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正值当月十六,理应是圆月当空,但是这老天偏偏就不如人愿,散了一层薄薄的云,遮住了这娇羞的月,使得这月下的中北镇笼罩在一层灰暗中。
中北镇的居民似乎也是对这扫兴的月色颇有微辞,虽然还未过戌时,本应熙攘的街道上已空无一人,而街道两旁的商铺也是早早的打了烊。
镇上一间偏僻的小客栈中,零散的住着几个旅人,并排的躺在简陋的通铺上,此时均已入睡,房间内的鼾声此起彼伏。突然,睡在通铺最边上的一人猛的坐了起来,他起身的动作毫无征兆,却又如此的无声无息,未扰乱其他任何一人的打鼾节奏。
他下床,穿上一身黑衣,让后拿起唯一的一件行李——一个长形棒状的包裹,然后打开侧窗一跃而出,消失在这茫茫夜色中,而这房间内依然悄寂如初,似乎这个人从来没有来过。
……
中北镇的中心主街上,依旧月色朦胧,静谧无比,突然,在街道的远处,无尽的昏暗中,传来了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至近,透过这朦胧的月色,可见这是一支马队,马队中有一辆马车,拉车的两批骏马并驾齐驱,马车的前后各有四人,各乘一骑,都是束衣紧靴,从上到下透露一股矫健,必定是功夫在身,而且兵器均在近身,看样子应该是中间马车的护卫。
中北镇位于皇城的以南四十多里处,一般皇城的商家大户去往江南方向的话,均会路过中北镇,按说在中北镇的街道上路过这样一只马队不算稀奇,只是这只马队半夜疾行,未有准备在中北镇停歇的意思,这就有些古怪了,当然,中北镇的居民即使觉得古怪,但是无关自己,自然也不会多想,被马蹄声吵醒的住户也只是翻了个身就继续自己的美梦了。
但是,街旁小巷的阴影中的一人却不这么想,这人一身黑衣,手中提着一把青釭剑,眼睛注视由远至近的车队,待车队驰过小巷,他的身影也从阴影中消失不见。
疾行的马车的车厢内坐了两人,一位老者和一个中年男子,老者似乎有些坐立不安,而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子却很泰然,闭着双眼,似乎在养神。
老者看着中年男子,欲言又止,正在为难,却听到这男子缓声说道:“主人不必慌乱,有我在,无碍。”
“可……”老者似乎仍是不放心。
那男子微微一笑,说道:“如今这世上,能胜我者已不多,我跟随主人这么多年,可曾出过半点差错。”说着,这男子拿起身旁的长剑,横放膝上。
听了男子这么多,老者似乎稍稍放了点心,他长呼一口气,刚要说些什么,却见对面的中年男子猛然睁开双眼。
“来了”。
男子的话音刚落,只听车厢外突然发出几声惨叫,然后是人落地的声音,然后是马翻的嘶鸣声,而这马车的赶车车夫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惧无比的事情,惊恐大叫着勒停了狂奔的骏马。
“有刺客!保护主人!”车窗外的护卫惊恐的呼喊道。
听到如此慌乱的声音,车厢内的老者早已吓瘫在座位上,那中年男子看至此,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撩开车帘跃下了马车。
待这男子站稳,却见车前的四个护卫已经倒在了地上,咽喉处均插着一只弩箭,而赶车的车夫早已不知去向。而在更前方的马路中间,站着一个妙曼的身影,看样子应该是这人杀的护卫。
此时马车后方的四个护卫也已感到车厢前,围住了车厢,均看到了前方街上站着的那人。一个护卫挪到中年男子身前低声道:“落先生?”
姓落的这个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四个护卫似乎得到了命令,均闪身到车厢前,似乎摆成了一个阵法,然后一起冲向前方那身影。
那身影看着冲向自己的四人,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手伸向了背后,那四位见这身影突然动了,而且是把手伸向背后,暗中不妙,连忙变换阵形,但是当发现自己咽喉处的弩箭时才发现已经晚了。
四声紧凑的箭啸,四个护卫倒地,气绝身亡。
落姓男子看着倒地的四个护卫,笑着说道:“好快的弩,若是你在暗中,我还真未能防住你,可惜你已现身了,说吧,你把我多年培养的八罗汉就这么杀了。”说着他抬起眼,狠狠的对着那身影说道,“你怎么赔我?”
