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心至啊!完全是福临心至!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出去走走,那一瞬间,突然听到您在咏诗,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这诗是我的,因而脱口而出……”。
张秀安愣愣地看着李白在那里唾沫横飞,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委实语速太快了。
洛阳读书音是唐朝官话,和闽南语近似。张秀安师徒俩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各地方言倒是略通一二,但这要是讲的快了…
老头子拱手笑道:“缘,妙不可言。今我师徒二人路过贵宝地,有幸得见诗仙,实乃我师徒二人的福分。”
张秀安:“…您老人家听得懂?这么快的?”
老头子意味深长地一笑:“家有一老,等于家有一宝。我年轻那会儿在福建呆过,这唐话估摸着大差不差也能懂。”
张秀安心头一喜,这下总算能找到个向导问问情况了。
却见李白呆滞地看着二人,一脸吃了屎的难受。
舒尔,张秀安师徒两人的表情也变成了一脸吃了屎的难受,同时在心里骂了一句娘。
张秀安眼神怪怪的,询问老头子:“来,老宝贝,整两句?”
老头子尴尬地挠挠头,听得懂不代表会说啊!何况也是半懂不懂,连蒙带猜。
人生真是大喜大悲悲悲悲,这好不容易能听懂别人讲话了,感情人家听不懂自己讲话啊!刚才心有灵犀地接上那句诗,完全是天时地利人和,可一不可二。
张秀安想起和领头人的交谈,心知李白在这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这一口屎,吃的量有些大了啊!他起身拍拍李白的肩头,给了他一个安慰且鼓励的眼神。
张秀安深深地感知到了普及普通话的重要性!
领头人是见过李白的,李白有次在这里狩猎时,曾经救助过他们,因此对李白很是尊敬。此时见恩人一脸苦闷,也不敢上前打扰,至于对张秀安,那是深深的敬畏了!更加不敢多说什么,说了也听不懂。一行人站在这个简易供给点的角落里,想坐也不敢坐。
纠结了一会儿,由于语言不通,李白也不知道张秀安两人是否能听懂自己讲话,试探着问:“舍下更为安全,储备充足,不如先行去往舍下,再做打算?”
老头子和张秀安一合计,觉得可行。一来这边好歹能单向接收信息,二来这些人是去打猎,还没到猎场呢,已经折损两人了,二人又不会那个活计,何苦冒险跟着。
于是就领着一群人跟着李白向他的住处走去,由于是夜晚,黑暗里总是潜伏着更多危险,一行人在路上也没多耽搁,只是李白时不时询问两句,多是你们是哪里人?为何来到此地?将往何处?此类闲扯,也不待两人回答。大概是一个人呆太久了,好不容易找到个貌似是家乡来得铁杆追星粉,有些话唠。
能追去异世界的粉,那才是真爱!
张秀安也搭不上话,就随意地思索起来。目光四处飘忽,这座小山丘上的树木并不高大,多是一种小叶乔木,长得也比较稀疏。加上这条路应该长年有人走动,小路将林子两面排开,月光就从叶尖上滚落下来,齐齐地铺撒在路上。
夜色很静谧啊!
张秀安的目光在林间穿梭,不经意地扭头看向一边,瞳孔陡然放大!
借着月色,一张惨白的婴儿脸出现在树的枝叶中,眼睛乌黑,死死地盯着他!
张秀安一个不留神,被突出的石块绊了一下,脚步踉跄。老头子转头问:“怎么了?”
“那边…”,张秀安又定睛望去,除了夜风沙沙地拂动树叶,什么也没有。
眼花吗?不对啊,那种被盯着毛骨悚然的感觉尚有余悸啊!
张秀安摇摇头,“没事,好像看着个什么东西,可能是眼花,你小心点。”
又简单地向众人比划了几下,示意大家提高警惕。估计也没什么人看懂了,张秀安也不再浪费功夫,手插在兜里卧紧手枪,暗自凝神。
李白的住处并不远,这块山头植被稀疏,兽类也少,全是这条路上为数不多的高度安全区。
一座门户凿山而建,有点像陕西窑洞的感觉。有效地避免了山精野怪的袭击,搬开堵门的大石块就可以进入其中。
张秀安看李白搬石块的身姿,这膂力,有点吓人啊。
屋里出乎意料地装饰得很别致,桌子床铺一应俱全,空间很大,甚至还有七八间侧房。主卧修缮得尤其精致,外屋的墙壁上挂着很多兽类的皮毛,张秀安看了一眼,一个都不认识。
心想:这该死的官僚做派!
那伙汉子见屋里的装饰,眼中有惊叹之余,又有点局促不安,不知如何落脚。李白见状,上前将他们分配在侧房里,张秀安左右无聊,和老头子在房里四下打量。张秀安瞥见桌上有一张摊开的兽皮,旁边放着自制的砚台和毛笔,还有半块墨锭!这东西,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就有,还是李白带来的,或者…他自己制作的?
