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萧澈欲转身离去,留归云在原地错愕,根本不知萧澈为何如此!
萧澈刚下台阶,身后忽然想起一声轻语,极低极快,可萧澈还是顿足怔住,难以置信。
颜琤一袭白衣,就站在门内,看着萧澈即将离去的背影,轻唤:“萧澈!”
萧澈回身对上那双桃花美目,眼神之中有颜琤刻意流露的冷淡,有他未来得及收起的欣喜,更有萧澈期待的温柔。
素衣翻飞,青丝抃舞,竟似微云孤月一般,萧澈生怕一闭目,眼前之人便会乘风归去。
颜琤并不知道此刻欢喜,名曰相思。他只是想静立此处,就这样望着萧澈,不言不语。
归云站在旁侧,甚是尴尬,只好轻咳道:“我家公子亲自相迎,将军要不进来吧!”
萧澈却还是一动不动,他等着颜琤松口,期待着颜琤的挽留。
颜琤却以为萧澈是不愿留下,只因那晚夜河边,自己对其绝情寡义,将话言绝。
半晌,颜琤缓缓开口:“有劳将军挂心,瑾瑜感激不尽!”
言毕,宽袖一翻,便回身离去,再无留恋。心中猛然一痛,让他滞步。
可萧澈并未看到,拱手一礼之后,萧澈也未再有其他多余的惦念,转身上马。
“驾~”一骑绝尘。
颜琤听到之后,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缓步回屋,将自己关在屋中,再未出门。
夜深时分,饭菜已经热了多次,颜琤依旧不食。
归云和江尧站在门外,皆无可奈何。
归云长叹一声道:“我虽未体会过这相思之苦,可看公子这样,也心里不好受。”
江尧冷哼道:“你不好受,我难道就好受了吗?他们二人从前是那般要好,每次将军下朝回来绕进王府,王爷便激动的冲出门外,跳着扑在将军怀里,便是一阵缠绵。
你还没见王爷生病时,萧将军是如何待王爷的?那简直宠的不能再宠了,王爷怕药苦,萧将军就自己先喝一口再喂王爷,说苦味儿已经没了,哄着王爷喝药。”
归云虽未见过,可也知道他二人曾经多美好:“那后来为何分开?”
江尧眼前又出现了那连绵阴雨之中,萧澈的托付:“皇帝用王爷的性命要挟将军,逼他娶妻,逼他来与王爷决裂。
将军年少勇猛,何惧生死,只是王爷便是他的软肋,他只能这样来护王爷安好。
可萧将军错估了王爷对他的深爱,以为绝情便能让王爷安好。
谁知他的绝情让王爷彻底心灰意冷,最终选择了在萧将军大婚之日,坠崖自尽。”
归云无奈叹气,这世间初遇真情本就不易,更何况还是两个身份尊贵的男子相恋。
“师兄,不如我们帮帮他们,如何?”
江尧困惑不解:“如何帮?”
归云,目光灵动,挑眉一笑,附在江尧耳边轻语几句。江尧闻之,欣然同意。
印着“瑾瑜“二字的桃花信笺,几经折转被林钟送来了神乾军营。
林钟冷面如霜,将信笺递给错愕不已的萧澈。
“给我的吗?”萧澈接过,便看到了“瑾瑜”二字。他心中立刻不安,急忙打开信笺,取出折信,细细读起来。
“印月桥头,与君一叙。”又是八字,萧澈知道颜琤来信,只喜欢八字之言。无论是西北之役,还是断无崖诀别之时,均是八字。
“送信之人可有说何时吗?”
“今夜戌时!”林钟言毕,便扬长而去。
信最初被送到将军府时,林钟本想将其撕碎,可脑海之中,不自觉浮现着萧澈的笑颜,他知道唯一能带给萧澈欢悦的人就是颜琤。最终还是给萧澈送来了。
萧澈习惯了林钟的喜怒无常,便并未在意。此刻,他虽表面冷静,内心实则欣喜若狂。
印月桥乃白石拱桥,横驾于秦河之上,每到月圆之夜,桥洞之下便可见一轮水中圆月,美妙绝伦。
九月,月圆之夜早已过去,可萧澈想到此处,心中依旧激动难抑,竟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一个时辰。
秦河之上的拱桥有十七座,唯独印月桥地处秦河最南,并非在城中,倒是离颜琤所居寒宅极近,因此这里并无多少行人。
约莫戌时左右,江尧也陪着颜琤来到此处,指了指站立桥头的萧澈,便识趣退后,让颜琤自己前去。
颜琤得知萧澈邀请自己来此,先是错愕,之后心中满足之感便毫无遮掩的外露于色。
萧澈回头边看到了月下徐徐走来的颜琤,身着雪白直裾,锦带曼佻腰际,银冠束发,余发似墨一般垂泻腰际,引得萧澈一阵心弛不已。
颜琤虽见萧澈次数不多,可每次总能从他眼中看到似水柔情,颜琤也已习惯。
缓步行至萧澈身旁,月色之下竟觉得这双眼眸似湖水印月,曼妙无比。他好似失足落水,沉浸其中。
颜琤率先察觉自己的失态,收回眼神,问道:“你邀我来此,可有何事?”
