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一过去,白天就愈发的长,而倒计时却越来越短。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终于有一天空调打开了,从此再也不能在有人的时候关掉。梧桐也茂盛了,不用再担心闯入教室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和他分开的整整4个月里,我换了三个位置,都在教室的前半部分,前两个月都在门口吹冷风,后来坐到了中间组的最右边——那是我们第1次分开的时候,我的座位。再后来是靠窗那一组第2排——那是我们刚来到重点班时的座位。
他还是会来找我,却三句离不开游戏,听得我一头雾水。
5月,最后一次座位变更。那次我的分数和组长一模一样,于是顺理成章的成了组长的同桌。
“哈哈,真是缘分啊。”她拍拍我的肩,“咱们做了三年的同班同学,没想到最后还是个同桌。”
“我记得高一一开始的时候咱们就是前后桌来着。”我说。
“你看,是吧?多有缘的。”
“我可以坐里面吗?我不太想被他打扰了。”
“你真的这样想的话……”她沉默了片刻,”我还是建议你坐外面,因为你坐里边的话,右手边就是白脸。”
“哦,那算了。外面吧。”
我收拾东西,铺好桌布,坐了下来。大屏幕上放着纪录片。
“我果然还是想……不想……和他说话。”
“你现在怎么对他这么抗拒了?”组长有些疑惑。
“唉。”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本来我下定决心要提高他的成绩的,结果现在他还在一本线上挣扎……他那么聪明,只要努力……可是,可是……
“烂泥扶不上墙啊!真的……”我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
组长愣了一下,继而很快地反应过来,然后拍拍我的肩:“没事的,这是他自己的问题。”
我没有听进去,继续自顾自的说:“他根本就不想和我一起坐到前排,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每次和我分开,他都十分伤心,甚至哭过,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哭完了就完了,继续该干嘛去就干嘛去了。”
“你就不要在他身上那么费心了,好好面对高考吧。”
“唉,也只能这样了。以前每天盼他过来找我,现在只想让他赶紧走开。”
我沉默了一会儿。大屏幕上还在放着纪录片。
“你说我是不是太懦弱了?如果我态度能够强硬一点的话……他是不是就会……”我对组长说。
“这不是你的义务。”组长说,“况且你说不定会把他逼急了呢。”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一直害怕,我害怕把他逼急了,他对我恶语相向,和我绝交什么的。”
“嗯,没办法了。你永远不要试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你知道吗?他的种种表现真的让我特别的伤心。”我低下头,“大概是上次还是上上次月考来着……反正那回他发挥不错,大概考了个50名吧,坐到了两边的后排。我本来还挺开心的,因为他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进步,我还以为他也很开心。我本来想劝他再接再厉,结果他来了一句……
“他说:‘这个座位没上次的好啊。不过也还行,至少在犄角旮旯里抄作业不容易被发现了。’我当时一听,心都凉了。”
“你看嘛,他自己也不想好好学习。”
“他……他还说晚自习根本没用!你知道为什么他这么说吗?”
“嗯,嗯……是不是因为成绩没有涨?”
“对呀,晚自习他都和三地鼠去聊天儿了,你说能有什么用呢?他昨天一回家就打游戏去了……他说他家里人上夜班……结果呢,结果他作业一个字都没有动!”
“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他提高吗?”
“为了以后能去同一个大学?”
“不……不全是。去同一个大学这个要求可能有一点点高吧。我是为了能让我们进入相似的环境。在我小学的时候,有一个跟我关系很好的同学,但是现在我却不想和那个人在说话了。那个人去了垃圾中学,现在满脑子都是泡妞……思想低俗极了。该怎么说呢?人改变环境,环境也在影响着人?”
“这话说的不错。以后你出名了,这就是名言。”
“咳,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觉得吧,他被普通班毁了。”我抬起头,“我是被普通班给救下了,他却被毁了。他们那一群不学习都给带坏了……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他自制力太差了。自从三地鼠转来以后,他就不怎么听课了。他曾经可是能把你的笔记抄完的人啊。”
“这么厉害。我的笔记,有的时候,复习的时候……我自己都嫌多。”
“可现在呢?我把笔记给他,他就不抄……最好的一次他抄了不到五分之一就还回来了,以后我再塞给他,他都拒绝了。”
“好啦,好啦。”组长说,“你既然决定不再管他,就不要再去想啦。”
如果是短发的话,一定会诱导我多讲点的。我又叹了一口气看着大屏幕上的纪录片,思绪却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某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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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那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后面那里响起,“为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身形魁梧但并不臃肿的男生那里。当时他留了平头,发型刚好掩盖了头型的缺陷。他语气坚定,目光如炬,声音洪亮。
带着味道的冷风钻进来。他搓搓手,费力的调整眼镜的角度,努力的辨认着黑板上的每一个字。
他借了组长的笔记,一字不落的抄下来。普通班那个身形娇小的历史老师背着手走到他旁边,问:“怎么样?跟得上吗?”
“还行。”他停下笔。
“理科班讲的没这么细,你可要多问问学。”她看见他在补笔记,于是拍拍他的肩,“这个镜头好,要保持下去啊。”
他点点头。
他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出口号,直到嗓子沙哑。班主任在班会课上痛斥着大家喊口号声音极小,大家都将头埋了起来,只有他一个人高昂着头。
他去办公室向老师请教,老师不在的时候就向同学请教。他在目标墙上写下“双鸭山大学”这5个字,然后后退了几步,用坚定的眼神注视了这5个字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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