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前面就到越州了。”官道上舞象之年的少年看着远处越州城楼,兴奋的喊道。
少年身后10余丈有一老者,老者此时正半跪在路边,身前有一青年妇人和一孩童,孩童似有风热之症,初夏月份,头冒虚汗,被其母亲抱在怀中不停的咳嗽。老者并不为少年话语所绕,依然自顾自的为孩童看诊。
见爷爷不搭话,少年却又折回,看了一眼患病的孩童,少年将所背的药箱打开,拿出两个瓷瓶,取了两颗药丸,“这孩子发热恶寒,不停的咳嗽,且边上又有黄痰,乃风热太久所致的寒包火,这里有两颗药丸,一颗退热,一颗清肺止咳,爷爷,孙儿说的可还不错?”
“你这孩子到也机灵,说的倒也不差,快请夫人接过药丹给孩子喂下吧。”老者听闻孙儿所说也同意道。“义梅,取出纸笔,我说个方子,你且记下。”
“党参半钱,太子参半钱,南沙参一钱,地黄三钱,何首乌三钱,白术两钱,黑大豆五钱,木香两钱,白扁豆五钱,山药五钱,仙鹤草四钱?”少年写完后仔细念了一遍方子,又看了看那孩童,“这小孩面黄体弱,也确该再加一记益气强身的方子。”
老者拿过方子递于妇人手中,妇人看着方子,却高兴不起来,老者似明白妇人心中所想,“无妨,这些药终究还是买的起的。”
“谢谢老先生为我儿看病,希望如此吧。”那妇人微微欠了欠身。
说完老者便被少年扶起,目送一老一少朝着越州方向去了,走出去没多久,那患病的孩童悠悠转醒,妇人发觉孩子醒来,将目光转移到孩子身上,这才发现,孩子手上不知何时拽着两块碎银,妇人看了,抱着孩童,往越州方向跪拜了下去。
“爷爷,这番黄王攻略越州之后,我们怕是有的忙喽。”此时爷俩已经进了越州城,城内几近成了废墟,四处都是流民和伤民。
“义梅慎言,黄王二字不可轻提。至于这些灾民,悬壶济世,能医救多少尽力而为就好。”说话间,老者又半跪在地上,为一孩童看诊。这对爷俩正是南下的周老爷子和禀儿。
“小心瘟疫,快快闪开!”一个声音从老远便开始喊道。路旁瘫坐的流民听闻后,又习以为常的里面缩了缩。
待声音近了,原是几个坊正每人推着一个板车往城外去,车上虽然盖着草席,但车上露出的手脚也不免让人知道车上放的乃是病死的百姓。
“这位老先生,可否帮在下一个忙,家中母亲病重,还望老先生移步去我家中为我母亲看诊。”运尸队伍里有一人看周老爷子在路边为人看诊,停步向周老爷子说道。
周老爷子闻言,回头看向说话之人,此人深青八品袍,想来是越州县丞或是主簿,周老爷子却是不曾回话,反而让义梅开箱拿药给看诊的孩童服下。
“大胆!县丞大人与你说话,你竟不言不语!”一坊正说道。
“休得无礼,退下。”县丞喝退了一旁说话的坊正。
“越州城里已经没有大夫了吗?”周老爷子见孩童已经服了药,这才起身问道。
“大战之前,城里的大夫同那些达官贵人一起跑了,在下身为越州县丞,又世代居住在此,为保这方太平,是以留了下来。”这县丞回话道。
“能心系百姓,大善,老朽这便去你家中为令堂医治。只是老朽有个请求,我祖孙二人四处游方,路经此地,看病民遍野,望县丞大人能给个摊位,让我爷孙为民医治。”
“老先生有这想法,在下为越州城的百姓谢谢老先生了。现今县令大人已经逃了,越州城里在下可以全权做主,所有药店随老先生挑选,药材也凭老先生随意取用。”县丞说话间对周老爷子拜了一拜。
“如此甚好,那便去大人家里为令堂看诊吧,还请县丞大人带路。”
“老先生这边请。”
同城里的破败一样,这县丞家里一样也遭了殃,大门的门面倒还不错,鎏金的牌匾上书苏府,但进了院子,四面的院墙被砸开了几个洞,院内的草木明显有被踩踏的痕迹,但别的被打砸的东西倒还简单收拾了。
“让老先生见笑了,匪患之后,瘟疫横行,忙的实在抽不开身,院墙还未来得及修补。”
“苏大人公务在身罢了。”周老爷子客气道。
“管家,快去准备酒菜,待老先生给我母亲看诊后,我要宴请老先生。”苏县丞低声对身后的管家吩咐道。
“苏大人客气了,先去看看令堂吧。”
“老先生这边请。”
……
“老爷吉祥。”
“免礼,我母亲可曾好些。”进了后院苏县丞母亲的厢房,见了两丫鬟,苏县丞开口问道。
“老夫人喝了些姜汤,已经睡下有一会儿了。”丫鬟答道。
“老先生请。”
“后面些天不要给再给老夫人喝姜汤了。时令不对,症状也不对,多喝无益。”周老爷子说着话,就进了内屋开始给老夫人把脉了,苏县丞在一旁点头称是。
周老爷子号了会儿脉,转头看向义梅,“孙儿,你看如何?”
