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七月十五中元节的第二夜,长安城依旧笼罩在一片昏暗里,打更的小厮一边敲着铜锣一边喊着:关门闭户,小心火烛……哪里来的火烛,除了手中拎着的一盏灯笼,小厮心里嘀咕着。一丝阴风袭过小厮的领口,唬得他转身望了望,四下无人,连个鬼影都没有,却听得高墙边有飞鸟振翅的声音。
呼——灯笼中的烛火被吹灭了。一下就全黑了,小厮吓得丢了锣曲了腿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向四周祷告。后背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小厮瞬间尿了裤子,瘫倒在地,嘴里大声喊着求饶。
“小相公,你可知这世上有长生之术?”黑暗中有一魅惑的女声问道。
“鬼姑奶奶,您饶过我吧。我一市井小民,哪里知道长生之术。”小厮痛哭流涕的回道。
“无妨无妨,我知道有长生之术。”那女声继续说道:“世人常说,人活一颗心,把你的心给了我,我就会让它长生……”说话间,一只手探入小厮胸口……
长安城的清晨是从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开始的,昨夜巡城的更夫暴尸街头,心还被挖走,这在中元节后的第三日,无疑被百姓们传为恶鬼害人。尽管民间对于这起命案多加防患,还是在接下来的数日里接连发生同样的命案,一时之间,长安城接连死了七八个人,直到第九个人殒命,才受到重视,这第九个人便是当今圣上的外甥——上官家族的长房嫡孙上官暻。
东荒的桃止山山门也是在月余之后被朝廷派来的裴国师给敲响,鬼帝郁垒听到敲山撞钟的声音便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不多时便见仙使引着国师走进殿内。
裴国师刚迈过殿门便伏地跪下,口中念念道:“帝君在上,帝君万福,此番前来皆是因为长安城屡现恶鬼伤人事件,小道无能,特携陛下亲笔奏表前来,请帝君派仙师协助小道,驱鬼安民。”
“你这妖道,呼风唤雨都行,怎的治不了一只鬼了?现来求于本座,也未见得尔等在长安城供奉我桃止山的香火。本座又为何要出手相助?况且此只恶鬼乃是中元节冥府大开后未按时归返之徒,你应该掘地三尺去往冥府找冥王帮忙才是。”鬼帝叱骂道,顺手将鬼使递来的凡间皇帝老儿的奏表掷了回去。
“帝君这不是为难小道吗,小道只有前来桃止山的符节,哪里去寻得冥王殿下……”
“本座又不是捉鬼的道士,八荒千里凡尘,若是哪里出了鬼,都得本座派人去?别在这叨叨了。”裴国师嘟囔了几句便被鬼帝不耐烦地打断。裴国师听罢,只得捡起奏表退出殿外悻悻而归。
殿后珠帘挑动,走出来一个身着青白色衣裙的少女,柳眉凤眼,面白如玉,黑发如瀑,上绾青丝成髻,别了一柄青玉簪。来人是鬼帝抚养长大的义女少婈,在桃止山无人知是什么来历,只知道大约是一条青蛇妖姬。
少婈抿嘴偷笑,将手中捧着的一壶茶水奉上道:“爹爹好无情,好小气,为何不帮人家清理自家门户。据女儿所知,那鬼正是我桃止山借着中元节鬼门大开私逃出去的湘漓。怎的还推脱到冥王叔叔的账上了。”
“就你什么都知道,可你却未必知道若是派人帮他捉了鬼,功名就要记在这裴老儿身上,爹爹我可不曾想帮着他升官发财。”鬼帝眯着眼品了一口茶才道出了拒绝帮忙的原因。
“可是湘漓在凡间害人无数,爹爹若是不出手制止,岂不有违天道,到时候上界又要说爹爹渎职。爹爹当真要如此不管不顾吗?”少婈若有所思道。
“少婈啊,湘漓害人是有违天道,但是你可知她所害的人皆是奸邪之徒……”
“奸邪之徒也是人命关天,若是纵着她害人,我桃止山名望何在,父君做这鬼帝当真是渎职了,您若不出手,便让女儿前去长安将湘漓捉回来。”一女童从殿外闯进来扬声指责道。
“蘅汀你怎么又从上界回来了,不是让你和娘亲好好修行嘛。“鬼帝直了直身子温言问道。
女童走上前来福了福身子,又向少婈行了个平礼。女童乃是鬼帝郁垒与上界花神绛姝的独女,名唤蘅汀,只见生得粉雕玉琢,杏眼桃腮,还未长开便已觉是个美人胚子,身着一袭粉色榴裙,腰间系着素银锁链窜起的五彩琉璃铃铛。
