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何训虎恢复如初,便又继续开始谈话。贝叶书说道:“陆掌门,依在下看来,那老头儿说不定就是麻溪铺外观音庙里的老者。学武之人勤修苦练,长寿的也有很多,年过百岁精力如少年的也不是没有。再说他可能是邪门歪道,他的话值得怀疑,一百岁或许就是他胡诌的。如此想来,其人武功异常高强,倒不好对付。”
韩青松接道:“三弟说的是,看来此事必定凶险万分,但大丈夫又岂能贪生怕死,弃武林同道而不顾。陆掌门,在下三人此番深夜前来,就是希望您能出面解救这场江湖浩劫。荆楚之地,湖湘之间,也只有陆掌门您能称之为武林泰斗,江湖耆宿了。”
陆晚枫连连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救人危难本是老朽平生之所愿,无奈老朽早已退隐江湖多年,不再过问江湖中事。”韩青松道:“难道陆掌门忍心见死不救,洞庭派满门五十六人转眼休矣。”陆晚枫道:“韩大侠,虽然老朽不能出面,但小儿可以。”
三人一听此言,都觉惊讶,贝叶书道:“此去如入虎穴,有死无生。在下看陆公子不过二十出头,怎能敌过这等武林高手,不可轻率丢了性命啊。”陆晚枫微笑道:“三位不必担心,小儿已尽得老朽真传。绍云,来给三位大侠舞几招。”陆绍云答道:“是。”又对着韩青松三人说道:“晚生武艺低微,还请三位大侠多多指教。”便展开身形在狭窄的木屋中舞起剑来。
陆绍云出生于武学世家,从八岁起便开始学剑,至今已有十余年。陆家世居竟陵,乃当地望族,执掌江湖大派“竟陵派”已逾三代。竟陵城中,几乎半数都与陆家有过渊源。近十余年来掌门人陆晚枫的武功精进迅速,多有独创,而其人又仗义助人,胸怀坦荡,竟陵派因此声名大震。然而却鲜有人知,三年前陆晚枫已将掌门人之位让与其侄陆绍光,自己携子陆绍云隐居于竟陵汉水之畔。外人只道竟陵派掌门人依然还是陆晚枫,是以韩青松三人见了都称呼为陆掌门,而陆晚枫听之任之,也不点破。
竟陵派的武功以剑法最为精深。这时韩青松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陆绍云舞剑,只见剑光飞舞,人影迷离,早已分不清哪是剑,哪是人。剑法之快,令人咋舌。陆绍云一套剑法使完,又使出另一套剑法,每招每式都是在瞬息之间变化,总共刺出四百三十七剑,却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何训虎早看得舌挢不下,连声称赞道:“好,好。”陆绍云一招接着一招,一剑快过一剑,堪堪使完,却听得“叮”的一声,一道耀眼的亮光射向屋梁,一柄镔铁打造的利剑已然断为两截。剑柄在陆绍云手中兀自颤抖不止,而另半截断剑却消失不见,笔直地插进屋梁直没至根。韩青松三人见此情状,齐道:“陆公子,好功夫!”原来那铁剑乃是被陆绍云手中激发的内力震断的。
韩青松见了陆绍云这手震剑的功夫,顿时心中大悦,道:“想不到陆公子年纪轻轻,竟有这般造化,真是英雄年少啊。就凭这出剑的速度和震剑的内力,陆公子称第二,也没人敢叫第一啊。”何训虎哈哈笑道:“就是,就是,谁要敢称第一,老子第一个揍他。”陆绍云道:“诸位大侠太过奖了,晚生实不敢当。”陆晚枫面带微笑道:“哈哈,小儿一些花拳绣腿,诸位看下就好,莫要夸他。夸得多了,恐怕他生轻敌之心,以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了。”
贝叶书道:“陆掌门多虑了,在下看陆公子,为人谦逊有礼,剑术精湛而不露锋芒,日后必成一代英豪。在下以为,有陆公子这样的少年才俊,实为武林一大幸事。陆公子的剑法用来应付那老者,虽说不能赢他,却也不至于输,想必周旋良久还是可以的。在下兄弟三人对付那女子,以多敌少应该不成问题。”
这时不远的村子里响起了鸡鸣,已过了三更天了。桌上的蜡烛早换过几次。陆晚枫道:“时候不早了。三位远路而来,想必还未曾用餐。老朽早备下几杯薄酒,几碟小菜,还请勿要推辞。”韩青松忙道:“陆掌门客气了。”
不一会,就有仆人端来酒菜,一一摆在桌上。除了一盘青菜之外,竟都是些鱼肉。陆晚枫端起酒杯,道:“诸位来喝。乡村野地,没什么下酒的菜,诸位随便吃些。好在此地就在汉水边上,野鱼倒是挺多。”何训虎最爱喝酒,几天来因为连夜赶路没有好好喝过,此时一见酒肉上桌,顿时两眼放光,捧起酒坛就是一阵乱灌。陆绍云在一旁看着,叫到:“何大侠真是好酒量,晚生佩服佩服。”何训虎一边往口里送酒,一边说道:“陆掌门,话说这酒是用什么酿的?真是不错!”
