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博士”时隔四年,夏青竹再次叫这个名字的时候,有恍如隔世的错觉。眼前人鬓角添了白发,肤色深了几分,身上的儒雅之气更甚,却不是懦缓的,而是带着几分狡猾和英姿的。
“你们是不是,都知道当年师父的茶水,不是我动的手脚?”夏青竹声音虽然清婉,却带着几分不可抗拒。
“是”鲁昀坦然答应,用力拽开了夏青竹攥着自己衣袖的手。
“那究竟是谁做的?”夏青竹仿若抓住了使自己一血耻辱的机会一般,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重新攥紧了鲁昀的衣袖。
“不知道”鲁昀抬手,抽了抽衣袖,夏青竹的手纹丝未动。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那件事情不是我的?”夏青竹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难道不是因为抓住了真凶,自己才有了清白的吗?
“你难道,想不明白?”鲁昀用劲,终于拽出了自己被夏青竹拽得发皱的衣袖。
“你们诬陷我,难道不是你们给我一个交代,而不是我自己去想明白这件事情吗?”夏青竹低低的吼。
“你以为,当年的那杯茶,就算阿亮没有发现,你端到月潼的面前她们就会喝了吗?”鲁昀余光瞥了一下僵在楼梯上的三个男人,安世佳震惊的楞在当地。
江云狄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楼下的鲁昀。安莫风看了眼安世佳,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来,没有说话。
“轰”有什么在夏青竹的脑子里炸开来,她吃了一惊倒退两步,安世佳准备下楼,眼前的路被江云狄和安莫风死死的堵住,他想说什么,但所有的辞藻全部拥趸在喉咙里,只觉得舌根生烟,心肺被滚烫灼烧。
“我怎么就没想到?”夏青竹喃喃自语,啪的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脑门上。“她是懂歧黄之术的,懂药的。”
......
四年前,段月潼的归宁宴上,当她得知结婚当日夏青竹被安世佳赶出玉檀苑的消息时,怀着身孕的她腹部传来拧痛,气得整个人都发起了抖。
“安世佳,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段月潼捂着小腹怒喝。“就算有人要对我下毒手,那个人也绝不可能是夏青竹啊!”
语落,满座皆惊。众人面面相觑的一番看向眉头紧蹙的段月潼。
“在我的汤水里面做手脚,夏青竹有那个本事吗?”段月潼拍着桌子怒吼。“难道她给我什么我就要吃什么吗?我是闻不到还是看不到?这个家里,上上下下谁没有吃过我配的药啊?难道我连蜂蜜和毒都分不出来吗?
夏青竹难道不知道我懂歧黄之术?在我的饮食里动手脚,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那一天,归宁宴上的段月潼险些被气流产。也是那一天,众人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有一股不安的势力,正在借着夏青竹的手接近安家。那个女子是被冤枉了,以段月潼的聪明,那两杯茶自然放不倒他们夫妻二人。
只是,夏青竹这一走,这股势力便成了无头悬案,无处查证。如今四年过去,玉檀苑没有任何明显的变化,段月潼也再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
夏青竹恍然大悟般错愕的回头,看见一脸痛苦的安世佳,眼神里充满愧疚和不安。
那段往事,在安家并不算秘密,鲁昀挑破有他挑破的深意。
“所以”夏青竹一脸痛苦的看向安世佳。“你说那件事情不是我做的,不是因为你相信我,而是因为段月潼说了我做不到?”
一瞬之间,安世佳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是,滴滴滚落下来。他无从辩解。因为夏青竹说的对,当时是段月潼点破了这一层,他才发现自己错怪了她,才开始了四年疯狂的找寻。当年,他对她并不完全信任。
十九岁的夏青竹,终究是年幼的。对段月潼的那点不满使得她无法静下心来应对当天的局面,如今看来,当初哪怕是自己想到并点破这一层,都不会有后来四年的颠沛之苦。
她太不相信段月潼了,哪怕在洛城徘徊三天,等到段月潼的归宁宴上,那个女人几句话就能还自己清白。
.....
只是四年过去,眼前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变化。不仅仅是当年的那桩无头案,眼下,安世佳被送上审问席,安家和江家依然是将这个罪名归在了她的头上。
洛城的风云,何曾停止过?她的这个一来一回,将要带来什么样的波云诡谲,无人知道。大家现在集体的立场十分明确,离眼前这个女子越远越好。
固执的只有安世佳一个人,温俊的男子抬头看了眼远处的鲁昀。那满腹才华的管家,表情淡淡的,看惯了风起云涌。至于江云狄和安莫风,这两个人联手搅弄着洛城的风云,洛城近年来纵横捭阖的大手笔,大半出自此二人之手,此刻一个面容冷峻,一个目光深邃,并肩而立。谁会关心眼前这个女子的死活呢?
夏青竹的立场很艰难,安世佳从知道她消息的那一刻开始心里就很清楚。他急于想让段月潼回来,就是想先于所有人说服段月潼,将夏青竹留在身边照看。尽管他知道,自己的亲姐姐要为此付出什么!好在,江云狄的强势打断了他。
同时,悲哀的也是,江云狄的强势打断了他。夏青竹离开玉檀苑的日子恐怕已经近在眼前。安世佳没有说话,折返上楼,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将门反锁,整整一夜没有出来。
夏青竹则在内管家的安排下重新回到了她曾今在玉檀苑的房间里。不得不说,她在玉檀苑的这个房间极为雅致,一打眼就是大家闺秀的风格。桌椅床榻,都是上百年的古董,床单桌布都是夏青竹喜欢的苹果绿色。
衣橱里还挂着自己昔年衣裳,其中那件粉丝缂丝的百花礼服,还是段月潼将自己的聘礼中取出来的一件给了夏青竹的。其余的也都价值不菲。
夏青竹忽然间发现自己对也许误会了安家人,尽管有很多她想不明白的事情,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来安家以后的日子,比在夏家的时候好了不知多少。
她觉得自己是个大家闺秀的时候,也是在安家开始有这样的感受的。但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安家人产生误会的呢?想不起来了。
唯一记得的是,自己对自己在安家的处境产生怀疑的时候,是身边人先觉察到,自己在安家受到的待遇跟段月潼不同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夏青竹,十七岁的年纪,敏感又叛逆。
来到安家的时候,夏青竹看似文弱,实则极有主见。除了安世佳的话,基本听不得任何逆耳之言,段月潼说了几次,实在觉得费劲,加上自己在创奇公司和洛大两头忙碌,反而放任了,那以后积怨和误会就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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