“娘亲时时离不开她的那些花花草草,何况上界规矩太多,不似桃止山清净又无拘束。“蘅汀回了鬼帝一句便又接着道:”父君若是不管,那就让女儿前去收了湘漓回来。“
鬼帝捋了捋袖口的褶皱朗声笑曰:“你这区区女童的形态,如何让裴国师信服?更何况你的修为能拘了湘漓?“
“父君,我都已经八百多岁了,也就比少婈姐姐小了一百多岁,如今姐姐都已经有了少女的形态,若不是您和娘亲屡屡拦着不让我即位花仙选了真身,如今我可就不是这女童模样了。“蘅汀噘着嘴不服气道。
“如今牡丹、莲花这些正位花仙都已有司,那些小花精又岂能让你即位,你若是匆匆择了一样真身,以后可就定型了。“蘅汀话音刚落就被一女声捡拾了起来回答道。来人正是花神绛姝,身着素纱百花仙裙,举足顿步顾盼生辉,仪态万分皆是风情。鬼帝走下台来,满脸堆笑迎接夫人的到来。
少婈朝前行了几步屈膝行了个礼道:”母亲万福。“绛姝见状忙笑着扶起了她。
“我就觉得娘亲新得的那株茶花格外漂亮,拿来做我的真身最合适不过了。“蘅汀朝着母亲央求道。
“那你执意如此就去做个茶花精吧,这也是为娘的心血所制。“绛姝听罢轻摇了摇头无奈道。
话毕,鬼帝郁垒携了夫人去桃止山中花前月下,说是新得了东荒中容国精选了上等的谷物酿制的清酿一坛。少婈便带着刚得了真身还未作法相融的蘅汀去了后山。后山中有一草堂,原是住着给桃止山众鬼神看病驱疾的药师,后来药师被调任到上界做了天帝的医神,如今这里便成了新任的药师——郁垒的徒弟泽杞的居所,神界的药房不似凡间陈列着满满当当的药品,这里仅仅有着几间修炼仙法的密室和一座炼制仙丹药丸的铜炉。关于泽杞的真身除了鬼帝夫妇知道,就再没有任何人知悉了,少婈认为泽杞的名字听起来他应该是个枸杞精,蘅汀则以为看泽杞那副清新飘逸的样子应该是一株老山参,总之就应该是一个草药精。只是泽杞有个特点便是他没有固定的脸,一天十二个时辰十二张不同的脸,反正每个都是白面书生的面孔,所以对他的容貌无法具体描述。
“姐姐,你看你和泽杞都生来就有自己的真身,我却生来就是个精灵,只有魂魄没有真身,如今还得自己配备真身,想想我就闹心。“蘅汀嘟囔着嘴不高兴道。少婈和泽杞无奈的相视一笑。料想当年,郁垒脱离肉体凡胎问道后只因一道生魂得封为一方鬼帝,所以和绛姝孕育出来的女儿自然只是个精灵。
泽杞给了她们俩一间练功房便去自顾自的忙了,蘅汀将那株茶花摆放在案上,盘坐在地入定起来,少婈捏了个诀搭了个结界做护法。只见蘅汀那女童的形体慢慢化成星流缓缓注入到花株里,直到二者合一,此时那株茶花幻化成一朵巨大待开的花形,慢慢从花苞顶部裂出一道口子,微微散着粉如云霞的光来,这光芒引了桃止山上众人前来观看,突然花朵绽开,从花蕊中析出一缕香魂慢慢层积在一起成了一个人形。渐渐光芒散去,花形也跟着散开,那人形慢慢显出了模样,竟是一个看起来略乎碧玉年华的少女,眉目如画,杏眼桃腮的模样,精致美艳,若非腰间的素银链五彩琉璃铃铛,根本认不出这竟是成年的蘅汀。
众人见后齐齐行礼参拜呼道:“参见殿下。“蘅汀从屋内走出,抬手免礼,俨然一番尊贵无比的模样。众人目睹了蘅汀成年后的美艳模样便心满意足的四下散去。泽杞走过来递给蘅汀一个琉璃盏,里面盛着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
“这是什么?送给我的成年礼啊?“蘅汀笑眯着眼睛收过来问道。
“一百年前收了一只藤妖的精元炼制的固元丹,你吃下它可以很快适应真身,还能提升修为。“泽杞不苟言笑道,面无表情地脸像是画了幅五官一样。
蘅汀服下丹药运了会功便忙不迭的要去拜见父母,刚到山上观星斋便端起桌上的清酿喝了一口。郁垒和绛姝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细细看来才发觉这是成年的女儿。入夜时分,昏昏而睡的蘅汀腹中凸显了一道青黑色的暗光,只现了一瞬便消失,无人发觉,蘅汀翻了个身复又睡去,没有丝毫的异样。
接下来几日,蘅汀便留在山中修习法术,闲下来的时候总会问少婈怎么还没有人去长安城解决恶鬼伤人的案子,少婈也表示不知道。按捺了几日,蘅汀便从桃止山上偷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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