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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策》第六章 精妙的渔网和勤奋的蚂蚁 一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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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后,温风飐一行四人已经出了景罗山庄的地界,进了官道之上。

此时正是午时,艳阳高照,酷热难耐,名音雪恼怒的看了看这天空,却被刺眼阳光照的眼睛发疼。拿出携带的手绢擦拭脸上汗水,撇了一眼一旁的温风飐,不由的眼角抽搐。

一旁温风飐身骑一匹高大骏马,炯炯有神,四肢有力,就算名音雪也能看出这马是一匹罕见宝马。马上温风飐一手拉着缰绳缓步而行,一手持着一把水墨白伞,将酷热阳光尽数挡在伞外,马鞍边上挂着一个百宝囊子,里面放着美酒清水糕点和诛多名音雪叫不出来的东西,这一路上可以说是悠哉至极。

见名音雪看着自己,温风飐笑道:“名姑娘,若是觉得酷热,温某这把伞便赠与姑娘。”

“不用”名音雪冷哼一声不满的说道:“不过才赶了两天路,你的步程一下就慢了下来,按照这两天的步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

温风飐淡然道:“这夏日炎炎,烈日之刻赶路徒耗马力罢了,何况...”温风飐朝后方看了一眼,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却没将剩下的话说出。

“装神弄鬼”名音雪冷哼一声,却见自己爷爷也不时的朝后方观看,眼神中,若有所思。

这时,前方的胖子说道:“公子,不远处有个茶棚,我们去那里歇歇脚吧。”出门在外为了低调,温风飐便叫胖子称呼他公子。

温风飐看了一眼名音雪脸上的细汗,道:“走了一上午,温某也有些乏了,便去歇歇脚吧。”

茶棚立与官道交接之处,虽然小,但却五脏俱全,在温风飐进入之前,便已经有两队人马在此处落脚。一队是商队三人同路,带着货物,头戴斗笠看不清相貌,小声的在僻静一处吃食聊天。

另一队只有一人,手持大刀,头戴竹笠,二十多岁,温风飐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

温风飐几人入座,茶棚店家人数极少,众人只好自行前往取食。在外都是名音雪照顾自己爷爷,当下也没想太多,起身去取食,却没瞧见一边温风飐的纸扇按在一旁欲起身的胖子手上。

名音雪取回食物,路过那名刀客的桌子,却感觉脚下突然碰到一个硬物,身体立即失去平衡。名音雪一拍桌子,利用反震之力将身体平衡带回,手中盘子却跌落,“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声音将茶棚内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唯有温风飐低头浅饮,不予理睬。

名音雪怒道:“你这人为何绊我。”

那持刀汉子调笑道:“姑娘为何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跌倒,怎么来责怪我。”说完还用那猥亵的眼神打量着名音雪。

名音雪他那眼神盯着,全身上下像是有蚯蚓在身上爬动,说不出的恶心。而她本来也不是讲道理的人,见这人这般早就将他视色狼之列。

也不多言,眉头一皱,手中长剑已经出鞘朝他砍去。

那人却早有防备,大刀一拖一带,便挡住名音雪,调笑道:“好泼辣的小娘子。”

名音雪怒火更炽,手中长剑划出无匹剑光朝他各处要害攻去。那男人大刀横握,却只守不攻,只用污言秽语惹怒名音雪。

名音雪怒火中烧,手中长剑早已失了分寸,场面上渐渐趋于下风,落败只是迟早之事。

眼见名音雪即将落败,名战自小便疼爱名音雪,怎么肯让他受这恶人侮辱。手中茶杯一抖,疾射而出,如同一道利剑朝持刀汉子攻去。

温风飐一眼便看出名战虽然是掷出茶杯,但用的手法却和当初名音雪在无香阁中对自己刺出的那一剑相同,都是出自名胜十剑中的花港观鱼。

名战出剑那持刀汉子又怎么挡的住,只觉得虎口一疼,手中大刀已经被打落。名音雪此时怒火中烧早已经将自己爷爷的嘱咐抛在脑后,见那大汉空门诈现,手中长剑想也不想就朝他胯下撩去。

