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今天早上出寝室门的时候,在楼梯口摔了一跤,把脚给崴了,他觉得这是个兆头,今天肯定得发生点儿事儿。
果然,他中午拖着崴了的脚回寝室的时候,愣是被惊得差点儿又摔了。
寝室里坐了个人,衣服脏兮兮的,头发已经不能用鸡窝形容了,简直是......长可极肩。
程澈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是谁,“畅哥,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居然回来了!”
说完了程澈就有点儿后悔,瞧他这话说得,像是挺不愿意看别人回来似的。
好在徐畅也没在意,勉强笑了一下:“是呀,开学第三天,我回来了。”
程澈有点尴尬的搓搓手,想再说点儿什么,又不知道到底应该说点儿什么。
他觉得徐畅也挺可怜的,刚入学那年交了个女朋友,小姑娘长得干干净净,俩人感情也甜甜蜜蜜,他们这一寝室的人虽然酸溜溜的羡慕,但是更多的却是祝福。
谁能想到,小姑娘年纪轻轻这么想不开,竟然跳楼自杀了,徐畅一直不愿意相信事实,总说小枝的死肯定另有原因。
人就是自己从楼上跳下来的,很多人亲眼目睹的,不管是什么原因也都是自杀的,总不可能是被人推下来的。
小姑娘家的父母也跟学校闹,是呀,养个女儿,十几年的多不容易,就这么说死就死了,谁受得了啊,搁他身上他也受不了,他们这一屋子人都挺唏嘘的,想安慰一下徐畅吧,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后来时间一久,沈小枝的家人闹累了,消停了,也是,人都死了,再怎么折腾也回不来。
徐畅也颓废了,天天像长在网吧里一样。
他们也想过劝一劝吧,但是这种事情谁劝得了,时间才是最好的疗伤药。
可是没过多久,学校又开始传科技楼闹鬼,有鼻子有脸的,还越传越凶。
唉,这人吧,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
现在看徐畅回来了,程澈心里还挺欣慰的。
徐畅伸手抹了抹油光可鉴的长发,苦笑着说:“这次我是真回来了,不走了,之前”他顿了顿,又说:“谢谢你们啊。”
徐畅突然这么客气,程澈一时有点不习惯,他还记得以前的徐畅,唉,不提也罢。
他故作轻快的说:“畅哥,你别跟我这么客气,照照镜子看看,你快把自己收拾一下吧,收拾干净了,我请你吃饭。这人啊,总得学会往前看,你说对吧。”
徐畅没回答,盯着程澈看了一会儿,直看得他心里有点紧张,才点了点头,朝着浴室走去。
也不知道他这点头是在赞同去收拾一下自己,还是在赞同“人得学会往前看”这个观点,程澈不知道,他看着现在的徐畅总觉得怪憋屈的。
这两年间徐畅也回来过几次,每次回来都一句话也没有,寝室里的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说点儿什么触霉头的事情教徐畅伤心,真可谓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有些人挺受不了的,偷偷在背后说,一个大男人,这么矫情作给谁看呀,谁没点一生的痛了,男人嘛,伤心的事难过一阵子就行了,不是说不难过就是忘了,而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绝对不能让亲人朋友担心。
程澈有点墙头草的意思,一方面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另一方面也有那么点同情徐畅。
徐畅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很陌生的一张脸,憔悴苍白,没有一丝生气,他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叹了口气,伸手打开花洒,那水就喷溅了出来,温热的水雾很快就花了镜子。
随着温水的冲洗,徐畅的大脑也运转了起来,许多前尘往事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周遭的或同情或冷漠的目光,那些个风言风语,和他疯了般的反抗,最后停留在脑中的是沈小枝的笑颜。
这两年来的浑浑噩噩是他对自己的惩罚,只有他知道,小枝的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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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门口新开了家烤肉店,为了招揽生意,免费送酒水,程澈兴高采烈的带着徐畅跑去吃。
刚坐下来徐畅就问:“就咱们俩吗,不等寝室里的其他人吗。”
程澈耸了耸肩,有点儿无奈的说:“咱们寝室那群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去网吧的去网吧,谈恋爱的谈恋爱。”
