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成亲？”铁飒诧异的看着石戬。

今天午饭后，他和冷若虚便被石戬叫了出来，说有重要的事情，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

“嗯。”石戬点了下头，表情看不出一丝快成亲的喜悦，“母亲觉得我的年龄已经不小了，该趁早成亲，我与小柔青梅竹马，是该给她一个她想要的名分了。”

“恭喜。”冷若虚嘴角弯起，笑得笑得很标准，但仔细看，就会发现眼前的石戬好像没有进入她的视线中，表情整体看起来有些奇怪。

“怎么这么突然？”铁飒的视线掠过冷若虚的侧脸，看着石戬，心里那份惊讶还是没有平复。“我记得，你说过对小柔不是那种喜欢。”

“那只是那时我还不懂事，小柔对我那么好，我们两家知根知底，母亲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她，而且，母亲很早以前就想要抱孙子了，常年在外的长兄是暂时不可能了，所以这次趁着立夏节，让我回去商量这事。我想，趁着现在战事未起，也还没到大军营，也许正是时候把这事办了，不过军里规矩严，没办法请你们去，但我会给你们带喜饼来的。”

那时不懂事？那那时和你交好的我算什么？冷若虚低垂的眼很快又抬起看着石戬，“有道理，早点把终身大事解决了，以后上了战场也没那么多顾虑了，小柔是个好姑娘，好好待她。”

铁飒忍不住转头看了冷若虚一眼，眼里除了诧异，没有别的了。

也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也许是下意识的反应，冷若虚转头看铁飒，疑惑于他脸上的表情，“怎么？”

“呃……我突然想起来老陈不是让我们中午去找他领罚的吗？现在去会不会晚了？”铁飒没头没脑的说道。

“嗯？”

“还是去看看吧，万一被他记仇就糟糕了。”铁飒一把拉起明显没反应过来的冷若虚的手，然后显得慌张的和石戬告了别，接着拉着冷若虚就向帐子那边跑去了。知道快到他们的帐子，铁飒才停下步子来。

“怎么这么安静？什么都不问不像你啊。”铁飒往后瞥了眼。

“我是在等你解释啊。”冷若虚一脚踢飞一颗小石子，小石子直接飞奔撞前面的柱子翻了个跟头才停落在地。

“你不是刚才才知道石戬要回去成亲的吧？”铁飒转身，从后方看，高大的身子几乎把冷若虚给遮全了，而早已熟悉这种体格差的冷若虚已经感受不到体格带来的压迫感。

“是刚才知道啊。”冷若虚一脸自然的说谎。

“是前天晚上知道的吧。”铁飒脑子在转得很快，从之前发现冷若虚的回答不对劲，他就开始在猜测了，然后很快就联想起了冷若虚一脸奇怪表情回来，并且一言不发的那晚。

两人对视，冷若虚先移开了视线，没承认也没否认，但铁飒已经明白了。铁飒笑了下，“哎呀，号角要响了吧，走，快回去睡觉，一觉起来，下午好好训练。”

边说着，铁飒边转身迈开了步子，不过第三步步子还没迈出就被迫顿住了，有人拉住了他的衣服。

“怎……”铁飒刚要转头，却被一掌又推了回去。

“铁飒，谢谢。”冷若虚的视线滑落到地上，“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趾高气扬一大只，一点也不讨喜，从没想过你会变成我的挚友，两年来，你一直在我身边，谢谢，一直帮我，谢谢，我和石戬总是惹麻烦，你却总是帮我们收拾烂摊子，从来不抱怨。坦白说，你也应该察觉到了，一直以来，你和石戬在我心里的分量并不一样，这在现在并没有变化，但我却越发意识到，我最不愿失去的……却是你，这辈子你大概都会在我寥寥无几的挚友名单里，无论以后我们能否再见面。我有时候会在想，如果，我们三个人能一直像以前那样该多好。铁飒，如果过不久……”