那名大汉武功不凡,情急之下,脚步一变,躲开那断子绝孙的一剑。但衣服仍然被撕开一个口子,只觉得心惊不已,刚刚若是反应再慢一分,以后的人生不敢想象。

名音雪还要再攻,名战开口说道:“住手。”

名音雪心中虽然不甘,但也不敢违背自己爷爷,只好收剑而回,美目狠狠的瞪了那持刀汉子一眼。

那名汉子死里逃生,朝名战一抱拳说道:“不知道那位前辈高人在此。”

名战正要说话,旁边的温风飐放开按在胖子手中的纸扇,淡然道:“杀了他。”

语气虽淡,但杀意却浓。

胖子也不问为什么,一拔自己的三角短刀便朝那持刀汉子杀去。那持刀汉子脸色一变,对温风飐叫道:“在下与公子素不相识,不知有何仇怨。若是因为这位姑娘是公子的意中人,那么在下在这里谢罪就是,何必赶尽杀绝。”

“呸,谁是他心上人。”名音雪一旁羞怒道,却也弄不清温风飐为何这般。

温风飐低饮手中清茶,淡道:“你们三人跟了我们两日,这两日温某故意放缓步伐,结果你家主人就派了你一人前来试探。如此叫人失望的布局,不杀之,留着何用。”

此言一出,胖子,名音雪,名战心中各自震惊。

持刀男人虽然心中也是震惊,但嘴上却仍然硬气,道:“在不下不知公子说什么。”

“若无后手,你便死在此处吧。”温风飐将手中清茶一饮而尽。

就在此时,背后突然传来马蹄声,远处三人策马而至,停在温风飐面前,恶狠狠道:“温庄主,好久不见了。”

温风飐抬头瞥了他们一眼,便失去兴趣,淡道:“你们是谁。”

胖子眼见来者不善,早已经回到温风飐身边,此时见到这几人,对着温风飐解释道:“公子,这几人皆是当年景罗山庄附近势力门派的掌门,门派被灭之后便不知所踪。”

“哦”温风飐恍然大悟,“原来是丧家之犬。”

那三人气的脸色发红,为首那人怒道:“温风飐,当年你对我们门派赶尽杀绝,幸得苍天庇佑,我们几人不死,如今更结成异性兄弟,今日来此向你挑战,你敢不敢应战。”

温风飐此时眼中终于提起了一丝兴趣,淡然道:“测试完名姑娘与名前辈的实力后,便借他人之后来估量我的实力吗,不错的布局。”

那三人眼中顿现慌乱之色,但仍强撑道:“温风飐,莫非你怕了。”

“此局虽然是低劣,但温某一向有局必赴。”说完,缓缓起身走至名音雪身边,拔出她的长剑道:“借剑一用。”名音雪虽是好奇他为何不用碎风刀,但也知道此时不是开口的时机,只能点头答应。

随后转头看着那三人,不屑道:“三招不能戮尽各位,温某当场自尽。”

三人心中一惧,都从温风飐眼中看出那杀意,但此事已经毫无退路,只能硬撑道:“狂妄。”

胖子心中虽然对自家庄主自信满满,但三招之约,还是让他有些忐忑,这些人当年都是一门之主,实力不可小觑。

温风飐长剑一横,淡道:“已是谦虚。”

三人对视一眼,绝式同出。

怒马斩关,老大施展轻功凌空而起,双手紧握长刀从上力劈而下。

啸风落,沉心斩,老二老三两人各施展绝学,长剑携带剑气一左一右攻向温风飐。

面对这番攻势,在众人场为之一惊,想不到这三人其貌不扬,但功力竟然都不弱,在场之中恐怕也就名战这等炼成罡气的高手才挡下这三式连招,不由的为温风飐担忧。

温风飐右手横剑在胸前,左手捏成剑指在剑身之上一扫而过。而此时三人攻势成三角之势已到身前,温风飐身随剑动,长剑急舞而出。

刹那间,剑气纵横,宛如细丝般的剑气从长剑上不断飘出,盘旋在温风飐周围。在众人的惊讶声中,剑气竟然凝成实质的蓝色罡气,倾泻而出。

初式,江河断

三人此时已经躲闪不开,若在继续攻击,不但伤不到温风飐,还会被剑气重伤。只能强忍内力逆转之痛,强行换招,将攻势改为守势。蓝色剑气催金断玉,几人虽然尽力抵挡,但仍然不敌,顿时纷纷负伤。