“与城外那孩童一样,但观起面色,应该再配上一副药。老夫人明显有些肾阳不足,所谓肾藏精,精生髓,髓主骨,骨养血,是以取淫羊藿一钱,鹿角胶、熟地黄、酒炒当归各两钱,菟丝子三钱,杜仲、山药各五钱,煎药时可放入少许盐巴,每日煎服一次,煎服一月。”
“倒还不错,只是你少了一味君药,每次取三只雄蚕蛾放入其中,现在这个时节,刚好是蚕蛾破蛹的时候,正好可以入药。去病和补身的方子就交与你下吧。”虽然少了一味药,但周老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苏县丞听了,赶紧令人取来四宝,义梅写了三张药方,县丞接过后赶紧命人前去抓药。
“在下谢谢老先生,谢谢公子了。”
“苏大人严重了,哪受得起苏大人一拜啊。”义梅闪身躲过了苏县丞一拜,周老爷子却受了。
“此间事了,还请老先生和公子去前厅用餐,我已吩咐管家,二位请随我去前厅。”
“苏大人客气。”
分主宾落了座,气氛倒也融洽,但言语之间多是些场面话,倒也无趣的紧。酒过三巡,散了席后苏县丞便带着爷俩去了最近的一个药房。
进了药房,虽也被打砸翻弄过,但药房之中多是些药材,打砸的倒也不甚严重,稍微清理了一番,收拾的倒还有些模样。
“苏大人可还能调些识字的人来?”待清理完后,周老爷子向苏县丞问道。
“自然是可以的,老先生可有什么打算?”
“一会我让孙儿写两个方子,苏大人差人拿着方子,去城里各个药房按方子称重抓药就好,疫情也能快些控制。”
“如此甚好,管家,快去通知各坊正,命他们速速将坊间的书生请来。”苏县丞向管家吩咐道。
“好的,老爷。”管家闻言便去了。
“老先生可还有其他安排?”苏县丞问道。
“其他倒也没什么打紧,我爷俩准备开门义诊了。”
“那便劳烦老先生了,在下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不奉陪了。”
“苏大人请便。”
苏县丞留下两个仆人照料便自己走了,县丞一走,路上的流民们便涌了进来,仆人拦着让流民排好队,周老爷子看诊,义梅抓药。不多时,管家领着十来个书生过来了,拿了药方,便往城里各个药房去了,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
晚些时候,苏县丞差人送了些饭菜,并嘱托道晚上去他府上歇息,饭菜笑纳了,去他府上歇息给推脱了,爷孙俩怕晚上有急诊,说是将药房后院打扫一下,就将就着住。
不知不觉忙到二更,待爷孙俩关了门休息时,门外却又有人急促的拍门。
“大夫,大夫!快开门救救我兄弟!”
