性体征,还畸形改变了他的发声功能,说不定性格也有畸形改变呢……呵呵,不能再往下细微深究了!
史宾冷声“呵呵”一笑,道:“东厂的人什么时候开始这般不务正业了?王公公不去刺探朝中忠臣谋反罪证好罗织罪名诛杀牵连,倒有闲心来管这江湖琐碎事么?这不是东厂的行事作风啊!”
王公公王成吉一反常态并没有发怒,冷冷道:“史宾,你莫要猖狂放肆,本座要杀你,莫说你如今无官无职一个破浪荡江湖子,便是往日你是刑部给事中,说杀了便随手杀了,还用不着回禀厂公。”
“无上太乙度厄天尊!常世人间笑哈哈,周游四海你为啥?常世人间笑哈哈,争名夺利你为啥?两位何须纠结纷争?若是方便,不如趁今夜怪船意外出现,一同前往查探究竟?诸位意下如何啊?呵呵……”老道士提议道。
老道士沈静纯笑吟吟边说边伸手入脖颈后边,从脖颈出捏出一柄拂尘,倒持在左手臂弯处。拂尘应该是老道士沈静纯的兵器,老道士沈静纯是打算登船查探了。
老道士沈静纯本就又高又瘦,既高且瘦,兼加穿着宽大的袍子,还带着一只灵性十足的灰鹤,颇有超凡脱俗的况味。
现在拂尘在手,更显得老道士沈静纯有“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得道高人之韵味。
不奇怪,一点也不奇怪!遥想远古,自道祖骑着青牛徐徐出函谷关羽化登仙伊始,神州大地,紫气东来,人丁兴盛,文明不息,薪火代代相传!自古以来,道家修道之人,盛世隐深山而潜修,乱世入红尘而救济,待四海复归平定之日又不带俗世功名利禄归隐,寻觅无踪。
正所谓:白云黄鹤道人家,一琴一剑一杯茶。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
问君知否?
杨素灵道:“老主人不测后,老主母携家眷回乡下,我家乡狄道也已无亲人,我流浪江湖多年了。老主人爱民如子,我虽女子之身,也愿出一份力。我追寻怪船也有数月,我愿同道长前往。”
老道士沈静纯依然笑吟吟,望向史宾。
史宾会意,道:“故人爽约不来,正好闲来无事,我也随道长前去。”
老道士又侧身望向王公公王成吉,道:“王公公之意如何?”
王公公王成吉似有轻蔑,冷哼一声道:“哼!本座领朝廷之命,东厂办案岂能与江湖草头为伍!尔等速速避开,本座登船办案,本座未下船之前,尔等不得擅自登船!”
忽听得湖边密林深处有密集脚步声、甲衣声、铁器声、刀剑出鞘声齐齐响起,似是有数十人员做战前警戒准备。
王公公扭脖一瞥,目露阴鸷寒光,微微举起手来,又往下一压低。林中瞬间又声息全无,归于死寂一片。
湖边密林深处不知是何方人马。如果是王公公王成吉带来的人马,为何之前王公公和杨素灵搏命之时,并无人出手击杀杨素灵。如果不是王公公王成吉带来的人马,为何此刻好像又全部听从王公公王成吉的指挥呢?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邪乎了!想不通想不通,好端端的一个良辰美景春江花月夜,却如此多咄咄奇怪诡异之事!今夜莫不是撞邪了?
众人随着王公公王成吉扭脖瞥去的方向望去,又转回头来,皆不言语。史宾负手而立。老道士沈静纯左手手持拂尘,右手按在灰鹤头上。灰鹤伸长了脖颈,眼睛黑珠子滚滚转动,意欲振翅。杨素灵移动了一步,像是想去捡回被王公公王成吉丢弃一旁的软剑,却被灰鹤叼住锦衣袍子裙带。杨素灵略微思索,似是想通了什么,站住不动,在老道士沈静纯身边垂手而立。
王公公王成吉拂了拂衣袖,低头看了看他那尖利如鸟爪一般的鬼手,冷不丁地喋喋阴笑,令人莫名其妙。月光照在他那干枯惨白的面上,头发无风自动,凌乱飘飞,愈发显得阴森可怖。王公公王成吉实在有些不像是这世间的寻常人类,也不像是其他生物,更像是会说人话的干尸一般。
王公公王成吉已做好了准备,正欲登那怪船……
突然,一闪,怪船上的蓝色冷光灯熄灭了,怪船上依然静寂无声,死气沉沉。又一闪,怪船上的蓝色冷光灯又亮起,光芒比之前两次更加炽盛,使人望之双眼刺痛。
“刺啦呲呲…刺啦呲呲呲呲…呲呲呲…”怪船上头一次有了响声动静,像是有无数密密麻麻毒蛇吐信在怪船甲板上来回游动的声音。
“刺啦呲呲…刺啦呲呲呲呲…”声使人不禁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王公公王成吉那张干尸骷髅似的面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蓝灯刺眼,即使有也看不到,但从他略微放大的瞳孔和沉重的呼吸中,却可以知道他心情的紧张与不安。
这实在是很奇怪诡异的现象,王公公王成吉一方面不肯答应老道士沈静纯一同登怪船查探的提议。但另一方面,那只近半年来神出鬼没于三江五湖,制造了所到之处无数童男童女凭空消失事故的巨型怪船实在神秘古怪,谁也不知道怪船上有什么厉害的古怪。已知的并不可怕,最使人感到可怕恐怖的是未知。而现在是一无所知!