老大被击退数丈之外,衣裳破碎不堪,伤口遍布,将衣服染红。抬头朝两人看去,见那两人情况比自己更是严重,倒落在地上纷纷吐血。心神激荡之下,强忍的逆转内力之伤顿时压抑不住,口中一甜,一口鲜血已经涌出,忍痛问道:“你的根基根本用不出罡气,这是什么剑法。”

温风飐也不理他,一挥手,意思说你可以滚了。

随后转身回到名音雪面前,递上长剑,道:“多谢名姑娘借剑。”名音雪还沉浸在刚刚他那剑气纵横的瑰丽一剑中,然久才回过神来,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不由的脸蛋有些发热接过长剑,低头小声道:“不客气。”

温风飐没想到名大小姐居然也有这番小女人模样,见她粉颊娇羞,美艳不可方物。低头柔声细语更是撩人心弦,忍不住想看她那羞涩的模样,低头却看见白皙脖子而下的那一抹春色,当下不由的想入非非....

“咳咳”名战见这两人模样,忍不住重重的咳了一声。

温风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当着家长的面吃人家女孩豆腐实在非君子所为。

那三人已经战败,但在江湖上失败并不可怕,可要是自己为何失败都说不出,以后又怎么行走江湖。当下只能强忍伤痛问道:“温庄主,此战我兄弟三人败的心服口服,恳请温庄主告知是何剑法,也让我兄弟三人败个明白。”

温风飐冷哼一声,却闭口不,心道混不了江湖回家种菜去。这时旁边的名战也好奇问道:“温庄主,老朽行走江湖几十年,却也未见过你这种能将剑气凝聚为罡气的剑法,不知出自何处。”

旁边的胖子和名音雪也是吃惊,温风飐成名江湖用的一直是碎风刀,江湖人称碎风三式,无人称敌。可见刀法之强悍,可如今居然用出一套如此精妙绝伦的剑法,竟然连名战也不知。

名战开口,温风飐自然不好不回,回到座位上淡然道:“六式陨阳决”

名战闻言先是眉头一皱,似乎在思索,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叹息道:“温庄主真是好机缘。”

那三人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剑法,但既然已经得了名字,温风飐也不打算杀他们,自然是恭请告退,转身上马而走。

而温风飐,不过出了一招。

名音雪还想问那是什么剑法,却见一旁的温风飐看着那持刀汉子,淡然道:“现在若不叫你家主人,恐怕你的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了,青邪堂左护法。”

那男子闻言惊道:“你怎么知晓。”

“青邪堂”名战眉头一皱,却想不出与这门派有何嫌隙,一时间也弄不清这青邪堂是针对自己还是温风飐。

倒是名音雪眼中满是厉色,怒道:“原来是那个采花霸女的禽兽堂,难怪这般无耻,杀了正好为民除害。”

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玩弄女性的人,说完,拔剑就要出手。

“哈哈...”这时,一个中年人的笑声传来,愤怒中又带着不屑,似乎在近处又在远处,在茶棚内四处回荡开去,竟然听不出来自何方。

只听那声音道:“禽兽门,当初名姑娘爱的死去活来的不正是我青邪门中的弟子吗。”

名音雪闻言一怒,叫道:“你胡说什么。”

“哼”一声冷哼,远处树林中两道人影缓缓飞出,落在众人面前。一人手持长剑立与身后,一人一身青衣走在最前面。那人看上去四十多岁,满头乌发,手持一把长剑,要不是脸上皱纹如刀削斧凿,根本看不出此人的真正年纪。全身功力凝而不发,宛如碧海深潭,一探无底,一看便知是顶尖高手。

然而名音雪却是毫无畏惧,怒道:“死老头,刚刚你胡说什么,禽兽堂的人本姑娘见一个砍一个,又怎么会看上。”

