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完全不可能吧。”亦老的表情有了变化,不知是笑还是别有用意,他的眼神中竟有一丝轻蔑,“少主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现在凌轩山庄的实力早已大不如前,从当初苏老庄主病倒的时候开始,长安周围的势力就已经在慢慢的吞并凌轩山庄了,现在老庄主不在了,只剩下那么一个毛头小子,凌轩山庄怕是连在长安立足都成了问题。而且,少主,我此番前来还有一事想和您商量。”
“计划收服凌轩山庄,扩展长安那边的势力?”亦老的话刚说完,青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他眼神凝聚,静静盯着亦老,“这件事几个月以前你就和我说过了,那时候苏老庄主尚在人世,我也明确否决了你的建议,怎么现在苏忆刚死,你就又说出这话来?”
“苏忆是苏忆,凌轩山庄是凌轩山庄,我知道少主向来心善,不愿做趁人之危的事,但是,我还是希望少主能够真正认清这个江湖,”仿佛对青年的回应并不满意,亦老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竟少见的反驳起来,“少主,光凭仁义是不能夺取江湖的,我希望你能把南宫家的前途放在首位思考,苏忆尚未病逝之前,江湖上就有不少势力开始对凌轩山庄的地盘虎视眈眈了,这下他一死,你以为那些势力不会有所行动?还是说你觉得就凭叶洵离那个小子,能够守护住如今风雨飘摇的凌轩山庄?!少主,留给我们的时日已经不多,你要明白,就算我们不采取行动,凌轩山庄也未必能从其他帮派势力的手里留存下来,我们何不趁这个机会一举拿下它,进而开辟长安周边的驻地?!”
“……”青年抿嘴,亦老说的这些他自己心中早已明白,但他却还是陷入沉思中,迟迟不做决定,良久,他抬头,问,“亦伯父,你真的这么希望南宫家成为武林第一世家?”
“当然!”亦老的眼神很坚决,他死死盯住青年的眼睛,认真的说道,“这是南宫老家主的遗愿,也是你父母毕生的理想。”
“这样啊,”青年的脸上露出一个浅笑,他拿起酒杯,轻轻饮了一口酒,“但是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啊,我对他们的事迹一无所知,母亲从未和我说起过爷爷与家父的事,既然她自己都不愿和我说,为何我还要去完成他们所谓的理想?亦伯父,我要用我自己的眼睛,看清‘何为江湖’,我自己的意志,是不会被先辈们的思想所左右的。”
亦老呆呆的看着眼前那个一向温和的少主,有点不敢相信这些近乎忤逆的话竟是从南宫无言的嘴里说出,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应他。
“而且,”南宫无言缓缓道,“我曾经和一个人有过约定,在时限到来之前,我不应该趁其之危将他置于险境。所以,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覆灭凌轩山庄。当然,如果凌轩山庄被别的什么势力给吞并了,那就是他自己未能履约,到时候我不会再有所顾忌,再出手想必也不迟。不过,我倒不认为他会就这么简单输给我。”
“少主,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叶洵离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亦老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他急忙道,“但是您真的要放过这次这么好的机会吗?要是等到苏忆的葬期一过,凌轩山庄重新恢复正常运作,那时候再想要攻破它,可得付出很大代价了。”
“你不用再说了,”南宫少主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心意已定,如果你要说的话只有这些,就不用继续了。”
“……”亦老见青年的表情已有些不耐,只好停下了话,不再谈论刚才的话题。
深秋的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太阳隐入云层,秋风携着一丝凉意袭来。
“少主,过几天就是节了,属下想请您前往我的府上一聚。”看到青年独自喝酒赏花,默不作声,亦老想了想,举杯敬酒道。
“哦?为何突然邀我去你那边?”青年和他对饮了一杯,把酒杯放下,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属下前些日子受人赠获一株西域奇花,名为‘梦昙花’,一直收在暗室中培养,最近梦昙的花期到了,每夜子时都会按时开花,因此我想请少主前去一同观赏,顺便与少主聊些事情。”
“原来你家里还藏着这种好宝贝,梦昙花,我倒是要过去见识见识。”南宫少主闻言大笑了起来,仿佛被勾起了兴致,他立刻应允,笑容过后语气一变,疑问着开口,“你要和我聊什么?不会还是今天这个事情吧,我刚才应该说过了,此事就此放下,以后再议。”
“少主,您之前不是说,夫人他未曾向您说起过家主的事吗。”亦老不紧不慢的说,语气毫无波动。
“嗯?”听到对方的话,南宫少主停下了本已抬起的手,眉头拧在一处,看着亦老。
“我会将家主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您,等您听完之后,再好好想想今天我们说的吧。”亦老的表情也变了,皱纹丛生的脸上有少见的庄严肃穆。
“……”少主凝神看着亦老,许久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看来亦伯父你还是不死心啊,也好,我会准时赴约,到时候我会认真听完你讲的故事,再决定是否改变主意。”
“那属下就告辞了,天气转凉,少主也要注意身体,别再穿得这么单薄了。”亦老说完起身,躬身行礼,准备离开。
“对了,小然最近都在做什么啊,为什么好几个月不见她人?”见亦老要走,少主突然叫住了他,问出心中的疑惑。
