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连跑了几趟业务部那边,那边仍半丝消息没有传出来,最后一次过去的时候,乔白杨已经出了公司,竟也没人知道他去哪了,众人仍旧是顾自忙着手上的事情,浑然不知外面出了大事。
风雪交加,马路上不见人影,他正坐立不安的时候,门外一阵敲门声传来。
这是人事部最近新招进来的一个小姑娘胡一菲,身材样貌俱是一等,这几日没少勾引他,可他现在却没有一丝心情理会她了。
“有事?”胡玉成不耐烦看了她一眼,低头佯装着处理公务。
胡一菲将茶水啪一声放到办公桌上,干站着也不回话,半晌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丢到他面前,“将军要对你说的话都在里面了,你赶紧做好准备。”
“你竟然是他的人?”他轻轻吸了口气,气急败坏从位置上站起来,“我早看出你不是一般人!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看什么信”
他说着低头斜看了一眼,心中更多了些不好的预感
胡一菲仍旧面色淡淡,鼻孔里冷哼一口气,“都在信里写着呢,胡经理还是早些作准备吧!”
胡玉成眨了眨眼,直到办公室门从外面关上,他才如梦初醒般颤抖着双手将信封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一模一样的图纸复印本,然后是几行打印出来的小字。
他哆嗦着双手将信一字字看完,整张脸彻底变得灰败。
计划还是失败了,也终于轮到他了,成为他们舍弃的棋子。
他拢了拢额前的碎发,点了根烟将信凑到火星边,呲一声响,火燃了起来,桌面上还独独留了一张图纸。
咚咚,两声敲门声吓地他一个激灵。
他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从座位上弹跳起来。
胡一菲笑着拉开一个门缝,声音悠悠着,“看来你已经做好了决定。”她说完,又哐当一声合上房门。
胡玉成气的丢掉烟头,幽魂一般在房间里四下走个不停。他就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二爷是谁?谁能在他眼皮底下玩手段?这船行早就不姓乔了,想要动手脚岂会那么容易!
他狠狠咬着牙口,偏又奈何不得,胸中憋闷时又想起那个被乔伊抢走的鼻烟壶,心中郁郁一口气要上不上十分难受。
乔白杨出船行刚过了两条街街,半路被人拦了下来。
贾平远下了车,擦掉额头的虚汗,急忙迎了上去,笑问道,“表姨夫,你这可是去做什么?”
“是你呀!我急着赶路,你出来掺和甚子,待会我就回公司处理正事了。”乔白杨说着吩咐了司机又要开车。
贾平远叹了口气,一把拦在车头将车子停下,几步过去将德叔从车上拉了下去,自己坐在驾驶座上。
“表姨夫想要做什么我都知道,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过去,会有什么后果?森林可是大明星,身边时时都有记者跟着。”
“我只是找她回船行解决事情,你说什么——”
贾平远自知他最爱面子不过,此时也不戳破他,转口劝道,“我自然相信表姨夫,但是如今人言可畏,如果表姨听说了,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乔白杨哼了一口气,又想起这是他现在的大老板,面色终于和缓下来,带着几分商量的语气,“是我冲动了,如今我已经不是船行的大老板,无论做什么事情也要掂量几分,还要看人脸色了。”
贾平远低着头,心头吃味,真怀疑乔家船行这些年都是如何过来的,还是说等到他如此一般年纪的时候,也会和这人一般糊涂?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之所以拦着您全是为您考虑。您这不是要去找森林小姐,我方才已经派了小陆过去请她,我们回公司等着就是。”
“你都如此说了,也如此做了,我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呢!”乔白杨带着三分怒气靠在后座上,让一个小辈当船行的大老板,他就等着看他这次要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森林从片场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公司的同事已差不多走完,她里面还穿着前清的戏服,外面一件厚重的拖地毛呢从外面款款进来,脸上纸白,明艳妆容未及洗去。
“森林!”乔白杨上前一把拉着她,直走到贾平远和郝大仁跟前,“过来说说你都做了哪些好事!”
森林嘴角微扬,心里同样有气。将军中午已经来过电话,将她狠狠臭骂了一阵,真正的军火今日已经到了珠海港口,也就是说他们所截获的那批所谓的烟草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可叹,这人现在还蒙在鼓里,竟然还找她问罪。
她弯了弯嘴角,似是嘲弄一般反问道,“我做了什么”
乔白杨很少听她如此语气,心头郁郁难受,大声斥责,“船行的图纸难道不是你偷偷取走?”
“我怎么会有船行的图纸?”森林大哭叫冤,这件事本没有十分地证据,他如此笃定的缘故,大约不过是因为刻意为她设局罢了。
追根究底,这个人,终究是不信自己的。
“那条线路没有人知道,除了你。”乔白杨说着狠狠瞪着她,眼睛里带着浓浓的失望和痛意。
森林依旧小声垂泪,“什么线路,我都不知道,老板这是什么意思?直说就是了,何必冤枉于我。”
贾平远呵呵轻笑,环抱着双臂浑似看戏一般。
郝大仁皱着眉头,船行出事,这大老板反而如此淡然,到底是年轻人心理素质好,还是他们都老了?
“乔老板过来坐下,森林小姐既然已经来了,想必自然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决不至于在这里演着‘窦娥冤’吧!”
森林瞧他一眼,心头有气上下不得,只肩头犹微微耸动,扮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贾平远瞧她哭声减弱,向前倾了倾身子,女子粉唇红赛,朦胧着的双眼透出小鹿一般狡黠之光,同样也向前两步。
他知道女孩这是要发言了。
这不止是一个美女,还是一个聪明而善于利用男人弱点的女子。
“大老板,你们为什么会怀疑到我这里?”
