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嘿~~哈~~!”
一声声,整齐嘹亮的呼喝声从山腰处的一处演武场中传来。显然这是一处武林门派的练功所在。
演武场的门外,一张足有三米多长,鎏金镶铜的巨大牌匾上写着“武当崇真派”五个大字。
在这座并不出名的山中,当然没有什么名胜古迹,风景也远远和名山大川中柔美、雄壮的仙家风景沾不上什么边。如果说这座山上有什么值得说道的,也就只有一个险字了。甚至它的名字也是来源于此,天险山!
这天险山在河内曾经也是一个名声赫赫的山脉。都是因为山上的武当崇真派。
视线随着这巨大却已经有了些许铜绿的陈旧牌匾向内移去,迎面而来便是一个一千平米左右的练武场,场子上有一些木人,石墩,铁索,靶子,以及各种摆满了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的兵器架。
只是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染上了一层陈旧,甚至练武场的青石板友好几块已经开裂了,却没有被修复。
这无不显示着这个门派曾经的风光与如今的落魄。
极目而去,只见一名身材魁梧,却面如冠玉的中年道士,在练武场的最前面,随着他嘴中的口号,一式式的武当长拳被上百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小伙打了出来。
“拳眼腰脚踏七星,脚步半丁要进身。”
只见那强壮的有些过分的中年道士一边说,一边打,空气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却是完全凭借自身的肉体力量将衣袖拍打空气的声音,甩出一声声破空翠响。
“头要正势要稳,摔发松肩莫因循。我派拳术最大的特点是发脚迅速,手足齐到。手快,脚更快,气随身动,但念头要最快!不然,就是把自己的命门送到对方的刀下,招招都是破绽……”
一般说一边打,身体的动作标准浑厚,普通一头毛发旺盛,正直壮年的雪山白猿。
任谁都能看得出,这中年道士所演示的拳法绝对是一门可以练到相当深度的绝佳锻体拳法。
不过中年道士的一套武当长拳虽然打得好,底下的学员们就一般了。
大部分学员的武道架子松松垮垮,几名一看就皮肉细嫩的十七八岁少年甚至打得歪歪扭扭,一副漫不经心。有些学员甚至还总范一些极为低端的肢体错误,要中年道士去花大量时间指正……
哎~~!
此时演武场的一个角落中,一名穿着粗布灰衣,头面微黑身材显得敦实健硕的挑水小厮,在一旁无声地叹息摇了摇头。
这些来自富家子弟的学员里没有几个拥有扎实根基,最多只能算是身体强健罢了。他们这么轻视锻体武功,也不过是把中年道士所教当成强生健体的作用罢了。
却不知,武道功法体,气,神,技四大纲要中体才是最核心的承载根基。
身体不强健,一切都是空架子!
不过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云飞扬作为一名杂役,能生活在崇真派就是天大的恩德了,哪里会有人敢想得到更多?
甚至他要是多看几眼演武场的教授过程,都会被人拳打脚踢,重则挑断手脚筋逐出天险山。
这些富家公子们学的不认真,他心中暗喜都来不及。
只是,云飞扬心中有些为掌门感觉不值而已……
“诶哟!”练武场另一边的一名面色青白精血溃败的少年突然痛叫一声。
“大师兄,我的脚扭了。”
翁~~,其他少年一听这少年的痛叫,立刻找到了偷懒的理由,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向这名少年围了过去。
“怎么回事?……散开,都散开。”
本来正指点武功的中年道士,收回了自己的架势,训着嘈杂的声音,看了看被一群少年围着的,脚腕十分轻微红肿的年轻人。
但对方那佯装出来的痛苦表情,以及和旁边几个少年挤眉弄眼的隐晦延伸,怎么都不像正常的扭伤。
而其他围上了的少年,大部分也都已经散了练功的血气,松开了衣服的扣子衣袖扇着身上的臭汗。
显然,今天的锻体功继续练下去已经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了。
“散了吧。留两个人把他架回去医治!”中年道士虽然眉头紧皱,但依旧摆了摆手说道。
“哦~~~!太好了!”
一群少年一哄而散。
中年道士在看着一解散就松松垮垮坐躺在地上的新进弟子,只能无奈摇头离开。
这些富家子弟有些家中拥有几本流传在江湖上的三流内功秘籍,早早练出几缕内力,以为练武就是如此。
吃不了苦,根本就别想修炼什么上乘武功!
他到不是为自己消耗心力感觉不值。
只是心里担忧,如果下一代的弟子都是这样的货色,几十年后恐怕连门外那张代表耻辱的“武当崇真派”都保不住了。
也不知道掌教师伯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
“为什么?”
云飞扬,也就是之前挑水路过演武场的灰衣小厮,被一群刚刚从演武场走出来的十七八岁少年狞笑地围了起来。
“为什么?哈哈~~!当然是因为,你是我崇真派的杂役了。
门派有规定,我崇真派尊卑有序,像你这种没有出身的低级杂役自然要服从我们师兄们正规底子的安排了。”
一名三角眼狗腿子模样的少年,有恃无恐地推搡着比他壮硕两圈的云飞燕,嚣张叫嚣道。
“正是如此!云飞扬,难道你想以下犯上?”
“小子,你是不是不愿意帮助师兄们修炼暗器?”
“还是,你觉得自己这个奴才真的想要咬你的主子?”
