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梓言身边就跟了一个小婢女,这是白夫人亲自给女儿挑的。这小婢女长得眉清目秀,名唤素素,正好十六岁。白夫人寻摸着这小姑娘也可陪梓言说说话,若平日里乏了。
在祖坟边上有一别院,在附近有一处竹林,所以就地取材搭的,精巧而别致,白梓言很是喜欢。
家中每隔一段时间便派人来,送来一些生活用品。可是每一次白梓言都嘱咐家里派来的婢女和奴仆,下一次要带医书。有时候白梓言也会让素素回去,带一些东西回去,向家里报平安。
主仆俩的生活甚是平淡,白梓言每日就是研习医书,有时候也会让素素去找一些药材。素素是闲不住的大姑娘,这个年纪也是玩的年纪,所以喜欢漫山遍野地乱跑。
白梓言有时候也喜欢和奶奶说说话,在白家奶奶是第一个接纳白梓言的人,所以白梓言愿意和奶奶亲近。
日近西山,乌云却慢慢遮过来,飘起了蒙蒙细雨,淅淅沥沥的。
“素素,我们来这多久了?”
“三月有余了。”
“是啊,马上就要开春了。”
轰隆隆,天地一声惊雷,春天的脚步近了,缓缓走来。鸟儿跳上了枝丫头叽叽喳喳地鸣叫,草芽儿也从枯草地冒了出来。
这一日天气渐渐放晴,春雨过后的大地显得那么有活力,青翠欲滴。
白梓言扛起了锄头提着篮子往竹林而去,雨后的青石路湿漉漉的。春笋肥而鲜,是饭桌上不错的佳肴。
竹林里小鸟儿在捡食,刚冒出来的笋头,有时候鸟儿也会啄一啄。白梓言轻声蹑步,她不想惊扰了这些鸟儿,碰到它们尽量远离。
春笋就好像纷纷来报到一般,不到一个时辰便满载而归。
白梓言回来时素素还眯着眼打哈欠,刚醒来呢。
“大小姐,您去哪儿了?”
“没事,去竹林挖了点笋。”
“哇,又鲜又肥的春笋啊,我最喜欢了。”
“素素,今日你便把这春笋送回家去,让爹爹娘亲梓桐尝尝鲜,当然还有百草堂各位师兄们。”
“大小姐,我们自个儿能不能留一点啊。”
“你想留就留点吧。”
“谢谢大小姐。”
这些春笋还带着泥呢,素素将笋洗得干干净净。
素素拎着春笋高高兴兴地回去了,若是到集市上卖这头一苗的春笋也要费不少银子呢,素素当然高兴了,这趟回去必能得不少赏赐。
果然素素回来时乐呵呵的,想必白老爷打赏了不少银子。
“大小姐,老爷和夫人都很喜欢这春笋,百草堂的诸人更是。”
“嗯。”
“还有啊,狗蛋,大头,还有丫头,老爷说叫此等名字不好,便给他们取了新名字。狗蛋现在叫白华,大头叫白凡,丫头的名字最好听,叫白灵儿。”
“当真?”
素素点点头,满脸堆笑。白梓言心里也高兴,他们三人如今也越来越好了。
素素将笋煲了汤,很是鲜美,一张小嘴,美滋滋的。白梓言也尝了,确实很鲜美,便给奶奶也盛上一碗。
到了第二年初春,白梓言又挖了些春笋,让素素带回去。这一次素素在家中待了许久,过了好几天才回来。
原来这几日白夫人带着她到落云观祈福,还特意让素素把求来的平安符带给梓言。
白梓言把平安符放进奶奶送的福袋里,贴身放着。
三载很快就过去了,白梓言却修了一封信让素素带回去。
信中所云:爹爹在上,女儿顿首,奶奶离世,心中悲凉,夜夜啼哭,亲人阴阳两隔,终不是吾所愿见,女儿不愿再见亲人离世,两行清泪,愿到落云观修行三年为爹爹娘亲还有梓桐祈福,不孝女儿谨上。
白老爷百感交集,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女儿如此孝顺,却是苦了她。
白梓言来到落云观,投了拜帖,一个小坤道领着白梓言进入观中。白梓言守孝三年,皆一身素衣,倒是和这观中风景很是契合。
白梓言见到了观主,静慈师父。
“你母亲是这落云观的常客,你愿到观中修炼,那也并无不妥,但是你与观中坤道终是不同,不便与她们在一处,我会命人再给你安排住处。”
“多谢静慈师父。”
白梓言被领到了东厢房,这儿是给身份尊贵的香客所住,所以客房大多空着。
白梓言却见到了一身素衣的梅子兰,她正在挥笔泼墨。
白梓言敲了敲敞开的门,便进去了。
“先生怎么在此处?”
梅子兰放下笔,看到是白梓言,甚是亲切。
“梓言啊,许久未见了,怎么也到这落云观了?”
“我是为家人祈福,来这落云观修行。”
“甚好甚好。”
“那先生为何在此处?”