“呵呵呵呵……”
那身影笑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那声音却是个男人的声音。
“确实,我现在杀不了你,但是有人杀你,我啊,我就先玩到这,再也不见咯,呵呵呵呵……”
那身影说的如此轻俏,彻底激怒了落性男子。
“想走,先问过我的剑!”
说着,长剑出鞘,直指那身影。
突然,落姓男子感到自己的侧面有阵风冲了过来,连忙收势,然后用剑侧身一挡。
叮——
男子防住了侧方的偷袭,他后撤一步准备迎接偷袭者的第二击,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没有第二击。
落姓男子很差异。
待他站稳身形却发现身前站着另一个黑衣人,而且这个黑衣人竟然背对着自己,一个刚刚偷袭完自己的人竟然在自己近前背对着自己,似乎毫无防备的背对着自己!
落姓男子行走江湖几十年,不管是比武切磋还是生死搏命都经历了很多很多,但是像现在这个状况,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一下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而且远处还有个用弩的高手,他最终没有轻举妄动。
“我的事不用别人插手。”
背对着自己的男子说话了,声音很平静,平静的有些冰冷。
“哎呀,人家只是路过无聊,顺便玩玩嘛,再说了他不是给你留着么。”声音来自前方街道上的那个黑影,声音虽然是男声,却充满了无限的抚媚。
此时微风起,天上的薄云被风吹散,月亮全部露了出来,皓月当空,而且是十六的皓月,清澈的月光散了出来,照亮了街上的三人。此时落姓男子也看清了那个用弩的高手,只见他也是一身黑衣,黑纱蒙面,完全看不出容貌。
落姓男子自幼习剑,师承大家,日月研习,在剑道之中浸淫了多年,时至今日能与之为敌的对手已经为数不多,但是,面前的这俩人却给了自己压力,无形的压力。
他感觉有些口干。
那用弩之人似乎察觉到了,说道:“行啦,我玩够了,你们玩,我走了啊”,他转身就走,然后边走边说道,“我不杀你,自然有人杀你,呵呵呵呵……”笑声渐远,人已不见。
这人口中的“他”肯定是指自己面前这人了。落姓男子心念那用弩的刺客已经离开,单打独斗,自己还未怕过谁!想罢,他冷哼一声,对着身前背对着自己的黑衣人说道:“你?”
那黑衣人没有转身,只是侧了侧头,说道:“没错。”
话音刚落,只见这黑衣人反手一剑,自下而上斩向落姓男子!
很普通剑招,但是又不普通,因为快!快到中年男子没有来得及招架!
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出招,一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上挑剑,自己竟然没有招架住!
这着实有些不可思议,就在那一瞬间,落姓男子回想起了自己儿时上山习剑,拜师,每日拼命的练剑,经历的生死搏斗,那些或败或死在自己手里的对手,自己终成剑道翘楚……那一幕幕映过自己的脑海,终于回到自己眼前中的这一剑,这一剑自下而上从自己的腹部到自己胸部,笔直而又平滑,自己的衣帛绽开,皮肉迸裂,血如涌出,此时他终于看清了对手,仍然是黑纱蒙面,然后,自己缓缓倒下,月色似乎又开始朦胧起来,朦胧了他的双眼……
黑衣剑客一招制敌,他并没有任何的喜悦之色,只是上前确认了中年男子已经死透,然后看向了男子身后的马车。
车帘被一直苍老的手颤抖着掀开,然后手的主人缓慢的爬下车来,堆在地上,抖似筛糠。
黑衣剑客走到老者的身前,却听老者自言自语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都是原来种下的恶根啊,都是恶根啊,我不该啊……”然后他抬头看着身前的黑衣剑客,似乎看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物件,他没有求饶,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黑衣剑客,起手落剑。
……
黑衣剑客完成了刺杀,准备离开,却发现街道不远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老妪。
“大司属有命,回皇城办事。”老妪苍老的声音缓缓的说道,“即刻!”
“是。”黑衣剑客的声音仍旧是如寒冰似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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