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了?
阿锦看着眼前的陌生又熟悉的一切,逼仄的草庐,续不起灯油的灯,角落被老鼠啃了个洞的米桶……
一切与她记忆里相差不远。
那……那个男人,是不是还在?
阿锦眼里闪过一丝凌冽杀气,心里生出欲将其人千刀万剐的恨意。
“夫……夫君……”一个消瘦女子颤颤巍巍走上前来,双手微抖,为她奉上一杯茶,而后低眉顺目地小声道:“请用茶……”
说是茶,不过是里头漂浮了几片枯黄茶叶的水,连茶色都未曾染上,寒酸得紧。
阿锦一愣,顺着那双干瘦粗糙的双手往上看去,就见到了曾经的她。
双颊瘦削,削出尖尖下巴,本是花瓣似的唇因为苍白,唇缘不甚明显。隐没在领口的骨峭拔出,瘦得看见青青的筋。
惟有一双自然上挑的眼睛称得上美目,只是那黑如墨的的双眼没有半点神光,又将陡然升起的秀美压了下去。
阿锦盯得太入神,曾经的她哆嗦了一下,腿一软,就跪在地上,“夫君,可是锦娘做错了什么……”
阿锦猛地回神,伸手扶起瘦弱的自己,“无事……你且先起来。”
只是思绪一转,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打扮,一口郁气便卡在她的心口。
瞧瞧这一身书生长袍,胸口平坦如男子,腿间沉甸的触感,再加上浑身酒气……她竟成了前世将她毒打致死的丈夫,林昭言?!
阿锦一阵眩晕,此事太过诡异,纵使她已经历过一次到别个身体里的事,一时尚还难以接受,自个儿竟成了自己的夫君?
再来,她成了林昭言,又要如何实施报复?岂不便宜了林昭言?
锦娘低垂着头站在她的旁边,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
屋内静默了许久,阿锦才调理过心情来,轻咳了一声:“去睡罢。”
锦娘抬头看她一眼,很快收回目光,瑟缩着道:“锦娘来服侍夫君更衣……”
说着,便伸出手,要搭上她的衣领。
“不用,”阿锦道:“我……先去醒个酒意,你们先自行睡下。”
说完,便走出草庐。
匿到不远处黑暗中,果不其然,锦娘打开门,往外望了望,才转身将个瘦小如豆丁的小孩从米桶里抱了出来。
空中传来轻声细语,阿锦贪婪地听着小孩吖吖童言,眼圈一酸,恰好一阵夜风吹来,一滴泪便激得掉了下来。
宝儿……
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前世未来得及见到他娶妻生子的儿子,一颗僵硬硬的心,抖了抖。
她才从上一世那尸山血海中拔回神来,一直恍恍如高飞风筝的心沉了下来。游魂归家,不过如此。
心情定了下来,阿锦脑海里多出了旁的想法。
在这个时代,兴许做个男人,更方便一些。
如今女人被压迫到了极致,她回自己身上,虽可以依仗死后那一辈子得来的知识叫林昭言生不如死,亦不惧抛头露面攥取钱财……
可是母亲的声名,于宝儿有损。
宝儿自小聪慧,两三岁就听得懂她的话,懂得躲着不出声,省得招起林昭言怒火。三四岁她教他认字,亦是一遍就会。到了五岁,宝儿就会为她计算绣活赚的银钱总计,帮她记账……
如果不是攒的钱全被林昭言拿走,宝儿进了书塾,学了更深的知识,未必不能去参考科举。
可不到十岁,宝儿唯有的娘,也就是她,便撒手人寰了。
临死前为宝儿存的束脩,被林昭言的娇妾拿走。宝儿流落街头,成了乞儿。好在宝儿聪慧,攒了银钱,便远远离了林昭言一家,寻了个师父,成了事,考了武状元。
于二十年之后,一记冷刀,捅进林昭言的胸口。
阿锦又泪又笑,她这回回来,想必是为了让宝儿能读书识字,做寻常小孩,被娇宠着长大吧。
曾经的她……也用不着到百多年后那个时代,沾满鲜血才活得下来!
如今,我便是林昭言了。
他目光闪闪,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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