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数千名禁卫军变成各种各样的怪物，在长安城内肆意妄为。

有人说这是神诣，也有人说这是报应，但不管怎么样，最终还是平定了这次骚乱。

那座塔被定名为通天塔，通天塔的大门，也被苏将军关上，派金吾卫把守。

但是那些侥幸活下来的怪物却逃出长安城外。

不仅仅是长安，也不仅仅是大唐，这座塔出现之后，吐蕃，新罗，百济，高句丽，东瀛，哪怕是人烟罕至的西域荒漠都出现了这些东西，其范围之广，数量之多令所有君主头疼。

不过好在非通天塔内的怪物，并没有通天塔里这些怪物恐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永徽三年，初一。

距离这座塔的出现已经过了两年之久，长安城内的修缮工作也差不多进入尾声，这座塔平日里就静静地伫立在这里，仿佛两年前的那个夜晚，就是一场梦境。

如果不是经常有人向李治汇报野外有人被怪物侵袭，李治真想把它当成一次梦魇。

他皱着眉，看着底下新罗，百济和高句丽三国来使。他们的目标无非只有一个：派兵去协助他们清理那些怪物。

可大唐幅员辽阔，至今也只清理完两个都护府的怪物，把它们驱逐到国境线外，至于这三个小国，李治能拖就拖，等到全境清理完毕再准备支援他们。

李治怎么也想不通，这座塔为什么会横空出现，这座塔里有什么秘密，迄今为止也有不少人进过这座塔，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过。

也许他们已经变成了怪物。

唯一一个和通天塔接触过的，且没有变成怪物的人，只有苏将军一个，照他自己的说法，他并没有进去，而是从外面关上了这扇门。

可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是，他仅仅是关上一扇门这种简单的举动，却被世人神话成各个版本，在整个大唐广伟传颂。

距离长安比较远的江宁，也流通着这些故事。

无论是客栈还是茶馆，那些说书人都在津津有味地说着苏将军是如何英武，如何以一己之力斩杀数千怪物并把它们封印到通天塔里的事迹。

这种脍炙人口的故事最荒谬的一点就在于，明明稍微想想就知道是假的，大多数的人却喜欢听。

江宁城中心的一家客栈，此时早已人满为患，大多都是来听故事的，说书人正襟危坐在人群中间，旁边的桌子座无虚席，几乎每个人都点一坛酒，一些牛肉，津津有味地听着苏将军的故事。

这里坐着的人，几乎都是一些富家子弟，普通百姓吃不起肉，即便江宁地处最繁华的江南，也是如此。

所以那些普通人家，又想来听故事的，只能站在人群的最外围，懂些轻功的则悬在房梁上，其中，一道人影，却引起了掌柜的注意。

他衣衫褴褛，脸上却白白净净的，看样子精心打扮过，十三四岁的模样，挽着发髻，从内而外透出华贵的气质让人不由得去想这人曾经是否是一个富家少爷。

掌柜的对这个落魄的小乞丐十分熟悉，他已经连续三天来到这个地方，然后也不乞讨，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门口听故事。

有些好心的，赏他些吃食，他也会鞠躬道谢，不过他从来没有当面吃过，而是小心翼翼地把食物揣到怀里，有人笑他傻，他也跟着笑，一双灵动的眼睛里闪烁着柔和的光，而从整体看下去，这个少年丰润如玉，风度翩翩。

也许就是这种强烈的反差，倒让很多人十分轻易地就去记住他。

掌柜的挺着油腻的肚子，走到他跟前，踢了他一脚：“要饭的！”

少年一开始没有注意到掌柜，直到被踢一脚才站起来，他咬着牙，像一匹被激怒的小狼，兀自愤怒着，却对他人构不了丝毫的威胁。

不过他生气，并不是因为掌柜的踢了他，而是因为掌柜的叫他要饭的。

“我不叫要饭的，我叫文泊远！”

掌柜掏了掏耳朵，表示这句话他已经听腻了：“我知道你叫文泊远，要饭的。”

文泊远哼了一声，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开。

“喂！要饭的！”掌柜叫了一声，然后故意地把两个包子扔到文泊远脚边，他捏着自己的八字胡，对文泊远的背景讥讽道：“爷好心赏你的。”

文泊远一愣，他看着地上脏兮兮的包子，想了想，还是捡了起来，随后转身，对掌柜的一鞠躬：“谢谢掌柜的。”

