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声和远处海面上的汽笛声被雷雨巨大的轰响撕裂,断断续续的传入这栋苏联式的红色建筑中的每一个人的耳朵。
这哨声意味着自由将逝,能与外界联络的手机又要被教导员依次收走保管。下一次的自由时间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或许直到新生集训结束都不会再有了。
叶之恒站在三楼的宿舍阳台上打完了最后一通电话,手机屏幕反射出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往日那如同深潭似的黑眸里此刻流淌着温柔的光芒。
轻轻地摩挲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张照片,拇指停留在照片里那人的脸庞之上良久。
照片中的人正是顾欣慈,是那天秦璐请大家去吃三汁焖锅的时候,陈正然鬼使神偷拍下来的,紧接着他又把这张照片发给了叶之恒。
此时,叶之恒正看着这张照片有些入神。照片之中的少女穿着他熟悉的高中学校服,坐在饭店的包厢里,被暖黄的灯光温柔的包围着。
她应该听旁边的人说了一个笑话,所以她那双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翘起的嘴角和染上粉红色的脸颊都写着快乐。
照片里所呈现出的柔软和暖意与梅塞岛上肃杀残酷的集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恍惚间,仿佛这就是两个世界。
一滴雨水不小心滴落在他的手机屏幕上,恰好落在照片中少女的眼角上。他用手指轻轻地将那滴雨水擦拭去。
“恒,教导员来了。”
说话的是叶之恒同宿舍的室友,名字叫戴维森·李。是个美籍华人,长着一张典型的东方人面孔,浓眉之下的单眼皮狭长。因为从小在美国长大,所以不会说中文。
他留着板寸头,从宿舍的阳台门里探出头来,看着叶之恒的背影提醒道。
“我知道了。”
保存好这张照片,再将手机关机。叶之恒走出阳台,把手机放在了桌上。
没想到,他和戴维森的手机刚放在桌上,宿舍的门就被敲响了。一个戴着迷彩军帽身材高大的中年外国男人,手里提着一个金属密码箱走了进来。
“一小时到了。”
教导员说话的声音低沉厚重,大手快速的打开密码箱,里面已经有好几部手机整齐的码放在里面,他把桌上的两部手机也放了进去。合上箱子,没再多说话,转身便走出了宿舍去到下一个宿舍收手机了。
叶之恒坐在桌边,顺手脱掉了身上半湿的黑色t恤扔进了衣柜边的脏衣篓里。这几日连续暴雨,一天之内,衣服能换两三次都是常事。
教导员的脚步声逐渐消失,戴维森才走到门口将宿舍门轻轻锁好。表情神秘的问叶之恒。
“恒,抽烟吗?”
不等他回应,戴维森自顾自的从衣柜的角落里摸出半包camel。梅塞岛集训营是禁止新生抽烟的,这个规定对于戴维森这种年纪不大,烟龄挺大的人来说,是煎熬。
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弄到的烟,虽然只有半包,但他还是当宝贝似的藏着。今天没有宵禁,适合抽根烟庆祝一下。
“嗯。”
叶之恒淡然的回应道,这样的时刻,他感觉自己需要一根烟来抚慰自己难平的心绪。
接过戴维森的手中的烟,和他并肩在阳台的护栏下坐着。宿舍里不能抽,有烟雾报警装置,而阳台上,时至凌晨,岛上四下里一片漆黑,加之风雨又大,门一关没人会注意到。
“说不定,有好多人现在都在享受这个难得的闲暇时光。”
戴维森深吸一口烟,又缓缓吐出。嗤笑一声,他所指的享受恐怕是指大家都在抽烟吧。
前几天,军校后勤部的直升机来梅塞岛上送过一次日用物资。其中就有供给岛上教导员们所抽的香烟一箱。
包括戴维森在内的几个新生,烟瘾都大得很。早就打探好了后勤部的人员和搬运物资的时间,几个新生借着上厕所的时间,以戴维森领头,买通了一个后勤部的人。用一只patekphilippe手表从那人手里换了一条烟。
戴维森则分到了两包半,其余的又被转手给了其他的新生。这两包半的烟抽起来可算是格外奢侈了。而对于他来说,倒是一件普通的事,只是想抽烟罢了。
一百名军校新生里头,有一半多都是各个家族里的二世祖。像戴维森所在的李氏家族,早先在国内动荡年代就举家越洋,来到了美利坚定居。到戴维森这一辈,家族早就在拉斯维加斯等地区的赌场领域站稳了脚跟,与黑道多少也有些联系。
叶之恒不是不知道拉斯维加斯的李氏家族,叶家有几单生意都是和他们合作的。他也知道和自己年龄一般大的戴维森。
只是,到了梅塞岛后,叶之恒与戴维森分到同一间宿舍,才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口腔中翻涌着尼古丁刺鼻的气味,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
“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戴维森看着宿舍天花板上一明一暗的烟雾报警装置轻轻地说。
“什么?”
