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断断续续的咳血,陈子昂联系了陈主任,在陈主任的要求下,程欢不得不在大年三十这天早上回到医院做检查,结果却得知,血液里的白细胞大幅降低,血小板已经为零。
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只要稍有磕碰,她随时都有可能大出血挂掉。
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升白针。
这种针大概是程欢长这么大,打的最痛的一种,毫无防备的扎进来时,疼的她想要满地打滚。
“我是不是变丑了。”看着那一头仍旧乌黑的头发,程欢舍不得,最终还是放弃了剃光头的想法,只叫护士给帮忙剪成短发。
谁知陈子昂竟一点也不解风情:“你漂亮过吗?”
“有你这样跟病人讲话的吗?”
陈子昂不为所动道:“我看你也没把自己当病人。”
程欢一噎,只好说:“你该回家过年了吧。”
陈子昂轻轻嗯了一声:“很近,等下就回。”
程欢又说:“谢谢你这几天的帮忙。”
陈子昂看她一眼,再度嗯了一声。
这一年的春节,是真正意义上,程欢第一次一个人在医院过的春节。
没有任何的年味,医院的电视坏了,没有春晚,没有年夜饭,没有对联,没有亲朋好友,没有压岁钱,也没有温景城……
晚上的时候,两个姐姐都给她打了电话,却只字不提她同温景城离婚事宜,只全然当做不知情,程欢猜不出他是怎样善后才有这样的风平浪静。
当第二次的化疗来临,她才明白,风平浪静只是掩盖事实的表象,恶魔藏在蔷薇后,只等着给她致命一击。
……
对于很多白血病患者,骨髓移植是现有医疗水平下治愈的唯一方法。
这是程欢在整个血液科都闻之变色的腰穿来临前,无意中在一篇报道里看到的。
报道里还说,截止2018年,中华骨髓库库容为2651066人份,申请人数达到76269人,成功捐献造血干细胞却仅7915例。
且不说捐献后的排异情况如何,这些数字只说明其实大多数的患者不是被拒绝捐献,就是根本找不到合适的配型。
瞧,这是多么微小的几率,却仍有那么多的患者,在泥潭里前赴后继,把它当成最后希望。
“忍着点,会很疼。”医生的温柔提醒将程欢飘远的思绪瞬间拉回现实。
她侧身蜷在床上,像一只煮熟的开背虾,针头从腰后钻进去,在神经末梢密集的地方缓缓移动,等脑脊液出来时,程欢抓着底下床单,疼出了一身冷汗。
医生不懂她为何如此隐忍,一声不吭,便善解人意道:“痛就喊出来,没关系的。”
程欢趴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医生才听到她小声茫然的说:“可是我应该喊给谁听呢……”
第二次的强化化疗,许多药物都成倍的加重,还没输完程欢就开始吐,吐完胃酸吐胆汁,没东西吐了之后,就干呕,一直干呕,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呕出来。
就在这天晚上,隔壁床的小蔡再度病危,甚至来不及进抢救室,值班的医生跟护士直接冲进了病房。
当一个人没了斗志与求生欲后,活着其实是一件挺难的事情。
程欢永远都记得这一刻,凌晨四点十五分,小刘在病房外那声歇斯底里的痛哭。
在她的印象里,小刘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仿佛天生长了一张笑脸。
他很爱小蔡,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都始终默默陪伴。
程欢忽然想起从前在《荒岛余生》里听过的那段话。
“尽管生活在给人施加苦难这件事情上,从来都是不知道轻重,不懂得适可而止,尽管人间不值得,但除了人间,我们终归无处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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