义梅去开了门,门外却是站着三个彪形大汉,准确的说是站着两个,因为此时有一人已面如白纸,气如游丝被另外两人架着。
“怎的这么久才开门,快医治我兄弟,救不活他,我便砍了你!”其中一人作势便要砍,义梅被吓的连连后退。
“啊”
“咣当。”
举刀的大汉吃痛叫了一声,握刀的手垂了下去,刀顺势掉到地上。
“好贼子,给我出来!”大汉说着话,警惕的看向四周,左手摸向右边肩胛,那里插着一根银针,大汉左手欲将银针拔下来,但稍一用力,右臂却传来钻心之痛,大汉这才知道遇到了硬茬。
“有求于人,却如此嚣张跋扈。”说话间周老爷子进了药房。义梅见爷爷来了,马上回到爷爷身旁。
见周老爷子现了身,那壮汉目光看向周老爷子,四目相对,周老爷子眼中金光一闪,大汉一下便败下阵来,大汉心知刚才这一针便出自面前这个白发老者之手,老者刚才一针也只是惩戒,不然早就一针结果了他的性命,但转念一想,这也未尝不是好事,看来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小的眼拙,不知前辈在此,小的造次了,还望前辈惩罚,只愿前辈能搭救我二弟性命。”大汉抓起垂下的右手拜了一拜。
“小的也甘愿受罚,请前辈救我二哥性命!”
周老爷子瞥了一眼地上的大刀,刀身二尺有余,宽三寸,柄端有一虎头,另外两柄刀刀身相同,柄端各有一豹头和一狼头。
“原来是蜀中九崖的人,早年倒也有些渊源。虎头刀在你手中,虎头胡是你什么人?”
“小人胡广,胡斐正是家父。”听闻这老者说起和九崖有些渊源,这胡广心中一喜。
“罢了,即是旧识后人,惩罚倒也免了,把人扶进来吧。”周老爷子说话间,手指一勾,胡广肩头一松,银针已无踪影。
“胡广谢谢前辈。”“柴达谢谢前辈。”胡广、柴达作了一辑,便一起扶着老二跟着周老爷子往后院走去,义梅上前把门又给关上了。
进了后院厢房,胡广柴达将老二包子聃平放于床上,周老爷子屈指搭于包子聃脉上,不多时,周老爷子似是从脉相上发现了什么,解开包子聃上身衣物,在其腋下三寸发现一个红点,老爷子掌心附于红点之上,掌心微微一凹抽手往窗外一甩。
“叮”
窗外传来金戈碰撞之声。
原来那红点乃是一根涂了剧毒的钢针,老爷子早已发现窗外有人,是以用内力吸出钢针,并射向窗外之人,只是不想窗外之人到能接下,但窗外之人见行踪暴露,倒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转身就去了。
胡广柴达便要去追,被老爷子拦了下来,“不用去了,你们追不上他,他能接下我一针,你们追上也不是他的对手,想必那人便是伤了你们兄弟之人,这般隐匿的功夫,九州之内少有,又懂暗器,天下间也算能排的上号了。”
见老爷子阻拦,胡广柴达也自知不敌,并留了下来,毕竟兄弟三个刚才对上他时就被伤了一个。
“毒针已除,但毒素进入血脉已遍布全身,少时我会尽力将毒素逼出来,你们两个跟着去抓些药材,一份磨成粉末,另一份熬成汤药,待老夫一会将毒素尽力逼出来,你们就马上过来喂药上药。”老爷子说完便念了两个方子,义梅一听便记下了,便领着胡广柴达去前堂抓药。
“这位公子,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海涵。”待出了门,胡广便向义梅赔罪道。
“不打紧的,你们即是爷爷旧识的后人,想来也不会是大奸大恶之人,只是为了手足有些心急罢了。”以义梅的性子自是不会计较这些。
“公子不计前嫌着实让我汗颜,敢问公子大名呢?”胡广问这话自然有他的计较,毕竟人爷爷救了他二弟性命,这等恩情自然是要记下的,但毕竟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他自然不敢去问老爷子的名号,只能从这公子下手,稍微打探一下,回去也好问问他父亲是哪位前辈。
“在下免贵姓王,名义梅。”义梅自然不知道胡广心中所想,只当是简单的询问姓名,便随口说了。
“姓王?那他爷爷自然也是姓王喽?”胡广心中如是想道。
聊了没两句便进了前堂,义梅按方子抓了药便交于胡广柴达,让他们将一份切碎,一份碾成粉末,他便去生火去了。
都是习武之人,切药碾药自然很是快捷,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切碎的药就煮好,兄弟二人便拿着药回了后院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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