休息的号角不适宜的响了起来，打断了冷若虚的话。

三声号角结束，听力很好，并且很确定冷若虚没有在号角声中开口的铁飒有些低沉问道，“如果过不久什么？”

“哎呀，该睡觉了，以后再说吧。”冷若虚放开了手，边伸懒腰边大步走超铁飒。

“若虚。”铁飒迅速伸手抓住冷若虚的右手手腕。

冷若虚转头对他一笑，“不休息的话，下午可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铁飒看着她停了几秒后也露出了笑意，抓着她的手却是又紧了几分，“那走吧，为了下午你没有只剩挨打的份。”

七日后，石戬告假十日离开了西北营，又三日，冷家主营——北营来了消息，因为军中安排，将从西北营，西营、东北营各选调40至100人到北营。同日，选调名单在三个营的公告栏同时贴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随着不轻的碗筷放在桌上的声音，带着些生气，些不解，些难以置信的话就接着响起。

今天消息一出来，他就有种莫名不安，等到午饭公告贴出，冷若虚却还是毫不在意，只字未提，这让他更是担心，所以立刻就跑去看公告了，结果就看到了冷若虚的名字明晃晃的在那四十九个名字中，行七列七，最中间那个，显眼的好像担心看不到似的。

冷若虚停下手中筷子，抬头看着和语气一样表情的铁飒，再看看桌上碗筷，突然有点想笑，哪有人兴冲冲的“问罪”还不忘先把饭给打好的？装傻道，“什么？”

“别装傻，我不信和你没关系？”铁飒长腿一迈，迈进长凳和桌子间，然后气势汹汹坐下，“前不久你没说完的话其实就是在指这件事？”

“你想多了，我的大柱子。”冷若虚从碗里夹了块肉到铁飒碗里，成功的贿赂了对这个称呼不满意想反驳的铁飒，嗯，其实更准确的是，冷若虚主动让出肉的诧异程度盖过了“大柱子”这个称呼的不满。“我只是稍微提前了一点从中郎将们那里得到了消息。”

“这样？”铁飒还有一点点不信，但是这又是在他看来最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会选到你？，不管从哪方面选，只要选到你，那就肯定应该有我啊。”

“那不一定啊，也许是抓阄选的呢。”冷若虚打趣道。

不过这次，铁飒没有接她的话头，而是沉默快一分钟才说道，“公告上说，后天就要整队离营出发去主营。”

“嗯。”冷若虚微微点了下头。

又沉默了快一分钟，铁飒才接着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被那边的人欺负了。性子不要那么急，不要惹事，特别不要招惹那些老兵，对所有有官阶的……”

老妈子啊？尽管心里不耐烦的吐槽，冷若虚还是对这老妈子式的关怀享受其中。

饭后，铁飒有事便和冷若虚分开了，冷若虚没有问什么，回帐子睡觉去了。

“进来。”许郎将边收理桌上的东西边叫到。

铁飒心事重重的掀开帐门走了进来。

“什么事？”过了快半刻钟，还是没有听到铁飒说什么，许郎将疑惑抬头。

“我想请问许郎将，这次选调到主营的人的条件是什么？”铁飒恭敬说道。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可是我不知道，这个名单是上面直接选定的。”许郎将已经意识到了铁飒来这里的目的。

“那……名单还能调整吗？”虽然难以说出口，但铁飒还是终于下定了决定，脸上带着些无力的挣扎。

许郎将放下手上的东西，饶有兴趣的看着铁飒，“这种已经贴出来的东西你觉得还能改？你是冷若虚的亲哥哥还怎么？怎么她去哪，你都想黏着去？你俩该不会真的像营里传言那样有点不寻常的关系吧？”

