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管家杨原指挥着府中的下人将水家送过来的嫁妆一点点儿的搬入家中的主院,对着厚厚的礼单一一清点,面对着这令人赞叹的丰厚嫁妆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
“好丰厚的嫁妆,水家可真是有钱啊!这才是三小姐呢!”素娘站在一旁看着一担担的嫁妆搬进侯府,掩不住眼中的羡慕与失落。
素娘是萧狄的近身侍女,早已经到了年纪该打发出去配人的,但是素娘的身份不一般,乃是当今皇后娘娘耶律飞燕闺中侍女,曾为耶律飞燕挡刀,有救命之恩;耶律飞燕封后,素娘本可以做宫中女官,但素娘对萧狄满腔爱慕之情,耶律飞燕有成人之美,就将素娘赐给萧狄,本是妾侍身份,但是萧狄拒绝之后就成了近身侍女,本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没想到这么多年萧狄始终未曾将素娘收入房中,反而聘了青州水家的旁系嫡女为妻,素娘委屈,却又无可奈何,她出身贱籍,即使皇后娘娘抬举,也不可能成为侯爷正妻、朝廷一品夫人的。只能指望新夫人嫁过来之后,皇后娘娘施压能够把自己抬举成侍妾,以后有了孩子,也算是有个依靠。虽然知道自己应该欢喜,但事到临头看到新夫人嫁过来的声势,仍旧忍不住心里泛酸。
杨原看了素娘一眼,没说话,仍旧仔仔细细的清点着手中的嫁妆单子。忽然似有所觉的抬起头,正好看到那人远远望着素娘的若有所思的眼神。杨原眼神一凝,那个人……叫水嵌于,是新夫人家的陪房之一,自己见过。
水嵌于似乎觉察到杨原的目光,回视一眼,微微一笑,转身走开了。
杨原看着水嵌于的背影,站如松行如风,身姿挺拔,行止有度,气宇不凡。又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素娘眼中的酸涩与羡慕妒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和素娘也是共事多年了,眼看着新夫人的下人都如此不凡,想着素娘未来被新夫人握在手心随意处置的情景,不免心中有些感慨。不过即使提醒素娘也不会听的,所以他是绝对不会提醒素娘的。
有些人不撞到南墙上碰的头破血流是不会回头的。
这种人往往看不清自己的处境,满腔不切实际的幻想。素娘就是这样的。
……
不提杨原暗中警惕,且说水嵌于离开侯府之后,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听着众人对镇北侯的一些闲言碎语,心中暗自提高对姑爷的评价,傍晚时分,坐车离开闽京来到城郊别庄。
城郊的温泉别庄素来颇受王公贵族的青睐,风景独好,寻常的官宦人家根本置办不起,几位王爷和一些世家听说在城郊都有一些庄子。
水嵌于去的庄子名字和万金城郊别庄的名字一样,也叫桃源别院。之前这个庄子并不叫这个名字,不过自从水家青州嫡系一脉将这个庄子送给水含笑之后,这个庄子就改名叫桃源,迟宣奇早早来到闽京的任务之一就是修一个让主子满意的园子。
原来庄子太小,那就扩建,良田换山林总可以吧!
景色一般,那就改,挖大池塘引活水种荷花,看景色美不美;
什么?桃花难等大雅之堂,我们主子喜欢就可以了,赶快去种;
有钱有人脉就是好办事,不到一年的时间,原本的温泉小别庄就被改成了一个方圆近百里的山庄。工程颇为浩大,引起左右不少邻居的侧目,成为了侯府新夫人的又一话题在京城八卦夫人圈里传诵。让那些京城的贵人们对水家旁系万金城一脉的财富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也对侯府新夫人的奢华生活有诸多的猜测。
除了富有,侯府新夫人手下的几个管事,尤其是大管家迟宣奇也给京城的人们留下了一些印象,彬彬有礼,举止有度,谈吐优雅,头脑敏锐,让人不敢小觑。都说仆人、尤其是管事乃是主人的门面,现在管事都如此不凡,那么主人有事如何的出色呢?京城众忍不住心中暗自推测;也有人不以为然,认为说不定是水家专门培养出来,就是为了给新夫人帮忙的,要不然新夫人的兄姐皆如此不凡,为什么新夫人却是在社交圈里面从未露过面呢?