萧澈闻言蹙眉,这才明白,是有人故意如此,颜琤并未邀请自己,心中虽也悻悻,可还是展颜笑道:“今日约阿璃来此,一则是赏月,二则也是为萧某那日鲁莽道歉,我不该那般轻言!”
颜琤其实早已不怪萧澈,他知他绝无恶意,且是真心希望自己莫被仇恨所累。
他似明了一般点点头:“无妨!”
二人,又不再言语,静立桥头。萧澈慢慢的靠近颜琤,试探他的反应。颜琤自然感觉到了,可也没有阻止。
萧澈轻咳,尴尬道:“今晚月色很美!”
“……”颜琤只好点点头。
“咳,这秦河水也很美!”
颜琤余光看到萧澈略显局促的表情,听着他支支吾吾的与自己搭讪,忍俊不禁,粲然一笑。
这一笑落在萧澈眼中,只觉朝思暮念之苦得到了慰藉满足,他忘情的望着颜琤,温柔道:“今夜阿璃也很美!”
颜琤先是一怔,随后绯色染面,一双美目紧张的睁合,修长的睫毛似扫在萧澈心头。
正想着如何应答,忽然眼前之人一个旋身将自己抱在怀里。颜琤大惊,正欲推开萧澈,便听到一声闷哼,萧澈后背已中一箭。
颜琤立刻抬手扶着萧澈,惊呼:“江尧!”隐藏在河边暗处杀手与江尧同时现身,双方交手。
萧澈已站立不稳,软在地上,颜琤再也无法泰然自若,面露担忧之色,关切道:“你还好吗?”
萧澈额上渗着密汗,忍痛点头,他不想让颜琤担心,便想挣扎起身,可心力不济,还是晕了过去。
对方并非江尧对手,不消片刻,皆被江尧打败。依旧是死士,一败立刻服毒。
颜琤此刻担忧道:不必理会,此地不宜久留,马上回府。”
此处离寒宅并不远,三人匆匆离开。
待萧澈第二日醒来时,已是黄昏。他慢慢睁眼,看着四周陌生之境,不禁蹙眉。直到看见静立旁侧的颜琤和江尧等人,才放下心来,苍白的面色尽展笑颜。
颜琤医术得鬼先生真传,箭矢无毒,伤口不深,只是拔剑,颜琤自然有把握萧澈无碍。
可还是忍不住出言道:“感觉怎么样?”
萧澈侧卧在塌,闻颜琤关切之语,便蹙眉假装痛苦闭目,叫喊道:“疼!疼死我了!”
颜琤也不知其何故,只得坐在床边,俯身查看萧澈的后背的伤口。他刚一坐下,萧澈调皮一笑,忍痛抬手,将颜琤抱紧在怀里。
江尧等人见状,立刻回身,非礼勿视。颜琤也并未提防萧澈如此:“萧澈,你放开我!”
萧澈故意耍赖道:“阿璃,我可是为救你才受重伤,你再推开我,我可真要伤心死了!”
颜琤满面通红,此刻萧澈赤着上身,颜琤的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嗔怒道:“你快点放开我,还有外人在这里!”
江尧等人闻言,立刻拱手告退。
颜琤:“……”
萧澈笑道:“这下没有外人了,只有内人!阿璃就抱抱我,我疼!”
萧澈只是揶揄调侃,他却没想到,迟疑片刻,颜琤双手真的轻轻的搭在萧澈健硕的肩膀。
手掌的温度让本就体寒的萧澈,浑身一激灵,竟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颜琤大方道:“还疼吗?”
熟稔的甘洌之香,阵阵扑鼻,让萧澈鼻子一酸,眼前竟有雾气腾腾,他不禁暗自自嘲,好没出息!
往常再寻常不过的关心,萧澈却觉得来之不易。
颜琤自然不知萧澈为何如此,只觉堂堂将军,竟还因为疼痛泣泪,他无奈道:“你多大了,也不怕被人笑话!你放开我,我去给你熬药,喝了就没那么疼了!”