“自你离开白家我便向白老爷请辞,来到这落云观休养,与观主有几分交情,便住下了,这落云观环境清幽,很是适合。”
白梓言也和观中道姑一般穿起了道袍,每日与她们一样做早课晚课,不过闲暇时间便与梅子兰在一处。
这一日白梓言见梅子兰挥毫落纸,写得似乎是药方,再看,其案桌上摆着黄帝内经、周易参同契、伤寒论,还有一些白梓言竟也不认识。
“先生,桌上医书可否借我一观?”
“借你一观也可,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请先生赐教。”
“梓言,你我相识也有三年多了,今日我想正式收你为徒,可好?”
白梓言丝毫未犹豫,当即下跪拜师,“徒儿拜见师父。”
“起来吧。”
梅子兰写完手中书卷,递与白梓言。白梓言接过书卷,书卷中所载药理药方甚是精妙,胜过以往所读之医书。
“师父,这书卷可有名?”
“不曾有名,你观后便将这书卷焚了。”
“师父,这是为何?”
“无名无心,却在世间耀眼,存之为祸,不如毁去。”
白梓言看了这书卷中的药方,在当今已是千金难买的救命之方,一旦曝露于世人面前,必然掀起不少的风浪。
梅子兰细心教导白梓言,在落云观的日子里,白梓言一直研习医术,观中谁有个小病小灾都会来找白梓言瞧瞧。
这一日,城中有白事,便请了落云观做法事。梅子兰却拉着白梓言跟静慈师父赶了个脚熟,白梓言也未曾明白为何师父要带着她来凑这热闹。
这院落却是雅致,乃是双方父母为新婚的子女所购置的房产。可新婚第三天新郎官却死于非命,新娘子哭得死去活来,大有一死了之陪夫君的意思。若不是父母拦着,恐怕躺在灵堂的就是两具尸体了。
步罡踏斗,走禹步……
梅子兰和白梓言只是在一处旁观,新娘子哭得着实可怜。
“梓言,你对这新娘子有何看法?”
“为情所困,为情所累,肝肠寸断,身心交瘁,何故让自己如此受苦。”
“情非常理,不可捉摸,你未涉及情关,不理解也是常理。”
“师父带我出来就是为了见见这情字如何磨人。”
“情这个东西,非亲身经历方能体会各中滋味。”
法事做了很久,三日过后回落云观,这三日内白梓言却摆起了摊子,为路人义务看诊。短短三日内就名声鹊起,大家都知道在这大街上有个素手医仙,纷纷来求诊。白梓言自然隐了姓名和身份,不过时常有人问起,白梓言便胡诌了一个名号,青叶居士。
白梓言甜甜的笑容酥化了所有人,这会儿却来了个年轻公子,翩翩风度。
“公子,身上有何不适?”
“姑娘,我脑袋疼,都疼了好几天了。”
“公子请把手伸出来。”
白梓言切了脉,给这位年轻公子扎了几针,他便好了。
“多谢姑娘,不知姑娘和梅兰居士可有关系?”
这是白梓言第一次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师父的名讳,甚是好奇,却不能表露身份。
“并无关系。”
“这就奇了,姑娘的手法与梅兰居士却有诸多相似,数年前她也曾治过我这恼人的头痛病。”
“梅兰居士很有名嘛?”
“梅兰居士的诗画乃天下一绝,又是人人称道的医仙,可是行踪漂泊,神龙见首不见尾。”
夜幕渐渐降下来,白梓言便收了摊。
回到落云观后又过了几日,到了晌午却飘来一朵乌云,遮住了太阳。竟淅淅沥沥下起小雨,白梓言看着窗外的雨景,心情愉悦。
“梓言,你喜欢下雨天。”
“不,我喜欢蒙蒙细雨,无论是对芸芸众生,还是天地大泽,都是温柔。”
“如同你一般,待人处事皆是如水一般的温柔细腻。”
“师父莫要取笑徒儿了。”
门外的青石板渐渐湿了,踏过的脚印也渐渐被冲刷。白梓言一直看着这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像在竹林里看雨那般安静祥和。
梅子兰添了一盏茶,看着白梓言这安静的样子,微微一笑。
“梓言,如此安静是否想起哪位心怡的男子。”
“师父说笑了,梓言这一生也未见过几个男子,哪来心怡的男子。”
“那石甫南呢,师父知道你自小与他有婚约,若不是当年你被人掳走,你和他已是一对壁人。虽然你家中人认为梓桐将来嫁进石府,可是如今你回来了,所以你仍旧是石家将来的儿媳。”
“母亲早已认定梓桐和那石少爷是一对,将来也是梓桐嫁进石府。我愿意陪着师父做个闲散人,也愿意回到百草堂一辈子做个救人治病的大夫。”
“做什么不重要,想什么才重要。”
“徒儿不解。”
“想要什么才会去做什么,但有时候想要却不得不作出另一番选择。”
“师父所言梓言不懂。”
“待你修行满了,便随师父到这天下看看,如何?”
“可是……”
“不必担心,你家中师父自会知会,其中缘由必会言明。”
“是,师父。”
白梓言在落云观修行了三载,便随着梅子兰游历天下,家中虽收到了梅子兰的书信,可仍有疑虑。担心的乃是白老爷,白夫人似乎没什么不同,她依然宠着白梓桐,与昔日梓言不在时一般。
白老爷见是梅子兰已经正式收了梓言为徒,很是欣慰,于是对梓言随梅子兰游历便渐渐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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