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熙若有事儿出去了，生笙就坐在坐在香潇馆正堂屋里等着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下车之后一丁点儿水都没有补，嗓子都快冒烟了。

一杯接一杯地灌着这古代茶水，还真别说，比白开水解渴。

"哟，这是谁啊？"

一听这跟王熙凤似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话里蕴着尖酸气息，宫斗剧看得不少，生笙就知道接下来估计有人找茬来了。

她识趣地朝着大门方向站起身，一窈窕美人，后面跟着几个面容清秀，身若拂柳的女子从外而来。

环佩叮当，香气扑鼻，且有越来越浓的趋势，熏得生笙鼻子酸痒。

刘慧走到屋内，就见生笙皱着鼻子，表情奇怪，似难受，似隐忍，万般纠结。

她假意上前，"这是怎么…？"

"阿嚏！"

……

"对不起，实在没忍住。"生笙捂着嘴鼻，抱歉地看着眼前一脸菜色的刘慧。

刘慧额角青筋一跳一跳地，她没说话，翘着兰花指抽出斜襟里露出半边角的手绢，默默地抹去一脸口水，散发出的怒怨之气笼罩着整个人。

她扫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几个狗腿马上就上前将生笙团团围住。

"你刚刚干嘛呢？"这话问的，是真打抱不平还是拍马屁，有点儿搞不懂。

"没干……"几人把生笙挤得连连后退，彭地一声靠上桌边，顺便撞倒了一张椅子。

"刘慧姐姐的妆因为你都花了。"一青衣女子眉毛倒挑，食指一戳一戳着生笙的肩膀咬牙切齿。

那时候可没有什么防水妆，刘慧一听这话，慌乱的掏出随身的小镜子，一看，果真不假。脂粉全都糊了，跟唱大戏的似的，从没见过如此狼狈的自己，刘慧抖着嘴唇就开始修补她那张大花脸。

那模样看得生笙不自觉眼露笑意。绝对不是嘲笑，就跟看白洁不修边幅时的感觉一样，眼前这个还好了许多。

想起白洁，眼睛里水光一暗，也不知那边怎么样了？

这下可好，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嘲讽了，人家是真怒了。眼一瞟，抄起一杯茶水就泼了过来，周围正站了一圈人，生笙条件反射抱头往下一蹲，人墙就挡住了大半杯水。

不大的堂屋瞬间尖叫声四起，她们哪还顾得上生笙，纷纷掏出手绢擦头擦脸，全然没有了先前的气势。

生笙这下没忍住，噗呲，笑出声。你说，又不是ps了，全是纯天然美女，那么紧张干嘛？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秦熙若刚从外面办事回来，拧着细眉，看着一圈狼狈的人，生笙拍拍裙尾站起身。

秦熙若虽然不太管事儿，但平素最讨厌恃强凌弱，拉帮结派的作为。

刘慧进来至今虽没有大张旗鼓，但暗地里也拉拢了一些人，只不过还不曾正面打过交道，毕竟这秦熙若是盟主面前的红人。

当下，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儿，玩水呢！大家在欢迎新姐妹！"

新来的这人，本来还想给个下马威，谁知……事到如今，还是先别触秦熙若霉头。如此安慰自己，想想也好受了不少。

其他几个人随声附和。

秦熙若将视线拉向生笙。

"嗯，刚刚在玩儿呢！欢迎仪式挺特别的，我很喜欢。"生笙前后晃着双臂，不甚在意，笑得极为灿烂，她也没啥损失，倒看了一出好戏。

"你随我出来一下。"

生笙回头冲大眼瞪小眼的几人一笑，踩着秦熙若的影子跟出去。

……

湖面反射的阳光衬得亭内跟打了光似的，粼粼耀眼。

坐在亭子里，生笙双手搭在膝上，等着秦熙若发话，来的头一天就搞了这么一出，说实话她也有些心虚，虽然并不是自己的错。

"她们就这样，没有恶意，以后你多留点儿心就是了。"

秦熙若见她低垂着头，几缕沾湿的头发贴着面颊，楚楚可怜的样子，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出声安慰。

"以后出了事你可以来找我。"

"秦姐姐，我知道，没事儿，我能应付。"

生笙抬头，摆摆手。

原本以为生笙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女子，现在看来刚才的笑容倒不是假的，端得住场面。秦熙若不觉又另眼高看了几分。

"对了，还不知你有什么才艺，我也好给你安排教导嬷嬷，你也知道香潇馆中的人都有一技傍身，以后才好谋出路。"