萧澈哪里肯松手,他怕一松开,颜琤再也不回来了,揽在颜琤腰际的力道更紧,几乎要将颜琤拖拽上床。
颜琤唇角溢笑,轻柔道:“前尘如梦,我已醒来。只是,只是未料到,即使纵身一跃,还是躲不开你。”
萧澈静静的听着颜琤轻语,并未出言,可此刻却忽然感觉到紧贴自己胸膛的颜琤,心跳加快。
颜琤支支吾吾道:“我,我虽不知道,什么是情爱之事,但我也知道,男子不该相恋。”
萧澈闻言,手上的力道渐微,心中闷痛不已,颜琤不接受他的理由可以有千万种,但这一种着实让他心寒。心中犹疑,难道真的要放手了吗?
颜琤双手却像粘在萧澈肩头,依旧一动不动,略显紧张继续道:“可,可是,我好像,忘不了你!不知是你过于无赖,总来打扰我,还是前缘已定,今生无法避开。
这些日子,我总是不经意就会想你,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只是,我杀业太重,行阴诡之术,大逆之事,皇家玉碟也难容我之名,终究无法光明磊落,你,你别嫌弃!”
颜琤前言不搭后语,终于将昨夜印月桥头的未尽之言悉数告知萧澈。
涅槃重生之后,他背负深仇,不得不报,选择阴暗荆棘之中行走余生,是他的宿命,他并不后悔。
只是想到曾经的天家王爷,如今藏于一处搅弄暗流,终究配不上万民敬仰的天朝将军。若萧澈拒绝,他也懂得。
萧澈此刻早已似木石一般呆滞,想张口问询颜琤何意,可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颜琤见萧澈不言不语,只道他婉拒之言说不出口。颜琤微融的心瞬间结冻,收回双手,在萧澈怀里挣扎起身道:“我明白了!将军今日就当瑾瑜失言,未说过方才那番荒唐之语。”
萧澈却紧紧的禁锢着颜琤,后背的伤口已经开始渗血,颜琤见状也不敢再动。
萧澈喉结滚动,温柔道:“阿璃若想要门当户对,便当我还是街边行乞之人吧!只是这次,我不乞讨金银施舍,不祈求命格轮转,只求阿璃收留我,一生一世!如何?”
“你,你真这么想?”
萧澈松开颜琤,忍痛直起身来,苍白的面色上洋溢着幸福之光,他有气无力道:“我早就发过誓,若你肯回来,我必不放手。这一次,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颜琤从萧澈澄澈的眼神里看出了坚毅,读懂了柔情。他温润一笑,竟似孩童一般知足的点头。
他与他,就在今日,以心换心。
萧澈望着垂眸娇羞的颜琤,心中无限感慨,半生颠沛无依,换得余生执子之手,足矣。
颜琤不敢抬头看萧澈炙热的眼神,只能低着头,却也不舍离开。二人就这般对坐。
萧澈忽然开口道:“阿璃我,我可以亲亲你吗?”
颜琤倒也不诧异,只是他依旧因为初次袒露心扉,而紧张不已。他不怕错付于人,只是从一人独行到两人并肩,他得适应。
颜琤略微颔首,缓缓闭目,等着萧澈主动靠近。
萧澈一手抚在颜琤的细腰处,对方身体瞬间紧绷,本能的抗拒这种亲近。
他慢慢的靠近,在颜琤的唇角轻落一吻,并未贪恋,立刻退后。二人此刻都无比清醒,萧澈也明白颜琤的难处。
颜琤这才睁眼,满面通红,低呐道:“我去给你熬药,你先休息!”言毕,便扶着萧澈重新躺好。
颜琤刚走出房门,便听到屋内之人狂喜之声,他不由失笑。一抬眸便看到在空地上站立的江尧与归云正在忍笑,立刻正色道:“咳!是有事回禀吗?”
江尧立刻收敛,回道:“王爷,京兆府的贺斌查到了翟府,却不再往下查,这几日在府衙之中闭门谢客。”
颜琤边朝药坊走着,边冷静道:“贺斌虽是好官,可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再查下去,怕是不保乌纱,无妨,此事贺斌管不了还有王哲,王哲管不了,还有皇帝!将京中舆论之势再造大一些,最好传到宫里。”
“可若翟霖找好替罪之人,该怎么办?”
翟霖主管刑部,即使舍不得自己府中之人替罪,随便牢狱之中一个处决犯也可顶罪。他若想寻替罪羊,再容易不过了。
颜琤轻描淡写道:“这有何难?他本就是禽兽,兽性大发时让别人亲眼见见,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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