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的脚步轻盈走的极快,眼角眉梢掩似不住的喜意。
当李妈妈看着她时,愣了会神,往后退了两步,又惊又慌的迎了过去:“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她谄媚的笑着,只是嘴角有些不自然。
燕儿毫不理会她,径直走了过去:“李妈妈,姨娘让赵姨娘过去,老太太发了话,说让赵姨娘去帮衬帮衬姨娘管理厨房事务。”
“唉,可怜我们姨娘又要照顾五少爷六小姐,还得管那一大摊子事。”她站在门前长吁短叹,说话的声音极大。
屋里的赵姨娘听到燕儿的声音,眼眸微微一垂,继续缝制手上的衣裳,只是手上的速度慢了许多,忽的针刺到了手上,她急忙抓起手指捏住。
“姨娘。”碧娥朝外瞪视了一眼,愤愤地欲与燕儿争辩,刚走一步便被赵姨娘喊住了:“别理她。”
“姨娘,以往他们每每从您这里请走二爷就算了,今个居然登上门来大闹,这府里还没正头夫人,这几个院的谁也大不过谁。”
“他若想在这,谁也请不走。”赵姨娘叹气摇头:“她们要闹就随她们闹吧,咱们关起院来自个过活,只要雅儿与柔柔平安,其他的,都随他们。”
这话怎么样都透着几分心灰意冷的味道,碧娥听的一惊,姨娘这心思已经不在二爷身上了,那以后,以后可怎么办?
“姨娘,二爷只是一时被她迷惑了,回过神来定会知道您的好的。”她急言相劝。
外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燕儿站在外间就是不进门,她大喊着:“快让你们姨娘出来,我们姨娘还等着呢,闲人没事的,就别在那磨叽耽搁,到时候老太太二爷怪罪下来,你们可担待不起。”
“姨娘,你听听。”碧娥紧捏着手,怒气冲冲的隔帘外望,这是欺上门来了。
“别理她,当没听到。”赵姨娘轻哼一声,将手指上的血渍擦干,下针又稳又快。
燕儿在外喊了许久还不见人出来,终于抬手掀开隔帘,“啪”的一声摔到墙上去:“赵姨娘真是好威风,看来我请你还请不动了,得让老太太亲自来才行。”
“燕儿,你这叫请?”碧娥嗤笑:“一个做丫鬟的在那上窜下跳,还妄想踩在主子头上,你这是做梦。”
“我就这样请了,怎么,还不能让人做梦了?”燕儿轻笑着反唇相讥。
“行了,不是请我么,我去就是。”赵姨娘将手上的衣裳针线一放,淡若的拍袍:“碧娥去取件斗篷过来,我去看看,桐姨娘请我去究竟有何事。”
碧娥转过身取了件白狐锦斗篷披到赵姨娘身上,回过头来对着燕儿掩嘴笑了:“原来是桐姨娘有请,不是燕儿你啊?有就说,一个小丫鬟哪来那么大的本事,竟然还想请主子喝茶。”
“你。”燕儿瞪大圆目,话还没说完便被赵姨娘打断了。
“走吧。”她说了一声,取了把油纸伞走了出去。
望着伞面上的红梅,她眼神又是一暗。
等在外边的的李妈妈见她出来了,笑迎了上去:“碧娥也真是,好歹来者是客,怎么就样无礼呢?”
“无礼?究竟谁无礼?”赵姨娘挑眉,厉叱:“李妈妈也知道无礼?主子没让你说话,你怎么就说了,你是我院里的人,我想我还罚得。”
“去将院里的积雪洒扫干净,若今天扫不净,明天继续扫。”
李妈妈怔住了,久久没能回过神来,赵姨娘,她这是发作她?
她是那个赵姨娘?不是旁人扮的。
赵姨娘几人从她身旁走过,无人理会她,独留她在风雪中驻立了。
冷风夹杂着雪粒子拍打着她的面,她“哎哟”的一声后醒过神来,朝着那几道背景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有事求我的时候,个个都跟个龟孙似的,这会办完事,就拍拍屁股不认人了。”
“一个奴婢出身的小姨娘,脸毁了,失了宠,有什么好得瑟,这雪我还不扫了,就不信你能把我怎么着。”她飞快的踢了一脚,结果踩中滑冰“哎哟”的一声后,摔了个四仰八叉。
从檐底经过的小丫鬟窃窃私笑,又急快的避开她走向另一边。
李妈妈慢腾腾的爬起身来,一手扶着老腰,嘴里不忘骂骂咧咧。
碧桐院与吹雪院的院子制式并没太大区别,只是比吹雪院稍稍大了些。院里的草树地面被收拾的一新,虽是严冬,欣欣向荣的景向却与吹雪院的肃杀寒寂截然不同。
几盆茶花开的正盛,被赵姨娘宝贝般对待白嫦娥彩随意放置到一旁。
她角眼余光一瞄,心绪复杂无比。
一个穿着大氅的老妈妈撑着把青油纸伞朝她们走了过来,对着赵姨娘一礼:“这么冷的天还请你过来一趟,受累了,实在是姨娘她要照顾五少爷,六小姐脱不得身,向老太太请辞,老太太又不应承,只好拖累你了。”
赵姨娘对着她扯了扯唇:“劳妈妈客气了。”
碧桐院管事妈妈的劳妈妈在内在外都比燕儿谦逊有礼,但却没人敢小觑她。
赵姨娘身后的碧娥见到她那刻,神经就紧绷了起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燕儿也规矩有礼了许多。
“这边请。”劳妈妈亲自将她们迎了进去,言谈举止让人挑不出半点差错。
赵姨娘对着她微点点头,一人随她进到了里间,碧娥则留在了外面。