“你在想一个女孩儿。”
叶之恒也不否认,嘴角挂着一抹笑,弹弹烟灰问他。
“哪里看出来的?”
“这里。”
他指了指叶之恒的手,戴维森不止一次见到叶之恒一有闲暇时,手里就会把玩着一个白色的发卡。
最初他还纳闷的,这明显是女孩子的东西,怎么被叶之恒握在手里,而且看他的神情,以及对发卡的仔细程度,他直觉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戴维森是知道叶之恒的,大名鼎鼎的叶氏财团总裁是他的大哥叶冕,而叶氏和自己家也有生意上的往来,常听家里的人说起叶家两兄弟。只见过叶冕,却没有见过叶之恒。
这次梅塞岛的集训,才真正见到他。和家里大人口中说的差不多,是一个沉默,冷静自带气场的人。
而且在一开始的百人集训里就脱颖而出,各方面的能力都很强。作为他的室友,他不得不说很有面子。
可叶之恒却是个话不多的人,导致自己这个话唠在宿舍里有点憋闷,这半个多月来的同吃同住中,关系也没有到达特别铁的地步。
不过嘛,戴维森倒是留意起了叶之恒日常生活中的这个小细节,最初着实让他跌破眼镜。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看到他的另一面。
就着今天的自由一小时,他在宿舍里听他在外面打电话。虽然听不懂中文。但戴维森明显能感觉到,叶之恒打第一个电话时,他周围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在减弱,仿佛以他为圆心开始冒起粉色泡泡。
让他更加意外的是,他还听到了叶之恒在笑……
gad!他几乎从没有听见过叶之恒真正的笑,看过最多的是近身搏斗训练前,他在对手面前的冷笑。
所以,戴维森体内的八卦因子开始蠢蠢欲动了,这点和陈正然意外得很像。就着今天叶之恒好像心情比较不错,就大着胆子问了。
想不到叶之恒回答得很爽快,从裤袋里重新拿出那枚发卡。戴维森仔细的看了,认出像是一朵花的形状,但是他叫不出名字。
“中国的茉莉,你这个假老外不认识很很正常。”
叶之恒难得开一个玩笑,虽然比较冷,但戴维森还是配合着哈哈笑了几声。
“这是你想的那个女孩子的发卡吧?”
“嗯。”
“她漂亮吗?”
难以想象叶之恒喜欢的女孩子长什么样,戴维森摸摸下巴好奇的发问。
“她像小茉莉一样。”
依照着叶之恒这个浪漫的比喻,戴维森大概想到得和这个发卡上的花一样,纯真美好。
“其实,我有交过一个女朋友。”
为了不落于人后,戴维森还是将他过往里仅有的一段恋情讲了出来。
“是个有四分之一吉普赛血统的女孩儿,她性感又狡猾,头发像海藻。我们在高中嘉年华派对上认识的……”
叶之恒坐在他旁边,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着烟,听着戴维森说着他高中时那段让自己至今难忘的夏日恋情,一点也没有在意他的喧宾夺主。
有时候男生之间的友谊就是在一根烟的时间上建立起来的。
抽完烟后,暴雨依旧没有减弱的迹象。收拾完“作案”现场,叶之恒就去了浴室洗澡了,
温热的水从他的头顶倾斜而下,他紧紧闭着双眼,薄唇微动,温习起她的名字。
“顾欣慈,顾欣慈……”
最后一个字的发音就恰好停留在舌尖,停在那里打着转。
而在浴室外的戴维森站在阳台上,看着阳台外无边无际的雨幕,无奈的自言自语:“雨要是不停,海水涨上来淹没了这座岛,大家都得玩完儿……”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