……
一群少年极其嚣张地模仿着自己曾经打手们欺负家奴,散户的模样,捏着拳头围了上来。
显然,云飞扬要是敢说出半个不字,瞬间就要被一群人群殴。
而且,被打了也是白打!
即使云飞扬告到执法堂,他一个杂役地位卑微,又哪里能说得过这么多人,这么多的嘴。
这些人练武的本事不行,颠倒黑白的嘴皮上功夫却绝对是一流的。
而且执法堂的长老一个个油满肠肥,显然收了他们不知道多少好处,哪里会为他说话?
对于这种处理方法,不管是三角眼狗腿子,还是他的主子少爷们都已经像吃饭喝水一样熟悉了。
在这个文娱极为匮乏的时代,这些富家子弟的玩乐项目是就是这种对于底层穷苦的残酷欺压与玩弄。
云飞扬知道他们所谓的帮助练暗器,是怎么样的。
那是拿人当人肉靶子,硬接他们十几个人扔过来的飞镖。
还不能躲!
这和强行被谋杀有什么两样?
前几天就听说同样是杂役的小五,就是因为“帮助”师兄修炼暗器的时候不慎被暗器戳破眼珠,当场就瞎了一只眼睛。
事后,云飞扬去看望小五的时候,亲眼从小五身上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暗器伤口。这些伤口虽然不深,但纵横交错,有新有旧,显然是经常被对方这样当成人肉靶子的。
但即使知道了,不管是他还是小五,都只能敢怒不敢言。
“你们……”
云飞扬背在身后袖子里的拳头瞬间紧紧捏了起来。轻微鼓荡起来的真气,如同一个个小老鼠在袖子中游走。如此被人欺负,他甚至在考虑是否要趁着四下无人,将这些人全都打晕丢到山下。
“你什么你们?”
他话刚刚出口,却被三角眼少年挡在了面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总是有一种被恐怖存在盯上的感觉。但作为张少爷家的陪读和狗腿,哪里能够在此时退缩?
“费这么多话干嘛?一句话,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的话,信不信我们随便找个理由往执法堂一告,你就得乖乖的卷铺盖滚下山去。山下负责叛军的地方军队,可是正缺‘叛军’人头当军工呢。”
这种后腿一样的人,内心早就被生活压迫扭曲。甚至比那些懵懂为恶的少爷们更加可恶百倍。
不仅因为他们欺压起底层百姓,比他们的主子更加恶毒。更是因为这些人背叛了那些劳苦大众的一切立场与道德。
这个世界,普通老百姓远比想象中的要危险,残酷,绝望。
特别是宋王朝已经走到了最后的尽头,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内忧外患,各地叛军此起彼伏。
军阀,世家,门派,地方军队,叛军战乱纷杂地让所有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老百姓看不懂……
杀良冒功算什么?
比这更加惨烈的故事,云飞扬从同为杂役的同伴身上听到的更多。
这也是为什么小五宁愿在门派中被那样欺负,都从没想过逃下山去的原因。因为他只是想卑微的活着,就已经用尽全力了。
狗腿!
云飞扬内心冷哼一声。但却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忍耐下去。
自己的武功不能暴露!
这不光是自己拿神秘师傅的交代,更是他内心深处对自己的保护。作为一个被某人称为没有“防人之心的纯良之人”,他隐藏起来的武功其实也是他在这个乱世唯一的安全感。
是的,云飞扬丝毫没有一个高手的自觉。他只是想要一种活着的安全感!
权衡了利弊,云飞扬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好,我去。”
红着眼睛说完,似乎是这已经达到了云飞扬的极限,他直接便转身离开。
三角眼却撇撇嘴,对于对方的姿态很是不屑。心中想到:
农奴就是农奴,这个世界没有土地的农奴就是一群没有任何顾忌的最下等人,比家奴还要不如。乱世之中,命更是比一条狗更贱。
忍,还能活;不忍,马上就让你死!
只有相他这样懂得跟在尊贵少爷们身边的人,才是一个有地位的人。
他并不怕着云飞扬逃走,毕竟对方要穿一些护具的。这也是少爷们默认的。
要不然,一是,没有保护下容易出事,二是,一发暗器就受伤,对少爷们就太没有趣味性了。
……
深夜,云飞扬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自己的破房子里。
木质的房顶,昏暗的灯光,鼻尖传霉味,耳中似乎还能听到白天对方肆意欺辱他的声音。
狗杂种,狗杂种~!
胳膊上刻意让对方划破的几道伤口都没有这三个字对他的伤害更大。
从小云飞扬就没有父亲,母子二人孤苦伶仃因此受了多少苦。
父亲一直都是他一生的痛!
母亲死后被掌门救回武当崇真派,本以为能够学会武功,从此让别人刮目相看,可谁知道这是世间真正让人刮目相看的根本就不是武功。
竟然是地位,是出身!
即使武林门派中,也要受这些上位人家的欺负。
……还有那倾慕已久,却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他的伦婉儿师姐……想到今天又在师姐面前出丑,他的心脏就忍不住泛起无边的苦涩。
云飞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心中的怒火越发高涨,忍不住从床上坐了起来。
哈~~,双目圆睁,一声轻喝,云飞扬双掌平推。
滚滚的掌风将紧闭的窗户瞬间推开,一道人影仿佛没有重量一样从窗口一跃而出。
脚尖在墙上只是轻微的点了两脚,就如同一只黑色雨燕一样,以数十米每秒的夸张速度,幻影般贴着房顶,消失在武当崇真派的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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