那兽皮上画着一幅画,底下还有小楷注解…
等等!那幅画上的怪物,四肢细长,掌有利刃,面如婴儿,可不就是自己之前看到的那张脸吗?对比其他形体特征,张秀安确定自己看到的和山洞里杀死的那一只是同一种东西。
下面的注释写着:
“小山鬼,性凶残,面如婴孩,细肢利爪,好食脑髓,往往刨其腹,侵入头颅,食其髓,噬其肉。喜结群而居,我一日踱步林间,见…”。
“秀安啊,你看这张兽皮,想到了什么吗?”,老头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张秀安吃惊:“老爷子你也看到这个鬼东西了?”
“什么鬼东西?”,老头子怜悯地看着他:“你到现在还没想到,我们可以写字和他交流吗??九年义务教育白读了啊。”
张秀安:…6
刚才心神一直被小山鬼缠绕,但是真的没想到这上面来,唐人写繁体楷书,很多地方和简体中文也没多少区别。
大意了啊!
老头子这会儿已经从背包里翻出纸笔,伏在桌上写起来。
张秀安伸长脖子望去,只见老头子写到:“缘,妙不可言。今我师徒路过贵宝地…”。
张秀安:…
李白走过来,惊讶地看着老头子用的纸笔。纸,他见过,只是没见过质量这么好的,这个能写字的笔倒是个新奇玩意儿。
看着看着眼中的惊讶变成了惊喜,这字,他认得!
于是李白高兴地开口道:“老丈所书,甚丑。”
老头子:…
有了交流的途径,对话就简单多了。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在纸上交流起来。两人很快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大概样子。
就社会结构来说,这里类似于城邦制。各族统治城邦,相互倾轧,交战不休。
这里的智慧种族里,人族最为低贱,因为人族力量孱弱,城邦统治者自称诸神后裔,能呼唤血脉中的意志获得不可思议的力量。
而人族就只能在城邦统治者和山精野怪横行的密林中夹缝求生,战时还会被抓去充当消耗品。
有些城邦种族,是吃人的。
人族地位如此低贱,也怪不得山洞里,一群汉子见张秀安展露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后会对他如此敬畏,估计误以为他是别的城邦来人。
这片大地上城邦很多,也有神国矗立,很多城邦都有各自的语言,连带他们管辖范围内的人族,也说着当地城邦的语言。
交流中,张秀安和老头子两人心情都很是沉重。
人族地位如此低下,让身为人族的自己很不自在,仿佛从云端,跌落到泥泞。
张秀安写到“不可思议的力量具体指什么?”
李白沉思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努力回忆,组织语言,他叹了口气,写道:“至强者,上天入地,移山填海,刀斩龙蛇。平庸者,气血灌顶,坚不可摧。”
停了一会儿,又想起来什么,继续写道:“这片天地有大玄奥,我日夜感触,发现我所学剑法,在此地亦威能大有提升,有劈金裂石之功。颇有上古人皇在位时,法术神通昌盛之意味。”
唉,扯这些没用的,这里就算能修仙,我也没本武功秘籍啊,张秀安想了想,又提笔问了几个问题。
交谈中得知李白是死后,一闭眼一睁眼发现自己又活了,还继承了一具年轻的身体。就是记忆残留不多,大约记得这个年轻人,其实不能算人,他是附近城邦城主的一个儿子,其他都是些时而想得起时而想不起的零碎记忆。他记得最深刻的只有一个称呼:大哥。
张秀安想想这还好,要是李白和自己一样是连人带包穿过来的,那以前看的背的那些诗是谁写的?
老头子和张秀安对了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回家的路,看起来毫无踪迹,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其实张秀安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神的坟,是那么好挖的?
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外面那么危险。老头子近日来连连奔波,身体到了极限,很快就睡下了。
张秀安觉得自己最近瞌睡越来越少了。一个人坐在墙边,这里有个透气孔,可以看见星空。
李白走过来,今夜见家乡来客,心绪难平,亦是睡不着。
递过来一张纸:“出去走走?有我在,这边很安全。”
星河无限,满天繁星错落有致。
张秀安躺在青石板上,李白坐在旁边,月光洒落在他的眉峰上,勾勒出俊逸非凡的侧脸。
两人在纸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李白感叹:唐后还有宋,宋后还有元,原来我是你祖宗。
张秀安:…怎么骂人呢??
李白:后世都如何评论我?
张秀安:说你是个大色鬼,每天晚上就想姑娘,有诗云抬头望明月,低头思美人。
说到诗李白急了,张口说道:“歹丢丝过行!丝过行!!”
张秀安想了想,写到“后世有人评价你,酒入豪肠,七分酿成月光,余下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激动不?”
李白长叹:“知己也!恨不得相逢!”
…
张秀安看着那片星空,逐渐入了神。他的双眼里,也亮起一片星海,缓缓旋转。
李白好奇地低头看着他,只见他的呼吸节奏演变成一种奇怪的,富有韵律的起伏,星辉洒落,渗透他的躯体,覆上蒙蒙微光。
此时他躺在那里,仿佛又不在那里,与身下青石融为一体。
咔擦一声轻响,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破裂。
此时,群星摇动,整个天地间,溪水,山风,蚊虫,远在他方的城邦,神国,所有的人和物,都静止了那么一小会儿。
天地间,大道勃发。
后世史书记载:
“帝与谪仙会见于悟道石,帝观群星运行,昼夜交替,万物奔走,始感天地有大道,人可借道修长生,此大道之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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