歪着脑袋思考了一番，生笙发现自己琴棋书画还真是样样不精通，吹拉弹唱好像也就唱能搭个边儿，毕竟她曾是个麦霸。

"我会唱歌……"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

秋去春来，香潇馆内遍地花开，粉蝶嬉戏，鸟雀啼盈。

石桌边围坐着一群穿红着绿的姑娘，靥笑如春桃，云堆翠髻，宜嗔宜喜，若飞若扬，比那花儿还娇了三分。

"生笙，你昨儿唱的什么曲儿，听着不错，我那几个伙计丫头一见我要过来，就央着一起来听你唱歌。"

刘蕙一手掐着小手绢，另一手捻起玉盘里的瓜子嗑着，红唇轻起，无论何时，做出来的姿态总是妩媚撩人的，只不过手绢舞起时，一股脂粉气直扑生笙面颊。

好在过了这么长时间，她算是适应了，不至于如第一次见面一样，打了个喷嚏，还惹来对方不快，之后放低了些姿态，才不至于貌合神离。

"秦熙若姐姐写的曲子，好像叫游园戏梦。"

"哎，熙若还是这般有才情。"

言语里有羡慕，有妒忌，有不甘。

"这么说来还没看到她人呢？"旁边柔柔弱弱的柳芝苋说。

柳芝苋也是最近生笙刚刚认识的一个姐妹，文文静静的，只知躲在房中练琴，不怎么参与她们之间的茶话，在其他人眼里，长相也不太具有攻击性，所以很多事情置之世外，今天倒一反常态地过来了。

"是谁在叫我呢？"

话音刚落，便听到秦熙若的声音从馆门外传来。

众人起身，看向门口。

只见秦熙若身着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的点点红梅，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她莲步微移，款款走来，让一众浓妆艳抹的美姬如同跳梁小丑般自惭形秽。

生笙迎了上去，"秦姐姐怎么才过来？"

"盟主有事儿交代。"

呆了这么些日子，和周围的人走得亲近些，虽不曾被接见过，但生笙也算弄清了这家主子的身份---当今江湖武林盟主林清池。

这么想来，广罗奇珍异宝及美人倒也讲得通了，无外乎是为了笼络底下的人，顺便搜集对自己有用的情报。

"是什么事儿？"刘慧有些等不及，呆着也是无聊，还不如听听有没有让人惊喜的消息。

"下个月是商讨围剿隋门的江湖大会，届时各派都会有人来参加，盟主让我们好生准备着。"

简言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时候到了。

坐着的姑娘们都开始小幅度地窃窃私语，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等大日子得有多少青年才俊过来啊，如果被哪位看上，是不是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

一时之间都在盘算自己攒了多少钱，够买哪些饰品，够做几件衣裳，恨不得将自己扮作那勾魂的狐媚子。

生笙细细观察，众人喜形于色时，只有北厢房的柳芝苋拧着一双黛眉，极其不安的模样。

"好了，好了。"秦熙若出声打断底下叽叽喳喳的一片。

"剩下的日子大家还是回去把自己的功课做好，到时自有展示的机会。"

众人一哄而散。

这群女子包括生笙都是被训练过，拥有一技之长的人，或善琴，或善舞，而生笙则善歌。

当初为留在香潇馆，她说自己会唱歌，秦熙若也见她一副好嗓子，便叫她试了两首歌，谁曾想生笙嗓子了得音律也极准，歌声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乍一听似那黄莺出谷，鸢啼凤鸣，清脆嘹亮却又婉转柔和；再一听去，却又如那潺潺流水，风拂杨柳，低回轻柔而又妩媚多情；细细再听，只觉天阔云舒，海平浪静，令人心胸开阔欲罢不能。

服侍的小厮丫头霎时都停下手中的活听她唱歌，当真有几分海妖之声的魅惑。

其实原先生笙唱歌就不赖，没想到这身子的音色更是锦上添花，如此以来倒让她有了一赖以生存的看家本领，也不用被逼着练琴跳舞，怡然自得。

"生笙，你随我来，前几天刚新作了两首曲子，你回头练练。"

秦熙若把她叫进自己屋子，从书案的镇纸下抽出两张纸，淡淡墨香弥散开来。

"依我看，到了那日，最大放异彩的肯定是你。"

她对自己倒是有信心，生笙想。

"那姐姐呢？"

"我啊……"

想起那人清贵如千山暮雪的容貌，秦熙若脸上一瞬间甜蜜与羞涩杂糅，自己此生就希望他能多看自己几眼。

生笙也算是个明白人，看她表情就知道，秦熙若一直等的人怕是也会前来，到时候她眼里哪会容下其他人。

相处多时，在她看来秦熙若如此完美，也不知是谁得到了她的爱慕，也算几世修来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