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老叶，你成心的吧。”赵江从叶正奇的眼中扑捉到了一丝戏谑目光，也反应过来，走到桌案后面坐下，继续说道：“今天敞开了说，就是来听你夸我的，今天你夸得我不满意，我就不走了！”知道叶正奇存着什么心理，赵江也不藏着掖着了，连在陈墨面前保持长辈形象都不顾了。

叶正奇倒没有什么反应，反而陈墨倒有些不适应，虽然之前与赵江接触不多，但也没想到这位老者这么……这么性情，赵江退下来也有多年了，陈墨也不清楚他的身份。

“行，你说吧，想听什么？”叶正奇眼带笑意的向赵江问道。

“我想听……”赵江刚接过话就反应过来，不满的扫了叶正奇一眼回道：“你随便说，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听。”

“叶伯，赵老，我还有点私事就不久留了。”虽然两位长辈的对话挺有意思，但陈墨感觉自己在这也不太好。

叶正奇也能明白陈墨的处境回了声好，但又下意识看了一眼桌上。

这一瞥，被关注着叶正奇的赵江看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桌上的展开的画作。

其实赵江进来以后就发现了桌上的画，因为自身性格原因，对于注重意境的水墨画并不感兴趣，总觉得这相比之书法表现太过含蓄。

赵江对于画的内容简单扫了一眼，直接将视线锁定在落款与钤印上。

“等等！”陈墨转身还没走几步，赵江就出声阻止。

陈墨回头看向赵江，发现他走出座位，站在桌前看看画，又看看自己，心里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你是字鬼明微？”赵江看着面前的青年，语气不确定的问道，他对此很难想象。

陈墨闻言没出声，看了一眼叶正奇，发现他只是盯着手里的字看，好似没发现这个情况。

“你是明微！”陈墨的行为也被赵江收入眼底，口气坚定。

陈墨知道自己的另一身份对于赵江是瞒不住了，索性大方承认，“赵老说得不错，小子的别号正是明微。”

看陈墨承认了，赵江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明微在书法圈里名气现在不小，根据他的字，都猜测他年龄也不会小，虽然疑惑他为什么迟迟不露面，但谁也不会想到竟是一个毛头小子，虽然陈墨已经成年，但在赵江看来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屁孩。

赵江压下心底的震惊，重新审视起陈墨。

对于看多了军中硬汉的赵江来说，陈墨长相并不刚毅，甚至还有点娘气，眼神倒很深邃，个头也不算矮，但身体还是有点单薄，想起自己之前拍陈墨肩膀的力度，又感觉他身体素质没要看起来这么不堪。

“真没想到，我们这帮老家伙苦苦寻找的明微，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赵江感慨道，对于明微的身份他们可没少向叶正奇打探。赵江看着站在那里带着淡淡微笑接受自己审视的陈墨，心里还是不能确定，或者不想承认。

对此陈墨只能微微点头，报以歉意的微笑。

赵江眼睛转了转继续说道：“今天你可是让我抓到了，别想轻易脱身。”说着将叶正奇手中自己的作品拿回来，递给陈墨说道：“老叶岁数大了，老眼昏花看不清字，你帮我看看！”却忘记了叶正奇比他还要小几岁呢。

叶正奇听了这话，知道他还记着自己的仇呢，也不放在心里，递给陈墨一个眼神，示意他点评一番。

至于陈墨能否点评的好，叶正奇根本不担心，至于赵江是不是在校验陈墨，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陈墨接过字以后，第一眼就感觉有一股豪迈之气迎面而来。

虽然字数不多，无款无印，二十余字陈墨却看了足足半晌。

“十步杀一人

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

深藏功与名”

陈墨逐字观摩，越看越心惊，笔法虽然不是绝佳，但却能从每一个字上看到不一样的感觉，似乎能在纸面上看到侠客孤身奋战，持剑杀人的壮烈景象。

看完最后一个字，陈墨闭上眼深呼了一口气，才平复过来。

缓过神的陈墨感觉背后竟有丝丝凉意，汗毛似乎都立了起来。

这种感觉陈墨也曾有过，那是一次梦境里，米芾在鉴赏一位刚刚从战场归来武将所写的字，那是陈墨第一次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不一样的气势。

“你杀过人！”陈墨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陈墨后悔了，只因刚刚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强烈，导致自己竟把心里话讲了出来。

叶正奇虽然看出陈墨神情似乎有些不对，但没想他竟让说出这么没轻没重的话，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但赵江听到陈墨这一句话，眼角不自然的抽动一下，继而板着脸盯着陈墨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

陈墨对上赵江的眼神，之前感觉到的那种压力似乎又出现了，这种感觉陈墨很不喜欢，但想起自己也没做错什么，稳定心神对抗起着这股压力。

场面变得诡异起来，赵江和陈墨大眼对小眼，叶正奇站在一旁不停地打量起两人，他心里是知道赵江的身份的，对于陈墨的话他也比较认同，只是纳闷陈墨真的仅仅从字上看出来的？他只是觉得字很有气势，并没太多感觉。

赵江看陈墨与自己对视丝毫不落下风，也很佩服他的心智，因为还没有几个人，能在自己释放的压力中如此从容。

叶正奇看气氛有些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陈墨的一句话刺激到了赵江，但他还是比较喜欢这个后辈，刚想出声帮陈墨缓和一下。

“哈哈，你小子有股子气，我喜欢。”赵江大笑一声，竞对陈墨夸奖起来。

赵江态度一变，陈墨也松了一口气，但还是马上说道：“小子出言无状，还请赵老原谅。”躬身致歉。

赵江看陈墨如此态度，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子，将陈墨身子板正说道：“你说的也没错，当了几十年兵，怎么也会上过几次战场。”

听见这话陈墨也释然了，但心里也明白赵江能达到字中带有杀气，可不像他口中轻描淡写“上过几次战场”那么简单。

但赵江不主动解释，陈墨也不好再问，举着手中的字对赵江问道：“赵老，还要点评吗？”

“评，当然要评了！”赵江随口即回，但心里还在暗暗思衬，叶正奇都看不出来的东西，陈墨竟能感受到，这小子看来有很多秘密啊。

陈墨在赵江和叶正奇的注视下，整理一下语言开始说道：“赵老这幅字，内容是李白的《侠客行》中的两句，笔法之中稍有草圣张旭的笔意。”

叶正奇听暗暗点头，其实赵江笔法算不得太好，这么说也算公允，对此赵江也并无异议。

陈墨又将手中字展开，继续对二人道：“虽然字数不多，但通篇气势磅礴，布局不算工整，但落笔千钧，狂而不怪，饱含奔放纵意的气势。”

陈墨讲完这些，看两人意思还让自己继续，陈墨只好又将这幅字的笔画、运笔、结字和章法等方面一一进行分析，十分公正，有褒有贬，但在这方面总结下来，还是缺点较多，将赵江之前嚷嚷的要夸奖完全放到脑后。

就连叶正奇都为陈墨捏了把冷汗，虽然事实如此，但你也太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