闻言,温风飐心中暗自叹息一声,说道:“青帮主,此事温某愿意一力承担,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名家二位仍然不知所云,温庄主却已经透析一切,此时挺身相护,还真是义薄云天。”虽然是称赞,但语气中却是杀意冷冷。

名战一听,便已经知晓青衣白是冲着自己来的,当下开口道:“不知道小女那里得罪了青帮主。”

名音雪见他二人口气服软,当下更为恼怒,道:“这禽兽堂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本姑娘以前虽然没招惹过,若是将来见了,必定见一个杀一个人。”

青衣白本来就一腔怒火,此刻听她一口一个禽兽堂,更是火上浇油,手中内力聚集,青色罡气已现。

“还请青帮主说明缘由。”名战淡然道,但手中已经握着剑柄,长剑随时可出。

“青帮主,故人已逝,你是聪明人,若是此事你不说,温某便欠你一人情。”

青衣白对名战也是忌惮非常,散去手中罡气,对温风飐道:“温庄主,既然你知晓老夫是聪明人,便知晓聪明人心中总有不可用事物衡量的东西。”

之后转头对名音雪冷道:“你可记得林邹。”

往事重提,更是自己心中那道不堪回首的伤疤,名音雪心中痛极,冷笑道:“当然记得。”

“他便是我青衣门下,老夫的嫡传弟子林平阴。”

一句话更如晴天霹雳,将心中那道不堪的伤疤狠狠撕开,鲜血淋漓。原来自己当初爱上的,竟然是自己最不屑的那类人。可自己当初居然傻傻的,傻傻的.....

“你看不起老夫的青衣堂,可你爱上却是你口口声声中不堪不屑的禽兽堂弟子,可惜当初平阴没夺得你的初红,不然嫉恶如仇的名家小姐嫁入我青衣堂也是美事一桩。”青衣白哈哈大笑,大觉畅快。

“住口...”名音雪怒吼道,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屈辱和悲愤。

她脸色发白,双目范红,却仍然紧咬嘴唇。嘴角咬破渗血的疼她不管,撕心裂肺的痛她不顾。只是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任泪水在眼中翻涌,却倔强的不肯落下,因为她不想让这禽兽看见她的软弱,也不肯退后一步,因为她不要被这禽兽看见她的恐惧,只是用冒着杀意的眸子盯着青衣白,不闪不避,为的只是心中那最后的一丝尊严。

就连青衣白也这倔强不屈的眼色所摄,仿佛看到了年轻时被他玩弄的那个正派女侠,他喜欢这种不屈这种不甘,更喜欢在这种人眼中最后露出的绝望。

温风飐没想到名音雪居然这般坚强,但见她身体双拳紧握,微微发抖,全身紧绷,知道她不过是在硬撑。

不由的心疼她,心疼她那不能落的泪,心疼她那不屈不退的心。

他轻轻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拉到身后,挡在她的面前,仿佛替她挡住了一切的风雨,柔声道:“有我在,想哭就哭,多少泪我都能为你擦干。”

语气沉稳如斯,霸气十足。

名音雪望着他的背影,明明并不高大,却感觉可以顶天立地。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抱住那个为她遮风挡雨的后背,泪如雨下,嚎啕大哭。

温风飐很能理解名音雪的心情,这年代就算是江湖儿女也需要注意名节,她以前那些作为都可以以年少无知掩盖过。可青衣堂在江湖上恶名累累,有禽兽之名。名音雪与这门中的弟子相恋,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传扬出去,在江湖中恐怕已经毫无名誉可言,如同掉进污水里的人,想要洗清已经是艰难。

“青衣白,莫要欺人太甚。”名战自小疼爱名音雪,此时得知真相,焉能不怒。

“名老头,你孙女杀我爱徒,到底是谁欺人太甚。”青衣白也是怒火高炽。

“我孙女并未杀你徒儿,只是你徒儿心智脆弱自己寻死罢了。”名战说道。

“你孙女切掉那物,比杀他更甚。”青衣白杀气逼人的说道。

心中知晓此仇已经是不共戴天,名战抽剑而出,挡在青衣白面前,喝道:“今日老夫在此看谁能动我孙女。”随后又对背后的温风飐说道:“温庄主请护我孙女,此恩我江南名家必当厚谢。”

