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大约两刻钟,一位黑袍老人从楼上走了下来,十个侍者一同起身行礼:“见过坊主。”
每座城的无知楼管理人都称作坊主,大唐十道三百六十州,光是坊主就有三百六十人。
江宁地处江南道,面前这个老者也得听江南道主的,十个道主,则直接隶属魏无知管。
无论如何,他也是这个二楼地位最高的。
那些侍者行完礼,二楼所有江湖人士纷纷行礼:“见过坊主。”
除了文泊远和卫十方。
老者甚至亲自到卫十方跟前:“见过卫公子。”
论江湖地位,卫十方差他一大截,但是论朝廷地位,老者也不得不行礼。
就因为卫十方他爹是卫青城。
不过凭卫十方也不能让这么一大号人物亲自到场,他是奔着文泊远来的。
卫十方仍未意识到这一点,他甚至抬起手:“免礼。”
老者甚至都没看卫十方一眼,他直接对文泊远说道:“小友,请随我来。”
卫十方领先一步,甚至走在了文泊远前面,对他的这个举动没人敢说什么,直到在三楼楼梯前,老者拦住了卫十方:“卫公子稍等片刻,老夫要和文公子商量一些事情。”
“什么?”卫十方惊诧地看着文泊远,他不明白是文泊远居然能让无知楼的坊主亲自接待。
他突然意识到,文泊远的身份败露了,他拦住文泊远,将手搭在剑柄上。
文泊远却朝他点点头,拍了拍他的手,卫十方这才松手,他目送文泊远和老者走进房间里。
然后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虽然两人的关系只能算得上萍水相逢的程度,但是卫十方不想因为他让文泊远置身险地。
虽然现在文泊远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
坊主的房间很简陋,就是一张桌子,一张床,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一壶茶。
文房四宝也不是普通人能用的起的东西,虽然寒室简陋,不过光这四样物件,就足矣看出主人的阔气程度。
“坐。”坊主伸出一只手,请文泊远坐下,给文泊远面前的茶杯斟满一杯茶后,自我介绍道:“老夫胡适,不知小友怎么称呼?”
胡适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坐在文泊远对面,等文泊远回答。
“文泊远。”
看到文泊远这么不配合,胡适皱眉,他拿出那封信,然后递到文泊远面前。
胡适手里的信,也是一个秘字。
他说道:“无知楼从上到下,拥有不同的可查阅身份,最下层的人只能看到一些最基本的东西,然后再往上。”
“坊主的身份,在无知楼中,排第三,但是仍然看不到你的身份,所以你,到底是何人?”
文泊远轻笑:“我是何人,恐怕与胡先生无关吧?既然作为坊主并不能查阅我的身份,胡先生又何必自讨苦吃,非要问个究竟呢?恐怕胡先生知道了,对胡先生也不好吧?”
也许对一个普通人来说,知道文泊远的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闭口不言。
但是对无知楼中的人而言,既然文泊远的身份是加密的,他们就绝不能去触碰这个身份,除非文泊远自己告诉他们。
作为无知楼坊主,胡适不可能不知道的才对。
文泊远突然想通了一些什么事,他抬起头,眼睛直视着胡适:“胡坊主在拖延时间?”
“嗯?”胡适也抬起头来,和文泊远双目对视,他突然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并不简单。
所以他开门见山的说:“没错,老夫确实在拖延时间。”
他斜靠在椅子上,一点也不担心文泊远会发怒,就凭这里是无知楼。
文泊远恨的牙痒痒,面对这种实力被绝对压制的情况,他也无能为力,在这种情况下,说一千句一万句,都不如给面前这个老头一拳头管用。
可是他手无缚鸡之力,凭手中的那把剑,还不至于能把胡适给逼到放人的程度。
两个人就面对面坐着,沉默许久,双方都在试探,胡适试探文泊远的耐心,文泊远试探胡适的底线。
然后,第一个坐不住的居然是胡适:“你就不想知道我把你留在这是为了什么?”
“不管是为了什么,你都无法决定我的生死,不是么?”文泊远脸上挂着一丝从容不迫的笑,他这一句话一针见血,让胡适哑口无言。
文泊远接着说:“从你查阅不出我的身份开始,你大概就明白,我的身份地位比你高,而你拖延时间,不外乎就是为了找一个拥有更高查阅权的人,来看我是敌是友,你们无知楼现在坐大,我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是你,也没资格跟我谈。”
这一席话彻底激怒了胡适,胡适一拍桌子:“尔敢!”