女孩一脸无辜,面上又带了一丝愤愤不平,这演技是没有可挑剔的地方了。
贾平远心头颤动,侧着脸看了乔白杨一眼,“乔经理,不如你来说说。”
乔白杨看她如此难过,心头又是不忍又是悲痛,半晌道,“那日你在门外的事情,就是我故意设局试探于你,你竟然真的偷走了图纸,枉费我待你如此!”
“哪一日?”
“你还在装,就是你到研发部的第一日,那日我故意让小景领你在门口,你别说你竟全忘了。”
“哦,那日啊!我不记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没做什么错事吧!”
“你偷听到我们讲话就是我可以安排的,你别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郝大仁冷冷看着她,这女子的口齿,任谁都要佩服她。
森林低头沉吟片刻,“那日可不止我一人在门外,无论如何,景小姐也在门外,为何就偏偏怀疑我?”
“景小姐在公司干了近十年时间,你是说她泄露出去的?”
“期间还有几个研发部同事一拥而来,未必没有听到的。”
“他们自然没有听到。”乔白杨冷冷看她两眼,“你可知道你自己捅了多打一个篓子?这可是船行的官运货物,处理不好可是要坐牢的。念在你,还年轻的份上,你若是肯好好交代,我还能帮你讨个人情,就此离了上海回老家去吧!”
森林只看他也不回话了,眼泪又哗啦啦落下,这可真是她的亲爹,只想着赶她离开,她娘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呢!
“我没做过的事情,绝不能答应,那日你们说话时景小姐也在,我可以当面与她对质,这消息绝不是我散播出去的。”森林说着又看着贾平远,“大老板,我是真心诚意想好好做好工作,绝不敢做出那样的事情。”
贾平远不置可否看着郝大仁,毕竟景小姐是他手底下的人。
郝大仁气冲冲看着她,“景小姐在我身边做了十年,她是何种品性,我比你们都清楚!”他说完也不犹豫,拿起电话就朝景小姐家里打了过去。
电话一直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郝大仁又拨了一次,电话终于通了。
“小景,你现在马上到公司来一趟。”
“郝经理,出了什么事情?”
“赶紧过来吧!”郝大仁说着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三人坐在办公室里,如今森林已经不哭了,只是一脸苦涩望着乔白杨,她早该知道这个人是没有心的。
外面太阳西垂,上海近郊的一处院落格外地安静,几片枯干的树叶在枝头摇摆,要落不落的样子,地面的雪已经化了,几处鸟儿在远处啄食几分钟前掉落在地上的面包屑。
一小方世界安静地仿佛不曾有人来过。
白秋展晚饭前接了电话就径直带着乔伊到了春阳街,四面安静地可怕。
乔伊看着他,不明白这一处荒凉的院落为何值得他们停留如此之久,她还急着回公司的那遭事。
“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白秋展下车吸了口烟,默默吐了口气,空气里又血腥味传来,一切都已经迟了。
“这里有事发生?”乔伊下车站到他跟前,他生闷气的时候总是要抽烟,这时候大约又是动怒了。
“回去就知道了!”白秋展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女孩子毛茸茸的碎发带着温度,让他觉得十分安心,十分温暖。
车子很快到了乔家船行,乔伊下车的时候,里面的戏将将演了一半。
郝大仁一脸吃惊看着眼前这个女的,她在他手下做了十年,却从没想过她有一天会背叛他,可是人是不能逃避现实的。
“小景,你说的都是真的?”
女孩点点头,眼角微微泛红,明显一惊哭了好几遭了。
乔白杨一脸失望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这女孩也是他一步步看着成长起来的,没想到有人竟然在船行安插了这么深一颗棋子,幸好被发现了。
“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快说!”
“我不能说。”
“你到了这时候不说恐怕就不行了,难道你想现在就去监狱里?”乔白杨已经没了丝毫耐心,“你知道因为你的缘故,那批枪支都没了,如今我们将要赔偿多少吗?”
“我不是故意的,乔老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女孩说着又大哭起来。
“究竟是谁指使你的?”乔白杨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用力摔到一边。
乔伊轻轻叩了叩门,站在门边心里已凉了大半,这个女孩她是认得的,上辈子船行出事之后,小景没有离开公司,而是一直陪着她坚守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过,最后船行彻底宣告破产,小景也下落不明。
“爹,你干嘛?”她带了三分怒气看着乔白杨,无论如何,在她印象里的父亲从没有这么粗鲁的一面,甚至是凶恶的。
贾平远从位上站起了对着她摇了摇头,拉着她坐到对面。
“就是她泄露了图纸,现在那批货没了,几十万的货,把船行卖了我们也赔不起。”乔白杨说着又吹了吹胡子,对着小景,“几十万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小景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女孩悲痛的脸颊。
“是胡经理,胡经理派我过去偷得图纸。”她轻轻抬起头,目光里带着几分决绝。
乔伊闻言大吃了一惊,这时倒有些稀里糊涂了。
“郝经理,麻烦你打电话叫胡经理来一趟。”贾平远看着地上的情形,微微蹙着眉头,他方才已经打电话给白秋展,看这情况是没有法子解决了。
“好的。”郝大仁答应一声,起身就打了电话,铃声不过响了两声就被人接了过来,胡玉成爽快答应,片刻也就来了。
“图纸就在胡经理的办公室,你们可以过去搜一下,立马就知道了。”小景这空档又补充一句,“是我偷了图纸送给胡经理。”
“你为什么要帮胡玉成做这件事?”乔伊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她无论如何不相信小景会犯这个大错。
“大小姐,你说是为什么呢?”她大笑两声,往后退了两步,眼色望着地面,“当然是为了钱!”
“你很缺钱?”乔伊上前两步拉住她,定定道,“你不缺钱。”
小景用力挣了两下,用了狠劲推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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