这话说完了他才回过味来,一下子肠子都悔青了,自己也不怕风太大了闪了舌头,好好的说什么谈恋爱呀,这不是在刺激徐畅吗。
程澈小心翼翼的瞄着徐畅,发现徐畅也在看着他,他赶紧搜肠刮肚的想找词儿来安慰徐畅,说什么?节哀顺变?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去你大爷的,这不是越说越错吗。正焦虑间徐畅开口了:“程澈。”
他叫得挺郑重其事,叫得程澈一愣,然后接着说:“我不是玻璃人,你别把我想得太脆弱,我能回来就说明我已经可以平静的面对一切了,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
这话徐畅说得挺无奈,程澈听着挺尴尬。末了,程澈干笑两声才说:“既然这样,那我也不矫情了。”
空气有点凝固,冷场了。
程澈正尴尬着呢,还好菜端上来了,一大盘子烤肉,肉烤得“滋滋”流油,该焦的地方焦,该嫩的地方嫩,看着就让人来食欲,程澈赶忙一筷子夹了一块进徐畅碗里,嘴里不忘说:“这肉好吃,快吃。”
徐畅没马上动筷子,他突然来对程澈说:“其实我想向你打听个事儿,关于科技楼的闹鬼事件。”
程澈真是吓得不轻,今天这是怎么了,事儿一件接一件,突突突,像机关枪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他斟酌了一下语言才说:“你别在意啊,那些新入学的学生都是胡说八道,给闲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徐畅看着程澈这副样子,有点想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想听听关于科技楼的鬼故事,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不在意了。”
程澈又狐疑的盯着徐畅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终于确定他的的确确是恢复正常了,才说:“科技楼的鬼故事倒是挺多的,但是咱们刚入校那年基本上都听过了,上铺有鬼,消失的904,你想听哪个?”
徐畅不假思索的说:“就说关于上吊绳的吧。”
程澈又愣了:“上吊绳?我没听说过啊,是不是那批新生传出来的,我正好认识几个新入校的,改天帮你问问。”
说完了程澈掘了一筷子烤肉塞进嘴里,准备转移话题。
可是徐畅并没有想转移话题的意思,他踌躇了一下,又说:“你可以现在就帮我问问吗?”
程澈这下子脑子有点儿回过味儿了,合着徐畅这次回来就奔着科技楼的鬼故事来了。
这算怎么个意思,准备在茫茫众鬼中寻找沈小枝,再来一段轰轰烈烈的人鬼情未了吗?
可也不对呀,沈小枝是跳楼自杀的。
徐畅看着程澈,一脸期待,程澈不好薄了他的面子,只好拿出手机,登上qq一阵乱按。
没多久他抬头对徐畅说:“正好,这人就在附近,不介意填双筷子吧。”
徐畅有点惊讶的问:“要来和我们一起吃?”
程澈笑得挺得意:“别人可是研究鬼故事的专家,最大的爱好就是打听鬼故事,今年刚入校,我在学校的新生群里认识的,找她准没错。”
徐畅又问:“男的?”
程澈嘿嘿一笑,伸出根手指卖弄似的摇了摇:“女的,别人小姑娘长得还挺漂亮,就是性格太活泼了,只适合当哥们。”
“叫什么名字?”
“孔华。”
徐畅见到孔华时着实被吓了一跳,这姑娘确实挺好看的,可是那一脸的精致妆容跟马上要去参加演唱会似的,还穿了条红得发亮的连衣纱裙,连口红都是鲜亮的大红色,红得特别正,远远看去,像一只大红公鸡向他们这一桌走来,格外的引人注目,偏孔华还觉得那些目光是被她的美所吸引,脖子一梗,每一步都故作优雅,娇柔的扭动着腰肢。
徐畅倒挺镇定,程澈有点看不下去了,他鼓足了勇气才迎着各色的目光冲过去拉孔华,愣是小跑着过去小跑着回来的。
回到了桌前,程澈才压低了声音说:“我的小姑奶奶呀,我叫你出来是讲鬼故事的,不是来扮鬼的。”
孔华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她反倒还嫌弃起了程澈:“你懂什么!我哪是来讲鬼故事的,我是来见知己的,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和我一样喜欢鬼故事的知己,这得多不容易,当然要盛装出席!”
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和你一样的神经病是挺不容易的。
孔华懒得理程澈,转头来向徐畅打招呼,当她的目光触及到徐畅那长可极肩且参差不齐的小碎发时“哦”了一声,酝酿了半天才来了句:“大哥搞艺术的?”
程澈差点儿笑出声,他怀揣着饱含了同情和幸灾乐祸的复杂心情,瞄了徐畅一眼。
后者一直保持的镇定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
程澈心中感慨万千,果然,对付神经病还是得用神经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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