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的周五早晨。

和往日有些许不一样，顾欣慈早起了一个小时，因为她今天有些紧张。

起床，穿校服，仔细的梳洗。

一切都比往常的早晨早了那么一些。当她收拾好书包走出卧室，妈妈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爸爸在卫生间里洗漱。

厨房里发出哗啦哗啦的水流声，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妈妈系着围裙端着煮好的一锅小米粥走了出来，看着早起的顾欣慈问她。

“你怎么起这么早啊，平时这个时候不是还在睡觉吗？”

她走过来帮忙摆好了碗筷，坐下来说：“今天要早点去学校，晚上的欢送会，我们……我们小合唱需要再彩排一下。”

“小慈，你算是第一次主动参加这种活动吧。”

爸爸洗漱完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坐到饭桌前端起碗来喝了一口粥。

妈妈笑眯眯的端给她一碗。

“这次是不是沈倾和小颜拉你去的？”

她拿勺子的手顿了顿：“没有妈妈，沈倾只是问了我要不要参加，是我自己答应的。”

顾欣慈比较内向，她同年生小一月的堂妹顾欣颜就大方活泼一些，两个人几乎一起长大，但是性格却截然不同。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她和顾欣颜还在一个班，六一儿童节的文艺汇演，她和顾欣颜都被老师选上去表演节目。

结果，表演当天，小小的她站在舞台上，面对台下黑压压的学生家长，愣是将排练好的动作忘得干干净净，傻立在舞台上大脑一片空白……

这件事成了她人生中的最无法忘记的糗事之一，偶尔顾欣颜拿出来开玩笑，她还是会脸红。

后来上了高中，她和班里的文娱委员沈倾做了同桌，逐渐她，堂妹沈倾三个人成了好朋友。但她却依旧没有被她们两个影响。在班里小透明一个。

可是为什么这次会主动参加呢？

小嘴里叼着勺子，眼睛也不知道看向了何处。她心里很清楚，她为什么要参加这次的小合唱。

因为，叶之恒学长。

一想起这个名字，心口总是会像被什么轻轻拉扯一般。在她的心里，住着的叶之恒光芒万丈，而她则躲在暗处看他。

因为有他在，她每天上学总是怀揣着期待。

楠湾中学每年都会为高三毕业的学生们举行欢送晚会，这是楠湾的传统。晚会上会有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准备的节目，优秀毕业生的发言，校领导致词，气氛总是温情祥和的。

沈倾争取到了这次晚会的主持人名额，她也知道顾欣慈的小心思，便兴冲冲跑来问她：“你是来还是不来啊，有一个高二部的女生小合唱，还差几个人哟！”

想了整整两节课，她在自我否定中反复纠结，人多的地方就紧张，怕自己再上台出糗。

但一想到从高一开始暗恋的学长就要毕业了。

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还想再看看他，哪怕只是在毕业晚会上，欢送他的离开。

七点十分，她背着书包出门了。

晨曦的微光已经铺满街道，早起的人们熙熙攘攘。早餐店里热豆浆升腾的雾气缓缓融进清晨的薄雾之中，鼻端有六月清晨的独有的味道。

堂妹的家离自己家不远，拐个弯就到了，独栋的小楼，一楼被用来做了便利店，楼上便是堂妹一家人住。此时的便利店已经开门，

她站在店门口看见顾二叔从楼上走下来，手里端着个茶杯，嘴里哼着听不清楚的歌曲，还没有等她开口问。就看见顾欣颜嘴里叼着土司从楼上蹦下来。

“姐，你这么快来啦！你等我下，我背书包。”少女一把抓起书包，走了过来。

“二叔，我们走了。”她朝着坐在店里看报纸喝茶的顾二叔打招呼，顾二叔从报纸里抬头看了看两个丫头。

“上学啦？”

“嗯嗯，爸，我今天中午就不回来吃午饭了，我和小慈姐在学校里吃。”

顾二叔点点头。没再说话。

两个少女从便利店里出来，一起朝学校方向走去。

楠湾中学的校服，算是楠城所有中学里最好看的了，雪白的海军领衬衫，襟前的藏青色领结，长度刚好及膝的褶裙，穿在正值青葱的少女身上正合适。

“沈倾呢？今天是不是不跟我们一起去学校了？”

堂妹吃完最后一口土司，圆润的指肚擦了擦嘴角的碎屑，又从背包里翻出一罐牛奶来，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

“她要做主持人，昨天晚上就和我说了，要早一点去学校准备。”顾欣慈将落滑至脸侧的头发拢到耳后。

“这样啊……”

“那你呢？姐，你准备好了没有？”

堂妹眨眨眼睛，伸手将顾欣慈的胳膊挽住，脸上带着些许八卦的样子问。

她先是愣住，尔后就反应过来，堂妹说的“准备”是什么意思。

连自己都没有发觉，耳朵尖却红了起来。自己暗恋叶之恒的事情她这个堂妹加朋友最是清楚。

“我……我不知道……”

堂妹瞧着她支支吾吾的样子。故作老成的摇摇头：“哎……姐，冰山都要毕业了呀...”

