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到兴龙山路途遥远,快活王只在春夏交替之时去饮茶。他们这一行人,坐马车一日二三十里,慢悠悠地赶过去,也就三五十日的功夫,还得在兴龙山等他许久。如今正是冬去春来,游春赏景的好时节。
赵敏和沈浪这一路停停走走,见识到了王家母子遍布十三省的势力,他们每到一处歇脚的地方,总是能有接应之人。等到了西安府的古都长安城,已经时近仲春了。这长安城之中的酒楼倒是精巧雅致,王怜花这一路上都先他们一步,安排得妥妥贴贴,未见其人已知其炫耀之意。
听沈浪说,这间酒楼的主人,正是朱七七的三姐夫,中原武林中的豪富巨商,人称“陆上陶朱”范汾阳。拿着朱家的钱,还敢在人家的酒楼请客,简直就是在嚣张跋扈地告诉沈浪他图谋不轨。王怜花智计百出,最擅长设局,沈浪偏偏运筹帷幄,最擅长破局,二人一正一邪,不知道这范汾阳的万贯家财能不能保得住。
赵敏坐在原位等他回来,染香为她奉上了些瓜果、点心,自己一动未动地张望着门外。等到了月上中天,沈浪还没有回来,倒是来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这人大大咧咧地坐在了赵敏的对面,将自己酒葫芦之中的酒水倒入了她面前的空杯中。
赵敏问染香道:“这也是你家公子安排的?”染香摇摇头道:“我们可不敢揣测公子的想法。”赵敏闻了闻那酒中的味道,又抿了一口。这酒水倒也不错,竟不似单一杂粮酒类,而是烈酒兑的软酒,其中夹杂着点味的果香和花香。
赵敏浅酌了一杯道:“这酒中花是桂花,果香似是枣子。”她昔日对茶、酒亦有所好,出门在外亦十分讲究,不远千里从江南,运来新鲜的龙井茶,绍兴的女贞陈酒,只是在这异世流浪,总不好如从前那般奢侈。
对面的老者笑道:“姑娘可识得酒中之味?”赵敏又尝了一口道:“这沧州的沧酒,若不是麻姑泉的泉水,总是差了些味道。配上扬州最出名的琼花露,倒也能够遮掩一二。”老者抚掌大笑道:“姑娘不愧是老朽的酒中知己。”
赵敏轻笑道:“但老丈却不是我的知己。你调这些花儿、果儿的酒水,不够鲜又不够辣,遮遮掩掩、扭拧作态如三寸金莲,实在无趣的很。”但见她嫣然一笑,贝齿微含,眉宇得意地轻扬,艳丽妩媚之中,更有几分不输男儿的英气。这老者不由得暗道:若是山左司徒还在,这丫头难逃快活王掌心。
染香也好奇地尝了一些,她手中的杯子才一举起来,桌子仿佛承受不住力道似的,四分五裂开来。她顿时被吓得脸色发白,那双腿残缺的老者凭空旋身飞起,他的裤腿之中,闪过两道寒芒,竟是两柄利剑,直直刺向赵敏。二女此时此刻才明白过来,这不是王怜花安排的接应之人。
赵敏左手推开染香,倚天剑未出鞘,只是以守为攻,皆是克制凌厉招数的上乘剑法。她如张无忌在武当山上一般,将倚天不断地舞成大大小小、正正反反的圈子,来抵挡对方的攻势。赵敏且战且退,这太极剑法浑圆一体,毫无破绽可寻,实在是拖延时间的上上之选。既然来人并非王怜花心腹,又冲着她而来,于是计上心头,娇斥道:“你可是我师父座下的酒使?”