温风飐笑道:“护花使者,温某自当乐意为之。”

随后又对胖子说道:“若是青邪堂以多欺少,你知晓如何做。”

胖子点头,抽刀冷冷的看着那青邪堂的两名护法。

青衣白见此冷笑道:“温庄主当真要与我青邪堂为敌。”

温风飐报以冷笑:“温某眼中青邪堂没当敌人的资格。”

“哈哈”青衣白不怒反笑,“温庄主今日用出六式陨阳决,便是要老朽知难而退。”

“既然青帮主知晓,为何不退。”

“没错,今日之局面,前有你名战横剑挡关,后有温庄主力护名音雪,但不代表老朽便奈何你们不得。”说道此处,青衣白咧嘴一笑,笑容中说不出的阴狠毒辣。

温风飐聪明绝顶看他这样,便知晓他要做什么,嘲讽道:“青帮主既然抗拒这禽兽之名,今日却为何要行这禽兽之行呢。”

“哈哈哈...”青衣白猖狂大笑道:“温庄主果然聪明绝顶,但此番谁也阻止不了我。”

众人虽然不知他要做什么,但看他这番有恃无恐,不由得忐忑不安。名音雪躲在温风飐身后,更是紧抓温风飐的衣裳不放,寻找一丝安全感,只觉得自己这辈子还没有如此这般的无助惶恐过。

温风飐劝道:“青帮主,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青衣白冷笑道:“今日你们拦不住老夫,也拦不住老夫要做之事。”

随后一指被温风飐护在身后的名音雪厉声道:“小****,今日你若在此处自尽,老夫就此罢手,如若不然....”

“呵呵...”青衣白冷笑三声,语气阴冷,继续说道:“如若不然,我就将你与平阴之事添油加醋,广布武林。到时候不仅你身败名裂,就连江南名家也要受到武林同道所不耻,到时候我看名家还有什么颜面在武林上行走。”

名战闻言,双目泛红,睚眦欲裂,道:“禽兽之名,简直是赞美你青衣白。”

而名音雪原本已经苍白的脸上突然泛起一抹嫣红,这段话已经将她原本支离破碎的心再一次遭受重击,悲极攻心下,真气岔路,一口鲜血喷出。然而她却浑然不觉,退后几步,她行走江湖不久却也晓得青邪堂的手段,他们所说的添油加醋,必定是不堪至极。而自己确确实实与那林邹有过一段情,到时候自己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而名家也会因为自己而饱受武林同道所不耻。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竟然看上那样的人。

那时候,就算自己活着,又怎么面对那来自各方的冷言冷语,嘲笑污蔑。自己爷爷喜爱自己如命,一定护住自己,那时候的名家便会因为自己一人而掉落无比的深渊中。

心中那坚持的最后一丝尊严,轰然崩塌,剩下的只有绝望。

想到未来名音雪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黑暗无光,与其拖累名家,还不如.....

想到此处,名音雪已经是泪流满目,她此时已经离开温风飐一段距离,拔出自己腰间的长剑按在自己脖子上,悲道:“爷爷....”短短两个字,她已经泣不成声,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

名战一惊,急道:“小雪,不可啊。”

“哈哈...”青衣白见此一幕,忍不住的开怀大笑,笑容中尽是得意和残忍。

温风飐此刻已经是怒火难耐,杀意冷冷道:“给我杀了他。”

青衣白冷道:“此处不是你景罗庄,老夫功力与名战在伯仲之间,老夫要走,你们联手也留不下,何况我还有两位护法。”

此时那背后一桌上那三名头戴斗笠的看不清面容的人突然出手,其中两人从捆捆的货物中取出两把斩马长刀,另一人从背后取出两把鸳鸯短刀。

其中一人早已怒火难耐,第一个冲出,手中战马长刀破空斩下。变故虽然突然,但青衣白行走江湖多年,经验老道,手中的长剑刹那出鞘挡住那迎头而来的一刀。

“铿锵”一声,刀风剑芒迸裂四射,将那人头顶的斗笠撕裂而开,来人竟是。

“景罗四堂,鬼虎今日刀斩禽兽。”