“嘿嘿。”掌柜摸摸自己的大肚腩，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客栈里，每天羞辱这个小乞丐已经是这几天他的乐趣源头。

文泊远怀里揣着两个包子，穿过江宁城，来到城墙边，一群人围着城墙窃窃私语，城墙上贴了一则告示。

“借过，借过。”文泊远挤到人群最前方，后面的人指着他哈哈笑着。

“怎么，你这个小叫花子还识字不成？”

文泊远扭过头，气冲冲地嘟起嘴：“我叫文泊远，不是小叫花子！”

他这一番解释惹得所有人都笑出声，人群里不乏看笑话的，对文泊远说的：“那你给我们念念这上面写的什么？”

文泊远盯着那则告示，背对着身后，念道：“奉天承运，今天下大乱，魔物横行，特发此令，凡有识之士，有志之士，年满十四岁者，若天资聪颖，则不设年限，于立秋之日，皆可进各大门派精修武艺，日后报效朝廷，立功者，加官进爵，家中独子者，双亲皆由朝廷赡养。若从军，无任何条件，若进门派，交妖兽内丹一枚。壬子年正月。”

这不是圣旨，最多算一纸征兵告示，这告示是方才贴上的，但告示上写着正月，告示到达江宁时，已是初夏。

看样子到达泉州时，恐怕已入夏末。

文泊远身后的人议论纷纷，他们对文泊远识不识字这个问题已经被抛之脑后，他们关心的是告示上写的东西。

这种丰厚的待遇是前所未有的，各大门派对普通人来说实在太过于遥远，相比于加官进爵，进门派的吸引力则更大一些。

因为门派内弟子，不仅衣食无忧，每月的赏钱也比较多，而在军中，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这些百姓也还是懂一些的。

一边是当少爷被人伺候着，一边是炮灰，一边是逍遥自在，快意恩仇，一边是不辞辛劳，任人差遣，而且门派不限男女皆可进，可军中只有男人才能进去。

并且告示上写明，皆可进。

意味着不像往常一样，各大门派要经过重重筛选，挑出天分最高的那几个带进门派，而是所有人，都可以进门派精修。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不过一旁的文泊远，却皱起眉头。

门派资源有限，如何能够供应这么多人的培养资源？

所以文章就在这最后一句话的，妖兽内丹里。

两年前，通天塔凭空出现，此后无数妖魔横空出世，有些武林高手或奇人异士在击杀妖兽之后，它们的身上，出现一枚手掌大小的，会发光的球，称为内丹。

内丹分七色，也称七阶，赤橙黄绿青蓝紫，赤为一阶内丹，为那些比较弱的妖兽所持有，而紫为七阶内丹，至今只有一枚，为了这一枚内丹，江湖各大门派出动了接近五百人的精英弟子，死伤惨重，才耗死了这头妖兽。

这些内丹服用后可精进武学修为，或治愈疾病，延年益寿。

内丹品级越高，则收效越强。

不过内丹这个东西，吃的越多，收效也就越小，在摸清了这些常识之后，一般人也不随便吃低阶内丹，随着击杀妖兽的数量越来越多，一些低阶内丹，则作为一种高级货币来使用，替代了之前的绢帛。

寻常百姓几乎没什么太大的开销，一般还是用铜钱，而那些大户人家，则会使用内丹来购买一些奢侈品。

当然，也可以当夜明珠用。

所以内丹，绝对不是轻易能弄到手的东西，尤其是低阶妖兽的内丹，虽然低阶妖兽数量更庞大，但江宁附近几乎已经见不到低阶妖兽的影子，若深入深山老林，或许会碰到一两个低阶妖兽，不过更多的，还是高阶妖兽。

而告示上，根本没有限制内丹品阶，一阶内丹也行，七阶内丹也行。

所以文泊远几乎可以预料到，未来几个月，哪怕是下地干活的农夫，都会放下锄头，拿起刀剑，为了自己或者后代的荣华富贵去以身犯险。

这样既可以猎杀一大批妖兽，更可以为门派筛选出一些哪怕天资不高，但韧性强的弟子。

驱虎吞狼，一石二鸟。

文泊远不知道这么阴险的计策是谁想出来的，不过十有八九，就是帝师的那位，他素未谋面的仇人，长孙无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