果然这老者的攻势稍减,大声问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赵敏冷笑道:“身为四大使者,你难道不曾没听说过我吗?”这老人狐疑道:“财使分明说是你破坏了他在高家古墓之计,还伤了色使,屡次相助沈浪!你说你是主上的徒弟,可有证据?”赵敏惊讶了一瞬间,难道不是快活王看穿了他老婆儿子的筹谋?金无望怎么可能说这种话。她立刻明白过来,肯定又是王怜花在捣鬼。
赵敏看了看逃走的染香一眼,冷哼道:“我凭什么给你看证据!师父他老人家一时兴起,才收了我做徒弟,他叫我提防着你们呢。”酒使争辩道:“主上对我们恩重如山,从不藏私,你这妖女休要耍诈!你若真是他老人家的徒弟,怎会一再坏了财使、色使之事!”
赵敏娇笑一声,叹气道:“唉……难怪师父瞧不上你们四个蠢材,财使对沈浪心慈手软,色使被他耍得团团转,若是没有我出手,你们休想去收服他!”王怜花必然是假扮了金无望,对这傻老头胡说八道了一番,连金无望都不知道还有人会紫煞掌,这酒使未必知道当年的多少真相。
“你是说主上有意收服沈浪?”酒使犹豫了一瞬间,他素知快活王乃爱才之人,又性子古怪,对他几个属下也并非毫无防备。“不错!”赵敏继续道:“天下间的神兵利器,莫不入我师父的宝库之中,不然你以为我这倚天剑是献给谁的?我为何要救金无望?我为何要叫色使再给我添几个姐姐妹妹?”
“这……”酒使的确从未见过如此神兵利器,他又不能说快活王见识短浅,只能继续问道:“你还有何证据?”赵敏心中一喜,这人果然上钩,转了转眼珠道:“方才你与我对招不是都看到了?当今世上,除了我师父,有哪个人能使出武当、少林、峨嵋、崆峒、昆仑五大门派的绝技?不如……我叫你瞧瞧师父他老人家教我的功夫!”
“老夫韩伶,今日就来领教领教,你这五大门派的绝技!”韩伶知道她内功不济,倒也逃不出自己手心。“好说好说。”赵敏走了两步,忽然将长剑出鞘,先手偷袭对方后身,便是一招峨眉嫡传的“金顶佛光”,韩伶害怕这丫头真是快活王的爱徒禁脔,倒也不敢伤她,只是试她武功,便去夺她手中的长剑,不料赵敏长剑急转,使出一招昆仑派的剑法“神驼骏足”。
“峨眉、昆仑!接着便是崆峒、华山!”赵敏知道自己绝对不是这老头的对手,便仗着他不敢奈何自己,左刺右劈,东舞西击,忽而崆峒派剑法,忽而华山派剑法,一招昆仑派的“大漠飞沙”之后,紧跟是一招少林派达摩剑法的“金针渡劫”,“还有少林派的功夫!”
对方寻着一个身法破绽,左腿的长剑直扫她下盘,右手屈指为爪,一举将赵敏手中的兵刃夺了下来,收手道:“你是真是假,我带你去见过主上便知!”赵敏一指酒楼外头,命令道:“我们即刻启程!我在师父他老人家面前为你美言几句,若是降伏了沈浪,我叫他升你为四使之首。”
韩伶见赵敏对他颐指气使起来,也不好发作。‘酒使’韩伶,‘色使’江左司徒,‘财使’金无望,‘气使’独孤伤,他们四人在快活王座下,表面乃是平起平坐,暗地里多有不合之处。金无望平白无故叫他杀了这丫头,万一她真可能是快活王的女人,自己岂不是误了大事。
韩伶抓住她,质问道:“色使山左司徒何在?”赵敏心道:当然是在假金无望,真王怜花的手里。她这念头才不过动了动,这老头晃了晃身子,整个人都倾倒在了地上。他挣扎着抬起头,双目圆睁,紧盯着那个从二楼走下来的灰衣人,“你……神仙一日醉,你果然是想陷害我!”
这灰衣人低头冷笑了一下,直接将赵敏抱在怀中,越过酒使韩伶的身子,离开了这间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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