他是无知楼的坊主,到什么地方别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除了道主和楼主,还真没人敢跟他说出这种话。
文泊远笑了,云淡风轻,他用眼睛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那封信,然后再看了一眼胡适,开始闭目养神。
他生,自然会生,无知楼若想让他死,他也不会活过明天。
但是进入江宁成后,无知楼显然不再跟踪他,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情,他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可以让无知楼放他一马的筹码,眼下无知楼对他没有行动,这就是他的底气。
所以他一点都不慌。
胡适见他这副模样,自嘲的笑了笑,他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要跟这个小辈计较。
于是他变得豁达起来,他再为文泊远倒了一杯茶,和煦的笑着,让人如沐春风。
“今日强留小友,请小友莫怪,无非是你的身份对无知楼而言,是敌是友仍未可知,老夫身为无知楼坊主,自然要请道主…”
文泊远一抱拳:“坊主无需多言,晚辈自然明白坊主的苦衷,晚辈也无任何怪罪之意。”
胡适一愣,对文泊远点点头,重新坐回椅子上,闭上嘴,和文泊远喝着茶。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一口口的喝茶,直到第三杯茶结束,一只鸟冲进窗户里。
这只鸟浑身羽毛都是蓝色,腿并不长,但是身体特别大,尤其是那一对翅膀,几乎占据了它身体的大半部分,因为自身重量原因,这只鸟在飞进来之后只能在桌子上卧着。
看到这只鸟的第一眼,文泊远就确定了它的身份:“飞电隼,一阶妖兽,好幽静,不伤人,速度极快,堪比飞电。”
“不错。”胡适拍拍手,对文泊远的见识感到由衷的佩服。
“此鸟乃我无知楼特有之物,驯化后传书用。”胡适开始解释这只鸟的由来:“飞电隼在无知楼内只有五百五十只,每驯化一只都要消耗极大的财力,每一只飞电隼的价值,都堪比一枚六阶妖兽内丹,仅需一个时辰,便可往返于江宁和长安。”
说着,胡适瞄了一眼文泊远,从飞电隼的脚上拿出那封信,信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胡适脸上的表情也阴晴不定。
等他放下手中的信,才正视起文泊远来,他甚至连语气都变得有些恭谨:“文…公子,我无知楼要与你进行一笔交易…不知您是否有兴趣?”
就连胡适自己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相信。
天底下只有别人求无知楼交易的,哪有无知楼求着别人交易的。
文泊远自己都有些匪夷所思,他凭什么能让无知楼给他交易?
看穿了文泊远的疑惑,胡适开口,说了几个条件:“第一,你妹妹易梦,我无知楼会送往药谷疗养。”
“第二,在九月门派大选时,度过天一阁的考验,进天一阁。”
“第三,待时机成熟,给你无知楼道主的身份。”
胡适额头上已经密布汗珠,文泊远听到这些话,仿佛与他无关,他直接问道:“这是谁下的命令?”
“楼主。”胡适将信上的那个印章递给文泊远看,红色的大字格外刺眼。
魏无知印。
“但是呢?”
“但是?”胡适不明白,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他文泊远居然一点激动的神色都没有。
“我答应无知楼的条件,但是给我的条件是什么?”
打心底里,文泊远不想答应,可是他毫无拒绝的余地。
从一开始,文泊远就被魏无知牵着鼻子走,一切似乎都在魏无知的算计之内。
给文泊远的交易也是这样,现在的他没有身份,地位,名气。
魏无知凭什么给他许诺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道主位置?
在文泊远眼里,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魏无知身上。
魏无知在下一盘棋,很大的一盘棋,而文泊远这个前幽云镖局少主的身份,就是魏无知手上最重要的棋子。
此时,胡适轻轻道出了魏无知的条件:“服从无知楼的,一切命令。”
也就是魏无知的直接指令。
文泊远咬着牙:“若失败了呢?”
“将你的身份,讣告天下,药谷会把易梦姑娘驱逐出去。”
“我答应!”几乎没有拖延,文泊远一口就答应了无知楼的条件。
“不过…”胡适说道:“无知楼不会给你提供任何帮助。”
文泊远点点头,能救易梦,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帮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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