“哦,她啊,几个月前在家闯了点祸,我罚她闭门自省呢,女孩子家的,成天疯疯闹闹以后还怎么嫁人啊,我让她在家学习女红,看看诗书,收收性子。”亦老听到少主问起自己女儿的事,脸上露出一丝宠溺的笑,回答道。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么久不见人,她那个急性子,要是每天关在屋里还不得无聊死,也真是难为她了,”少主听到亦老的话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了一阵他停下,说道,“那亦伯父回去以后替我跟她说一声,让她好好看书,等她罚完禁闭我就过去找她。”
“好的,属下会替少主转告。”亦老点点头,又问,“少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事了,你下去吧。”少主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那属下告退了。”亦老再次躬身,然后转身离开,就在他转头的那一刻,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嘲弄般的冷笑。
时间来到节这天,洛阳城比起平常来更添几分热闹,虽说现在这个时辰已经有些晚了,但是一路行来,街道边的房子前到处都挂着喜庆的灯笼,路上摆摊的小贩也还不少,往来行人川流不息,繁华的夜市里一片喧嚣。
马车在一座府邸正门前停下,白衣公子下车,吩咐车夫在门口等他,然后孤身一人迈向府内,他的腰间佩着一把长剑,右侧则挂着一个翠绿色的玉佩,上面刻着“南宫”二字。
“少主,您来啦,老爷已经恭候多时了。”一进大门就有侍从上前迎接,领着他向内院走去。
府内相较于大街上,少了几分嘈杂,多了一点温馨,下人们在府里忙来忙去,院里各处也都高挂着灯笼。路过正厅,没有看到府邸的主人,也没有遇见多日未见的那个娇小身影,想来可能是刚刚家庭聚餐完毕,都已各自回去歇息了,只能看到来来往往收拾屋子的仆人,和一片狼藉的桌子,桌上还能看见用来包月饼的印花纸。
他被领到后院的一间屋子前,仆人轻轻扣门,小声禀告,“老爷,少主到了。”
房间内一个身影映着火光站起身来,很快将屋门打开,一位老人走了出来,正是南宫家如今的管事者亦老,他来到南宫面前,行礼,“属下有失远迎,还望少主不要怪罪。”
南宫并未介意,他摆了摆手,“亦伯父不用这么客气。”
“少主请随我来。”亦老也不再说什么,他挥手示意仆从下去,然后转身走向屋内。
南宫看着老人的背影,没有直接跟过去,只是四顾看了看周围,这间屋子处在内院,离正堂隔了些距离,那边灯火通明,仆人们说话的声音传到这里已经几不可闻。他扬起头,头顶的月亮璀璨如明珠,一片云正慢慢飘过来,遮住了一些月光,夜色变得朦胧起来。
“亦伯父,小然她今天有出门吗?”南宫收回视线跟着亦老走进屋子,突然问道。
“她的禁闭期还没结束呢,我让她在家待着,哪里也没去。”进屋后,亦老轻轻带上门,然后将门从屋内反锁,他走到内屋,将墙边的书架从中间朝两边推开,露出一扇暗门。
“节还让她一直待在家,您可真是严厉啊。”南宫听罢轻笑,替亦然抱不平道。
“女孩子待在家有什么不好,今天街上人多,她那么贪玩,我怕她又给我惹出什么事儿来,让她收收心,在家陪你伯母赏月正合适。”亦老走入暗道,示意南宫跟进来。
南宫看着这条幽深的甬道,问道,“亦伯父今天要和我谈什么大事吗,还要在密室里说才行。”
“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可谈,只是这梦昙花不见强光,我便将它收藏在了这间密室里,之后也就没有再把它搬出来了,少主若是不想进去,那我将它拿出来便是。”亦老听到南宫话中的疑虑,笑了几声,指指甬道深处,表示那盆花就在里面。
“倒也无妨。”南宫也笑了笑,摇摇头,迈步踏入通道中。
亦老将书架合上,光线在他们身后一点一点暗了下来,甬道两侧的墙壁上都有烛光在摇曳,但是这点火光毕竟微弱,通道向地底延伸,越往下走,便越是黑暗几分。
走了大概不到二十级阶梯,通道便走到了底,暗道也转向了右边,映衬着微弱的烛火,南宫看到短短几步路的右侧甬道尽头是一扇紧闭的门,门上悬着一把老旧的铜锁,也许是平常没有别人到这边来过,钥匙甚至还插在锁孔里,这么看来里面那间密室也并没有藏着什么重要事物,否则亦老不会这么放心把钥匙直接放在锁上。
亦老走到门前,握住钥匙,轻轻把锁拧开,将密室的门打开。
果然,走进屋子的南宫发现这间小房间里的陈设竟出奇的简洁,这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房间四角各有一个花架,上面放着烛台,火光飘忽,将这间小小的密室照得格外明亮,进门左手边摆放着一个花台,上面放着的正是那盆即将开放的梦昙花。
昙花虽然还未盛放,但是房间里已经有淡淡的幽香氤氲开来,南宫的目光停留在那盆淡紫色的花上,感受着鼻息间奇异的清香。
“少主,离这花盛开还有些时间,不如先就坐,我们喝几杯再说。”亦老见南宫看得出神,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将凳子挪到南宫身下,又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杯酒放在他面前。
南宫转回头,坐了下来,看了一眼面前的酒,微笑,“亦伯父不是说今天要讲一下我父母的事吗,我对这件事比较感兴趣,既然离开花还早,你就先和我说说吧。”
“原来少主一直在惦记这个事啊,我还以为你真的只是为了看花而来呢,哈哈,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全部都告诉你吧。”亦老笑了笑,见南宫没有要喝酒的意思,也不介意,自己给自己续满酒,然后拿起酒杯,将酒一口饮尽,接着慢慢开口。
“你的父亲,逸先生,当年在武林中可是一个传奇。”悠远的往事在亦老的脑海中浮现,他的目光望向虚空,回忆起昔年征战武林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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