“许郎将，身为营里的上位者，你这样说是否有些不妥了？”铁飒脸色立刻冷了下来，颇为不满的看着许郎将。

“玩笑而已。”许郎将嘴角淡淡一勾，眼里没有不满，但是又多了几分兴趣，“但是，这也是个提醒。你和冷若虚走得太近了，这对你之后的发展并不好，你是有能力的人，用不了多久也能走到更大发展平台，你不应该被其他事情绊住腿脚。”

“冷若虚也是个有实力的人。”铁飒的重点没有积聚在两人的关系上，而是投在了许郎将话语中若有若无的对冷若虚的轻视上，这让他非常不赞同。

“对，他是有实力，但是他走不远，不会比你们走得远，甚至根本不会赶上你们。”许郎将说得笃定。

从“你”到“你们”，虽然没有说得明白，但也足够让铁飒知道他所指了。

“许郎将这样说是否太过武断了？”铁飒脸上不悦明显了起来。

“我只是按经验照实说而已，我在营里的日子可比你多得多，什么样的人能到什么位置，我可比你清楚。”许郎将也跟着严肃起来。

西北营冷家军的三位中郎将中，许郎将是最不看好冷若虚的。刚到西北营，他和三人是没什么接触的，不过从另外两位中郎将那听到不少，见到三人后心底就又了个判断，但没想到偏偏冷若虚进了他的旗下，他当时是有些失望了，三人之中他最想要的是石戬，他甚至想过该怎么指导他，而对冷若虚的发展，他并不抱有什么希望。

“我确实没有许郎将有经验，但是我从冷若虚那学到过，并不是什么事都能用经验来判断的。”说完铁飒就行了个常见的揖礼退下了。

冷若虚被同帐的人告知后就起身掀帐出门，便见介大夫端正的站在帐旁，“介大夫，你找我？”

“陪我走走如何？”介大夫带着淡淡的笑。

冷若虚新奇的多看了他几眼，“好啊。”

冷若虚跟在介大夫身边无目的散步离开。

“听说，你要去北营了？”介大夫转头对冷若虚说道。

“是啊，公告已经出来了，后天就要出发了。”冷若虚礼貌的笑着回道。

“没想到我才回来，你就要离开这里了。”介大夫叹了口气。

“没办法啊，公告来得突然，而且介大夫总是整月整月的出营，打我们回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冷若虚对这个飘忽不定的军营大夫是有好奇的，但是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这股好奇也就被埋没了。

“我原想把事情都处理完再来，便能和你们多待些时间，没想到……早知如此，我该早点来的。”介大夫难得惆怅道。

如此坦诚的介大夫让冷若虚一时无法适应，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这话。

介大夫没在意，继续道，“北营和这里不同，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嗯。”冷若虚点点头，“对了，铁飒和石戬还要麻烦介大夫多费心了，这两人训练起来连受伤也不在意。”

“你不是也一样，以前常常青一块紫一块的来找我。”今天介大夫没有以前的冷，多了几分柔。

“是啊，我们都是给大夫们找麻烦的。”冷若虚低头一笑，真心的一笑。

“多照顾好自己。”说着，介大夫把系在腰上的藏青绣花袋子解下递给冷若虚，“这是我准备的常用药，你戴在身上，以防不时之需。”

“这……”冷若虚迟疑了，但看了眼介大夫，还是收下了，“谢谢。”

“保重。”

“嗯。”

下午训练结束，被选调到北营的四十九人就被召集到了主帐中，三位中郎将语重心长的和他们谈了快一个时辰，结束时，四十九个人个个脸上浮上了层沉重。

刘郎将悄悄抓住走在最后的冷若虚，“跟我去帐子，我有话跟你说。”

冷若虚转头一脸的苦瓜相看着他，“刘郎将，咱们不能吃完饭再说嘛，这个时候饭菜快冷了，估计也快没了，其他人都跑去了，等你再跟我说个一时辰，那我就只能等宵夜了。”

难怪明明不是什么很走心的内容，这些小子还一个个越听越沉重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他们是顿悟什么了，搞半天居然是担心着晚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