桐姨娘正坐在床边逗弄怀里的小婴孩儿。
“五少爷,你快些长大啊。”
“哎哟,这大眼是在看什么呢?以后可要随你父亲,好好的做学问,替你母亲挣个诰命。”她旁若无人的边笑边说,将赵姨娘等人晾了半会,才转过身来,恍然出声:“赵姨娘,没想到你那么快便来了,刚才没看到你,还真是不好意思,我全副心思都在五少爷六小姐身上,想必姐姐你也知道,小孩子这时候最为磨人了。”
她一抬手,身侧的奶娘会意的将小婴孩接过手,小心翼翼地搂在怀中。
孩子黑白分明的大眼清澈无邪,似乎目呆呆的,又像转了几下,机灵不已,嘴角轻轻动了,笑的天真如白。
赵姨娘目光不自觉跟着那个小身影转着,发自肺腑的夸道:“五少爷真可爱。”
“是吗?”桐姨娘觑了她一眼,见她没受打击,不由的有些失望,挥挥手,奶妈会意的将怀中的小人抱了下去。
“自然。”她笑着,额上凹陷那块疤露在显眼处,娇美的脸蛋已不复当初,桐姨娘却觉得她比以前更加让人讨厌了。
“老太太说了,让你以后帮着我处理厨房的事务,让你听我的吩咐去做,还望你别出什么纰漏才好。”桐姨娘坐床边上起身,走到窗边拿起把剪子“咔嚓”一声剪了朵红艳艳的牡丹下来。
“我恐不能胜任。”赵姨娘不慌不忙的推辞。
“是吗?”桐姨娘捡起牡丹花,走到她身侧,将那朵花别到她耳侧:“姐姐,你果真人比花娇。”
“姐姐你不应是算了,我只好再向老太太另讨一个人。”
赵姨娘回眼望着她,不敢相信,桐姨娘会这么好说话,且这么容易就放过她。
“只是姐姐,你说我该向老太太讨谁好呢?”
赵姨娘垂头将那朵牡丹花取了下来,笑道:“妹妹你想讨谁那是你自由。”
“对。”桐姨娘小指扫了扫眉,嘴贴近赵姨娘的耳边,淡笑问道:“姐姐,你说,我该讨大小姐,还是二小姐,还是三小姐。”
“你”赵姨娘怒目嗔视着她。
“对啊,是我,我相信老太太肯定愿意给个机会让几位小姐多多历练,特别是大小姐也该到慢慢挑人的年岁了。”
耳旁的风声人声听的人一阵恶寒,赵姨娘往后退了一步:“你究竟想怎么样?”
“姐姐,你知道的。”桐姨娘笑了,得意抬眼望着她,将她手中的那朵牡丹拿了过来,轻轻一嗅,抬手往渣斗一扔:“唉,这花一旦掉下枝头,伤了品相就是残花了。”
事到如今,她已没有选择,明知道是个陷阱,她也得往下跳,若不是她,便会是她女儿。
赵姨娘毅然决然道:“我知道了,我定会好好辅助你。”
“这才对嘛。”桐姨娘笑了,抬脚将那朵牡丹花踩了个稀巴烂:“姐姐,你请回吧。”
赵姨娘点头,轻轻一叹后出了里间,碧娥一见到她就迎了上去:“姨娘,没为难您吧?”
“走吧。”赵姨娘没多说,只手拿起纸伞快步的走到外边。
天上的白雪依旧扬扬洒洒没半刻停歇,她一步一脚印,却比来时走的更稳。
沈沁柔听说她被桐姨娘请过去后,只命人烹茶,却没追上前去。
桃子望着她,不解问道:“小姐,不管姨娘了么?”
“管?一生还是一世,她的路,终还需她自己去走,谁也不能代替她。”屡屡插手却未见其好,终究每个决定,每一步还需她自己前行的。
管一时,管不了一世,解一时之围,并不能解一世之危。
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她一步一脚印,跌跌撞撞的走出来,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桃子挠头,她听不大懂,不过只要照小姐的意思办就好,她笑着应了一声“唉”。
当赵姨娘回到院里的时候,沈沁柔已等了一会,她端着一碗热茶递了过去:“姨娘,外边天真冷,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赵姨娘轻抚了下她的头,端过茶碗轻啜了一口。
**的姜味顺喉而下,口中还是辣辣的,整个胸腔却无比暖和,待杯茶饮罢,两人共撑一把伞相依相行的进了屋。
碧桐院的桐姨娘对头着窗台上那盆牡丹狂剪,待到只剩下空枝时才停下手,将手中的剪子劈手摔了出去。
“劳妈妈,你说,她凭什么,她现在不是该在我面前跪地求饶么?”
“就因为她是那个姜氏的婢子,二爷便对她千般照顾,有什么好的尽管想着她,而我却要卑躬屈膝,伏小做低,使尽手段去赚取那一丁点的怜惜宠爱。如今二爷不宠她了,她脸也毁了,她还有什么好骄傲的,她不是该自羞自惭的永远闭门不出么。”
“姜氏,姜氏!她有什么好的,哼哼,哈哈,你还是死了,你该死,你居然敢羞辱我,死有余辜,放心,你留下的人我自会替你好好照顾。”
“你婢子,你女儿,你所有的一切。”
“姜氏?看看你多可怜,多年后,连自己的本姓都不能再得,你只能姓姜,哈哈。”
桐姨娘颠三倒四的歇斯底,像只野兽一样咆哮怒吼。
劳妈妈抱紧了她,心疼地道:“小姐,你别这样子,千万别气着自己,她死有余辜,她们全该为阮家陪葬。”
“这些年来,让小姐受委屈了,都怪老奴无用啊,愧对老爷夫人在天之灵。”
“奶娘。”桐姨娘伏在她的肩头大哭出声。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