捏着书包带子的手慢慢地握紧了，她嘴唇紧抿，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顾欣颜到现在也没闹明白，自己堂姐到底是怎么喜欢上冰山的。

只是之前，堂姐突然到班上来找自己，支支吾吾地说让自己陪她去看操场上的人打篮球。她还以为堂姐突然对体育竞技产生兴趣了。

她和沈倾都陪堂姐去过，次数多了，就渐渐发觉堂姐哪是对篮球感兴趣啊，分明就是打篮球的人感兴趣。

在她和沈倾的再三盘问下，堂姐才老老实实的招了。

堂姐喜欢上了一个叫叶之恒的学长。

但凡是楠湾中学的学生，基本没有人不认识叶之恒。家庭好，成绩好，长得好。多少女孩子喜欢和崇拜的对象，可是奈何本人却是一座大冰山，对什么事情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

冰山的外号也由此而来。

所以顾欣颜深知，堂姐一定是被冰山的美色迷惑了！

“听说冰山这一毕业，会出国读军校啊。恐怕你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军校……顾欣慈当然是知道的，叶之恒在学校里这样出众，他要去读军校的消息其实很快就传遍了。

“知道。”顾欣慈只好开口。

本来还以为堂姐只是喜欢冰山大军中小小的一员，像追星一样过一段时间就不喜欢了，却没想到居然坚持到冰山毕业。

真是美色误人啊...

这中间，她和沈倾不止一次的劝堂姐去勇敢表白，就算被拒绝了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可是她们没有哪一次劝说成功过。

因为顾欣慈总是告诉她们，谁谁谁又被无情拒绝了，一个个真实的案例在提醒着她，她不要去，也不敢去。

正当顾欣颜陷入回忆里时，胳膊被顾欣慈戳了戳，只听她说。

“叶学长这么优秀，去读军校也很正常啊。”

“那倒也是。”顾欣颜咕哝着，堂姐说这算是自我安慰吗？

”姐，这个冰山都要出国了，你再不去告白真的没机会了！”

“小颜，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之前那些……”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祥了？”

都是一样的飞蛾扑火，她心里明白的，叶之恒是自己遥不可及的念想，和他表白，追求他的女孩子，又有哪一个成功了？

她和他之间从未有过交集，偌大的楠湾中学，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何况自己也并不出众，更算不上特别漂亮。

顾欣慈轻轻摇了摇头，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堂妹挽住顾欣慈的手臂，不甘心地问。

“所以你的决定就是这样咯？”

多么希望堂姐能够主动一点，

因为她就是一个主动的人，任何事情都比顾欣慈要主动，哪怕两姐妹出去逛街，主动问路的那个人，也一定是她。

不过迄今为止，在喜欢上一个人这件事情上，顾欣慈比她先行一步了。所以她不懂暗恋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

她只是看见偶尔堂姐站在离篮球场很远的地方悄悄地看冰山的样子太落寞了。她单纯的觉得这样子闷在心里一定不好受。

她认为喜欢就应该让喜欢的人知道，所以她希望堂姐也能这样。

顾欣颜虽是这样想，但感觉现在堂姐的态度，去给冰山表白几乎不太可能。

看着堂姐沉默的侧脸，却感觉她平静的眼眸一下难以掩藏的失落。

“哎……这样默默的喜欢了这么久，冰山都不知道，太不值得了。你知道沈倾也是很希望你……”

“颜颜...”

正说着，顾欣慈突然转过脸来对着堂妹说：“你知道我啊，就算他知道了又怎么样，他离我实在太遥远了……”

还不是会被拒绝，还不是不能靠近他。

清晨的风还带着些许凉意轻轻地拂过顾欣慈的额头，她转过头去，看着前方缓缓驶来的公交车，睫毛下的瞳孔印衬出天边的晨光。

就这么算了吗？

顾欣颜没有再接着说话，连忙几大口喝光了手里的牛奶，咚！的一声扔进了垃圾桶，同顾欣慈肩并肩往学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