景罗四堂主,实力皆在胖子之上,其中平均而论鬼虎功力最高,仅离化气成罡只有一步之隔。

青衣白正在心中惊讶鬼虎为何在此处的时候,旁边一道刀风已经杀来,刀气开山裂石,竟比鬼虎还要更强三分。青衣白不敢大意,运起十成功力,横剑斩去。

刀剑相交,青衣白暗自冷笑,自己十成功力,就连那名战也要避让三分。然而对接的长刀只是稍微停顿,随后就听见一声爆喝。

“杀...”一声杀,神威壮神力,青衣白居然被扫飞。斗笠之下那人神情憨厚,不是憨牛又是谁。四堂之中,鬼虎功力第一,但是要论生死相博就连罡气高手也要避让憨牛三分。憨牛天生神力,刀法在多年战场中自成一体,在当年逃亡战便是他一夫当关开出了一条血路,铁卫八将才能存下四人。

青衣白身在空中,心知已经中计,此时又见一道娇小玲珑的身体携鸳鸯双刀如鬼魅般杀到,不是鬼虎的妻子香非又是何人。

青衣白身体急速旋转,虽然是挡下这致命一击,但手臂也被划出两道深深的伤口,顿时血流不止。

几人之间的交锋鹊起兔落,不过一刻,然而场面却已经逆转,刚刚逼名家走投无路的青白衣,一眨眼却成了景罗刀下的猎物,性命堪忧。真是应了温风飐刚刚劝导他的那句话,自寻死路。

青衣白身形落地,鬼虎三人却早已经将他围住,他一时进退不得。心知此战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战,大喜大悲之下,脸色忽青忽白,最后如疯颠颠的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一个温风飐,从头到尾你都在引诱老夫出手,用出六式陨天决震慑老夫,便是要让老夫觉得你对老夫有所忌惮,不敢正面为敌,从而利用护法之命逼迫老夫现身。而之后几番示弱,不过是要让老夫觉得你无计可施,放松戒备,只为那绝杀一击,故意放慢脚步,只是让后来的景罗众人跟上,老夫原以为设下如此精妙的杀局必能功成,想不到却成了你的请君入瓮。老夫纵横江湖几十年,今日居然会栽在你一个小辈手里。”

“精妙。”温风飐冷笑道:“如此布局要是能算的上精妙,那渔网也能密不透风了。”

“温风飐你今日能胜,不过是老夫轻敌而已。”青衣白怒道,他为恶多端,仇家无数,却依旧活的好好就是靠自己的智谋,而他也一向引以为傲,又怎么容得别人说道。

“你的布局一共有十处破绽。”温风飐冷冷说道,语气中尽是嘲讽。

鬼虎心中一惊,知晓自己家庄主这次是真生气了,居然开始骂人了。

“景罗山内跟踪,冒进错一。

遇温某不退,愚蠢错二。

跟踪却不易容身形,少算错三。

潜伏暗处却不静待时机,臊动错四。

派人试探敌情却演技浮夸,无用错五。

人手不足却让属下涉险,无智错六。

让属下被擒而成掣肘,无能错七。

不深思温某的反应,误判错八。

以为手握王牌而必胜,贸然现身,骄兵错九。

布局不思退路,导致满盘皆输,悲哀错十。”

温风飐一口气说完十处,每说一处青衣白脸色便苍白一分,十处说完,他已经面如死灰,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因为温风飐说的并无错处。

温风飐却不依不饶继续道:“你纵横江湖几十年未死,不过是温某懒得踩死你这只蝼蚁罢了,一局十错,你的无能简直让温某惊叹。”

“温风飐,你欺人太甚。”青衣白不堪受辱,怒吼一声,突然脸色发红,怒极攻心下,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鬼虎看在眼里心中一叹,九年前血狼也是因为一次任务,不听庄主之令,结果导致任务失败。而温风飐则当着众人的面骂了他一顿,后来血狼做了三年的噩梦,景罗庄山下再也没人敢违抗温风飐的命令。

