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少年已经没有要搭理他的迹象了,票才是他现在关心的重点。
姑娘稍微有点后悔让大壮走,可他不走,谁知道还会惹出什么事来。只为出口气就把人揍一顿,这像哪门子事儿。但是她并不着急,因为她觉得这个少年可能会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随着中年男人的离开,大家也都扭过头,继续专心地等着。热闹诚有趣,真相更重要。若为车票故,两者皆可抛。
“谢谢你。”姑娘向身边的少年真诚地说道。少年毕竟是为她出的头。
少年笑了笑,回答道:“没事儿。”
看着少年纯真的笑容,她又呆了呆,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浮现在心头。到底是不是他呢?为何这笑容如此的熟悉呢?应该不是,这个少年看起来要比他成熟得多。
“对了,如何称呼你呢?”经历这么一些变故,姑娘对身边的少年多少有些好奇。
“艾森。”少年回答道。
“爱心?”姑娘有些疑惑,怎么会是这么一个名字,他是孤儿院的?
爱心?少年愣了下。姑娘为何把自己名字听成爱心呢?师傅说爱是世界上最虚伪的东西,难道自己有些虚伪?师傅最讨厌的就是虚伪。虚伪带给他的印象是他迄今为止最为深刻的。那是一串糖葫芦引发的故事。
幼时的他并没怎么体验过童年玩耍的乐趣。当然这不是说他没有乐趣,练功是他的乐趣。一拳下去,树坑陷进去一些;马步蹲的更久一些;出拳更快一些;跑的更快一些;这些都是他的乐趣,也是师傅强调的乐趣。师傅说:“功夫,是一种修行。修行不是追求更快,更强,而是在追求过程中你所体悟到更快更强带来的快乐,进步的快乐。”
这些只是乐趣之一,还有的乐趣是考试拿奖状。没错儿,就是考试的乐趣,不仅是因为他每次能当第一,还因为在答题过程中体悟知识不断涌现的快乐,还有挑战难题时思考的愉悦;有些人曾经好奇地问他喜欢什么?他脱口而出,练功和考试。那些人便皱起了眉头,怪胎,练功那么苦,考试那么烦,居然有人喜欢。但少年就是喜欢,没法。少年还和别人一样也喜欢吃零食,尤其是冰糖葫芦。单是那鲜艳欲滴的颜色便已经分外地诱人,更不要提那酸酸甜甜的味道了。
少年分外期盼冬天,不是因为可以打雪仗,而是到了冬天,便有糖葫芦。这时,少年练功格外勤奋。师傅有时便会带他去赶集,赶集时当然给他买冰糖葫芦,拿着糖葫芦的他总是快乐的,哪怕他先前很不高兴。此刻也会破涕为笑。
但从那一回后,少年再也没有吃过糖葫芦了。那一回,少年哭了。
当时有个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冰糖葫芦,他当然知道小孩的意思,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这冰糖葫芦真难吃,酸死人了。”一边走开了。他手里一空,抬头便看见师傅正一脸怒容地看着他。再后来,那个小孩拿着师傅给他买的糖葫芦蹦蹦跳跳地走远了。他看着地上躺着的心爱的糖葫芦,可师傅一扭脸走了。他伤心地哭了,先前师傅从没如此待他过。
自此,师傅再也没有给他买过冰糖葫芦了。他于是便深刻地记住了师傅的话。“虚伪是人间最大的恶。”虽然到现在他还没怎么弄明白这话的含义。
他不清楚是不是姑娘对他有什么成见,或许是怪他不该向警察隐瞒真相吧,可师傅也说过逢人只说三分话的啊。况且她应该不会知道他隐瞒了真相吧。虚伪并非是不讲真话,虚伪是虚言夸饰。如某些包治百病的祖传神药。
姑娘见少年没有回答,知道自己大概是听错了,于是试探地问:“你是爱新觉罗家的后代?”
少年艾森摇摇头,唉,又被当了回贵族,可能是自己容貌的关系吧。深眼高鼻,姓氏又生僻。该怎样才能让对方一下记住自己的名字呢?他觉得这是个大事儿,反正现在一时半会儿买不着票。嗯对了,《诗经·王风·采莲》里有“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的句子,这句话的前面便有艾字了。
“《诗经·王风·采莲》里曾提到过‘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想必小姐姐知道的吧。”少年很自然地说道,但脸还是稍微红了下。
姑娘狐疑地看了下少年,点点头,脸竟然也不由自主地飞起一抹红晕。
“那么前一句小姐姐也是知道的吧。”少年艾森又说道。
“彼采艾兮,你姓艾?”
原来他姓艾,这个开场白倒是有点意思。恩,这是一个有心思的人。她忽然有点不敢拿他当做少年来看待了。
少年艾森点了点头。
“艾心?”姑娘还是有点不解,这个名字有点——女性化。
“森,森林的森。”艾森纠正道。
原来是这样,可艾森好像还是有点别扭。森林?难道他是在森林里出生的?森林之子?姑娘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想多了。
艾森此时已经看出了姑娘的内心的疑惑,于是进一步地解释道:“森不嫌蓬艾卑,父亲希望我成为一片森林。”这话倒不是父亲给他说的,而是师傅告诉他的。
上学后,别人虽然打不过他,但总是那他名字说事儿,叫他艾僧。他当然不愿意,和尚可是一个比较能伤害人的词语了。但他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拔拳相向,谁让这俩字发音如此相像呢?同学们总会归结为听错。时间久了,他也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讨厌了。师傅便告诉了他名字的来历,师傅还说:“山不辞土故成其高,森不嫌蓬艾卑,故成其大。你父亲希望你胸怀天下。”天下是什么当时他不懂,甚至是现在也不很懂,但对于自己名字他不再感到怪异了,甚至有了几分自豪。
成为森林?不嫌蓬艾卑?大抵是让他谦逊一些吧,姑娘慢慢地琢磨出了他名字的含义。姑娘然后心里隐隐地多了一份期待,期待少年也能问问她的名字。这种期待让她觉得周围甚为美好,哪怕是汗味扑鼻,热浪滔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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