这使得平日以罗织罪名为本职工作杀人无数的东厂第四号人物王公公王成吉竟然也不由得掩饰不住紧张不安的本能来。
又一闪,那艘怪船上亮起了一盏暗黄色的灯,灯光并不明亮,相反在月光之下显得有些昏暗浑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怪船上没来由地响起重物撞击甲板沉闷的声音。
“咿呀咧咿呀…”怪船上又传来门板被推开的声音。
四人一鹤皆屏气凝神目不转睛盯住怪船。
突然,怪船前头甲板空阔处,出现一只巨型活物。只是可惜,怪船上有炫目蓝色冷光灯刺眼夺目,看不得十分真切。不过好在怪船上却又有一盏暗黄色暖光灯中和了一些蓝灯刺眼的光线,总还隐隐绰绰看得见怪船上那只巨型活物。
但见那巨型活物,高足足有一丈有余,人形牛头,两角弯曲似镰刀,浑身通体墨黑,身躯块块肌肉暴起,犹如铜浇铁铸一般。若管这巨型活物叫做牛头怪十分贴切。
牛头怪物在那怪船前头船舱甲板迈开步子,大踏跨到船头,有些僵硬机械弯折下上半身,再僵硬机械直起上半身,水桶粗细的铁链已被它握在手中,那怪船的系锚铁链少说也有上千斤重!牛头怪物又双臂往上一举,往前一推,“嘭”的一声响起,江面水花暴起,四处飞溅,怪船巨大沉重铁锚已沉入江底。
四人一鹤,看得骇然!
一闪,黄灯悄然熄灭,只剩蓝灯幽幽炫目。又一闪,蓝灯也悄然熄灭。众人来不及细看,不知何时牛头怪物也随着一黄一篮两灯熄灭消失无踪,怪船又恢复静寂无声死气沉沉,如同幽灵鬼魅,突兀地矗在江边。
唯一与之前不同的是,这艘巨型怪船已经完成了抛锚停泊。
“哼!故弄玄虚!”王公公王成吉冷哼一声道。
王公公王成吉方才虽然看得有点儿头皮发炸,但王公公王成吉何许人也?他可是天底之下人人闻风丧胆唯恐避之不及的杀人机器——东厂第四号人物,他的本职工作就是罗织罪名牵连诛杀任何胆敢不服东厂的人,什么杀人如麻剥皮实草他实在见得太多太多了,略一定神,也不甚觉得恐惧了。
“听令——放箭!”王公公王成吉举起他那双鸟爪鬼手一挥!
几乎就在王公公王成吉话音发出与手势落下那一瞬间,顿时听闻江边密林深处响起密集的机簧声与弩箭破风声,声声揪心!
一波弩箭射毕,又来了第二波。
“停——!”王公公王成吉短喝一令。
原来王公公王成吉看到由机簧发射的弩箭对怪船并没有造成任何损伤便指令停止。这种由机簧发射的弩箭威力巨大,能洞穿水桶粗细的树木,此时射在怪船船体却火星四溅,“叮当”有声,弩箭跌落江水之中。
“吃吃咿呀咿咿……吃吃吃…咿咿…哈哈哈”似是小鬼哭泣,凄凉悲切。又似女鬼得意,噬人狂笑。
可怖笑声恰恰停止,怪船上冷不丁亮起一盏比先前黄灯更昏暗的红灯,随着昏暗红灯亮起,有一条惨白手臂幽幽推开怪船窗户,又幽幽缩回。怪船上舱内一时鬼影幢幢,游来荡去,有无数似笑非笑,如哭非哭“吃吃咿呀咿咿”怪声起起伏伏,忽远忽近,不可捉摸。
一闪,红灯熄灭。倏忽,又一闪,红灯亮起。
怪船舱中先前鬼影幢幢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靠近前面的船舱中,微弱柔和的红灯光线从打开大半的窗户透射出来,窗户边上倚着一条女子苗条婀娜的背影。
堤坝上的数人,都默不作声。四人一鹤的目光,都死死盯牢了那怪船窗边的女子背影。
怪船上忽然传来一阵尖锐刺耳女子凄厉的狂笑声,这阵笑声含蕴着许多令人厌恶反感的东西,诸如:娇狂、狠毒、阴冷、冷酷、自大、荒诞、怪异、贪婪等等
真不知那怪船窗边身段苗条婀娜的女子身影是何等面目!
笑声持续了好一阵,方才停歇,那女子身影接着说道:“春江花月夜,真是个杀人的好时机啊,咯咯咯!哎,我说你们几个也真是作得一手好死啊,知道自己今夜就要死了,喏——连给自己超度的道士都找好了,计划得可真是周全啊,咯咯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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