“其实你应该欢喜,至少温某用蚂蚁这种弱小但勤劳的生物比喻你。”温风飐淡淡道。

青衣白面色潮红,神色癫狂,多番的打击反而让他求生欲越发茂盛,他要逃出此局然后有一天抓住温风飐用恶毒的酷刑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报今日之仇。大声道:“左右护法快过来助老夫。”

左右护法一听,正要上前相助却见一旁温风飐淡淡道:“青衣白死后,青邪堂便以你二人为尊,这偌大的青邪堂落入谁的手中,就看你们二人今日的取舍了,是跟着青衣白葬生于此,还是执掌青邪堂荣华富贵。”

两人脚步顿时停住,再也迈不开,青邪堂本来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里面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义薄云天,舍生忘死之辈。两人两人虽然为左右护法,但一向不和,此时心中都担心自己前脚要是刚刚踏出前去救援,后脚就被身边的人杀害。有了猜忌和怀疑的种子,那么结下的又岂是什么好果子。

青衣白见两人这番,知晓大势已去,怒骂道:“叛徒。”

温风飐冷笑一声,右手一挥,道:“杀”

场中名战四人立即出手,鬼虎和憨牛斩马长刀横扫正面御敌,名战名胜十剑招招致死,毫不留情,而香非则在一旁观望等待青衣白露出破绽一刻,给他致命一击。

眼见大局已定,温风飐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名音雪,她脸上泪痕仍在,楚楚可怜,此时痴痴的看着温风飐。温风飐上前取下她手中的长剑,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由得心疼,取出手帕替她轻轻拭去泪痕柔声安慰道:“我说过,多少泪我都能为你擦干。”

自信狂妄,却也掩盖不了他语气中那深深的怜惜。

在堕落到最黑暗最无助的深渊时,在她完全放弃的时候,她想不到竟然还有一道光照进了自己的黑暗,驱逐了一切。那一刻,名音雪明白,原来心,真的可以被救赎。

名音雪望着他,泪水突然再次涌起,扑到温风飐的怀中,放声大哭.....哭声中,尽是委屈和悲伤,叫听的人也不由的为她柔肠百结,肝肠寸断。

只是温风飐有些尴尬的不知道将手往什么地方放,心道你爷爷还在那里大打出手,我在这边吃你豆腐,这种事情怎么也说不过去。

当下便对那边的战圈说道,“你们杀了青老贼之后,记得叫这俩护法补上两刀,我先带名姑娘到附近散散心,血腥的场面不适合姑娘家。”

没被家长抓到就不算吃豆腐吧。

这话乍听之下好像合情合理,但仔细推敲又觉得十分奇怪。

只是场中几人都在激战中,倒是也不怎么在意。只有青衣白心中一喜,温风飐离开自己便少了一个对手,见他转身欲离去,当下便专心应付这四人,寻求法子脱身。

就在他心神一松,一旁温风飐突然出手,碎风刀化成一道夺命寒光,飞驰而出。

碎风---无痕

青衣白心中一惊,此时他正在与名战四人激烈交手,虽然是看清那寒光的动向,但身体已经反应不过来。只觉得手臂一凉,随即一阵剧痛袭来,整条左臂脱离身体,掉落地面。

青衣白一生从未吃过如此大亏,加上刚刚他的冷嘲热讽心中的怒火简直要化为实质,怒吼道:“卑鄙。”

温风飐收回碎风刀,刀身在手帕上一扫而过,插入腰后,整个动作流畅自然,说不清的潇洒。

冷冷道:“此刀为名姑娘而出,以你之血偿她之泪。”

说完想搂过名音雪,带她到别的地方去,去见她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离开了自己的怀抱,怯生生站在一边,脸蛋微微发红。

当下只能尴尬的收回了手,心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装啥正人君子....

之后两人不再管战圈,并肩而行,朝边上一条小河走去。

鬼虎同情了看了一眼断臂的青衣白,心道庄主一向以诚待人失败,你居然信了。

名战看着他这番凄惨模样,大觉痛快,道:“青老贼,今日你没想到会有此番下场吧。”

青衣白心知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生还无望,悲道:“北海之浪推前浪,今昔少年胜古人。”说完长剑一横,“江湖人,就该死于江湖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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