众说纷纭,镇北侯夫人水含笑,尚未嫁过来就已经在京城的社交八卦圈内流传开来,引起万众瞩目。
……
在船上的日子,含笑过的很悠闲,或者说她很少有不悠闲的时候。没办法,身边那么多能人鞍前马后服侍着,尽心尽力的给她做牛做马,换谁都是一样能闲的发霉。更何况她现在是新嫁娘,更是理直气壮的偷懒,每日里不是看书,就是打坐运气修炼,或者撩起帘子看看河两岸的风景变幻,自觉心情舒畅难言。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船上地方小,没法练剑,不过妨碍也不是很大。抽时间习字也是一样的,对于剑气融入习字的笔画之中,这种事含笑早已经练得很熟悉了,也习惯了场地不合适时候的另一种形式的练剑。
再次穿上厚重的嫁衣,蒙上头盖,由侍女婆子扶着走出房门的时候,含笑意识到,已经到闽京了,自己很快就要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结为夫妻同床共枕,结发百年。心中有些茫然,有些无所适从。思绪转到新郎官的身上,蓝色的眼睛,被人们认为是异类,和自己一样呢!自己刚出生的时候似乎也有一双不一样的眼睛呢,据说是金色的,只是自己要幸运的多,出生没多久眼睛就转为正常的黑色。那些见过自己的下人大多都被父亲寻个错弄死了,活下来的都是几代忠仆,能够信的着的。所以自己才能够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没什么风声传出去。父母亲也没有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不像萧狄,父母为了保护他而死去,那,该多难受啊!
也许这就是自己没有反对这门婚事的原因吧!因为都是异类!碧波令算什么?对父亲有影响力,和自己可没有什么关系。
恍恍惚惚的想着,木偶一样的按着媒婆的吩咐一步步行礼,一步步前行。直到听到“礼成.”二字,恍然明白:从现在起,自己已经不再是金尊玉贵的世家嫡女水家三小姐了;从现在开始,自己的身份是:镇北侯夫人。
一双温暖的大双扶着含笑坐到了床上,含笑感觉到不少的花生、红枣朝自己砸来。随后,一柄乌木秤杆将红色的盖头挑起,含笑眼前一亮,正对上一双湛蓝的眼睛,静静的没有一丝波澜,深深的看不见一丝情绪波动,隐隐透着清凌凌的光,清冷、深沉…含笑垂下眼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随着先生去看的大海,蓝的无边无际,蓝的深不见底,蓝的让人心碎……
含笑垂眸,微微勾起唇角,细腻若瓷般的肌肤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瑕疵,精致如画的容颜在红烛照耀下如梦如幻一般美丽的不可思议。
闹哄哄的婚房忽然安静了下来,含笑感觉到无数目光注视着她,有惊艳、有羡慕、有嫉妒、甚至还有怨恨与恐惧,细细感受着各种不同的情绪,心里的茫然散去,似有若无的凉意袭上心头,驱散了室内的喜悦热闹,含笑的眼神微微清冷,扶在膝上的双手稍稍僵直——那个男人,心里面没有一点点儿快乐,他在悲伤,甚至是绝望;为什么?
身旁有人一声清咳,新房内众人再次热闹了起来。
“妹妹今天可真好看啊!”一个衣饰华贵,笑颜明丽如花的年轻少妇笑道,她是青州水家的嫡系嫡女水含雾,现在的魏国公世子夫人。满屋子的女眷都跟着嘻嘻哈哈打趣起来。
众位女眷坐着聊了一会儿便纷纷起身离去,新房内安静了下来。
这时红丹端着一盏燕窝走了进来,笑着说:“小主,红丹服侍您梳洗吧!”
含笑点了点头。
红丹先将燕窝羹放在外间的桌子上,伺候含笑取下既贵又重的凤冠,脱了厚重的霞帔,卸了盛妆。含笑顿觉轻松了起来。其实含笑皮肤很好,肤色有几位白皙,几乎没化太浓的妆,但是禁不住凤冠霞帔太过贵重,即使是从小习武,内力精湛的含笑也觉得稍微有点儿吃力,深深感觉女人嫁人真不容易啊!
喝了几口燕窝羹,听着前院喧闹的声音,含笑忽然觉得自己这新房有点静,不过她并没有向红丹说些什么,只是放下调羹,梳洗一番就先睡了。至于侯府中几个侍女婆子觉得不合规矩、想要开口规劝又担心得罪新夫人的欲言又止,含笑懒得去理会,自有红丹绿蕉去应付。
夜还很长!
……
深夜,含笑睡梦之中觉得似乎有人在注视自己,有些不自在的翻了翻身,没有睁眼。
新婚之夜,对于初为人妇的女人来说,疼痛多余欢愉,尤其是在那个男人并不体贴,甚至可以说很粗鲁的情况下,那就更称得上一场灾难。含笑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全身又酸又痛。即使是武者身体好,也不能这样折腾不是?!
恍惚间感觉到身边的人轻轻起身,含笑缓缓清醒,没有睁开眼睛,默默听着新房内的动静,听到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含笑没有转身,没有回头,静静躺在那里;
然后闭上眼睛,内力运转一个大周天,身体的不适已经淡去,放空心神,陷入深层修炼,并不担心萧狄会突然回来影响到自己。因为她知道,萧狄——自己的新婚夫婿——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这样也好,可以好好的睡一觉,就像往常一样!
不过——
洞房花烛之夜丢下新婚妻子独自离去的男人最差劲了!!!
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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