陆晚枫笑道:“哈哈,看来何大侠还是识酒之人啊。这酒乃是先用大米酿制,然后放入地窖埋藏三年,取出后加入少许雪茶再在锅中煮沸就行了。这雪茶却是将竟陵特产的茶叶用冬至那日的雪水泡制而成。”何训虎连啧几声道:“这一碗酒竟要花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给我何某人喝了岂不浪费?哈哈。”说完一仰脖子又干了一碗。
何训虎只管自个儿喝酒,韩青松和贝叶书却是早已肚饿,客套之后就如风卷残云一般,倏忽间桌上就一片狼藉。众人吃完之后,陆晚枫道:“此屋之后还有一间宅院,三位可以先在寒舍稍作休息,等天亮后再与小儿一起赶路不迟。”韩青松道:“陆掌门美意,在下三人心领了。只是事关重大,唯恐中间出了差池,还是抓紧赶路为好。早日达到洞庭湖就早一日安心啊。”陆晚枫道:“既如此,老朽也不再勉强了。老朽还有几句话要嘱咐小儿,三位在此稍坐。”
陆晚枫将儿子叫进后室,不多一会出来,陆绍云手上已多了把剑。那剑装于一个黑绸袋子里,即使相隔数丈,也能感觉到它的寒冷。陆绍云只觉触手冰凉,就如同拿着一块寒冰,整个人都不住地打着哆嗦。他忙运起内力来抵御侵入身体的寒冷,瞬息间就复原了。
陆晚枫道:“让诸位久等,实在过意不去。老朽准备了些微薄银两,以作盘缠之需,望诸位笑纳,不成敬意。”韩青松三人本不是为了钱财而来,但见陆晚枫如此厚意,也不好出口推辞,只好接过道:“陆掌门一番心意,在下唯有恭敬不如从命了。日后竟陵派有什么事,只要陆掌门一声吩咐,‘湘西三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陆晚枫道:“哈哈,湘西三杰果然爽快。此去洞庭湖,一路上小儿有啥得罪之处,还请三位多多包涵。”
韩青松抱拳道:“请陆掌门放心。在下三人早已把陆公子当作朋友,一路上自然会好生照应。”陆绍云道:“爹,孩儿也不小了,自会照顾好自己的。何况孩儿还有一生本事呢。”
陆晚枫道:“绍云,这番出去,算是对你的一次磨练。三位大侠闯荡江湖几十年,经验比你丰富得多,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最好问下三位大侠,切记不可贸然行事。”
陆绍云答道:“孩儿记住了,爹。孩儿走了,您要保重。”突然眼角有些湿润,怕被别人看见笑话,忙低下了头。韩青松、何训虎、贝叶书三人拱手道:“陆掌门,告辞了,保重。”
四人出得门来,只见一轮圆月还未落下,正挂在西边的柳梢上,煞是好看。月光倾泻在水面上,一时波光粼粼,就如天上的银河一般。靠岸处的芦苇随风飘荡,瑟瑟作响,一派苍凉。陆绍云见此景色,心中想到:“本是十五月圆之夜,却成了分别之日。唉。”一个人黯然地神伤了好一会。
四人走到先前停船之处,跃到船上,韩青松朝水面上望了望,道:“那钓鱼的已经走了。”何训虎道:“早该走了,大半夜的钓个什么鱼啊。起嗬!”一声大喝,小船如箭射般划向芦苇深处,何训虎一人站在船头,拿起竹篙正用力撑船。
只听他唱道:“十五中秋月,芦花似雪花。丈夫当处世,明日在天涯。”悲凉的歌声偕着夜风飘去,在汉水之畔久久回响。陆绍云站在船上,遥望江岸那几座小屋,依稀还亮着灯火。只是渐渐变得越来越暗,越来越模糊,直到某一刻突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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