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长到四岁时,一直照顾他的乳娘突发恶疾,久治不愈,临终之时只嘱咐他,
“公子为长,却非嫡出,日后在宫中当谨言慎行,万不可忤逆君后之意。”他虽无父母疼惜,却生来聪慧过人,将乳娘的临终之言牢牢记在心中,对君后愈发孝敬。如此很得君后之心,每每总在萧少风面前对他赞誉有加。
萧少风却不过偶尔瞥他一眼,轻轻摇头叹气,并不说话。再说那长孙绮贵为君后,入主中宫五年未有身孕,虽膝下已有萧景颜,却非她所出,时日一长,难免招人口舌。于是日渐心生郁结,久郁成疾。
萧景颜六岁那一年,君后长孙氏病薨。自君后长孙绮亡故,萧少风再未立后,也再未遴选新人充盈后宫。如今他已是天命之年,宫中不过三位夫人,两位美人,皆是自储君时便跟着他的旧人了。
膝下至今也只有萧景颜、萧景齐二子。朝中大臣都说,君上重情念旧,勤政爱民,是轩碧国当名垂千古之君。
可在萧景颜看来,却并非如此。
……
宴席上,萧少风已然走到近前,湛蓝的眼睛里,充满了莫名的希冀,让凤灵兮冷汗直冒。
“凤美人是哪里人氏?”在众人的惊叹声中,萧少风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如获至宝般等着她的回答。
凤灵兮一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只以为他是认出自己了,没想到他不过是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小的来自山野之地,不值一提。”凤灵兮只想着早点结束晚宴,远离这让人透不过气来的云和殿,远离这个莫名其妙的萧少风,以及他那个完全没有任何信誉可言的儿子萧景颜。
“哦?听美人口音,似不是我轩碧国人氏。”萧少风似乎不探到她的身世誓不罢休。
“咳咳……小的乃是西域人氏。”凤灵兮无奈,只得信口胡诌,一心想着蒙混过关,说话时顺便抽了抽被萧少风紧握的手,却是丝毫未动,最终只得放弃,任由他占便宜。
这时,一直座位上冷眼旁观的萧景颜,突然起身走到萧少风身前,拱手施礼,道:“君父,凤美人她初入轩碧,不懂我轩碧礼节,若有失仪之处还请君父莫怪!”
他脸上的笑,让凤灵兮恨得牙痒痒,适才她紧张到要死的时候他在一旁视若无睹,如今眼看就要化险为夷了,才知道出来说一通废话,当真可恶至极。
此间,萧少风倏然松开了一直握着她的手,并没去搭理萧景颜,反倒是吩咐侍从,道:“凤美人所抚之曲甚好!来人,赏云石万贯,丝帛百匹,珍珠十串。”
闻言,众人又是一阵惊叹,纷纷小声议论着今夜麒麟府可是长了脸了,不过抚琴一曲,竞得了这么多的奖赏。原本还在与萧景颜置气的凤灵兮,突然就冷静了下来,屈身施礼道:“多谢君上赏赐!小的先告退了!”
“慢着!”她还没起身,便听得萧景颜突然出声,她抬眸时见他一双蓝眸正冷冷的看着自己,随即唇角一扬,转而笑着对一旁的萧少风道:“不瞒君父,这凤美人实是儿臣特意从西域花重金为君父所寻,只是为给君父一个惊喜,便先藏在我府中几日罢了。实则,她不仅琴艺绝佳,更有倾世之颜,君父若不嫌弃,便将她留在宫中给解解闷吧!”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而凤灵兮却是呆愣半晌,仿佛萧景颜要送给萧少风的女子,并不是她,而是另一个来自西域的美女罢了。可是,当萧少风忽然仰首大笑时,她终是明白,这月余的一切果真如他所言,都只是为了一桩交易。
可那交易的双方中,貌似并没有她的位置,她不过是他们交易的筹码罢了。心头怒火涌现时,眸色中竟透出些许绿意,左手猛然一抬,怎知用力过猛,面上的丝巾已悄然跌落,耳边顿时传来惊叹之声,可她却无暇顾及,只是侧身作揖,道:“公子说笑了,小的身份低贱,怎配随侍君上左右!”
“啧啧啧,这世上竟有这样美的女子?”
“……”
奈何大殿内的议论声与惊叹声见涨,很快便将她无力的话语淹没了去,她甚至怀疑萧少风父子压根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只单萧景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还有萧少风满是深意的眼神中,她已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大殿中央,凤灵兮眉目若画,肤细如玉,两片薄唇娇艳若滴。着一袭淡粉色华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角熠熠光华流动轻泻于地,如墨青丝用发带束起,一缕青丝垂在胸前,此刻正满眼怒意望着萧景颜。
一旁的萧少风正看着她出神,适才她弹的那首曲子,分明就是当年锦儿与他的定情之曲,也正是如此他才会走的这么急,想要看一看她这丝巾下的脸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可眼下一看,她这张脸虽称得上是倾世之颜,却与他思念了二十年的锦儿毫无相似之处,倒叫他心里微微一阵失落。只是儿子的苦心,他却怎会不知呢?想着便做出一副不悦之态,沉声道:
“怎么?凤美人不愿伴君?可是孤的君悦宫比不得颜儿的麒麟府么?”
闻言,萧景颜已然屈膝跪下,凤灵兮亦吓得腿软,跟着跪了下去。
只听萧景颜道:“君父息怒!凤美人并非有意冲撞君父,还请君父恕罪!”
“正是正是!公子说的极是!妾身只是一时高兴的过了头,才会胡言乱语的!难得君上能看得起小的,妾身岂敢不从?”凤灵兮深知自己的性命都系于萧少风之手,只得随着萧景颜的话赶紧示弱服软。
“既是如此,甚好。”萧少风微微一笑,挥手之间,已有两名侍女上前将她搀起,
“你二人暂且将凤美人送往锦云殿歇息吧!”
糟了,糟了!这回是当真要完蛋了,入了后宫可如何才能逃得出去啊?凤灵兮心中淌泪,脸上却不敢有半分流露,只是礼貌性地朝着萧少风与萧景颜行礼后,便任由那两名侍女带着自己往殿外行去。
萧景颜啊萧景颜,我凤灵兮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害我啊?这一瞬间,她突然很想君父,想小桃,甚至有点想洛羽寒。早知凡人这样无情,还不如当日就顺了冥君之意。可是,现下想来又有何用?为时晚矣!我凤灵兮的清白眼看就要断送在这人间碧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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